《凰女惊天下》 第1章 被绑的王爷 深夜里一处富丽堂皇七八进院落的神秘府邸里,云锦棉被香气惑人的香帐内,一个姿容秀雅,柳叶弯眉,泪痕如珠串滑落,满脸潮红的美貌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睁开眼的瞬间,惊艳了整个房间。 “嘶……”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揉了揉欲炸裂的脑袋,擦干满脸泪痕,只觉晕眩无力,浑身燥热,口干舌燥,眉头紧皱,绝美小脸上满是疑惑:“这是哪儿啊……” 从香软的云被上坐起身来,微一抬头,正见对面一个俊美到极致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满面寒霜地看着她,不住地挣扎。 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绯红。 头猛地一痛,女子虚弱无力的手敲了敲太阳穴,脑中记忆纷至沓来。 她是东方辞。 前世为国捐躯,如今穿越重生,为报仇而来。 今夜跟踪一个大内侍卫来到这颇为神秘的府邸,原以为能探查到对方为谁做事,却没想到,那人警惕性太高,自己略略靠近便被发现。 被那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措不及防的射了毒针,她在意识模糊之前,爬进一间黑暗无人的屋子里,毒发昏迷过去。 昏迷中,恍惚如梦,回到了许多年前。 曾经,她是aiic,国内少之又少的同声翻译。 经常跟着大领导们到处飞往各国,后来她应邀成了缉毒辅助,参与破获多起贩毒团伙,她的事业很圆满。 唯一的遗憾是。 她是孤儿,父母曾经都是为国捐躯,在她很小的时候,被毒贩报复,一家人全被虐杀,只剩她,逃过一劫,那时候,她才五岁。 她至今犹记得,那日她躲在狭窄的窗缝里,看着父母和爷爷奶奶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到深夜,便无法闭上眼睛,因为她怕看到那抹红。 父母曾说,不愿她重蹈他们的覆辙,只想她好好活着,平平淡淡,可,命运终究是躲不开的轮回,她转了一圈,仍回到了父母坚守的岗位。 或许,这也是她心中期待的吧。 因此,卧底,化妆,杀人,所有任务她都完美完成了,因为她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无惧生死,便超脱生死。 然而,一次国际联合缉毒收尾之后,随领导回国的飞机上,遭遇丧心病狂的歹徒,她替领导挡了子弹,心无杂念的死了。 没想到,还会有睁开双眼的一天。 是的,她重生了。 重生在一个并不存在历史上的大盛王朝的小康之家。 她遇到了这世的父母,疼爱她,关心她,宠她,拿所有的爱倾注于她,让她终于尝到有父母的幸福。 可是好景不长啊! 十岁那年,家里突遭横祸,一夜之间,父母双双失踪,只留下她,独自一人踽踽独行,家族逼迫,一切艰难,都没有压垮她,因为管家说,来刺杀她父母的人,乃是大内侍卫,贼人走得急,遗落一个入宫腰牌。 东方辞便决心通过仕途科考,进入权力中枢,查找父亲和母亲的下落。 一路行来,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朋友。 那梦里,好像走马灯似的。 将东方辞的前世今生播放了一遍,昏迷中的她,泪水早已浸湿了枕头。 晃了晃混沌不清脑袋,她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好,还是熟悉的衣服,并没有被……的痕迹。 只是身体异常的高热,让她的脑子极其不清醒,看人都有些模糊起来。 怕是……中了蒙汗药了! 她本能觉得该尽快离开,如若被发现,以她现在的虚弱程度,怕是只有被揉捏的份儿。 身体酸软,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谁料刚刚站起来,脚一软,却险些跌在男人身上。 男人终于说话了:“你敢碰本王,本王杀了你!” 眼神凌厉,杀气弥漫,只可惜在绯红的俊颜映衬下,威风有余,狠厉不足,且多了些妖媚之色。 东方辞撇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她现在脑子混沌,顾不得其他,双手扶着床柱站直了身子,略一停顿,掀开裙子。 男人面色爆红,又气又怒,恨不得杀了她,咬牙切齿:“不许让本王看到污秽的肮脏的东西,否则……” 话音未落,男人愣住了。 东方辞连看都懒得看他,拔下发簪,对着大腿狠狠刺了下去。 “嘶……”头脑瞬间清醒,眼中迷蒙瞬间消散,她连忙捡起一块儿布条,捆扎好伤口。 一瘸一拐地去推门。 门,纹丝不动,想来被锁了。 于是她目光移向窗户。 男人目光不错一下地盯着她,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东方辞故作凶悍:“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臭男人!想占老娘便宜,门都没有!” “心里龌龊想什么都龌龊,呸!” “呼呼!”男人被气得喘着粗气。 被女子泼辣的一面气得胸膛起伏。 “你再说一遍,你不过是个商贾送给我本王享用的舞姬,你敢如此轻慢本王!” 东方辞正好经过他面前,甩手给他一巴掌:“聒噪!” 像是五百只鸭子在耳边吵闹。 男人虎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你竟然敢打我?你……放肆!” 激动之下,气得浑身颤抖,连本王的自称都忘了。 东方辞看了他一眼:“闭嘴,不然我杀了你!” 推开窗扇,一股清冽的凉风钻进来,东方辞深呼吸一口气,脑子又清醒了几分。 大内侍卫使用的毒药和蒙汗药,果然非同寻常,可他明明是大内侍卫,却使用这等阴险的手段,着实令人不齿。 男人怒吼:“你说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东方辞皱眉,忙捂住男人的嘴。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王爷,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小的帮忙吗?” 男人:“唔唔唔……” 剧烈挣扎,却无法将唇边那柔软的小手甩开。 门外的人没有听到王爷回话,顿时警觉起来:“王爷,王爷?” 另一人却油腔滑调的大声说:“急什么,你不知道有这个调调吗?小心别扫了你家王爷的雅兴,走走走,我带你喝酒去!” 最初那人却不肯离开,依旧敲门等待王爷回应。 男人瞪着东方辞,眼神凶恶,仿佛再说,等一会儿他们进来我一定弄死你。 东方辞却目光一瞬不停的看向房门。 满眼求救。 “嗯,王爷,好棒!”东方辞用极其妩媚柔婉的声音喊出这五个字,声音柔媚的像是羽毛拂过心口掀起的涟漪。 男人愣住了,转头呆呆地看着她。 东方辞目光却冰冷凶狠地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动。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冰山般冷傲的绝美女人,冰冷的杀气从寒泉般的眸子里射出,口中却是旖旎到极致的妩媚,如此极致的碰撞,令男人震撼呆滞。 门外顿时有暧昧的声音传来:“哈哈哈,听到了没,你家王爷正在享受呢!好了好了,正风兄弟,我带你去喝酒,咱们王爷恐怕要玩到天亮呢!” 第2章 你快打完我好回家睡觉 片刻,是脚步踢踏着离开的声音。 东方辞这才松了口气,看着一双眼睛贼溜溜在她身上打转的男人,甩手又是一巴掌。 “啪”男人双颊肿出五指印。 左右脸颊,成双成对,相映成趣。 男人这才像是缓过神来,目光微敛。 东方辞打完,看男人因为挣扎而只剩下一双袜子的脚,脱掉他的袜子,团了团。 男人惊慌如鸡崽儿,目光惊慌:“你……你还想干什么?” 东方辞捏起他的下巴,将团成一团的袜子,塞到他嘴里。 “聒噪,你跟他一起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好人,被人绑在这里算你活该!” 男人挣扎:“唔!” 走到窗边,她回头看了男人一眼,鄙夷:“长得虽然漂亮,却脓包了些,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翻窗跳下。 男人表情复杂,见她身影消失,这才从羞辱、惊骇、懵逼中缓过神来。 良久,吐出袜子,喃喃道:“这是五楼啊……呸,呸呸呸!” “噗通”一声重物落地。 “谁在那里!”府邸的护卫顿时警醒,大声呼喝起来。 东方辞嘴唇紧抿,屏息快速站在阴影处躲避,而后将身体淹没在茂密牡丹花从中,等护卫走后,她也快速离开。 这一切做的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确定了没有人跟踪之后,东方辞寻找到一处狗洞,钻了出去,隐身与巷子阴影处,胡乱逃走。 冰冷的风使她在黑暗僻静的巷子里打了个寒颤,脑子已经十分清明了。 刚刚遇到的人,自称“本王”,他是大盛王朝的皇子或王爷吗? 他为什么会被绑在坠凤楼里? 他是不是大内侍卫暗中投靠的主人? 晃晃脑袋,有些想不通,陡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摸了摸脸,东方辞放下心来,幸好,易容还在。 在黑暗中兜兜转转,足足有两盏茶的功夫,看着头顶的如银月华,东方辞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她,迷路了。 来的时候,她一路跟着大内侍卫,只顾着躲闪,却忘记记路。 此时,她更是不知道自己从那神秘府邸的哪个方向出来的,更辨不清回去的路。 在神秘府邸里,她昏迷前明明是躲进了一间尘土飞扬的杂物房里,可醒来的时候却躺在奢华的拔步床上,还是五楼。 自己被移动过。 听那自称本王的男人话中的意思,原本在他房里的,应该是有人送给他的舞姬。 至于为何变成了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但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找到回家的路。 她靠着墙,站在墙角里,掰着手指算今日的月亮所在的方位应该是东边还是西边。 脑子正转着圈,突然头顶光线一暗,抬头便看到一抹惊艳的身影,正站在头顶的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衣衫凌乱,赤脚站立,脸上还有两个鲜明的巴掌印。 男子宽袍玉带,风姿凌然,身姿挺拔,龙形纹饰的锦袍衬得他宛如愤怒神祗。 东方辞突然一惊,迅速挪开所站的位置,拼命往一旁逃走。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她老鼠似的仓皇逃窜,心中升起一抹奇异的满足感。 他就这么看着她,并不急着追,等东方辞的身影消失在街巷中,他这才运足内力,踩踏在院墙之上,寻找东方辞的所在。 这女人,让他生出了一种猫捉老鼠的肆虐心情。 东方辞闪转腾挪间,瞬间奔出八百多步,隐藏在墙角微微喘息。 脱掉外袍,挂在一个不知是谁竖在这里的扁担上,轻衣简从,大步流星的绕了几条巷子,而后又闯入一家院子,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屏息凝神。 希望能躲的过去。 那边街巷内,男人看着孤零零飘荡在扁担上的粉色刻丝蝴蝶袍衫,捏着袍衫,他恨声道:“狡猾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察觉男人的声音越走越远,东方辞又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耳边只听到虫鸣鸟叫,她这才从草丛中爬出来。 跳出院墙,掸了掸身上的草屑,小声嘟囔道:“明明武功这么好,还装什么被绑的小绵羊,净耽误时间!” 说罢,东方辞的动作停滞了。 然后她有些愤然地抬头,看着那玩味盯着她的男人,恶声恶气道:“你还有完没完,这样很好玩吗?” 男人奇怪的看着他,玩味冷笑:“啧,这位姑娘好大的戾气,明明你先打了本王两巴掌,怎么,还不允许本王报仇吗?” 东方辞见他如此说轻轻一笑,抬头扬起脸:“来来来,你打,你快打完我好回家睡觉!” 她一身贴身粉色桃花百褶裙将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唇红齿白,眸中清澈荡起愠怒。 那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不知为何,令男人眸子微微一荡。 见东方辞如此,男人愣在当场,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东方辞仰脸半天,见他不动,不由瘪瘪嘴:“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打,咱们就扯平了,我先走了哈,再见!” 说着她转身。 男人怔怔的看着她,目光瞥见她那桃花裙摆上,鲜血染红一片,他记得,她在腿上刺了一下。 不知为何心中一抽,皇甫赟叫出住她:“等等!” 东方辞怒儿转身,本就不快的脸上更加不爽:“有事?” “你受伤了!” 东方辞看了看自己的腿,歪了歪脑袋:“是,我知道,所以呢?” 她现在又没药,又没办法现场撩衣服上药,所以呢? 男人语塞,看着腿上受伤的位置,他也不好问什么,只好说:“记得上药!” 东方辞奇怪:“你这人也是奇怪,自称是皇子,莫名其妙的被绑,被我打两巴掌还赶着来给我说这个?我谢谢你啊!” 我谢谢你全家! 男人哼道:“也就是本王心软,若是换做旁人,你早就死了!” “行,心软的王爷,烦请告诉我,皇宫在哪个位置?” 男人陡然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刺客!”他陡然捏住了东方辞的脖子。 东方辞无语的看着他:“你……咳咳……你有没有点脑子,没看出来老娘我迷路了吗?” 男人想起东方辞之前在这里打转,信了几分。 松开了她。 手指间碰触的温软柔滑,凝脂一般,令他心醉留恋。 然后往皇宫的方向指了指。 随即皱眉不悦:“你才多大,便自称老娘!” 东方辞揉了揉脖子,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而是抱拳道:“多谢,告辞!”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他大声道:“我是大盛朝三皇子皇甫赟,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辞摆摆手,故作潇洒的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了两步,却见自己的袍衫,从天而降,落在自己身上。 东方辞穿上袍子,感激看过去,早已没有了那所谓的三皇子的踪影。 大盛朝三皇子?传说中不务正业,喜欢游山玩水且长年不在京师的那个? 他虽然是三皇子,可却是皇后的第二个儿子,盛朝的嫡次子,太子之下,只有他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三皇子,或许自己也可以利用他的关系,查父母遇刺的案子。 第3章 有趣 为了避免被跟踪,她真的走到皇宫旁边,辨明了方位之后,隐藏踪迹,往国子监的方向而去, 翻墙摸黑潜入国子监,顺着墙角,紧接着她就像消失了一般,再没有人能注意到她的踪迹。 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并没有注意到,院外一道黑影悄然离开。 国子监是东方辞现在暂住的地方,所有来参加科考的人,出得起钱的,都会住在国子监。 而她,东方辞,正是这次来参加科考的学子之一。 至于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能参加科考,很简单,她女扮男装了。 神秘府邸里,其中一间房内的浴桶中,皇甫赟坐在浴桶里,氤氲的水汽环绕在男人有力胸膛之上,十分有料,手巾盖着脸,屋内瞬间出现一道黑影,恭敬朝他行礼道:“王爷,查到了,那女子进了国子监!然后便入针落大海,就连属下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哦?有趣!” 黑影看着王爷脸上的巴掌印,心疼且不解:“王爷,您怎么那么轻松就放过她了呢?” 皇甫赟笑道:“以为她是二哥派来的杀手,不敢暴露功夫,后来发现她或许只是意外被卷入的小耗子,现在看来……去查一下,听说此间主人最善抢夺良家女子,那姑娘,别是苦主呢!” 黑影嘴角抽了抽,那么好的隐藏手段,怎会是寻常百姓,却仍恭敬回答:“是!” 男子眸中划过一抹前所未有的兴味:“国子监吗?” 东方辞回到屋中,悄然关上门,换上一身男款的中衣,将满头乌黑秀发盘成一个髻,留一半披散在肩上,这造型,像极了前世的丸子头。 洗去脸上胭脂粉黛的易容,东方辞摸黑坐在梳妆镜前,就着凉爽的月光,执笔画眉,将柳叶弯眉,画成浓墨剑眉。 她正凝神画着,门外突然传来“叩叩”两声敲门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 东方辞一惊,慌忙躲避,手中还握着画笔。 月光下,一道白衣身影,手中托着个圆形的东西,走了进来。 月色光滑,落在那人身上,特有的苗纹肩绣,头顶簪着一根古藤翎羽,流光月华如白孔雀般灵气逼人。 他就这么平稳的绕过所有的障碍物,走到桌边将圆形的东西放下,又走到床边,看着闭眼熟睡的东方辞,双手背后,凝视良久。 东方辞闭着眼睛,感受着那犹如实质的光芒,如羽毛一般扫着她的脸,睫毛震颤,终于装不下去,睁开了眼睛。 “苗槑,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苗槑的声音清润如月华平波,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无奈和淡淡的嘲讽。 “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你也总要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吧,我虽然是自愿帮你治病的,可你不能三天两头病啊,马上朝廷放榜,你就不能安生点,沉住气等放榜之后再去全心查案?” “或者你想出去也可以,带上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有我帮忙总比你一个人强。” 东方辞掀开被子,坐起来,撅了撅嘴故作沉吟道:“你们这些做大夫的,一点都不知道忌讳别人的隐私,知道皇宫里的太医为什么死的那么快吗?” 苗槑不理会她,挺鼻优雅的嗅了嗅屋里淡淡的血腥气,皱眉道:“你受伤了?” 东方辞知道瞒不过他,无奈耸耸肩:“原以为所有男人都是怜香惜玉的,没想到遇到了个狠角色,不过还好我机智,虽然有点意外,但总算是全身而退!” 她巧笑嫣然,下巴微扬,一幅快夸我吧的表情。 “全身而退?” “是啊是啊,已经脱险了,还遇到个又傻又呆的王爷,还挺可爱的!” “脱险啊……所以你这一身的毒药味道和身上的血腥味也好意思说自己脱险了?”苗槑说着,转身将刚刚放在桌子上的药盅拿过来,递给她。 “喝了!” 并自动忽略东方辞后面那句话。 东方辞嗅了嗅,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只是嗅到,她便觉得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什么呀,这么难闻,我不喝!” 苗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无所谓道:“喝不喝在你,你中的毒药,可不是往腿上捅一刀就能解了的,你确定不喝解药?” 东方辞脸色抖动,满脸无奈,接过药盅,捏着鼻子一口气干了,过后还把药盅倒置。 苦的挤眉弄眼:“谁给你起得名字,明明有两个呆,却一点都不呆,还那么损!” 苗槑接过碗,不理会东方辞的碎嘴,平静道:“我既然答应给你治病,便不会纵容你任意妄为,脱了!” 东方辞:“……?” 啥?就算是专属医生也不能这么霸道吧! 苗槑没有理会她的发愣,放下药盅,看向东方辞腿上渗出鲜血的位置,用眼神重复他刚刚说过的话。 东方辞装不懂:“你说啥?啥子?” 手上动作不减,她拉着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苗槑皱眉:“不许学我家乡的方言!” 东方辞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点点头:“好,我要睡了,明天还有事儿呢,就不留你了……送客!” 最后这两个字,说的异常认真。 苗槑双手背在身后,对于她这种生硬转移话题和胡搅蛮缠的方式坚决不纵容。 看着她,眸色平静,润泽如水。 东方辞却最受不了他这沉默的凝视和眼神的力度,于是,挣扎着坐起身来,“给我药,我自己上药!” 苗槑看着她深浅不一的一双剑眉,一看就是匆匆画的。 歪了歪脑袋认真的想了想,丢给她一个小瓷瓶。 “外敷!” 丢下两个字,便托着药盅,走出门去,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东方辞打开瓶塞,轻轻一嗅瓶中溢出的沁香味道,她喃喃道:“每到晚上都是这副所有人都欠你两百吊钱一样的表情,不如白天可爱,不过你的药,还是挺好用的!” 涂了药,东方辞又换了身新睡衣,躺在床上不到片刻,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脑海中最后的画面,仍旧是那被她打了两巴掌愤怒屈辱的三皇子的脸。 那张脸震惊又屈辱,愤怒又惊慌,加上巴掌印,仿若盛开的曼珠沙华,当真是好看又血腥又妖娆。 明天! 明天,才是决定帷幕是否开启的日子。 高中与否,是决定她去留的分界线,同时,她也期待着,期待着真正的开始。 第4章 高中状元 翌日,东方辞是被一阵浓郁苦涩的药香熏醒的,睁开眼,正瞧见苗槑端着一个粗陶碗来,里面是深咖啡色的液体。 苗槑面无表情:“喝药!” 东方辞揉了揉眼,迅速起身,连忙往窗口逃跑,却正对上窗外蒙面的白面白衣书生凌云霄。 “啧啧,大早上的就喝药,东方兄身体堪忧啊!” 东方辞跳出窗户,飞快躲在男子身后,“云兄,你怎么来了?还带着遮羞布?救命救命!我不过是偶感风寒,他就逼着我喝这么苦的药!” 凌云霄是跟东方辞一起从雷州一路来京师科考的同伴,同窗,在这一批学子里,他们两个的关系算是最好的了。 凌云霄轻摇的折扇微微一顿,看着东方辞跳窗的一幕,总觉得异样的熟悉。 可惜熟悉的感觉只在电光火石间消失,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痕迹,他转身看着东方辞,满脸羡慕,双手抱拳躬身道:“东方兄,我是来给给你道喜的!恭喜你,高中了前三甲!” 东方辞一呆,然后猴子似的跳了起来,表情夸张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高中了?我高中了?三甲第几?第几名?” 凌云霄古怪摇摇头,白纱在他脸上微微飘起。 “第几名啊到底,急死我了!”东方辞拉着他的手腕,好奇的打量着凌云霄的面纱。 凌云霄扑哧一笑,摇摇头:“我不知道!” 东方辞瞪大眼睛歪着脑袋看着他。 凌云霄诚恳的摇头:“我真的不知道,皇上钦点,文渊阁大学士手书,明堂底报放榜,小斯拿着榜书过来,说要亲自告诉你!” 东方辞连忙就往外跑。 却被苗槑按住肩膀:“喝了药再去!” 东方辞立刻苦着脸,挣扎不得,求救的看向凌云霄。 苗槑却不耐烦地道:“你做了什么事我不想管,但你的身体康健必须听我的!” 眼神中满是威胁。 意有所指。 东方辞瘪瘪嘴,不情愿地接过药碗,“看,看在今天大喜事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然后捏着鼻子,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一张俊秀的小脸,凝成了破碎的抹布。 将碗丢给苗槑,她连忙转身,“那我去了!” “你就穿成这个样子?”凌云霄扇子指了指东方辞的衣服。 东方辞连忙低头,只见自己一身男士中衣,还有些凌乱,头发上更是有些呆毛翘起来,不由怕了一下脑门。 “嘿嘿”一笑,像模像样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装作沉稳持重的粗着嗓音沉声道:“云兄稍后,我去去就来!” 凌云霄:“哈哈哈……一看就是猴子扮的!” 他站在门外,朝屋里喊道:“前厅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东方辞一边换衣服一边奇怪:“诶?为什么不去?话说你脸怎么了?还特意用白布遮住,长花了还是起疹子了!” 凌云霄摸了摸面纱,不由苦笑:“哎,说来惭愧,昨晚出去喝酒,磕到了,哎,丢不起这老脸,我就遮住了,过两天就消肿了。” 再次出来,东方辞头发束起,带着根云朵白玉簪,身穿纯白书生袍,手持一把折扇,四平八稳的走出来。 四月初春的天气,帝都深山里的雪尚未完全融化,扇子微微一扇,东方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苗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扇子:“刚着了风寒,扇的什么风!” 说着,看也不看东方辞,径直一手摇着扇,一手托着碗,身姿飘摇,仙气凌然的走开了。 东方辞呆呆的望着他,愣怔半晌。 凌云霄迷茫:“你怎么得罪他了,平时多和气一个人啊!” 东方辞摇头:“我怎么知道?难道是生理期?” 凌云霄更加茫然:“什么期?” 东方辞煞有介事道:“肯定是憋的了!哎,都怪我一直准备科考,没时间陪他找乐子!” “哎,找什么乐子啊,你一直闷在屋里,最后考了个三甲回来,如果能让我上榜,我宁愿十年不找乐子!” 已经走远的苗槑,听到这句话,回过头来,给了凌云霄一个同情的眼神,丢给他一个瓷瓶。 “外敷,消肿!” 凌云霄宝贝似的将瓷瓶捧在手中,叹道:“还是你家苗槑心眼好!我去涂药了!” 说着,凌云霄摆摆手走了,他转身的瞬间,东方辞隐约看到他脸颊上有一个略肿的五指印。 东方辞忙按着他的肩膀,“诶?你等等,我在意你的脸很久了,你脸上有个巴掌印?你怕不是喝酒,是喝花酒吧!啧!” 说着,她的手没轻没重的去挑凌云霄的面纱。 “究竟是怎样胆大包天的女子,竟然敢打你,你可打回去了?” 凌云霄紧张的挡住脸,小姑娘似的疯狂摇头,眸中是又羞又惭又无奈,终是没好气地道:“你就别打趣我了,不就是被美人扇了两下吗,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东方辞瞧他那扭捏的模样,心情郁闷,一把抓掉他的面纱,哈哈大笑着离开。 凌云霄揉着戴了面具仍旧发涨的脸,心中恨恨,等本王找到那女人,一定要狠狠的讨回来! 他却不知,那个打他的女人,刚刚还摘了他的遮羞布。 国子监院子里,无数书生等着看新科状元。 “东方辞来啦!东方辞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学子纷纷看了过来。 东方辞立刻放慢了步子,走的缓慢,故作轻松,实则身体紧张的有些飘忽。 拱手笑看同窗们:“诸位好,见过诸位,早上好!” 那手中握着榜文的小斯,满脸恭维:“恭喜东方老爷,小的给您贺喜了。” 东方辞咽了口唾沫,紧张道:“多谢!” 小斯从怀中拿出榜单,大声道:“东方辞老爷大喜,皇帝陛下勤点三甲头名,高中状元,且连中三元,这可是大盛朝自三十五年前文渊阁大学士之后,唯一的连中三元啊!” 东方辞激动欢呼:“真的?哈哈哈哈,我中状元了!” 她笑的疯癫,众人看的错愕郁闷。 乡巴佬。 笑过之后,慌忙从小斯手中接过榜文细细打量:“东方辞……榜首!” “是啊,您是连中三元的榜首呢,恭喜,恭喜!”小斯欢快行礼作揖。 “呵呵呵,同喜,同喜,同喜同喜同喜……”激动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她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一股脑的全塞到小斯手中,感激道:“多谢小哥传讯,这是请小哥喝茶润喉的!” 小斯一会儿还要将自己高中的消息广而告之,东方辞毫不吝啬地塞钱。 小斯掂量了一下,脸上堆满笑容:“谢谢,谢谢大老爷!” 这一袋银子,足有百两。 小斯欢喜的捧着银子走了,边走还边敲锣打鼓的喊着:“今年新科状元,东方辞,连中三元,才华横溢,震古铄今……” 东方辞听到这词,眼睛一跳,连忙叫住小斯:“诶,小哥,这个震古铄今能不能去掉!” 她怕这词喊出去,恐怕会引来无数人仇视。 “大家都这么喊啊……” 东方辞讪讪一笑道:“低调,我喜欢低调!” “小的明白!”小斯领悟,然后敲着锣走了,果然再没有听到震古铄今这个词。 东方辞放松了一下心情,再次细细的看手中的榜文,状元,榜首,自己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历尽艰难,她终于……终于有机会进入宫了。 长吁一口气,东方辞转身,却正看到院子里诸位学子的神情,面色各异,神情复杂。 话音刚落,门口一个公鸭嗓朝院里喊道:“东方辞是哪位啊?出来接旨!” 第5章 攀龙附凤 东方辞看过去,却见那人一身红袍,衣服上绣着金蟒,头上带着圆锥形又高又圆的帽子,手中托着拂尘,乃是一个太监。 她连忙拱手:“学生东方辞,见过内官。” 太监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威严的脸上突然堆笑:“您就是东方辞啊,虽然面色黑了些,相貌也算英俊,难怪能得宁公主青眼,果然年少有为,未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呀!” 东方辞愕然:“宁公主?” 想起来了,初来京师进城那日,她好像在公主马下救了一个小孩子,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训了公主一顿,她怎么就青眼了自己呢。 想想昨天遇到的三皇子,东方辞不由思忖,难道皇室之人都喜欢被虐? 院中学子,顿时哗然。 “难怪没听说过他却能高中状元,原来是走了后门了!”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认识宁公主!” “黑马,绝对是黑马!” “哼,原来是攀龙附凤,无耻之尤!” 听着众人的肆意猜测,东方辞很无辜,很委屈。 太监却瞪了众人一眼,面容一肃,扬声道:“东方辞接旨!” 以东方辞为首,国子监院子里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 太监缓缓展开圣旨,抑扬顿挫的朗读起来。 “上天眷命皇帝圣旨:殿试榜首,新科状元东方辞,年轻有为,满腹经纶,特,封六品翰林编修,兼太子侍读,钦此!” 东方辞一惊,抬头震惊的看着太监,太监点点头,朝她使了个接旨的眼色。 东方辞依旧愣着,满脸不可置信,她没想到,自己都还没有入宫面圣,便直接迎来了圣旨,这一切来得都太不合规制。 她虽然一心想尽快入宫,可现在,却万分忐忑,不知是福是祸。 “东方辞,接旨吧……”太监声音上调,惊动了东方辞的心弦。 算了,先接了再说。 “谢皇帝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东方辞恭敬叩拜,而后双手伸出,去接圣旨。 太监将圣旨给她之后,竟亲自将她搀扶起来,笑着吩咐道:“东方辞,皇帝口谕,三日之后,国宴谢恩,切莫忘记!” “是,学生遵命!” “嗯?怎么还自称学生呢,你现在是六品编修了!” “是,多谢提醒,微,微臣感激不尽!” 因手中没了银子,东方辞拿出一张一百两银票,塞入太监手中,并且亲自送他出门。 回到辞旧小院,东方辞欢喜的跑向正坐在石凳上熬药的苗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丢开他的扇子,一把抱住他,欢喜道:“苗槑你听到了吗?我中了,我高中了,还是状元,我太有才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会高中状元,哈哈哈哈哈!” 她想把苗槑抱起来,奈何拔木桩似的拔不动,于是放弃,使劲儿拍了拍苗槑的肩膀,一脸欢喜。 苗槑嫌弃的推开她,掸了掸肩头衣服上被东方辞碰过的地方,重新坐回石凳,看向沸腾的药罐,那砰砰跳动的药罐就像是他的心一样,难以平静。 东方辞依旧欢喜的上蹿下跳。 良久之后,等东方辞安静下来,打开圣旨欢喜的看着,苗槑这才说了一声:“恭喜!” 东方辞朝他一笑:“同喜同喜!” 苗槑扇炉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又道:“恭喜你离你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东方辞笑容一收,看着苗槑,长长一叹:“有些心事,我现在也只能跟你说了!” 苗槑点点头,安静的看着她。 “考上状元,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我为了完成第一步,已经用了六年的时间,哎!如若不是京师不用偏远地区的宫女,我早就想办法混进宫去了!” 苗槑:“你肯定刺杀令尊令堂的人就在宫中吗?” 东方辞茫然的摇摇头:“不一定,不过肯定是在京师,不是皇宫,就是各大世家里有牵扯的人,想要宫里宫外都能走,我只能参加科考……” 说道这里,她眼睛一亮:“昨天我遇到一个王爷,自报身份乃是三皇子皇甫赟,感觉他脾气秉性都非常好相处,又心地仁善,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苗槑略显呆滞的看着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让你从昨晚直到现在都记挂着他。” 东方辞诧异的看了苗槑一眼。 恐怕苗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这句话里,满是醋味。 东方辞想了想:“我打了他两巴掌!” 苗槑的扇子掉了。 “他追了我半夜,我以为他会打我两巴掌,谁知道,他不仅放我走,还给我指了路,是个好人!” 苗槑深吸一口气,捡起扇子来:“打他?” “是!”东方辞将如何深陷神秘府邸,又如何与三皇子相遇的,一一告诉了苗槑。 苗槑听罢,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他算是个好人!” 东方辞:“是吧,所以,我现在状元郎的身份,肯定有很多王爷来拉拢我,到时候我就……” 苗槑有些出神,他又问:“三皇子是不是喜欢你啊!” 东方辞一呆:“喜欢?”她捏着下巴想了想,问苗槑:“你会喜欢一见面就扇你脸的女人吗?何况我还自称老娘,他才不会喜欢我呢!而且……” 她叹道:“你放心吧,我来京师是办事的,不想参杂什么感情,而且……我身中剧毒,你说的,不知能不能活过十八岁,还是不要给别人添乱了!” 苗槑看着她,眼底一阵慌乱,“你不喜欢他?” 东方辞下意识的摇摇头:“长了一张漂亮的皮囊,人却啰嗦的很,而且,他武功高强却善于掩饰,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身上,绝对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想利用他,怕也得掂量着点!” 苗槑顿了顿,嘟囔:“才见一面你就把他的品性摸得那么透彻了,还……哎……哎!” 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欣赏过一个人。 苗槑连连长叹。 东方辞不知道他在愁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为他担心自己的身体,安慰道:“别叹气,没有报仇之前,我不会轻易让自己死掉的,而且,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我相信你的医术!” 苗槑点头:“嗯,相信你!” 莫名被发好人卡的某位王爷,正躲在铜镜前,给自己的脸上药,且不住的打喷嚏:“阿啾!谁在议论本王,苗槑的药真好用!” 第6章 互装不认识 巍峨厚重的宫墙,红墙绿瓦,恢宏浩壮,富丽堂皇的一座座宫殿,直如立于云端的人间天宫。 无数宫女太监匆忙却有秩序的来来去去。 东方辞一身崭新的大红色朝服,黑色进贤冠,帽子有些大,显得她蜜色的小脸更加的秀珍,巴掌大的脸上,五官清秀,剑眉微粗,显得格外有精神。 今日是皇帝陛下的寿宴,东方辞奉命前来,由小太监祥公公领着,进入皇宫。 到了一处小花园外,这里或坐或站着无数皇亲贵眷。 她站在一颗枝叶翠绿的桂树下,看着人来人往,三五成群的公子小姐。 所有人看到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祥公公道:“状元大人,陛下寿宴,大约要巳时方才开始,现在啊,是宗室朝臣们在内殿给皇上拜寿呢!其他朝臣贵眷公子的,都要在外面候着,您也不必拘谨,您若有熟悉的朋友,也可以去攀谈一番,总比枯站着强。” 东方辞双手握拳,背脊挺直的站着,她摇了摇头:“在下初来乍到,若是突然上前,反倒孟浪,这里很好。” 她有些紧张,进宫了,距离她的目标近了一大步,六年的努力,沉淀到现在的心,不知为何就突然有些沉不住气。 再者,她看出众人看她的目光,有嫌弃,有警惕,有鄙夷,唯独没有好感。 她自然不会去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 祥公公察言观色,对于东方辞的担心了然于心,也不再多言,便拱拱手离开了。 “他就是状元郎东方辞?怎么长得那么瘦弱那么黑?” “宁公主殿下怎么会看上这样丑的人,肯定是谣传!” “他也配跟李公子相提并论!” “攀龙附凤是把好手,肯定是个花言巧语的浪荡公子!” “为什么公主看上的不是我!” “靠着公主上位,呸!” 有大胆的人走到东方辞面前,远远的朝他啐了一口。 东方辞满脸无辜,她招谁惹谁了?这么难听的话这些公子小姐也说得出来,她可真是高看这些京中贵眷了。 于是她眼神一凌:“诸位公子,请注意言辞!” 那公子折扇一摇,嚣张道:“本公子就说你了,怎么着?” 东方辞眉毛一竖,冷哼一声:“兄台说我自然无碍,我不过是小地方过来的,当得人说,只是公主却是金枝玉叶,您在皇宫大内议论公主的是非,是否太不将大盛皇室放在眼里了!” 那人脸色瞬间煞白又通红,扇子指着东方辞惊怒:“你胡说!我没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一声娇叱从一个飞扬骄矜的女子口中传出。 如坠惊雷一般,吓得众人陡然身体一震,纷纷看向那声音的来处,而后让开了一条路。 宁公主盛装华彩,凤翠铭铛,大红宫装上绣着金丝凤凰牡丹图,步履间如一片火烧云似的,缥缈而来,眉黛凤眸中带着一丝邪肆娇狂之气,虽小小年纪,却气势凌人,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东方辞脸上的时候,瞬间便化为一汪甘泉水,清澈,可爱,钟灵,而又带着淡淡的娇羞。 她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的走向东方辞。 东方辞却震惊的看着她身边的男子。 众人则是震惊的揉了揉眼,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种娇横的公主吗? 男子朝先前呸她的公子冷斥一声:“滚!”便站立当场。 那公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而后被小太监搀扶了下去。 男子一身蓝白相间的云纹墨竹大氅,头戴青玉冠,淡雅清风如神如仙,身材高俊挺拔,面带三分笑容,桃花眼中却蕴藏着七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满宫的花团锦簇,唯他一身湛蓝,清白如玉似霁月清风。 这男子正是那日被东方辞扇了两巴掌的三皇子皇甫赟。 这一个“滚”字,端的是霸气十足,荡气回肠。 看到皇甫赟的瞬间,东方辞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连忙低头错开脸去,以至于忽略了宁公主的欢喜与羞涩。 完了完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又看向自己蜜色的手指,突然醒悟。 然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松了口气,抬头放松一笑。 自己那日是易了容的。 却诧异的看到对面三皇子也正在揉着脸若有所思。 难道他的脸还在疼? 千万别认出我,千万别认出我……漫天神佛保佑! 就在这时,三皇子看向东方辞,两人几乎同时察觉到对方的错愕,而后又几乎同时转开脸去。 东方辞看向宁公主,却陡然惊觉,宁公主已经走到她身旁,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东方辞瞬间惊得魂飞天外。 瞬间感觉无数敌视的目光射来。 连忙退后两步,身体几乎抵在桂树上,她忙作揖惶恐道:“微……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这一躬身,终于算是拉开了距离。 宁公主身体一滞,眼神里射出一抹幽怨,却没再上前。 她又朝三皇子躬身:“参见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七分冰冷的眼瞳里微微闪过一抹诧异笑道:“你知道本王?” 东方辞顿了顿,装傻充楞地笑了笑:“呵呵,这个……回殿下,您与公主同胞兄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所以……微臣也是猜测!” 三皇子无害的笑着,眸中一抹质疑:“只是这样?” 东方辞点点头:“是的!” 宁公主见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奇怪,连忙笑着抱住三皇子的胳膊:“嘿嘿,三哥,我就说吧,他很聪明的,一眼就认出你的身份了,现在又是太子侍读,也算是我们的人了,你以后可要替我保护他啊!” 三皇子摸了摸鼻子,瞥了一眼东方辞,不语,心中惴惴,还好她没认出我。 见三皇子不回答,宁公主不依道:“三哥,你平时都是最好说话的,今天怎么这么严厉,难道你们有过节?” “没有!” “没有没有!” 心虚的两个人,纷纷否定。 两人心中皆划过一抹异样和狐疑,皆有一种被对方看穿的感觉。 宁公主笑了:“挺有默契的嘛,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宁公主又走到东方辞面前,表情柔婉地道:“东方辞,你放心,不管你在哪里,我和我哥哥都会罩着你的!” 东方辞嘴角抽了抽:“谢谢,但不必!” 这公主哪儿来的匪气! 宁公主以为她不信,忙拍着心口,胸有成竹的保证:“本公主说到做到,就凭你为了救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儿敢教训本公主,本公主承认你是条好汉,一定不会让好汉受委屈的!” 东方辞额头的汗水差点流淌下来,她擦了擦额头:“那……那就多谢公主了!” 这公主又突然来了侠义之气了? 此时东方辞深刻的怀疑,宫中教育公主的人,不是绿林就是侠客。 三皇子皇甫赟已经旁若无人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东方辞被这笑声惊的错愕。 这两兄妹也是妙人。 第7章 筱筱 宁公主早已习惯了三哥的疯癫和不顾形象,瞧着东方辞愕然的神情觉得份外有趣。 她扯了扯东方辞的衣袖,笑道:“你别害怕,我三哥就是这个样子,疯疯癫癫的,但他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一定会保护你安全无虞!” 东方辞缩了缩手,目光瞥向四周神色古怪的看客,她忌讳的攥着自己的袖子,生怕再被公主抢了去。 宁公主玩味一笑,凑近东方辞的耳朵小声道:“嘻嘻,东方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然后她缓缓拉开距离,大声道:“好了,本公主要去给父皇拜寿了,这次主要是带你见见我三哥,想见我了,让三哥带你来,知道吗?” 东方辞木然的点点头。 这一瞬间,她看到了随时可以入宫的希望,同时又觉得自己的节操,碎了一地! 攀龙附凤啊……她看着宁公主和三皇子离开的背影。 她现在既想攀龙,又想附凤,这等捷径,实在诱人啊! 可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这兄妹二人,绝不是心肠毒辣的人,值得一交。 突然感觉浑身一寒,东方辞愕然抬头,望向四周。 只见周围无论男女老友,皆死死的盯着她。 桂树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颤抖,一如她现在忐忑心虚的心情。 人群后,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兵刃一般直刺东方辞,让她如芒在背,转头看过去,那道目光却已经消失。 东方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感慨,公主的魅力好大。 这时一个太监从赤霞殿内出来,奇怪的打量着外面异样的气氛,却没多询问,急哄哄的走到东方辞面前:“哎呀,我的状元郎,你怎么还在这儿呢,皇上宣您进去呢!” 说着,也不顾形象,抓着东方辞的胳膊,就往大殿中去。 然而东方辞却没见到皇帝,而是被搁置在偏殿里静候了一个多时辰。 耳边传来了丝竹之声后,穷极无聊之时,她被领了出去。 东方辞长长一叹,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能见到皇帝了。 权力与漩涡的中心。 与父母被刺杀失踪有着莫大关系的人。 她强压激动,终于使自己变得没那么愤懑和僵硬。 正了正发冠,东方辞朝小钉子太监彬彬有礼地道:“烦请公公带路!” 走出偏殿,赫然看到与她衣着打扮几乎一样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孔立。 两人相视一笑,纷纷朝对方拱手。 “孔兄!” “东方贤弟!” “榜首被你夺了去,我一点都不意外!恭喜!” “同喜同喜!” “切!虚伪!”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另一个神情倨傲的人口中传出。 看着这惺惺相惜,惺惺作态的两个人,他只觉得恶心。 东方辞与孔立两人纷纷朝他看过去。 心道,这应该就是二甲榜眼的吧! 好一个盛气凌人的富贵公子。 小钉子见气氛不好,连忙上前催促道:“三位快些进去吧,不能再耽搁了!” 东方辞与孔立点点头,往赤霞殿而去。 听着几声传唤声落,三人昂首挺胸,靴子踏在红毯上,众人瞩目之下,走进了,华丽宏大的赤霞殿。 三人皆是相同的大红官袍,这样的颜色,这样的发冠,若不是三人初次面圣,朝中新贵,怕是一辈子也都穿不上这只有二品及以上官品才能穿的颜色。 同样的衣服发冠,三人穿出了不同的风格。 李昆玉穿出了华贵张扬,自信傲然的骄矜之气,二十多岁的年纪少了些稳重,多了些浮夸。 孔立则是端方持重,儒雅沉稳,目光平和内敛,颇有大儒之风。 东方辞是三人之中最年轻的一个,稚嫩沉稳的表情,麦芽色的肤色,步履轻盈却稳重,行走如风,如一望无垠的稻田。 三人并肩走入,殿中丝竹之声顿止,无数双眼睛,充满穿透力的投射过来。 东方辞低眉敛目,缓缓上前。 “微臣东方辞,李昆玉,孔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祝皇上福寿康宁,万寿无疆!” “爱卿平身!”皇帝威严中略带虚浮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谢吾皇!” 三人站起身来,恭敬侍立。 “李昆玉,虽然是榜眼,但你的成就,日后必定在你父亲之上,朕心甚慰啊!”皇帝语声调侃。 李昆玉脸色微红,看着皇帝瘪瘪嘴:“可惜是个榜眼!” 说着,他充满敌意的目光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无视之。 皇帝的目光移向东方辞,“雷州东方辞,来,上阶来,让朕看看,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乃是朕登基以来第一位,让朕看看你!” 皇帝中气不足的声音中满是好奇与探究。 东方辞走在红地毯之上,低头躬身,缓缓上阶,距离皇帝只有五步之遥,心情澎湃激动到了极致。 她,她终于站在了这个人面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皇帝面前。 缓缓跪下,万分恭顺,东方辞道:“微臣参见皇上!” “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语气很是随意。 皇帝方才只看见一抹米色肌肤,与这满京城贵眷的白皙肤色略有不懂,因此生了好奇之心。 东方辞缓缓抬头,复杂隐晦的目光已然变为恭敬,谦卑。 谁知她刚刚抬头,却见脸色偏病白的皇帝,满脸震惊的盯着她,目光渐渐痴迷。 皇帝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紧紧握着东方辞的手,恍惚轻唤:“筱筱?” 东方辞僵住。 恭顺谦卑的眼神瞬间变幻成震惊,如被雷劈一般的惊惶无措。 脑海中电光急闪。 这特么什么情况。 满座震惊,皇后与张贵妃几乎同时看清了东方辞的脸,震惊的花容失色。 宁公主毫无形象的张大了嘴巴。 三皇子手中酒杯抖了抖,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东方辞的时候,满是探究和疑窦。 东方辞内心,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装作无知茫然的沉了沉眸子,她挣开皇帝的手,恭顺低头:“皇上,请恕微臣无状!臣是东方辞!” 皇帝愣了愣,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恍若未闻:“筱筱?你……不记得我了吗?” 第8章 你若求饶 东方辞再次低头:“微臣是东方辞!” 皇帝看着东方辞那粗狂浓密的剑眉,突然跌坐在龙椅上,神情恍惚,喃喃道:“东方……东方辞!怎么会跟她长得那么像!” “砰!东方辞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冲撞皇上,来人,拉出去,杖杀!” 皇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极度震惊之中,这乍然的声响,惊得皇帝一抖,众人也是一惊。 东方辞看向皇后,从皇后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三分惊慌,三分震惊,四分厌恶,但是那满脸的杀气,是谁都能看懂的。 皇帝抬了抬手,看到东方辞的容貌,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皇后见此,立刻朝一旁太监侍卫使了个眼色:“拉出去!” 侍卫们前来按压东方辞。 她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看着皇后娘娘,声音清冷带着些飞扬的洒脱与傲然道:“皇后娘娘,微臣自知是小地方来的,并不懂这许多的规矩,您今日命令将微臣杖杀,是因为微臣冲撞了皇上,还是您想干预国政!” 国政二字,顿时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放肆!本宫何时要干预国政?”她满脸雍容,珠翠华美,金凤步摇傲然而立,凌厉而又华贵。 东方辞笑道:“敢问皇后娘娘,微臣通过科举,考上这新科状元,您张口闭口便要置微臣于死地,是何意图,难道不是要利用微臣示威天下吗?” 东方辞的身份终究是状元。 皇后慌忙摇头,见皇帝狐疑的看过来,她连忙低眉顺眼地解释道:“皇上,臣妾没有!” 东方辞看向皇帝,不卑不亢,仿佛之前的惊惶与恭顺都是镜花水月一般,她恭敬行礼,傲然道:“陛下,若您认为微臣冒犯了您,请赐微臣死罪!” 皇后哼道:“你敢这么跟皇上与本宫说话,还不是以下犯上?” 就在这时,宁公主终于算是回过神来,忙叫道:“母后,您就饶了他吧,再说今天还是父皇的寿辰,大家都不要生气。” 皇后凤眸严厉的瞪向她:“住口,你懂什么!” 东方辞看向她,又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三皇子,轻轻摇头一笑。 突然想起公主先前保护她话来,以后有她和她三哥罩着,不让自己受委屈,可此时,这两人却无可奈何,想来好笑。 想着,她满脸讥诮。 皇帝一直看着她,看着她时而临危不惧,视死如归,时而狡黠张扬,时而又恭顺惶恐,唯那一抹张扬中,让他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东方辞,你笑什么?”皇帝眸色深沉的问。 东方辞回眸,侃侃而谈:“回陛下,微臣只是想起一个典故来!” 皇帝:“哦?说说!” 东方辞含笑看了公主一眼,感激而后歉然:“微臣曾听说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刚下凡的小仙女,心思纯良又善良爱民,走到农夫面前说要保护他,可却没想到,那农夫转眼就被虎吞了,小仙女法力低浅打不过虎又救不了农夫,伤心大哭,这个事情告诉我们,凡是要量力而行,不可言语过满,否则岂不是食言而肥?” 宁公主脸色火辣辣犹如火烧,羞臊的脸红如樱桃。 三皇子也是老脸一热。 此言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懂,其他人皆是一脸懵懂,不明白东方辞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皇帝莫名:“嗯?” 东方辞却继续说道:“微臣现在也正是食言而肥,深深后悔,当年怀揣着整个村子的希望,放言要考上状元,位列庙堂,衣锦还乡,却不曾想,竟会有这番出师未捷身先死结局,恐怕微臣高中的消息会跟殒命的消息,一起被送回村里吧!” 她神色淡然的言谈生死,很是随意,丝毫没有忌讳的意思,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皇帝虎眸盯着她,脑海中绝美的容貌似乎跟眼前这个重叠,良久,他长长一叹:“哎……你,不怕死吗?” “怕!”东方辞眸中闪过一抹惜命的眼神,随后又无奈道:“若我此时战战兢兢,磕头求饶,皇后娘娘执意杀我,会因为怕,就饶了我吗?” 皇帝挑眉,感觉到自己至高无上的威权被小觑,目光警惕的看了一眼皇后。 “朕做主,你若求饶,无论是皇后,还是朕,都不杀你!” 话音尚未落地,东方辞噗通一声,双膝跪下,笔直且快速的磕了个头,满脸感激的求饶:“微臣求饶,求皇上饶恕,微臣感激不尽!” 皇帝:“呃……” 不知为何,有种被噎了一下的感觉。 良久,皇帝看着恭敬跪着的东方辞,缓缓抬起手:“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皇帝看着东方辞噙着微笑抬头起身的那一刻,不知为何,那个寂灭于心中十多年的身影,又浮现了出来,如此清晰,鲜活! 宁公主依旧红着脸。 三皇子眼神里满是赞赏和欣慰。 他一直都知道,东方辞是极其聪明的,三言两语的化解死局,她几句话的讥讽,一个似是而非的自嘲故事,还有厚脸皮不顾身份面子的求饶方式,就这么化险为夷,丝毫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知道,东方辞刚刚那个故事,虽然像是讽刺,却是警告。 警告他和公主,在没有实力没有把握的时候,不要轻易出来帮她。 他听出来了。 宁公主却没听出来,深深懊恼自己人微言轻,空有承诺。 宁公主羞愧的不敢去看东方辞。 心中愧疚不已。 三皇子长叹,她终是不相信他!自嘲一笑,他洒然自饮,才见过一面,她怎会相信他。 那边皇帝的目光却越来越无法从她脸上挪开。 “来,过来,坐在这里!” 皇帝朝东方辞招招手,然后指了指皇后之下,三皇子之上,原本属于太子的位置。 盛朝太子本是玉树临风,最温和宽厚又贤德的人,可却遭人暗算,腿上落了残疾无法站立,无论是大宴还是小会,他从不出现,可皇帝却十分疼爱这个儿子,每每都会给他留着位置,期待他能重新振作。 东方辞就是再没见过世面,也看得出这是何等尊贵的位置,比三皇子和宁公主还要靠上。 她惶恐拒绝:“微臣不敢!” 皇后震惊,眼神里阴鸷满目:“皇上,那是储君的位置,她如何能坐!” 皇上面无表情的撇了皇后一眼,皇后噤声。 皇上却想了想,也觉得不妥,便指了指另一个位置,道:“坐在这里,高瑜,拿软垫来!” 众人看了看那位置,又是一惊,比看太子的位置还要震惊。 第9章 伶人般轻贱 东方辞眼角抽了抽,扫了一眼皇帝右手边桌子角的位置,若她没有记错的话,皇帝的桌旁,就连皇后都不能坐的。 他弯腰躬身,双手抱拳,正要说一句,微臣不敢。 却被皇帝轻飘飘却甚有威严的声音抢了先:“不许推辞,今日是朕的生辰,也是你高中的大日子,这个位置,今日你也坐得!” 东方辞觉得,如果自己再推辞下去,不仅皇帝会生气,就连满殿朝臣贵眷们都会耻笑她故作矜持。 “君赐臣恩,臣不敢不受,多谢陛下恩典!” 于是,东方辞拘谨且惶恐的走了过去,坐在皇帝桌子右边的位置。 李昆玉和孔立依旧站在阶下,像是被忘记的人一般,后来被太监拉着,坐在了群臣之上,宗室之下的位置。 因是新科,以显尊贵,也只有今天而已。 东方辞拘谨的坐在软垫上,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的点心,不敢胡乱打量。 这赤霞殿她是低着头进来,又一直跪着,还没真正扫一眼这大殿的情形,以至于突然坐在阶上,心中还甚是惶恐。 皇帝一直给她夹菜。 她更是低头看菜,恨不得立刻晕过去装死。 本来进殿之前所有激动的心情,已然消失不见,心中充满疑惑。 皇帝,为何会唤出自己母亲的小名。 筱筱,那是她母亲的闺名。 她只知道当年母亲曾是京师名门的大家闺秀,因太骄横嚣张得罪了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这才招来杀身之祸,没想到皇帝看她的眼神,竟是如此痴情,这让她脑海里,不由又衍生出无数纠葛离奇的故事来。 她与母亲的长相虽然有七分相似,可她画了男妆,怎么看都是棱角分明的男人脸。 但,皇帝却一眼唤出她母亲的闺名来。 究竟是怎样的爱恨情仇,让这个老迈到老眼昏花的皇帝,一眼便认出了这张已然面目全非的脸。 长长有一叹,东方辞揉了揉太阳穴。 皇帝道:“是否这饭菜酒水不合你的胃口!” “噗!咳咳!”东方辞正在抿酒,被皇帝如此温柔的口吻询问,顿时惊的将酒水喷了出来,她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咳咳!” 皇帝下意识的抬手要给她顺背! 东方辞浑身僵硬,立刻躲开。 这特么该死的温柔是怎么回事。 皇帝讪讪的缩回手,眸子转了转,又道:“你如今住在哪里?国子监吗?哪里太吵杂了,朕赐你一座宅子,并赐你宫中自由行走之权,日后陪伴太子读书,报效国家可好?别让朕失望!” 东方辞米色的脸涨的通红,酒水将她的气管呛得有些疼,面对皇帝的问话,她只能点头。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得了一套房子。 在场众人,无不眼神古怪起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新科状元东方辞长得有些像李家嫡女李玉菡?” “我觉得也像!” “那是谁啊?可是三大世家的?” “是啊,遥想当年李家嫡女李玉菡,长得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迷恋痴慕,最后却不知为何,无疾而终。这李玉菡啊,是皇上的心头爱,也成了皇上的心病了,难怪皇上这么看中东方辞!” “皇上是……把他当……那什么了?” “想必是的!” “东方辞究竟是何许人,刚讨了宁公主欢心,这又得皇上‘如此’看中,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嘁,区区娈……让你去,你做吗?” “男子汉顶天立地,我才不做那等事呢!” “怎奈那张脸啊!” 宁公主:“三哥,父皇他……他……”小姑娘家的,实在说不出那句话。 三皇子玩味笑着:“你不相信父皇,也该相信东方辞啊!” 宁公主红着脸点点头:“好吧!” 东方辞好不容易将辛辣的肺咳出许多酒水来,刚刚坐直了身体。 便听到身侧皇帝之右,单独一桌的张贵妃开口。 “皇上,听闻东方爱卿小小年纪博冠古今,通晓天下,又六艺俱佳,今日是您的寿辰,不如让状元郎为您抚琴一曲,让您也开怀开怀如何?” 皇帝略一皱眉,而后眸中升起了一丝期待。 东方辞转头看向身侧后方的张贵妃,只见她眼中满是戏谑与轻蔑。 “咳咳!”东方辞咳嗽两声,嗓子沙哑地拒绝:“抱歉,让贵妃娘娘失望了,微臣失态,可否容微臣退下更衣!” 博冠古今?通晓天下?你确定不是捧杀? 张贵妃美眸流转,戏谑嘲讽道:“怎么?状元郎竟也怕了,在皇上的寿宴之上,竟然用起了尿遁?” 素来与张贵妃不合的皇后也附和起来:“是啊,皇上,今日难得您心情好,不如就让状元郎抚琴一曲,为众人取乐如何,图个喜庆嘛!” 东方辞心中恶心的直想干呕,取乐?这是把她堂堂新科状元郎,当伶人般轻贱。 “好,准了!”皇帝满眼兴致。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皇帝又蠢又笨又贪婪。 你的两个女人这是在取笑我的你没看出来?还是你看出来了故意任人取笑我? 若是如此,可当真是凉薄。 皇后与张贵妃露出得逞的笑容。 皇帝却满眼兴味。 东方辞左右为难,她不想被人取笑,又不能违背皇帝的旨意,若今日当真抚琴,那日后官场上,她的地位怕真的只能跟伶人一个档次了。 她在装咳与装晕只间徘徊不定,这两种,在场若有太医,一眼便能看出是否伪装。 她看着自己蜜色的手指。 不行的话,还是断指吧! 不一会儿,在张贵妃的示意下,太监宫女们已经搬来了五弦古琴。 古朴韵致,其状若翱翔之凤,竟是风言古琴! 皇帝的瞳孔缩了缩,心中一痛。 正在这时,一个恣意潇洒的声音大笑着响起:“哈哈哈……父皇,恭喜您得了这么有才学的状元,儿子倒想与他比上一比,状元郎既抚琴,儿子便以笛声应和,看谁左右君臣!请父皇允准!” “准了!你的哥哥弟弟每个都端庄稳重,偏你是个毛躁孟浪且没心没肺的东西,净让朕不放心!” 三皇子“嘻嘻”一笑,颇为放浪地道:“父皇,您儿子那么多,何必再拘着我的自由,儿臣可是特意赶在您大寿前回来的,还不孝顺吗?” 第10章 百鸟朝凤 皇帝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孝顺,所有儿子就你孝顺!” 这不耐烦的语气显然是反话,不过却让在场气氛缓和了许多。 皇帝的心情被这一打岔,看到风言的悲伤,也被冲淡了许多。 宁公主见哥哥如此,瞬间明悟哥哥这是要帮东方辞,也忙娇娇地站起来道:“父皇,两个男人抚琴吹笛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让女儿伴舞吧,女儿也想为父皇献舞一曲,祝父皇福寿康泰,万寿无疆。” 皇帝:“好好好,你们兄妹有心了,准,准了!” 东方辞感激地看向两人,这才下阶坐在琴旁。 宁公主盛华宫装只多挂了水袖。 三皇子则是取出一只通体莹白的笛子,白玉般的笛子上微微泛着些浅绿光芒。 张贵妃一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满是懊恼。 皇后气得双手紧握,恨不得将小指上的甲套给掰掉。 东方辞想了想,既然是大寿,总不好弹什么高山流水,凤求凰的曲子,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她素手轻起,双手抚琴,而后食指轻弹。 第一声落,众人便纷纷错愕。 古琴悠扬沉稳,如君子如大风倾诉一般。 而东方辞的琴声,却轻快,活泼,短促而又有活力,仿佛有人要结婚似的。 她弹的,正是百鸟朝凤。 这首曲子若是换成唢呐来吹,定然更加喜庆,更加耀人耳目。 三皇子抚琴的手指微微一顿,眸中划过瞬间错愕,而后皱眉硬着头皮跟着旋律吹了起来。 想他堂堂皇子…… 宁公主小脸又开始红了,她幽怨的看了一眼东方辞,她堂堂一国公主,穿着华丽的宫装,原本应该跳一些轻柔缓慢的曲子才更见舞技,可如今,她却只能小手握着水袖,缓慢挪动,跳起了只需要剧烈舞动胳膊的水袖舞! 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 百鸟朝凤!这百鸟朝凤可不是拜寿的曲子啊。 这状元郎莫不是受不得皇帝恩宠,吓疯了吧。 一曲罢,众人只觉得魔音灌耳,可不知为何在场所有人,都随着乐点而律动身体,被东方辞带入了节奏。 “好!”皇帝鼓掌叫好。 众人一脸默然,谁也不敢戳破,这百鸟朝凤一般是用在什么地方的。 快一拍是喜。 慢一拍是丧。 “果然是状元之才,竟然连琴都能谈得如此出类拔萃,别出心裁,来人,赏!”皇帝阔气的大手一挥。 众人错愕,皇帝竟然知道这曲。 他身旁的太监躬身回应。 皇帝意犹未尽,继续道:“朕看这风言很适合你,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朕赐给你,不要辜负它!” 东方辞感激:“谢皇上恩典,微臣拜领!” 皇帝:“嗯,好,好好!” 宁公主撅嘴,不依道:“父皇,你怎么光夸别人,都不夸夸你的女儿!” 皇帝:“好好好,你也好!赏” 三皇子转了转手中玉笛,话不多说,直接开口索要:“父皇,儿臣就不客气了,儿臣要张华之的秋月图!” 皇帝拿了块儿点心砸他:“你这个臭小子,朕生日你不送礼物,反到问朕索要礼物,滚!” 三皇子接过点心,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道:“父皇也太不讲道理了,只比试没彩头,算什么比试。” 皇帝没好气的揭他的底:“你赢了吗?” 三皇子瞥了一眼恭敬而立的东方辞,苦笑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口中塞满点心,显得十分郁闷。 皇帝见他如此:“哈哈哈哈……” 所有皇子中,也只有三皇子与皇上,最像父子,不像君臣。 国宴上,众人依旧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只是所有人都在议论,东方辞日后将会成为怎样的存在。 “我看呐,皇上动心了!” “恐怕以后咱们大盛国也要像南国一般,出一个男妃了!” “男妃就男妃吧,我大盛又不禁男风,无人敢置喙什么!要有大喜事了!” “世上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妖孽!” “是啊,长得又黑,又瘦,又矮,又没长开……” “人家只需要长那样一张脸就行!” “只恨爹娘没有给我这样的容貌!” “若今日李家的旧人们在,局面怕会更加难以控制。” “这才是真正的平步青云啊!” 李昆玉脸色铁青,眸子黑沉如水,冰可透骨。 酒宴的最后,是在皇帝微醉之后拉着东方辞的手痴迷看着她的脸的时候结束的。 皇帝被抬上御撵离开,皇后张贵妃两人跟随皇帝而去。 众人也纷纷撤出大殿。 最后,东方辞领了礼,这才被放出来。 赤霞殿外,孔立站在树下看着他,叹道:“相交数月,我就知道你并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你竟会以这种方式一鸣惊人。” 东方辞无奈摊摊手:“也不知道皇上将我看成谁了?我觉得我今日可能把尊严和风骨都丢了!” 孔立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坚强!别被得逞了去!” 东方辞诧异,而后推了孔立一把:“去你的。” 孔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相信你坚守的住!是吧,村里最后的希望?”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 屁的村里,屁的最后希望。 “走吧,回国子监!” 两人相约离开,角落里三皇子和宁公主两人偷偷摸摸的看着东方辞离开的背影。 “三哥,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东方辞啊!你是不是也对他!” 三皇子一愣,笛子轻轻敲了一下公主的头:“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我为收服雷州水军一路从雷州易容而来,虽无意中与她结伴同行,她却对我颇多照顾,我保护她也是应该!” 顿了顿他又道:“你哥我可是个信守承诺,知恩图报的人!” “呵呵!”宁公主干笑,没忍心拆穿他。 “他已经考上状元了,你这保护是不是也要结束了?” 三皇子笑了笑:“你别担心,也不必试探,我既答应了你帮他,就不会食言。” 宁公主听到食言二字,不由心中一痛,“说起来,母后发难的时候,咱们还是没保护好他。” 三皇子挑眉:“听出她那句话里深层的意思了吗?” 宁公主:“她不是嘲讽我没保护她吗,我也没办法,母后发难,我总不能跟母后对着干吧。” 三皇子笑了笑:“我给你留个课业,你回去好好想想,她还有没有第四层意思,想不出来别想见东方辞!” 宁公主:“啊?” 三皇子点点头,转身走了。 “诶?三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几天前发现了一个美人儿,我想找到她!” “啊?” “她也在国子监!” “所以你才一直不肯回来,原来是要寻找美人,哎……你追你的美人,我追我的状元!” 第11章 挑衅 “瞧瞧,那个黑脸的新科状元,长得那个惨不忍睹啊!” “切,长得不好看,后门走的好啊!” “是啊,先是得宁公主青眼,现在又得皇上恩宠,你看他走路的姿势,小人得志!” “钻营,狡猾,不要脸。” “最看不起这种人。” “那是谁,跟他一起,肯定不是好人。” 东方辞与孔立两人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一概无视,大红袍华丽俊逸,轻松自在的走到宫门口。 正阳门内外,无数异样的眼光频频射来。 虽然生平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今日,东方辞着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千夫所指。 “孔兄,今日连累你了!”她歉然看向孔立。 孔立摆摆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我都不是在意流言是非的人,何必如此介怀!” 说到这里,他轻轻一笑:“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为兄原是籍籍无名之辈,今日之后,怕也是要扬名了。” “没想到孔兄也会自黑!”竖起大拇指,东方辞一脸感激。 她知道孔立是安慰她,虽耳边尽是污言秽语,却仍觉心中一团暖意。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踏出正阳宫宫门。 “状元公且慢!”身后纤细阴柔的声音传来。 东方辞一脚门外一脚门内转身看过去。 祥公公托着古琴,恭恭敬敬的双手举着过,递给东方辞。 “这是皇上亲赐状元公的琴,奴婢乃是宫人无法出宫,只能送到这里了,这古琴可是皇上的心头爱,请状元公一定好好供奉。” 看着裹着黄布的古琴,上面隐隐散发着浓郁的松香。 东方辞点点头,伸出双手:“多谢祥公公了,劳累公公相送!” 琴下,东方辞塞给他一袋银子,并朝祥公公使了个眼色,这才恭敬的托起古琴,躬身行礼。 祥公公眼睛一亮,欢笑着离开。 这一来一去,两人心知肚明,并无任何人发现。 东方辞抱着琴,自嘲道:“被人取笑一场,也不算一无所得,至少还得了个御赐之物,以后也可以拿出来装门面!” 孔立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满眼都是同情。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吗,我自己都会觉得我可怜!” 孔立的眼神更加可怜地看着她。 东方辞耸耸肩:“哎,可怜的我,走吧。” 转过身,东方辞顿时惊叫:“啊!” 实在是距离她只有0.01厘米的距离,一张放大且陌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诡异的恐怖,这一吓惊得她差点把手中古琴扔出去。 “哈哈哈!吓到了,大家来看,状元公脸都被吓白了。” “哪有?柳兄,我怎么看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啊!” “哈哈哈。” 东方辞看着眼前不认识的男人,富家公子打扮,衣着富贵华丽,长相周正只是眼角眉梢带着些痞气和风流。 一看就是个惹事精。 “这位公子?你挡着我的路了。”东方辞恢复平静,淡淡地看着那带头怪笑的人。 柳晄大为奇怪:“什么你的路,这是皇宫大门,哪里有你的路,你难道还想把皇宫当你家不成!” “柳公子错了,等他成了皇上的贵妃,可不就是他的家吗?” “哈哈哈,说的是。” “那都是以后的事,至少现在他还不是贵妃嘛。” “没错,东方辞,所以这路,小爷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柳晄摇着扇子,满脸挑衅。 东方辞脸色平静,任凭他们取笑。 “柳公子是吧,闹完了吗?闹完了请让开,难不成你想封堵宫门?” 众人的嘲笑戛然而止,柳晄等人虽然并没有让开,却缓缓退后了几步。 封堵宫门,这可是逼宫造反的罪名。 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如何不知道逼宫的厉害。 沉吟良久,柳晄让开了路。 东方辞托着古琴,与孔立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些喧闹,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耳边像是有一万只鸭子,让人不得安宁。 刚走不到三十步,柳晄双手张开,跳到东方辞面前,凶神恶煞地道:“这里不是宫门了,状元公,你难道只会以势压人吗?你就不能拿出真才实学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超越李昆玉公子高中榜首?说,你是不是作弊了。” 东方辞眼神渐渐冰冷。 从未见过如此不知收敛的人。 “柳公子,你是为李昆玉鸣不平的?” 柳晄正义凌然:“是。” 孔立道:“柳公子,文章贴在明堂底报上,是否真才实学,文笔一看便知,朝廷科举,向来严苛,你这话将科道诸位大人置于何地?” “孔立,你如此反驳,莫非你也是作弊?” 孔立脸色青白,仿佛受到莫大侮辱。 四周众人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 他缓缓抬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指天立誓:“我孔立,堂堂圣人之后,以先祖之名起誓,科考全乎本身才学,虽有好胜之心,却绝无舞弊之念,毕生若有此念,不配为圣人之后!” 声音凝重,掷地有声,红袍在孤风中烈烈炸响,庄严如松。 满场静默。 东方辞呆了呆:“原来孔兄你是孔子后人啊,失敬失敬!” 孔立浅笑,俊颜微红。 短短几句话,再没有人敢质疑他,质疑他,就是质疑圣人。 那可是读书人心中至高无上的神。 柳晄面色狰狞:“就算你没有作弊,你能保证他没有作弊吗?” “哼,只要你展示出来,我柳晄便不会再当你的路,还是说你只会弹琴取乐吗?” 东方辞低头看了看琴,随手将黄布一兜,行云流水的将琴斜背在背上,一身红袍,温婉斯文却眼神锐利:“好。” 这一声好,一股侠义之气蔓延而出,让人心生敬佩。 “我便展示才学,只是我一人展示未免无趣,谁敢与我比试?” 柳晄既是为李昆玉鸣不平的,那么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战胜自己,给他们机会又如何? 柳晄得逞一笑,扇子激动地合起:“好,有请李公子。” 东方辞心中冷笑。 孔立担忧地看向她。 宫门之内,众人簇拥之下,李昆玉的身影缓缓出现,玉带压步,香囊璎珞,衬托的他高贵傲然。 三人红袍进贤冠,再次相聚,却已是战意滔天。 “东方公子,不如我来陪你比试一场如何?”李昆玉拱手,神情尽是傲慢与自负。 “好!那就一局定输赢。” 时至傍晚,天色微暗,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伊晴竟然及时出现,并且带来了宫灯和桌案,一幅早有准备的样子。 这是多希望自己出丑啊。 第12章 赢了 正阳宫外,宫灯耀亮,众人围了个圈,人头攒动之下无数公子小姐和身穿朝服的官员们,驻足观看。 东方辞朝李昆玉抱了抱拳,天边月色微亮,清凉如水。 “李公子既是有备而来,不如就由李公子来出题吧。” 李昆玉微讶,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他傲然笑道:“状元公说话总是打机锋,恕在下听不懂。” 东方辞轻笑,真会装。 柳晄立刻接话道:“李兄啊,您不明白吗,状元公这是自负的很哪,言下之意只要你出题,他都能比呗,您也就别跟他客气了。” 孔立:“柳公子和李公子的交情想必颇深吧,如若不然,李公子怎会来的如此及时?” 孔立忍不住将两人的私心挑明。 “你们很聪明。”李昆玉眼中划过一抹冷意。 东方辞耸耸肩:“谁又是傻子呢?” “是啊!”孔立附和。 “哈哈哈哈。”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笑容直穿云海,刺破月光。 都是明白人,在场谁看不明白,这是李昆玉设的局。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东方辞会这么轻易的走入局中。 几乎同时,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相互对视。 众人看着这诡异一幕,不由瞠目结舌,只感叹这一届的前三甲,有些疯癫。 “对弈如何?”终是李昆玉沉不住气,凝声问道。 东方辞点头:“可。” 孔立轻松一笑,退出三人对峙的圈子,站在了东方辞身后。 大宫女伊晴威势十足的走上前来,道:“皇后娘娘特赐下珍龙棋盘,与两位比试之用,请!” 东方辞抱拳,因背后古琴无法弯腰,浅浅躬身:“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她走到棋盘一方,指着对面道:“李公子,请!” 李昆玉看着孔立轻松的笑和东方辞随遇而安,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迟疑。 难不成东方辞真的是棋艺高手? 为保万全他摇摇头,笑道:“对弈若是用棋子,有何意趣,岂不知人生如棋,往往无棋可执!” 东方辞歪着脑袋看他,一脸问号。 众人也奇怪的看着他,同样疑惑。 “所以呢?”东方辞问。 李昆玉高深莫测道:“所以我们下盲棋。” 东方辞面露为难。 李昆玉见她为难,这才缓了口气。 众人惊呼恍然,这李昆玉出身将门李家,李家皆是对弈高手,李昆玉更是青出于蓝。 “哇!没想到李公子连盲棋都精通,不愧是京师神童,太帅了。” “听说国子监祭酒大人都曾败给他呢,玉树临风,倜傥风流,再看状元公,切……” “你们说状元会不会不答应啊!怎么办,我好想看李公子下棋的风姿。” 听着耳边贵女们的花痴,东方辞心头头发麻,为难的点头:“好。” 李昆玉松了口气,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定了定神,看着走过来的东方辞,给柳晄使了个眼色。 柳晄顿时摇起扇子,起哄:“下盲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世啊,不过,既然比试,肯定要有彩头,这才有看头嘛,大家说呢?” 他的狐朋狗友瞬间喧闹起来。 大宫女伊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道:“既是状元公和榜眼比试,不如就让他们说一下想要的彩头吧。” 东方辞看着李昆玉,心中默念。 既想当xx,又想立牌坊。 李昆玉顺势道:“我赢了,你离开公主。” 众人兴奋,这场原本莫名其妙的比试,突然有了因果。 原来是两个男人争夺公主的战争。 东方辞沉默。 而后摇摇头:“不行!” 李昆玉眼睛一眯:“你不敢?” “不是!”东方辞摇摇头:“事关公主清誉,换个彩头吧,就以状元之名为筹,若我输,便不做这状元,回乡耕田,如何?” “好。”李昆玉眼中大方异彩,正和他心意。 柳晄流氓似的吹起了口哨。 东方辞又道:“若我赢,你需给我白银一万两。” “呸!没见过钱的乡巴佬,能跟李兄下棋一次,就已经是你的福气了,竟然开口闭口黄白之物,真是庸俗!”柳晄鄙夷。 “哈哈哈,乡巴佬。”众人爆笑。 李昆玉居高临下的点头:“成交。” 东方辞嘴角扯了扯,不动声色道:“可以开始了吗?” 她语气颓废,有种早死早托生的颓然之感。 从进宫到现在,整整一天过去了,坐在皇帝身旁,吃不敢吃,喝不敢喝,饿的饥肠辘辘疲惫不堪。 她只想回去趴床上装死。 李昆玉嘴角勾起,“好,开始,你先请!” “天元。”东方辞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 “嗯?”李昆玉诧异的看向她,旋即摇头一笑。 这一子若是后续有招,便是妙子,若是无招,便是弃子,或者说她,是为了让子吗? “三三。” “五五。” 这边两人说着,那边伊晴大宫女独自坐在棋盘边沿,执棋落子,众人皆凑到棋盘旁边看着棋子走势。 东方辞落子,杂乱无章,且只要李昆玉落子完成,她便立刻说出下一子的位置。 李昆玉,只觉得压力甚大,额头微凉。 脑海中记忆着东方辞落子的位置,再思考自己的落子,他甚至怀疑东方辞不会下棋。 东方辞落子,毫无章法,令人无规律可寻。 “十七,五,退。”懒洋洋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昆玉额头汗水浸出,略微沉吟。 通过下棋的速度,众人也看出两者之间的差距来,不由惊异地看向游刃有余的东方辞。 两盏茶的时间后,东方辞朝李昆玉拱拱手:“多谢李公子相赠的一万两白银,明天我会派人的到府上去取,这么多人作证,相信李公子不会赖账吧。” 李昆玉面色凄惨,满脸不信,怔在当场。 “我亲自派人给状元公送去。”恍恍惚惚的说完这句话,他继续发呆的看向棋盘,脸色极其难看。 东方辞笑了笑,感激:“多谢,告辞!” 说罢,背着风言,与孔立相视一笑,并肩离开。 众皆骇然。 “他竟然下棋赢了神通李昆玉?” 正阳门之战,东方辞一举成名。 从此之后,这盘棋被无数爱棋之人学习,揣摩,称赞。 富丽堂皇的昭阳宫中,宁公主满眼星星闪烁,花痴自语:“不愧是我看上的人,连下棋都那么好,还那么为我着想,他心里是有我的。” 皇后怒摔描金青花茶盏,厉声道:“什么?他竟然赢了李家小子,这不可能。” 伊晴:“是真的,娘娘,奴婢就在一旁看着,李公子也颇受打击,现在还站在宫门外,像是得了失魂症一样。” 宁公主吓了一跳:“母后,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东方哥哥啊,他长得好看,文采卓然,哪里不好了!” 皇后杏眼圆睁:“你闭嘴,别打他的主意。” “哦!”还从未见过母后如此阴鸷的表情,宁公主吓得不敢说话。 张贵妃的暖厢宫内,百花争艳,暖香阵阵。 听到东方辞赢了的消息,张贵妃只是微微凝眸,将面前的一朵芍药花,捏碎在掌心。 明黄铺就的昭华殿内,皇帝负手而立,看着面前一幅幅美人图。 皇帝痴迷的看着画中人,喃喃道:“朕记得,你也很会下棋……” 第13章 新宅 翌日一早,东方辞毫无形象地斜坐在贵妃椅上,小脸迷蒙地打个瞌睡。 “啊……唔!” 声音落下,东方辞两眼含泪,长长一叹。 这贵妃椅被她搬到了房间门口,她身穿一身白色中衣,睡眼朦胧,头发松散,活像只钻了灶台炸了毛的猫。 耳边传来阵阵药香,苗槑旁若无人的熬药。 认真专注,兢兢业业。 “啧,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你们就收到这么多……聘礼?”凌云霄戏谑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白净如凝脂的脸,嫌弃的看着满院子堆积的礼品,一筐筐一件件,多像迎亲的聘礼。 他仍旧是一身书生白袍,苗槑的药很好,他脸色白里透红粉嫩嫩的,十分耀眼。 东方辞继续打瞌睡:“啊……你来了。” 凌云霄挑眉:“怎么,特意叫我过来炫耀啊。” 他左转右绕,走到东方辞身旁,一脚将东方辞的腿从贵妃椅上蹭下来,坐在她身旁。 东方辞略一用力,坐起来,却像是瘫了一样,脑袋搭在贵妃椅背上。 “炫耀啊,你若喜欢都拿去,就当我送你的聘礼。” “去,小爷这次虽然没考上,但也是堂堂男人,不搞断袖!”凌云霄傲然扬起下巴。 东方辞笑着倾身,伸手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他已经完好的脸,笑道:“爷有没有告诉你,爷还有个妹妹。” 凌云霄愤然站起身来,哼道:“别拿我开涮,我才不相信你,满口谎话,说吧,叫我来有什么事?” 说罢,他重新坐下,神情却比东方辞更萎靡不振。 东方辞看着他,疑惑:“你只是怎么了?脸不是好了吗,怎么还像只霜打的茄子。” 凌云霄挠了挠头:“前几天遇到一个美人,突然消失不见了,我怎么都找不到,抓心挠肺的难受。” “你喜欢她啊。”东方辞眼神微颤。 凌云霄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粉色蝴蝶衣女子的一颦一笑,“是啊,喜欢,好想立刻见到她。” “好吧!”东方辞黯然,又很快收敛,她道:“祝你找到真爱。” 真爱?冤家还差不多。 凌云霄摆摆手,“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与李昆玉一战成名,一大早有又这么多王爷皇子的给你送礼祝贺,一个个上赶着巴结,你叫我来是想让我帮你参谋参谋怎么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吗?” 东方辞脸上迷蒙消失,看着凌云霄那一幅好哥们的表情,不由叹了口气。 这是她离开家乡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一路千里,同行半年有余,对她照顾又心细如发,堪称暖男的男人,让她心动又克制,她原本也不会说出自己的心思,可当她知道对方有喜欢的人之后,心还是那么的痛。 痛的她连疲累都感受不到。 “我啊,中状元了。”东方辞长长一叹。 凌云霄面色古怪,渐渐有些难看,还有些玩味羞愤的情绪酝酿。 你中状元就中啊,何至于特意跟我说? “……所以要摆谢师宴,想问问你京城的规矩!听说要请学政大人,祭酒大人,还有一些老师?” 看着突然哑火的凌云霄,东方辞道:“你好歹也是京城人士,这些门道应该知道吧!” 凌云霄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兔子,翻了个白眼:“我又没中状元,我怎么知道。” 东方辞:“咦?”了一声,看向苗槑:“我好像没惹他吧!” 苗槑瞥了她一眼。 “谁知道呢?” 凌云霄愤愤半晌,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如果你接受了这些皇子们其中一个的邀请,他们自然会帮你筹办。” “如果我谁都不接受呢?”东方辞挑眉。 凌云霄一愣,眸中火焰升腾:“如果你谁都不接受,就不要办谢师宴了,因为没有人会搭理你!” “哦!这样啊,那倒是省了!” “你谁都不选,是不是认准了太子呢?”凌云霄凑过来,双眼放光的看着她。 东方辞茫然,而后摇头:“不知道,我又不认识太子。” “哦!”声音有些失望:“那没事我先走了。” 站起身来他抬腿就要走,东方辞忙拉着他的衣袖:“先别。” “还有何事?你可别指望我帮你去李家要钱,我丢不起那个脸。” 东方辞笑着摇头:“不是,我想让你帮我把这些卖了,换点钱用。” “卖了?”凌云霄怪叫。 “对啊,这些东西留着我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换点钱实在。” “好!我一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不知为何,东方辞觉得此时的凌云霄,有种异样的兴奋,微微诧异。 他话音刚落,院门外又一个声音传来,尖细却亲和。 “状元公可是在这儿?”那人身影出现在门口,蟒袍玉带,高帽拂尘,微胖的身影略佝偻,面白无须,和蔼可亲。 东方辞连忙站起身来,迎上去行礼:“见过高公公,不知高公公驾到,有失远迎。” 她心中凌然,不知道刚刚与凌云霄的对话,高公公听去了多少。 这国子监的小院子,又小又逼仄,院墙根本不足以阻挡他们的说话声。 高公公笑着将东方辞扶起来,道:“状元公客气了,咱家是奉皇命传圣旨的。” 说罢,不给东方辞反应和寒暄的时间,他从身后小太监托盘里拿起圣旨,高声一喝:“东方辞接旨!” 东方辞当即后退两步,凌云霄和苗槑两人一左一右跪在她身旁。 “微臣接旨。” “赐,东方辞御前行走之权,并赐宅邸一座!” “臣,接旨。” 东方辞一身白色中衣,双手托着圣旨,活像是即将入囚的死刑犯,她惴惴不安地问:“高公公,皇上这昨天不是赐过了吗?怎么又特意下了道圣旨,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还请高公公指点。” 高公公温和谦恭,在任何人面前他都是这个样子,不管面前的是皇帝还是平民。 “昨日只是随口一说,宫中行走的特权,还是要单独下旨的,更何况,皇上御赐的宅邸,那可是皇庄。状元公,你是个有福之人啊,别的先不要多问,您换好衣服随奴婢来,奴婢领您到新宅看看。” 见东方辞颇多疑问,高公公几次阻拦东方辞的话。 凌云霄道:“让我跟你一起吧。” 高公公缓缓摇头:“这可不行,这宅子,是赐给状元公的。” 言下之意,其他人不许跟着。 东方辞点点头:“公公稍等片刻,微臣这就更衣。” “好。”声音纤细柔软,却不容置疑。 苗槑担心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东方辞耸耸肩:“高公公是皇上的人,放心吧。” 不放心又能如何,那可是皇上的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高公公不坐不动,就站在原地等着她,东方辞飞快披上袍子,拢了拢头发,走了出来。 苗槑端着药碗:“喝了。” 东方辞撅嘴:“能不能不喝。” “不能。” “哎……” 一路坐车到了陌生却辉煌的门庭,只隐隐约约看到上书一个王字,便被高公公催促着,一路疾走,七拐八绕的到了中庭花园。 刚走出廊下,东方辞便一惊。 花园亭中,一道身影孤独的负手而立。 令东方辞意外又有些无措和压迫感。 第14章 讲故事 那人一身玄色绣金龙的常服,头发一半绑起一半披散,雍容的脸上尽是怀念与沧桑。 若不是身上的金龙,他就像一个邻家老翁一样,和蔼可亲。 东方辞双手拉起衣摆,正要下跪。 “不必拜了,朕被那么多人整日里参拜烦不胜烦,你过来。” 东方辞心肝儿颤了颤,心道,皇帝不会是真的有哪方面癖好吧,苍了天了。 “这宅子喜欢吗?”皇帝看着面前一片花团锦簇,其中桂树最多,只是现在不是桂花时节,只见桂树青葱,不见花开。 “喜欢。”东方辞低着头,立刻回答。 废话,皇帝赐的,敢说不喜欢。 立刻拉出去斩立决。 “呵呵,你不必拘谨,抬起头来。” 这台词越来越诡异,怎么像是进献美女的流程呢。 她抬起头,对上皇帝的目光,眼皮微微一跳,然后僵硬微笑。 职业假笑。 “你跟她真的很像,你们的眼里,从来没有敬畏和恐惧,东方辞,哪怕是你现在的眼神。” 东方辞一怔。 “……?” 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够恭敬吗? 她低下了头。 皇帝缓缓坐下,高公公给皇帝斟了杯茶。 皇帝抿了口,看着东方辞的反应,笑了起来:“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东方辞四处看了看。 这地方当真是雕梁画栋,装饰的富丽堂皇,各类花草应有尽有,不远处亭台楼阁,假山池塘,移步异景,风景绝佳,只这一处景致便已如此奢华,更别说整个府邸了。 东方辞顿时觉得,受之有愧,心里发虚。 “皇上,臣初入仕途,资历浅薄,当不起这等赏赐,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东方辞立刻趁着皇帝心情不错,请辞。 皇帝虎眸一眯,威压顿现:“君无戏言,况圣旨已下,天下皆知。” 东方辞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天下皆知? 那针对她的流言蜚语岂不是更多? 还有,她为什么会有种被包养的负疚感呢。 “皇上。微臣……” “君赐臣恩,不敢不受!这可是你说的。” 东方辞只想自扇耳光:“微臣领旨。” 皇上点点头,虎眸微恍,凌厉之气顿减,苍老的声音不复先前的威严,而是带着浓浓的沧桑。 “这曾是朕的府邸……” 东方辞震动,负疚感越来越浓烈。 潜邸啊,不对?皇上不是太子直接登基的吗?那这里是……东宫? 就在东方辞胡思乱想间,皇帝缓缓道:“朕从前喜欢一个人,她长得很漂亮,可是朕不能娶她。” 东方辞瞥了一眼皇帝。 感情是要讲故事,可惜她并不知道母亲从前的过往,究竟跟皇帝有什么关系。 “那年朕被派遣往江北赈灾,遇到女扮男装的她,潇洒,恣意,任性,妄为却善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纯的笑,也没见过那么随性而为的人,她的样子,就跟现在的你几乎一摸一样。” 皇帝望来的眼中满是追忆,留恋和爱慕。 东方辞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重口啊重口,长得跟自己男装一样又黑又瘦,还能喜欢上,简直是重口啊。 东方辞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一脸无奈道:“皇上,微臣是男的!” “朕知道,你的手和脸一样黑,并不是涂粉,筱筱则不同,她手指纤细,葱葱玉指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娇养出来的,朕一眼就看了出来,与她经历了很多风雨,并深深爱上了她,可惜……” 一点都不可惜,我娘若是嫁给了你,我岂不是无法重生? “可惜,朕身为太子,却不得不听从太后的旨意,迎娶了王家嫡女,我……”皇帝咽了口口水,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无法说出口。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我买下这院子,是想给她民间夫妻的自由与恣意,却没想到,她竟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一年,再出现,便宣称有了心爱之人,后嫁人为妇,紧接着消失无踪。” “朕很伤心,伤心之下做错了事,派兵去追杀她,却造成她……” 皇帝犹自悔恨。 东方辞眼神锐利。 她眼中杀气顿时汇聚,原来……原来自己没有找错人,真的是皇帝,当年没杀成功,所以十年之后又来杀人灭口吗? 她神兽探入袖中,袖中两枚毒针,只要将这毒针刺入皇帝咽喉,就能大仇得报。 突然感觉到一道更加凌厉的视线,东方辞惊慌心颤,侧头看去。 却见高公公目光幽幽,审视着她。 那眼神就像是天空中的苍鹰盯着随时可以一嘴啄死的蛇。 东方辞手指微颤。 缓缓从袖中抽了出来。 “砰!”她猛地一拍桌子。 高公公的拂尘瞬间就要碰到她的额头。 皇上吓了一跳,怔然看向东方辞。 “可恶的女人,不懂皇上您的恩宠之心,可恨!可惜!” 可惜!可惜! 她竟没看出来高公公竟然是个内功高手。 高瑜错愕,瞬间收回了拂尘,若无其事的挑了挑眉,就像是闲来无事用拂尘挽了个花,赶了下苍蝇一般随意。 见皇上没有反应,东方辞继续说道:“皇上,这种女人有什么好追忆的,她竟然不识抬举,您又何必念着她,以微臣看,是她不配您的恩宠!” 东方辞疾恶如仇,正义凌然的说着。 皇帝看着东方辞的脸,一时间有些错愕,似有什么画面在他脑海里崩溃决堤。 东方辞依旧愤然说道:“哼,微臣羞愧,竟然跟这种不识抬举的女人长得一样,从明天起,微臣就不晒太阳,把皮肤养白了,不让皇上看着伤心。” “你……咳咳咳!咳咳!”错愕中,皇帝剧烈咳嗽起来。 东方辞连忙起身,关心道:“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高瑜怕她心怀不轨,将东方辞挡在身后。 “咳咳,是……是朕对不起她,你不能如此说,她很好……你的长相也很好……朕……咳咳很喜欢……” 这番话说的东方辞浑身冷汗涔涔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上,您不能轻易原谅那种女人……” 高瑜:“状元公,慎言!” 皇上咳嗽的直不起腰来,招了招手。 高瑜立刻明白,大喊:“起驾!回宫!” 片刻,树影中,房顶,屋内屋外,瞬间涌出三十多大内侍卫。 皇帝虚弱的看向东方辞,那眼神,明显是看他脑海中的幻影:“筱筱,有朕护着你,别怕。” 半个时辰后,祥公公领着东方辞在宅邸里转了一圈,管家,家丁,丫鬟一应俱全。 送走祥公公,她站在新宅门外,愣愣的抖了抖胳膊。 甩掉一身鸡皮疙瘩和已经干透了的衣衫,长长一叹。 还好她机智,逃过一劫。 住不得,这里住不得。 低头沉思着回到国子监,她立刻写信,飞鸽传回家乡。 皇帝的话断断续续,不尽不实,她不相信,因此,她迫切想知道母亲的过往。 这些事,管家的夫人,跟随母亲半生的李妈妈最清楚。 第15章 谢师宴 诸皇子王爷的礼,她照单全收了,可却没有传出任何一句话。 她似乎谁都不想得罪,又谁都不想亲近。 正因如此,孔立的谢师宴都办完了,她还没有办。 众人嘲笑她是穷鬼,又没有人脉,虽棋艺高超,却还是不名一文。 东方辞则是低调的拿着礼物,走街串巷来到西市。 西市街巷中,买卖声,打铁声,包子馒头叫卖声,还有顽童欢呼声。 孩子们在角落里踢球,那是布满了网状的球。 猪尿泡缝制的,十分粗糙,孩子们却玩的十分高兴。 这个时代叫蹴鞠。 正走着,那球直直朝她飞来。 东方辞抬起右脚,一接,一顿,一送,又一踢,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弧线,而后准确的射进球洞中。 “哇!” “黑脸大哥哥,好厉害啊!” “陪我们蹴鞠好不好!” 孩子们棉花糖似的围上来,东方辞双手提着礼品,顿时手忙脚乱。 黑脸大哥哥? 她一身书生白袍,白色书生帽,虽飘逸,却着实显得脸更黑。 “大哥哥还有事,一会儿陪你们玩好不好?” “那你一定要回来啊。” 东方辞笑着,穿过顽童,敲开一扇木门的门扉。 简单的草垛门头,简单的掉漆木门,紧容得下一个人通过,破旧,腐朽,与西市的一切非常和谐。 东方辞一身书生袍子,白袍黑脸有些奇怪,与西市百姓格格不入。 “叩叩!” “谁啊?” “先生,是我。” “吱呀”声响之后,木门缓缓打开。 一个仙风道骨,一身素麻衣服的老者,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他看到东方辞,捋须微笑:“来啦。” “嗯,学生心愿得偿,特来谢师。”东方辞说着,掂了掂双手中的礼物。 老者将东方辞拉入院中,笑着拍了拍东方辞的肩膀:“知道了,正阳门外,一局盲棋天下皆知,为师又怎能不知,怎么?没有准备谢师宴?” 东方辞甜甜一笑,略有撒娇:“有您在其他人哪里够得上我谢师,学生谢您一个就够了,您说是吧,师母。” “就你这小猴儿贫嘴,想吃什么?” 打扮朴素的师母走过来,头上裹着巾帼,笑容温和慈爱。 东方辞立刻放下礼物,抱着师母的胳膊:“我就知道师母最疼我了,师母做的饭我都喜欢吃。” 师母拍了拍东方辞的脑袋,柔声道:“好,你们师徒俩先消遣,我去做饭,瞧你这一身皮,一会儿可要多吃点。” “好呀好呀!”东方辞口水直流。 院子里一个草棚,一个木榻,上面放着一个棋盘。 整个院子三间草房,入目皆是黄褐之色,怎么看都是平民百姓的居所,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代大儒风远修就住在这里。 三件草房,其中两间都是书。 “来,给为师说说,那盲棋的拆解。” 东方辞脸红:“先生,别人看不出来,您还看不出来吗,我这是投鼠忌器,胡乱落子混淆视听,不然我可没保证能赢。” “呵呵,纵观李昆玉其人,少年气盛,冲劲有余,沉稳不足,纵使你不乱来,他也赢不了你。”风远修目光盯着棋盘,自顾自落了两子,而后看着东方辞:“来,该你了。” “先生,您是要用我的胜局与我对战啊,我太吃亏了。” “为师终其一生教书育人,唯独棋道不甚精通,有你在,为师也可拟补遗憾了。” “先生,你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棋艺不精?您可别开玩笑了。” 说着,东方辞略一沉吟,落下一子。 风远修闭口不言,专心下棋。 一盏茶的功夫,风远修顽童似的挠挠额头,本就沟壑纵横的额头徒增三道红痕:“握有胜局,还是输了。” 东方辞一脸谦恭的微笑:“那是先生你让我。” “为师全力以赴,还是输了!” 东方辞笑容微敛,肃然端坐。 “这朝堂,你进了,你觉得你能赢吗?”风远修面色凝重,语气深沉。 东方辞想了想,决然道:“对徒儿来说,报仇就是终点,至于朝堂,与我何干。” “可置身其中,必然会卷入。” “我只属于我,不属于任何人。” 风远修长长一叹,目光陡然璀璨又黯然:“你爹资质太差,我没教他,你资质太好,我又担心!哎……其实为师想说,不管你最终想达成何种目的,都不要辜负你的责任,身在其位谋其政,你既入了朝堂,不管结党与否,勿忘善恶是非,万千黎民百姓即可。” “您不反对我报仇了?” 风远修摆摆手,很是心累的说:“你的事我不管,朝中的事,你必须尽忠职守。” 东方辞肃然拱手,盘坐的姿势改成跪姿:“是!师父。” 这次叫师父,他没有反驳,看来是真的认自己了。 “为师收你为关门弟子,风险太大,你切莫辜负。” “唯师父之命是从。” “哼,别光说的好听,再来一盘。” 说着,风远修眨了眨眼睛,抢先落下黑子。 东方辞心中畅快,落子爽利,片刻便将师父的棋局,层层围困,虽未败,却已无翻身之力。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风远修立刻弹簧似的站起身来,跑去开门,东方辞哑然。 这一局,师父是不想下了。 “去去去,你走,我们小门小户的不欢迎你,把你的东西也带走,别进我的门,我谁也不认识!” “风老先生,在下诚心相邀,求您应允出山。” “不允不允。” “风老先生。” 那人声音有点熟悉,东方辞站起身来走向门口,透过一尺宽的门缝,东方辞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蓝袍玉带,蟒袍金冠却嬉皮笑脸,有点厚颜无耻的意思。 三皇子。 “啊?状元公。”东方辞被三皇子的扇子指着,有些尴尬。 “是!微臣见过三皇子,不知三皇子来这杂乱西市所为何事呢?” 风远修:“你们认识?” 东方辞点头:“师父,只是一面之缘,点头之交。” “喂,你这撇的也太干净了吧,我们好歹在赤霞殿合奏过的好不好,我怎么说也为你解了围吧,状元公,做人不能如此健忘啊。” 东方辞脸色变了变,她还真想忘记他。 一个见面就被她扇了两巴掌的人,想忘记都难。 “小辞儿,老头子,吃饭了。”师母在屋内呼唤。 风远修放开门,转身回屋:“我家可没多的筷子。” 三皇子忙冲进院子:“没事,我带的有筷子。” 说完他还真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双筷子,像是铁铸的。 东方辞错愕,心道这三皇子还真是深不可测。 关上门,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便饭吧。” “好好好,我一天没吃饭,早就饿了,状元公,你叫风老前辈师父,你是他的弟子吗?没想到你竟是他的弟子,咱们是自己人,你也帮我说好话呗!”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这三皇子每次与他见面,这人都给她不同的感受。 怕不是个精分吧。 “不好意思,我们才见过两面。” “你是太子侍读,怎么不是自己人。”说着就要伸手来搭东方辞的肩膀。 东方辞轻巧躲过。 第16章 安静吃饭 “三皇子,您好歹是皇子,怎么如此……一言难尽。”东方辞摇摇头。 三皇子嘿嘿一笑,有些傻气:“是不是觉得我很亲民?” 东方辞摇头。 “上次见您浑身气势惊人,四周之人无论是吵闹的还是有身份的,都对你畏惧三分,可见你平常也不是好相处的,怎的才短短几天,你便像游戏人间的浪子,我很好奇你求我师父出山的真正意图。” 站在堂屋门口,东方辞看着突然严肃的三皇子。 一瞬间,他神情肃穆,胸口的金绣飞蟒犹如活了一般,在那玉带锦袍上狰狞咆哮。 微微一怔,东方辞仿佛又看到了那日深夜,墙头赤脚而立,居高临下的君王。 心中越发感觉三皇子不简单。 而那气势像是一闪而逝的云烟,再次凝神,三皇子恢复了恭敬谦卑,满脸都是真诚的微笑。 “状元公误会了,本……我只是想求风老先生出山,一代大儒,不该埋没在乡野,他应该站在朝堂上,站在读书人之上,教化万民。” “师父早已厌倦了朝堂。”东方辞让路,请他进屋。 虽不知他的目的为何,但从他眼里,东方辞至少没有看到阴鸷,利用等负面情绪,而是满满的诚恳。 见东方辞侧身让路,三皇子突然像是散了架的飘絮,脸凑近东方辞,鼻尖气息打在东方辞脖颈上,令她惊诧又有种熟悉的感觉。 “帮我说说好话,对你师父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挤眉弄眼,十分滑稽。 东方辞迅速挪开:“不好意思,我们不熟。” 三皇子身子一僵,突然低头玩味的笑了。 而东方辞此时正往餐桌旁走,根本没有注意他的表情。 三皇子耸耸肩,满脸兴味和自嘲。 由于三皇子的加入,气氛有些沉闷。 师娘旁若无人的给东方辞夹菜:“知道你爱吃鱼,这西湖醉鱼是我刚学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东方辞将晶莹的鱼片放入口中,那鱼肉在筷子上轻轻颤抖,像极了翩翩飞舞的蝴蝶。 “嗯,太好吃了,香软美味,入口即化,还有淡淡的……花雕的酒香,醇厚,浓郁,师娘做饭太好吃了!” “好孩子,喜欢就多吃点。”说着,不停的给东方辞夹菜。 风远修面无表情,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就连夹菜都绷着脸。 “那叫状元红,你爹娘埋的,前几日才挖出来,尝尝。” 说着,他从身后博古架上拿下一壶酒,给东方辞斟了一杯。 酒香四溢,有桂花的香味飘散出来。 三皇子眼巴巴的瞅着,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酒盏,望眼欲穿。 东方辞贪婪的嗅了嗅,然后举杯道:“师父,我敬你。” “好!” 一杯罢了,东方辞脸色黑里透红,有些微醺。 风远修给自己斟了杯之后,便将酒壶收了起来,竟是不准备给三皇子也不准备再饮了。 “师父……” “每次,只能喝一杯。” “好吧。” 东方辞意犹未尽,却不敢反驳,看着餐盘里堆积成山的菜,闷头吃了起来。 三皇子嗅着酒香胃口大开,却不得品尝,吃饭的胃口也没了,手中握着自带的筷子,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风老先生,学生给您说句实话,现在朝局纷乱,大哥身为太子却双腿残疾,他心灰意冷,早已不愿参与朝政。” “我二哥哥势力庞大,羽翼丰满,又有张贵妃的娘家为后盾,财力富可敌国,把持朝政,却持身不正,结党营私,鱼肉百姓,其他皇子也蠢蠢欲动。” “您是择世大儒,千万书生心中的神祗,只要您出山引导大哥,我相信以我大哥的温雅和中正,他若继承大统,绝对会善待百姓……” “嗝!”东方辞吃的太急打了个轻嗝。 风远修不看三皇子热切的眼神,低头扒饭。 三皇子继续道:“只要您能出山,每天不,每月开导大哥几次,您早年提出有教无类,天下万民皆可教化,我帮您完成,或者您还有什么想……” 风远修放下筷子:“食不言。” 东方辞心中好笑,请人至少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你这干说有什么用? 聒噪。 三皇子闭嘴,求救的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转过脸去。 而三皇子却顺手端起她的酒杯,嗅了嗅,将杯中余酒,滴入口中。 东方辞瞠目。 方才她尚觉得在外人面前对师娘撒娇有些难为情,可他堂堂皇子却用过自己用过的酒盏。 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羞耻心不如喂狗。 风远修站起身来,对上三皇子的目光,“老夫,早已发誓,此生绝不再踏足朝堂。” 说罢,竟转身回屋了。 三皇子愕然,眼中火焰不灭。 东方辞摇头,她就知道。 “三皇子,请你安静吃饭。” 东方辞大口喝了几口鱼汤,饭吃的压抑难以消化,东方辞决定帮师父劈柴。 三皇子看看面前的残羹剩菜,再看看对他不理不睬的东方辞,揉了揉鼻子,跟着东方辞走了出去。 他抢着劈柴,修桌子,修凳子,修漏水缺瓦的房顶,干活利索,十分勤快。 东方辞揉了揉肚子,坐在木踏上休息。 “三皇子,您这是何苦呢,您没看出师父是故意冷落你吗?” “你不懂,这叫天将降大任……啊,疼!你帮我吹吹。”锤子砸到他的手,他晃着手指伸到东方辞面前。 “哈?”东方辞错愕。 这人脑子有病吧,又切换幼童模式了? 红肿的手指尴尬的停在半空,艳阳高照,三皇子白净的脸有些潮红,不知是疼得,还是臊的。 尴尬! “徒弟,来下棋。” 风远修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尴尬,东方辞怀着古怪的思绪,翻身坐在棋盘旁。 看三皇子随意自在的样子,倒像是跟自己相处久了的。 那撒娇的搞怪的模样,就跟凌云霄一模一样。 突然她打了个寒颤。 摇摇头,他们两个怎么能一样。 呵呵,不可能。 院子里,木榻之上,师徒对弈。 木踏之旁,三皇子像是勤劳的小蜜蜂,挽着华丽锦袍,埋头干活,修修补补,将小院修补打扫的焕然一新。 东方辞惊赞于三皇子的利索。 同时也惊讶师父一口气输了三十八盘,一局都没赢的水平。 转眼星光璀璨,北极星耀亮闪烁。 师父绷着脸撵人。 东方辞有些恍惚的和三皇子并肩站在破旧的木门外。 这木门上,被他补了几块而补丁,看起来结实了很多。 冷风萧瑟,东方辞打了个激灵。 三皇子感慨:“前几次我来,风老先生门都没开,今日,托你的福,好歹是进来了。” 东方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呵呵,被你牵连,我也被赶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颇为古怪。 她今日来,除了感谢恩师之外,还想问问父母从前的往事。 本就无从开口,因他的到来,更无法提起。 东方辞长叹:“哎!”只能找机会再问了。 三皇子亦长叹,面色凝重的看着她,认真道:“东方辞!” “嗯?”第一次被他指名点姓,她有些恍惚。 “东宫是占着大义名分的,嫡长子继承本就是祖宗规矩,希望你能诚心辅佐太子,不谋江山谋百姓,希望你帮我。” “不谋江山谋百姓,你跟我师父才是志同道合!” 说罢,东方辞拱手:“告辞!” “别走,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东方辞背着他摆摆手。 单薄的身影在深巷中,影子越来越修长纤细。 第17章 又见李家人 五月初一,东方辞站在东宫大门口,递了名帖拜见太子。 一身藏蓝偏深的官服,依旧是进贤冠只是冠上没有顶珠也没有宝石,平平泛泛的黑色帽子,帽子左右两边两条蓝色的袋子,直垂到胸口。 胸口绣着鹭鸶鸟,这是文官中排名第六等级的禽。 正所谓衣冠禽兽,东方辞看着寒酸的官服,比之前的大红袍,差了不知多少档次和阶梯。 今日入宫述职之后,领了腰牌,熟悉了上班地点和工作环境,拜见完上司,东方辞按规矩来拜见太子。 “您就是新科状元,请随我来。”东宫管事薛青是个衣着青袍的老者,老者文吏打扮,稳重规矩。 “有劳管事了。”东方辞拱手相谢。 他是虽然是六品编修,也是太子侍读,按品阶太子侍读本无品,可却隶属东宫,若有朝一日,东宫继承大统,她便是潜邸旧臣,有辅佐之功,日后前途远大,远非六品编修可比,因此,虽然翰林院的上司需要拜见,可太子,却是重中之重。 只是现在的太子,不问世事,又有灰败之相,谁都不放在眼里罢了。 第一次来东宫,东方辞不敢左顾右盼,未免不敬。 只是余光一扫,只觉得东宫清静,清幽,打扫干净一尘不染,除了雕梁画栋的建筑,所过之处,没有看到一处鲜花,连宫女太监都没有看到几个。 诺大东宫,犹如死城。 来到一处青砖铺就的厅中,两排太师椅前,薛青请东方辞坐下,并且亲自奉茶。 “多谢状元公肯来,您稍坐喝茶,在下去传报太子殿下。” 东方辞接过老人家递来的茶杯,温和一笑道:“多谢,有劳了。” 薛青一步三回头的看了东方辞几次,似是有话要说最终都没有开口,东方辞也没挑破,耐心静候。 一壶茶被她喝了一大半,管家才匆匆走来,歉然道:“状元公,抱歉让您多走一趟,太子殿下不便见客,您请回吧。” 东方辞疑惑:“是身体不适吗?那不便打扰了,告辞。” 说着拱拱手,不等薛青回答,她便往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她顿住,回头看向薛青。 薛青一怔,眸中大放异彩。 少年的脸上有些羞赧,仿若桃花盛开般,出奇美艳的错觉。 东方辞挠头:“那个……不好意思,茶喝多了,可否……” 薛青神色黯然,随后将东方辞领到一处茅房。 东方辞出来之后,却发现四处无人,不由一愕。 “东宫的人真心大哈?把我一个大活人放在这里也不担心我是不是刺客?” 四处走了走,房舍林立,亭台楼阁皆有规制,虽富丽堂皇却毫无生气,又无人烟,一至于东方辞半天找不到人问路。 耳边忽传来一道琴音,琴声倾悦,情思惆怅。 “终于有人气儿了。”东方辞寻着声音走去,绕过回廊。 只见一男子盘膝端坐在蒲团之上,双手抚琴,面对着绿叶翠枝弹奏,满目翠色,看不到一点花色。 黑衣黑发黑琴,绿景枯石,虽草木生机,却略显颓败与消沉。 一曲罢,那人修长手指,指节葱白有力,望着眼前翠绿发呆。 “啪啪啪”东方辞鼓掌。 “兄台抚的一手好琴,悠扬悦耳,只是太过悲伤,令人闻之心情低落,君可知草木有灵,也喜欢欢快的曲子。” 那人微讶,侧头看来。 只见一单薄藏青官袍男子,白净的小脸还没帽子大,眉目若重彩浓画,神采奕奕的背着手,十分老成的走来。 一双清明凤眸,清澈如泉水溪流,目光扫处,几乎将人心看穿。 短短一句话,字字说在他心里。 “你是谁?”男人声音清雅,温润如水。 眼神平静更像是一汪清泉,未曾掀起一丝涟漪。 “在下东方辞,今日来东宫拜见太子,谁料时机不对,又贪茶更衣迷了路,正巧听到兄台你的琴声,这才赶来,如果不然,我怕是要困在这诺大东宫了呢。” 男子噗嗤一声笑了,那笑容如水墨画般晕染开来。 他很快收敛,温和道:“你说话很有趣。” 东方辞叹口气:“哎……那是因为你们东宫太无趣了,半天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你在这里也不好受吧,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可以切磋琴艺。” “哦?你也善琴?”男人似乎来了兴趣。 东方辞道:“善,善,我最善乱弹了。” “可否演奏一曲?” “好啊,不过弹奏之后可否告诉我如何出去?” “可以!” “谢谢啊!” 男人将琴旋转,东方辞在他对面席地而坐。 一黑一青两道人影,一处如深潭,一处如山黛,两人相视一笑,四周顿时明媚起来。 第一声琴声,便令男人眼角抽搐。 仿佛吃了极酸的青梅,四周的树植也震动起来。 又是百鸟朝凤。 一曲罢了,满庭树叶哗啦啦作响,似乎在抵触又似乎在捂耳朵。 “怎么样?还行吧,你瞧它们都活了,嘿嘿!”她憨厚的笑了,眸中带着狡黠。 男人面色微僵:“呃,好。” 除了好,他想不出其他形容词,又不忍直言不好。 好聒噪,聒噪的气血翻涌,几乎想逃。 “咳咳!”东方辞看男人脸色,有些脸热。 宛若一朵盛开的芙蓉花,这是院子里唯一的艳色。 “从这里往左走,再……”男人伸出手指,为东方辞之路,并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东方辞感激:“谢谢,你以后也多开心点,这首百鸟朝凤送给你,告辞!” 男子哑然:“告辞!” 终于绕到迎客厅,四下无人,东方辞摇摇头,这东宫处处透着古怪,她还是赶快走吧。 “东方辞?” “东方哥哥。” 一声疑惑,一声欢喜的声音从东宫大门传来,东方辞抬头看去。 只见三个人迎面而来。 三皇子与宁公主,还带着一个衣着粉嫩娇艳的豆蔻女子。 东方辞驻足,心道怎么又遇到这精分王爷和奇葩公主。 三皇子这次穿着一身鹅黄,衣袍上绣着精致的仙鹤苍松图,白玉压步上缠着纹样繁复的靛青璎珞,显得格外文雅飘逸。 宁公主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盛装打扮,凤翠铭铛,环佩叮当格外的大气雍容。 “见过三皇子,见过宁公主。” 东方辞刚刚弯腰躬身,三皇子便握着她的手腕,无所谓道:“都那么熟了,还这么作假,走,随我去见大哥。” 东方辞刚想甩开三皇子的手,却听他“咦”了一声,鼻子凑上来嗅了嗅。 “你身上有靛海松的味道,你已经见过太子了?” 东方辞摇头:“尚未,薛青说殿下不便见客。” “这样啊……那你见过谁?” 东方辞这才恍然,刚刚遇到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 她揉了揉额头。 刚她是不是说这东宫的坏话了。 见东方辞与三皇子如此熟稔,宁公主欢喜的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插话。 而她身侧的粉衣女子,则是眸光闪烁。 东方辞挣脱三皇子,摆了摆手道:“我想今天太子是不会见我了,我还是回去吧。” 再见只有尴尬。 突然察觉一道敌视的目光,东方辞转眼望去。 奇怪问道:“姑娘您是哪位?” “小女子李湘芹。”女子娉娉婷婷,大大方方,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礼数周全。 姓李啊?名字好陌生呢。 “请问我得罪过你吗?”为何如此敌视的眼神看着我? 第18章 是个绿茶 李湘芹缓缓摇头,表示没有。 公主却突然掩唇而笑:“东方哥哥,她是李家的女儿,李昆玉是她堂哥。” 东方辞心道,李家的,难怪了。 公主又突然凑近东方辞,小声道:“我不是故意带着你的敌人过来的,她喜欢我三哥,我想促成好事,所以你不要介意啊。” 东方辞摇摇头:“我跟李家没什么恩怨!” 所有的恩怨还不是因为公主你。 听说李昆玉那日在正阳门外受了打击,站了一夜才回家,第二天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步不出,就连今天述职都没看到他,而自己赢了的一万两白银,也还没有得到。 李家势大,她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要,不过传出去人人都知道李昆玉欠她一万两白银,这感觉也不错。 她上下打量李湘芹,只觉得这女孩儿衣着娇艳,看起来跟自己一般大,却眼神如水,看向三皇子的时候深情脉脉,暗送秋波,只是都被三皇子无视了。 “见过李小姐,公主,三皇子时间不早了,我……”她又想告辞了。 三皇子却霸道的将东方辞拉到一旁廊柱后。 “你这身靛海松的味道浓郁,你见过我大哥了吧,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东方辞靠着柱子。 脑海中不由想起那个温润如水的男子,披散的长发像是一汪瀑布,他整个人都池水一般沉寂,平静。 心中一叹,哎……可惜了那张水墨画般的俊脸。 三皇子挑眉邪魅笑问:“觉得我大哥性子如何,是否值得你辅佐?” 东方辞挠头:“这个……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三皇子双手搭在她肩头,表情严肃。 他迫切想知道她的看法。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三皇子放心,我既是太子侍读,定然会尽心辅佐太子。” 这话说的很官方。 三皇子失望。 眸中星辰骤然暗淡,他摇头,一幅我看错你了的样子:“你就这么敷衍我?” 东方辞奇怪,她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吗? 他有什么可失望的。 除了那晚追逃,他们这只是第三次见面而已,不至于熟的如此百无禁忌吧。 看出了东方辞眼中的疏离和困惑,三皇子凑近她。 两人目光相对,对方的瞳孔近在咫尺。 “我们可以做交易,你帮我辅助大哥,我帮你完成一项心愿,如何?” 东方辞眼神无波:“我没有什么心愿,我就想光宗耀祖。” 三皇子眼中的失望越来越大,东方辞越发看不懂。 “你不信任我?” “这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吧!”东方辞翻了个白眼,心中万分疑惑。 这三皇子怕不是个自来熟加犟驴吧。 哪有见面三次就掏心掏肺的。 “而且,我们虽然都是男的,但我现在名声不好,你不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吗?” 三皇子一愣,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让他顿时恍然。 旋即阴恻恻的一笑,右手揽着东方辞的肩膀,一脸欠扁的道:“流言吗?更好,这样你就是我的人了。” 东方辞挣脱,站开了些,与他保持距离。 “您想多了!” 她发现,跟三皇子说话,不用客气,也不用讲什么敬语。 这厮就是个生熟不忌的。 许是两人的举动太过熟稔,太过亲密。 这种看上去想兄弟般玩闹,又像朋友般玩笑的,若不是相交三年五载的做不到。 因此,两人的一系列动作和表情落入公主和李湘芹眼中,便变了味道。 公主喃喃:“他们俩什么时候那么熟了,啧啧,男人的友情,总是那么奇怪。” 李湘芹却脸色微红。 联想到东方辞的那些传闻,越看东方辞越像兔爷儿。 “殿下,劝你别胡闹了,我初入京城什么都不懂,我只遵守本职,别的什么都不会想的。”东方辞被纠缠的不行,只能表态。 “如此也好,你若能一直中立,我也敬你是条好汉!”三皇子明白她的意思,随后又道:“你就再看看,再观察观察,我给你时间。” 东方辞满脑子问号。 心道,为什么是你给我时间考虑,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复你? 这是朝政,又不是谈恋爱。 “呵呵!”笑了两声,东方辞从柱子后面绕了出来。 薛青的身影适时出现,朝三皇子拱拱手。 “三殿下,宁公主殿下,太子乏了,已经歇下了,二位也请回吧。” 东方辞大喜,立刻点头道:“好,我这就走,等太子身体好了,我再来拜见。” 薛青却上前两步,面对东方辞,凝重的鞠了个躬,大礼躬身:“多谢状元公开解,太子很喜欢你,希望你日后多来!” 他眼中满是期许。 东方辞硬着头皮答应。 薛青再三感激,满意的告辞了,就这么不管三皇子和宁公主,直接走了。 东宫这待客之道,东方辞也是服了。 看着薛青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刚刚的迷路,怕是他故意安排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李湘芹突然羡慕的看着东方辞说道:“状元公好本事,才见了太子殿下一面,便得殿下宠爱,听说殿下近些年来谁都不见,从来没有听说过喜欢谁呢?” 她看向三皇子,顿了顿又道:“如果芹儿也能得太子青睐,那该是多大的福气呀。” 东方辞眉心跳了跳。 什么叫宠爱,什么叫喜欢谁?还青睐?这词用的怎么那么别扭呢? 公主连忙抱着东方辞的手,开心的说道:“是啊,东方哥哥,太子哥哥一直一个人,难得喜欢你,你可一定要多来陪陪他,你们男孩子们在一起,读书作诗,一起学习,有你陪着,他就不孤单了。” 东方辞眉心又跳了跳。 公主你是没心眼啊还是缺心眼啊。 李湘芹温婉笑着祝贺道:“是呢,太子殿下孤独那么久,终于找到一个知心人了,以后有你陪着,三殿下也能安心呢,三殿下,您说是不是?” 三皇子皱眉。 李湘芹温柔的笑容里,划过一抹阴鸷。 她上前两步,突然脚上一个趔趄,直直朝三皇子扑了过去。 三皇子凝神想事,下意识的躲开。 李湘芹的身体晃了晃,又稳稳站定。 “哎呀,怎么踩到一个小石子呢,我太不小心了,没有吓到你们吧!”她蹙眉,满脸关心。 上前两步又一哥趔趄,这次跌在东方辞身上。 东方辞下意识的扶住她。 只听耳边传来一个清微而又阴森的声音。 “三皇子是我的,就算你是男人也不能染指,你已经有皇帝宠爱了,野心别太大勾引别的男人,不然一不小心会摔死的!” 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恨意满腔。 东方辞把她松开,揉了揉心口。 这是把她当变态了。 不对,这是个高级绿茶啊。 这绿茶很快被公主扒拉开:“东方哥哥,除了我,你不能碰别的女人。” 东方辞只觉太阳穴凸凸的疼。 第19章 杀机 “大哥今天是不会见我们了,但是却不能这么便宜了你,你说才见我们三次,言下之意是不熟,是吗?” 三皇子见这场面奇怪,眼角抽了抽,连忙打岔。 东方辞凤眸微眯。 掰开三皇子的手站定,一脸诚恳道:“确实不熟。” 她至今想不通,为何会被这兄妹俩缠上。 宁公主立刻接话:“不熟还不简单,不如我们去猎场吧,我新得了匹小马驹,咱们去打猎增进感情。” “好,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嘛,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总能称得上是朋友了吧。” 东方辞拒绝:“不敢,两位殿下天之骄子,微臣何德何能!” “绿茶”走过来,笑的妩媚多情:“状元公这话就太伤人了呢,您是状元公,怎会当不得,京师风景多在猎场,您不去可是损失了呢。” 她轻声细语婉转动听,温柔诚恳,身姿妙曼的走来,宛若一朵盛开的娇艳粉牡丹。 东方辞心中一动,目光玩味的看着她。 “李小姐希望我去?” 绿茶笑着点点头:“恳请状元公赏脸,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嘛。” 好嗲,嗲的东方辞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立起。 “你若欢喜我去,我便去。”东方辞声音也揉了起来,深情款款。 “绿……咳咳,李小姐,请吧!”东方辞做了个请的手势,反倒催促起来。 如此翻天覆地的转变,令众人疑惑。 宁公主扯了扯三皇子的袖子,一脸委屈:“三哥,东方哥哥他……” 三皇子“嘘”了一声:“别急,认真看戏。” “你挑拨离间。”李湘芹粉面含霜,一脸吃了苍蝇的恶心模样。 东方辞笑的温柔缱绻:“扯平了。” “你……无耻。”李湘芹恍然,原来东方辞是报复她之前的挑拨。 东方辞露出八颗大白牙,在她麦色皮肤的衬托下,白的发光:“比你白!” 李湘芹俏脸含煞,落后几步,跟在众人之后,眸中杀意隐现。 三皇子拉着东方辞的手腕走在最前面,玩味笑道:“可有解气?” 东方辞一愣,目光陡然亮了起来,这次没有挣脱他的手:“心情还不错!” 说罢,长长一叹:“可惜襄王无意,神女自殇啊……” 三皇子眼神暧昧:“你岂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宁公主突然像是了悟了什么,道:“虚情假意。” 三皇子:“哈哈!” 四人乘坐马车,往猎场而去。 公主感激的看着东方辞,道:“东方哥哥,那日你在赤霞殿讲的故事,我想明白了,谢谢你。” 东方辞挑眉:“哦?还以为公主会气我,没想到一面之缘,公主如此相帮,微臣心中感激不尽。” 三皇子哂笑:“何尝不是你不信我。” “三殿下这话说的奇怪,若我见任何人第一面都要相信,那我岂不是傻子!”东方辞反驳,既然他非要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三皇子就坐在他对面,听到这话,只觉刺耳。 马车虽然宽敞,可毕竟坐了四个人,略显拥挤,三皇子却惑然一笑,右手穿过东方辞耳畔,撑在马车壁上,温雅俊逸的脸上满是霸道:“别人可以不信,但是不能不信本王!” 东方辞愣住,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如蝴蝶般轻颤的剪影,男人身上的檀香味儒雅飘渺,这个距离,令东方辞心跳加速,有种古怪的心悸之感。 一时间她竟忘了反驳。 素来牙尖嘴利的她,只觉眼前男人,格外霸气外露。 绿茶绞手帕。 三皇子的笑容突然收敛,默默抽回手,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为何那里突然跳的那么快。 一路沉默。 东方辞心中越发奇怪,为何对这三皇子,总有熟悉的感觉。 耳边传来一震喧闹,东方辞拉开车帘,入目青山环翠,草木鸟鸣中生机勃勃。 自从去年秋末来到帝都,经历了漫长的冬季,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大片的翠色了。 下车站定,东方辞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马场的样子,四周木栅栏,不远处还有马厩,训马师调教着马儿时走时跑,青山腰上,一个宽敞的草棚木台,栅栏之外的更深处,便是狩猎的树林了。 嗅着空气中青草混杂着泥土的气息,东方辞长长舒了口气。 “东方哥哥,我带你去看我新得的小马驹。”公主拉着东方辞的袖子,往一旁的马厩走去。 两人刚走几步,就见树林中一阵尘土飞扬,片刻之后,几匹骏马疾驰而来。 看到这衣着华丽富贵的几人,公主面色一沉。 “三弟,你来猎场玩,怎么不叫二哥一起呢?”为首气势凌人的男子跳下马来,手中玩着鞭子,嘴角噙着居高临下的笑,走向几人。 他一身紫色骑马装,上绣着祥云蟒纹,金冠玉带,步履间盛气凌人。 三皇子面无表情的行了个礼,“见过二哥。” 二皇子身后三个稚嫩白净的少年,朝三皇子行礼:“见过三哥。” 原来是四位皇子,这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的对头。 怎么会碰上他们。 赤霞殿的时候,她被万众瞩目,根本不敢去打量殿中众人,因此,这几位皇子她并未见过。 “微臣东方辞,参见诸位殿下。”东方辞也上前行礼。 二皇子的目光顿时移到她身上,玩味笑道:“赤霞殿时见过你,听说状元郎收下了本王赐的礼物,不知是否喜欢啊?” “多谢二殿下厚赐,微臣感激不尽。”东方辞恭敬。 “那我的呢,听说你也收下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语气却有些挑衅:“你把我们哥几个的赐礼都收了,怎么没见回礼。” 东方辞赧然:“微臣小地方来的,囊中羞涩。” “九弟,回不回礼无所谓,东方辞,只要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就行,不要左右摇摆,勾三搭四。”语气责备,宛然已将东方辞当作手下来教训。 皇家的人都这么自恋吗? 东方辞笑道:“我想二殿下误会了,微臣收下诸位皇子的赐礼,实乃诸位都是通天之人,微臣不敢不受,却不知这其中还有别的意思?” “你别装糊涂!”九皇子双手环抱,八九岁的人儿,威风十足。 三皇子挡在东方辞面前,笑道:“原来兄长和弟弟都给他送了礼啊,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状元郎,怎么值得你们几位皇子送礼?” 空气一阵安静,四周只听得到马儿嘶鸣。 皇子讨好臣子,确实有悖伦常。 良久,二皇子笑道:“父皇看中的人,定然是国之栋梁,日后自然是要多加倚重的,三弟你没送礼,不也在讨好状元公吗?” 东方辞顿时觉得压力巨大。 这种讨好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为什么让她遇到敌对的两拨人。 “多谢诸位皇子,为国尽忠是微臣的指责,既然大家偶遇在这里,不如一起打猎如何?”为了转移话题,东方辞提议。 三皇子附和:“好啊,二哥,可敢比试一局?” 第20章 刺杀 “好!”二皇子目光在东方辞身上扫了扫,道:“不如状元郎跟我一组,你与宁公主一组,比谁猎的多如何?” 三皇子扫了一眼二皇子身后的四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道:“在场八人,二哥,四弟,七弟,九弟一组,至于我……” 他扯着东方辞的手腕道:“我和状元公,宁儿还有李小姐一组,我们结伴而来,二哥不会想拆散我们吧。” “宁妹妹这身宫装可上得了马?不如,你我两人比试如何,赢的人,便能得到状元郎。” 东方辞觉得,这状元郎三字,着实像是加锁。 这桥段怎么跟正阳门外,争夺公主的戏码一样呢。 宁公主上前两步,宣布主权似的拉着东方辞的手。 “东方哥哥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东方辞捂脸。 这特么三方抢亲呢,还是三国争地盘呢。 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掉进绞肉机里出不来了。 她挪了挪身子,满脸痴情的看向李湘芹,貌似潘安般俊美的眸子星辰闪耀,她温和道:“李小姐,我想跟你一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切!”九皇子瘪瘪嘴,咕哝道:“奇怪的场面。” 七皇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大人的事,你还不懂,这就像抢亲,谁喜欢谁不要紧,抢到手才重要。” “哦!”好像是这个道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冷笑着的李湘芹。 她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东方辞冷笑,绿茶就是绿茶。 刚刚所有人都在争夺她的时候,唯独李湘芹得意冷笑,不用想,二皇子等人一定是她落后那几步派人通知的,如若不然这些人怎么会来的那么巧。 早听说李家跟张贵妃关系近,没想到李湘芹这小小女子竟然能指挥的动二皇子。 只是现在不知道她会选站在哪一方阵营。 三皇子瞪了东方辞一眼,低声道:“英雄气短。” 东方辞嘿嘿道:“英雄本色。” 宁公主:“呸,两个奸诈的狐狸!”说罢,她笑了,笑的比狐狸还奸诈。 她知道,喜欢三哥的李湘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当面让三哥难看的。 想着想着,宁公主脸上绽放出胜利的微笑。 然而,她的微笑尚未完全绽放,便僵硬在脸上。 如凝脂般的绝美小脸,皱眉失望。 李湘芹似是思忖半晌,而后她缓缓捂着肚子,缓缓蹲下沉吟道:“唔,疼,好疼……” 东方辞连忙上前扶住她,关心问道:“李小姐你怎么了?来人,传太医……” 她的关心不似作假。 李湘芹的腹痛也不似作假。 可她却忙摆摆手,有气无力的娇喘道:“不必了,我每月都会腹痛几天,旧疾了,不必传太医,我休息片刻变好,状元公与皇子们去玩吧,不必担心我!” 女儿娇媚,她躺在东方辞怀里,眼神冰冷。 对上她的目光,东方辞假装痴心道:“李小姐你都病成这样了,我哪儿都不去。” 说着她梗着脖子,朝二皇子和三皇子等人拱拱手:“对不起诸位,我要陪着李小姐,我不忍心看她受苦。” 说着,她深情款款的看着李湘芹道:“有我在,你至少不会那么疼。” 情真意切,痴心不改,令人心动。 三皇子霸道的她拉起来道:“女孩子家的病,你个大男人在这儿不方便,宁儿,你照顾她。” “东方哥哥放心吧,这种事我最懂了,我会照顾她的,你陪我三哥好好玩!”公主蹲下搀扶李湘芹。 “二哥,状元公跟我一组,你没意见吧,如若不然,我便只能一挑五了!” “好吧。” 虽然不情愿,二皇子还是只能同意。 如果传出他以大欺小,名声就不怎么好了。 东方辞道:“这样吧,我们三人比试,看谁猎的多,如何?” 此意表示她中立的态度。 不站队,不党争。 二皇子大喜:“好!” 三皇子幽怨脸。 东方辞无视。 在众人的惊叹下,东方辞干脆利索的跳上马。 单薄的身子,藏青色官袍,麦色肌肤在阳光下,动作飘逸潇洒,又有令人温暖的阳光之感。 二皇子策马扬鞭,心中豪气顿生,战意滔天:“我走东路!” 三皇子笑道:“那我走西路。” 东方辞看了看路,指着中间道:“我只有走中路了!” 三道身影离开,黄土飞扬。 东方辞一溜烟钻入林子里,观看四周林立茂密的树林,偶然可见兔子与山鸡惊惶逃窜。 林间还有鸟儿大雁等稀罕物在天空盘旋。 不知猎场主人是谁,竟然能将猎物布置的如此之多。 会不会有鹿呢。 “与两位皇子比试,我才不想赢呢,等一炷香的时辰一到,我就回去!” 跳下马儿,东方辞倚靠在树干上,她无意识的抚摸着树,脑海中纷乱的想着李湘芹。 前几天得罪了一个李昆玉,现在又得罪一个李湘芹,她跟李家不会是命中犯冲吧。 “李湘芹是绿茶,李昆玉是……” “咻!”的一声从脑后传来。 东方辞脑袋一歪,身体顺势往旁边一滚。 “嗡!” 一只箭羽,在树干上尾翼微颤,这箭瞄准的方向,竟然是她的脑袋。 东方辞立刻躲在树后背面。 片刻宁静。 “咻!”“咻!”“咻!” 箭羽竟然从四面八方射来。 东方辞连忙趴在地上,而后翻滚。 又片刻,箭羽声停,刀光剑影在树林中闪烁。 “是谁想杀我,出来光明正大的杀!”东方辞拍了拍身上的树叶尘土,喝道。 “哗啦啦。” 树林中,树梢上,以她所在的地方为圆心,四周蹦出来三十几个黑衣人。 黑衣短打扮,头上包着黑布,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双眼睛,警惕的看着东方辞。 “你们是谁?为什么杀我?”东方辞看着他们,目光冰冷。 “你会武功?”为首一人,声音疑惑却肯定。 “可否让我死的明白些?”东方辞继续问。 “那你也得死!”死字说出,三十几个黑衣人同时瞄准东方辞,围了上来。 “让我死总得回答我的问题吧,没素质。”东方辞摇了摇头,弯弓,搭箭,瞄准黑衣人。 黑衣人腹诽,你也没回答我的问题。 东方辞是来狩猎的,身上背了二十多根箭羽,还没正式开始狩猎,没想到先被别人当猎物了。 箭羽“嗖嗖”飞过,射中两个黑衣人咽喉,瞬间毙命。 “你果然会武功!”为首黑衣人声音凝重,动作却加快起来。 东方辞身上也被留下七八道伤口,大多都在肩膀上和腿上。 还好东方辞轻功不错,躲闪即时,刀口不深。 “小……主人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祸害!”黑衣首领喃喃。 小?难道是小姐? 第21章 救命 黑衣首领不给东方辞反应的机会,见东方辞浑身是伤,便招呼余下众人一拥而上。 东方辞一手持弓,一手持箭,连勾带拽,一边戳刺,一边后退,险险又杀了两人。 看着剩下几人,东方辞气喘吁吁。 “你们是什么人?住手!”一声暴喝从东方辞身后传来。 三皇子面色凝重,坐在马上拉弓急射。 “快杀!”黑衣首领喝道。 三皇子眼看弓箭效果不大,策马驰来,挥剑劈砍黑衣人,同时朝东方辞伸出手来。 东方辞想也没想,握住他的手。 身体旋转,东方辞被拉上马背,趴在马鞍之前的马背上。 “唔……”牵动伤口,东方辞轻呼。 黑衣人却持刀追了上来,一跃而起朝三皇子背后砍来。 东方辞慌忙从袖中取出几枚闪着幽蓝光芒的银针,飞快射去。 然而,她虽然射中黑衣人,黑衣人的刀势还是落在三皇子的肩上,顿时热血喷溅。 滚烫的血洒在东方辞侧脸之上。 “三殿下!”她惊叫。 三皇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朝她一笑。 身体朝地面栽倒,他手中紧紧抓着绳子,勒的马儿仰头抬起前蹄,几乎人立而起。 东方辞忙翻身抱着三皇子的胳膊,将自己当做肉垫,避免三皇子脑袋砸在地上。 “刀上……有毒……” “有毒?我为什么没有中毒……”她已经被砍了好几刀了,却没有晕眩的感觉。 是了,是苗槑的药。 “小心……”三皇子指着她身后。 东方辞,又拿出银针射去。 瞬间解决最后几个人。 察觉身后没了声音,她忙回头:“三殿下,三殿下?” 三皇子眼神迷离。 “三殿下,皇甫赟!”东方辞大声叫,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脸。 三皇子眼神顿时清明了些:“你……打……我的……” 话没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东方辞连忙去把他的脉,再观察他的面色。 肤色依旧凝脂一般的白净,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难道是蒙汗药?” 想着,东方辞掐他人中。 “嗯……”一声轻吟,三皇子睁开眼睛,目光定了定。 当他发现自己躺在东方辞怀里,顿时一惊:“啊,刺客呢?” “都死了。”东方辞平静的说。 “刀上有毒。” “不是毒,是蒙汗药。” “嘶。”三皇子捂着肩膀,一道刀痕鲜血汩汩流淌。 黑衣首领拼尽全力的一刀,虽然东方辞的银针卸了他的冲力,力道却仍旧比东方辞所有刀伤都重。 “他们都是你杀的?” 东方辞长叹:“如果你不来,他们会死的更惨,所以你是特意赶来送死的吗?” “我好歹也救了你,就算不成功,我也受了伤,你说话就不能温柔点。” 东方辞腹诽,若不是初次见面你内功深厚,我还真信你能会受这么重的伤。 “呵呵,我谢谢你啊!” 平白吓了我一跳,还害我暴露隐藏的暗器。 “谢就不用了,答应辅佐我大哥吧!”牵动伤口,他疼得抽了口冷气,语气却是那么的轻松诚恳。 东方辞点了他身上的穴道,封了他流血的经脉。 一边干净利索的帮他撕开衣领,拿出苗槑的金创药给他上药,一边说道。 “第一,我并不是你救的,这些人还杀不了我。” “第二,从你的脚步与凝练的气息来看,你内功比我强,至于为什么你要挨一刀,这是你的事。” “第三,我救了你,如果我不救你,你的脑袋早就离开你的脖子了,哪还有机会跟我贫嘴。” “第四,现在还是我救你,因为我如果不救你,你会流血而死。” 三皇子嘴唇苍白,他抿了抿嘴,凝视着东方辞,眸子闪烁着缓缓低下了头。 气氛微凉。 “嘶!” 因为东方辞的动作,三皇子的伤口又被牵扯的疼了起来。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他有些尴尬的说道。 东方辞摇头:“不好意思,我一直很聪明,这是没办法的事。” “那你能不能看透不说透,给我留点面子。”他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些撒娇的味道。 东方辞白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不好意思,某人不邀功,我也不会点破。” “好吧,是我太贪心,你没生气吧?”这话问的小心翼翼。 东方辞摇摇头,撕下自己里衣的衣摆,撕成布条,帮他裹好伤口。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三皇子惊诧不已。 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在这一刀的份上,我不生气,而且,三殿下,我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咱们又不熟,你用这些手腕对我,我能理解。” “啊……”三皇子惨叫,额头冷汗涔涔。 因为东方辞那一拍,正好拍在他的伤口上。 “狠心的……人。”没见过这么凉薄的人。 东方辞坐在他身旁,看了看胳膊上腿上的伤口,无奈摇摇头,躺在密布的树叶之上,长叹一声,问出了心中盘旋许久的疑问:“你对我说话为什么如此……熟稔。” 原本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问,只是觉得,三皇子对自己无论是撒娇还是霸道,都做的那么顺其自然,像是相处久了的朋友,毫无顾忌,甚至可以说是随心所欲,愿意将所有的一面都在自己面前展示出来,毫不避讳。 跟自己说话也像是老友一般,丝毫没有客气,礼貌,甚至那些陌生人才有的规矩。 这样的感觉,东方辞只有在跟凌云霄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 而如今,她戒备着他。 他却对她,老友般熟稔。 让她不自在。 三皇子漠然,看着她身上的伤口,道:“我帮你上药吧!” 东方辞看着他,疑问:“你会吗?” 看来他也不知道,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人吧,自来熟。 三皇子的手顿住,没有去看东方辞的伤口,像是在避讳什么。 “来人!传太医,说我受伤了,嘶……”三皇子朝着空气大喊一声,牵动伤口,又是一声嘶鸣。 树影中走出一个人来,躬身行礼:“是!” 一身黑衣,半束长发,是个声音略显沧桑稳重的帅大叔。 东方辞皱眉伤感长叹:“哎……” “怎么了?” “原来这里还有人,我还以为要等人发现我们,呵呵!”最后两个字,一言难尽。 “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皇子,自然有暗卫跟随。” “好吧,我刚才就不该救你。”东方辞望天,树影婆娑,一如她身上的伤口,斑驳破败。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喊我名字了,还有,是不是扇我脸了。” 东方辞看了看他微红的脸颊,摇头道:“没有。” 看了眼黑衣人,东方辞道:“不用传太医,我没事。” 三皇子眼珠动了动道:“去国子监,叫苗槑来!” “是!”帅大叔躬身离开。 两盏茶的功夫之后,两人终于被巡逻队看到,惊惧万分。 三皇子笑着朝他们招招手:“才来啊,本王都快死了。” “我等救护来迟,请三殿下恕罪!” “好了,别再请罪了,快抬我们出去。” 当东方辞与三皇子被担架抬出林子的时候,整个猎场震动了,瞬间陷入忙乱之中。 “东方哥哥,你怎么全身都是刀伤,呜呜呜……”宁公主抱着东方辞的胳膊大哭。 李湘芹见东方辞还活着,眸中满是失望:“命真大。” 东方辞对上她的目光,朝她挥了挥手。 李湘芹转过脸去,看着重伤的三皇子,惊叫一声扑了上去:“殿下……您怎么伤的这么重。” 三皇子皱眉道:“吵死了,都闭嘴!” 看着这一幕东方辞心中微凉。 李小姐,刺杀我的人,是你吗? 片刻苗槑赶到,他没好气的叹道:“才几天,你便又受伤了,这次竟是遍体鳞伤。” 东方辞眨眨眼:“帮我弄的严重些。” “是本来就很严重。”素来温和闲适的苗槑翻了个白眼。 皇帝闻之大怒,下令刑部严查。 而东方辞却听说,巡逻队去林中处理尸体的时候,三十多具尸体,已经消失无踪。 她摩挲着从那黑衣首领身上扯下来的铜牌,目光幽冷。 第22章 暗夜魅影 五月五日端午节,东方辞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装病,双眼无神的看着穹顶发呆。 房顶的蜘蛛勤奋的织网。 看着兢兢业业的蜘蛛,东方辞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颓废下去。 床帐飘荡,她突然灵光一现。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来。”东方辞懒洋洋地回答。 门并没有关,孔立托着两个盒子走进来。 “端午安康?”他一身藏青官服,衣服上绣着鸂鶒,这是七品官的官服,本就儒雅的人,穿上官服之后更加严肃庄重,步履稳健循规蹈矩。 东方辞点头:“安康安康!” “给你带来了粽子和麻糖,趁热吃,身体好些了吗?”他将盒子放在东方辞床前,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儒雅而又彬彬有礼的问道。 东方辞抱着盒子,打开的瞬间只闻一股甜糯的香味。 肥嫩的粽子冒着热气。 “好香,多谢你还记得我,我好多了,不像某个人,失踪几天找不到人影。”东方辞剥开粽子,啃了一口,满嘴甜腻。 “凌兄想必是回家了吧,听说他是京城人士。” “没错,我猜他定是没考上被他爹吊起来打了,不然我受这么重的伤,天下皆知,他不会不来看我的。” 孔立端坐看着她,彬彬有礼的等她吃完,才开口。 “我来是告诉你宫中情形的。” 自从述职以来,孔立每日画卯,参与记录宫内朝中大小事情。 翰林院,说白了就是官吏新手村,也是岗位培训基地,先记录熟悉朝廷办事规章制度,再分配实职要职。 一般这个时间会在半年到一年之间,若朝中有人或皇帝赏识,也会被提前分配。 孔立这段时间忙的看不到人影,还惦记着来看她,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真正朋友。 “宫中什么情形,跟我有关吗?” “有关。” 东方辞打起精神听着。 “猎场遇刺案,皇帝亲自过问,严密盘查了几天,最终定案查不到任何踪迹,对外宣称绿林所为。” “嗬!”东方辞无语,一个“嗬”字,表示她对这结果的所有不满。 “可是……张贵妃却被皇帝斥责,禁足一月。”他声音突然压低,话中另有深意。 “哦?”东方辞挑眉,倾身同样小声道:“你是说这两者之间有关联?” “定然是有关联!”孔立一脸严肃。 东方辞咬了口麻糖,焦香酥脆,入口齁甜,她嘎吱嘎吱的嚼着。 “张贵妃为什么想杀我?她的几个儿子都给我赐了礼,这明显是拉拢,没道理啊。”东方辞蹙眉猜测,蜜色小脸上满是疑惑。 孔立摇头:“不知。”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来,沉吟为难起来。 东方辞见他一脸犹豫不决的便秘脸,皱眉道:“孔兄,有什么直说吧,你我的关系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好,那我……就直说了。” “说吧,别吊我胃口了。”东方辞有些急了。 孔立摇头一笑,有些难为情道:“宫中传出流言,说皇上准备迎你为妃。” 东方辞一呆。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原以为是玩笑,没想到连孔立都会认真说出这种话。 “我这样丑的……男人……也能为妃?” 自从上次新宅与皇帝分开之后,她以为皇帝心里会恼她,毕竟她如此贬低皇帝的初恋。 “可以,只要皇上喜欢。” “呵呵,皇上还真是重口啊。” “先不说邻国大周女儿国有女皇和她的无数男妃,邻国大晋尚男风,皇帝更是有女妃男君分别住在东西两宫,便是咱们大盛朝,也不禁男风,市井多少男相馆,你见得少只是因为我国民风淳朴而已。” 孔立不愧圣人后代,博学广闻。 东方辞咂舌:“所以说,就算我被封了妃,也不会被人丢鸡蛋?” 孔立点头,随后摇头:“并不是,事实上你已经被人刺杀了。” “好吧。”东方辞垂头丧气。 她的设定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这完全偏离了她原本设想的路线。 颓然将自己摔在松软的软枕上,扶额道:“头疼。” 孔立笑道:“听说公主喜欢你。” 东方辞揉了揉太阳穴,“更头疼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皇帝,二是公主。” “在头疼与更头疼之间选一个?那我宁愿去死。”东方辞说的壮烈。 这两个选择,不管是哪个,结果都会死翘翘。 孔立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暗,他站起身来道:“我先告辞了,需要帮忙了派人告诉我一声即可。” 东方辞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慢走,不送。” 走出房门口,孔立朝一旁熬药的孔立点点头。 房间里传来一声哀嚎:“嗷……” 孔立摇着头离开。 东方辞把自己关房间里半晌,再次打开门,已经是月上高空,天色大黑。 苗槑端着药盅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和一个面具:“你要出去?” 东方辞点头:“人不能被尿憋死。” “带我?” “不带。” “哦,喝药。” “咕嘟嘟……” 片刻之后,东方辞一身粉色蝴蝶广袖百褶裙,打扮的甚是漂亮繁复,披着粉色战袍,戴上自制的花旦面具,在清凉如水的月色掩护下,出了房间。 苗槑呆呆的看着她,摇头叹息,颇有自家闺女已疯癫的叹惋。 “这是出去劫色还是希望被劫!” 月光下,东方辞一身女装,花旦面具娇艳欲滴,身姿妙曼更是宛若戏中走出的仙女。 仙女却鬼鬼祟祟的摸黑进了两户高门大院,偷了一串价值不菲的东珠和一块儿家传宝玉,很是猖狂的挂在脖子上显摆。 又闯入几户正在洗澡的女孩儿房中,调戏了担惊受怕的小姑娘。 女孩儿惊叫,她逃离途中遇到五城兵马司的巡防兵。 普通毛贼遇到巡防兵定然是拔腿就跑,她却偏偏迎上去,瞬间打晕七八个兵士。 眼瞧着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嘴角勾笑,挥手拍在地上留下一枚印记,便开始轻松逃走,轻功极快,犹如暗夜魅影般飞掠。 “哈哈哈。”东方辞边逃边笑,一溜烟的钻入一间酒楼。 “啊!”猛地撞上一个男人,东方辞揉了揉脑袋,惊呼一声。 “嗯!”男人闷哼一声,面色扭曲,额头冒出冷汗。 东方辞抬头,看到男人的脸,顿时转身,拔腿就跑。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遇到你这个煞星。” “粉色蝴蝶衫?你是……站住!”男人忍着疼痛,伸手抓去。 原本东方辞已经跳起,奈何她今日穿的披风着实飘逸,顿时被男人抓在手中。 男人一愣,似乎也没想到能抓到。 然后猛地一拉。 东方辞身体旋转,脸上的面具经过刚刚一撞本就松垮,这一旋转,面具直接从她脸上掉下来。 东方辞惊呼:“我的面具。” 男人则是怔怔的审视她的脸,面若桃花娇艳,眸若秋水明媚,一时间惊为天人。 “是你,我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你的踪迹,你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我?我是大盛朝三皇……” 东方辞被他抓住手腕,却无法挣脱。 她庆幸自己谨慎,带人皮面具还兴致大发画了花旦妆,眼角眼线上挑,一颦一笑颇为妩媚多情。 听着酒楼窗外官兵已经追来,呼喝着要搜查,顿时冷喝:“放手!” “我不放,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登徒子,放手!” 三皇子却握的更紧了。 东方辞皱眉,这厮受了伤还那么大力气。 “头儿,就是这间酒楼,有人看到贼人逃进去了。” “那还等什么,进去搜。” “是!” 东方辞急切:“放开我。” 她实不愿伤了他。 “你的名字。” 东方辞“哼”了一声,抬手就往他受伤的肩膀上拍去。 第23章 暗室旖旎 三皇子见势立刻躲避,“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东方辞笑道:“打蛇七寸,有什么好狠心的,我劝你还是赶快松手,不然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的话没有任何效果,三皇子反而握的更紧了。 被握着的手用力挣扎,自由的手却拳拳到肉的往三皇子身上砸去,虽然没有瞄准他的伤口,却也每次击在他身上,都会让他闷哼一声。 原本清幽雅致的酒楼里,这不和谐的打斗声,顿时惊动了巡防兵。 “头儿,上面有人打斗,应该是那贼人。” “快追上去。” “哎哎,各位官爷你们干什么呢,我们是正经买卖,哎!你们不能闯进去……” 东方辞侧头看向楼下,往其中一个包厢里撞去,同时用力抽出手腕。 三皇子也随着她撞了进去。 他不想暴露会武功的事实,他也不想放开东方辞的手。 包厢里没有人,里面空空如也,东方辞松了口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惊动了五成兵马司的巡防兵?” 东方辞感受着有些发麻的左手手腕,轻描淡写道:“也没干什么,不过是调戏了两个小姑娘,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调戏……两个小姑娘?” 三皇子躲闪之中,眼神古怪的上下扫了东方辞一眼:“你一个女子,调戏小姑娘做什么?” “老娘喜欢看美女,关你何事?”东方辞气喘吁吁。 趁着说话的时间,她贴在墙边,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杂乱的脚步声快速冲了上来,东方辞往窗边靠近。 三皇子扯着她的手,看着她一系列古怪的举动,笑道:“这次你别想跳窗逃走。” 东方辞皱眉,认真的看着他:“你究竟想怎样?我不就打了你两巴掌吗?当时让你报仇,是你不动手的,现在又想翻旧账吗?” “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 “别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连累家人的。”东方辞说的豪气冲天又大义凌然。 三皇子一笑:“原来你还有家人啊。” “废话,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东方辞翻了个白眼。 趁他微笑之际,抬脚猛地踩向他的脚面,飞快抽手。 “啊……”一声惨叫在耳边响起,东方辞朝他冷笑。 然而走到窗边,却见窗外街巷之内黑压压的足有上百巡防兵,微微一顿。 这一顿之间,三皇子又栖了上来,伸手搭在她肩上。 东方辞矮身绕开,朝旁边博古架一滚。 红木博古架之上摆放着各类瓷器,青铜器等赏玩的东西。 东方辞不小心碰倒一个青花瓷瓶,她连忙接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瓷瓶放在上面,而后迅速绕开。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短短几秒间完成。 饶是如此,她还是慢了一步,那花瓶放上去之后,博古架竟然朝后移动。 东方辞一脚踏空,正好踩在博古架移动之后出现的漆黑洞口上。 “啊……”一声惊叫,东方辞眼前一黑,身体骤然翻滚着,往下滚去。 “姑娘……”头顶一声担心惊呼。 东方辞只觉自己衣袖被人抓住,黑暗中,那人随着她一起滚了下来。 “你放开我……” “小心!” “你往哪儿摸!” “对不起。” “滚开。” “啊……” 两人翻滚之中,东方辞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他肩膀上的伤口,三皇子一声惨叫,惊天动地。 东方辞不敢动手了。 “呸!”终于滚到了最下面,东方辞扯下嘴角的发丝,狼狈的站起身来,拍打身上的灰尘。 这是一个狭窄的长方形的房间,棱角分明,墙面是铁板,东方辞敲了敲,无比厚实。 四周无窗无门,短墙上一盏烛灯,四周暗淡。 三皇子一身贵气十足的锦袍像是被揉碎的抹布,他一手捂着肩膀,狼狈的躺在地上,五官皱在一起,气喘吁吁。 “都怪你,我就知道遇到你准没好事。”东方辞力气全无,坐在地上,无语望天。 三皇子转过脸来看她,一脸无语。 貌似他才是最受伤的那个好吗?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咔吧”声响,而后,那光滑的犹如滑梯似的铁板突然掉落,平铺在地上,而两人跌入的洞口,瞬间消失不见。 “啧!”东方辞摇头:“我说皇甫赟,你好歹也是堂堂皇子,没必要为了抓我设计这么精妙的机关吧,好大的手笔。” 三皇子“哼”了一声,摇头无奈道:“姑娘想象力太丰富了,这又不是我的地盘。” “所以,你想说你不是故意的?” 三皇子坐起身来,左边胳膊因为肩膀的疼痛无法动弹。 “我来这里是为了查少女失踪案的。” 东方辞愕然:“呃……少女不是我偷的,我今天第一次做贼,只偷东西不偷人。” 她表示自己很无辜,她出来做贼,没想到遇到了真贼。 三皇子摇头:“我知道。” “那就好。” “从年后开始,便有京中贵女失踪,最初只有一两个,大家都以为是仇家来寻仇,并未在意,后来失踪的越来越多,除了贵女,还有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京中早已恐慌起来。” 他看了东方辞一眼,关心道:“这种时候,你一个女孩儿,不该出来的。” “我又不知道这事。”东方辞无辜,她没听到一点风声:“你一个皇子怎么会来查这种事?” “本王一个属下的妹妹也失踪了,曾有两个女子失踪前来过这德胜楼,便来看看,却什么都没发现,托你的福有幸进入暗室,哎……” 这一叹,似乎夹杂着道不尽千言万语和曲折离奇。 东方辞扶额,“托你的福,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三皇子面色有些红晕,看着东方辞,衣衫有些凌乱,歉然道:“刚刚……碰到你的身子,我不是故意的。” 东方辞摆摆手:“没事,我也碰了你。” 三皇子面色一白,为什么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堵在喉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难受。 女孩子不应该矜持点吗? 东方辞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还有力气逃走吗?” 三皇子喘息两下,摇头:“再休息一会儿。” “哎,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遇到你这么个灾星。”东方辞仰头长叹。 耳边传来机械转动之声,两边短墙慢慢往中间滑动。 东方辞一惊,急忙取敲四周墙壁。 “这是什么恶毒的机关,四周没有任何逃生路线,难道是要把我们挤死?” 短墙移动的越来越快,东方辞轻功运起,飘上房顶,却也是厚铁打造,根本无法打开。 她垂头丧气的站在正中间,“死定了,我现在充分理解什么叫猪队友。” 三皇子缓缓站起来,伸出右手,全力朝墙面一砸。 “嗡……”的一声巨响,墙面纹丝不动,也只是留下一个手指印而已。 “哎,别挣扎了,我都看过了打不开,还是找个舒服点的姿势等死吧。” 说话间,那两道墙已经移动到她身边两侧。 东方辞侧身,墙面依旧往前推动。 东方辞与三皇子两人的身体也被禁锢在中间狭小的缝隙里。 肢体相接,额头相抵,毫无缝隙的契合在一起。 三皇子面带微笑,透过紧贴的心口,东方辞感受到对方擂鼓似的心跳声。 东方辞郁闷:“你很开心吗?” 第24章 双双被抓 三皇子点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东方辞暴躁:“你才是牡丹,你全家都是牡丹。”她可不想死。 她这话,仿佛牡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东西一般,三皇子忍俊不禁。 两边的短墙停下了,东方辞松了口气,然而,又有铁板从另外两侧凸出来。 东方辞翻了个咒骂:“这谁设计的机关,拉出来一定要凌迟一百遍!” 两人的身子贴合的更紧了,东方辞感觉呼吸困难,胸口被挤压的难受。 “好,凌迟一百遍。”三皇子笑着附和。 “你真的不怕死?”东方辞问道。 三皇子摇摇头,傲然道:“我皇甫赟一生,经历的危险和绝境多不胜数,若每次都怕,岂不是要被吓死了。” 东方辞一呆,从未见过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那眸子中火焰,几乎要将东方辞燃烧,她转开脸去。 如此一转,三皇子避无可避的唇,贴在她脸上。 东方辞呼吸一滞,却没有动,故作不在意的转移话题。 “你堂堂皇子,谁敢杀你。” “很多人。” 铁板仍旧往中间挤压。 东方辞与三皇子被困在宽度只有不到一尺的空间内,再继续挤压,两人就真的要被压成肉饼了。 “咔吧”一声,铁板定住。 东方辞松了口气。 “机关停了吗?”她敲了敲墙壁。 三皇子侧头,“这是个捕捉机关,只要我们不动,没有生命危险。” 东方辞讶然:“你早知道?” “感觉。”三皇子高深莫测,而后盯着东方辞的侧脸,抿了抿嘴。 “好吧,不管怎么说,不用被压成肉饼了。”东方辞庆幸。 “姑娘,不知为何,自从你上次打了我,我却对你……”三皇子的声音轻柔,仿佛缱绻的蝴蝶诉说心事。 东方辞却竖起耳朵,“嘘!” “呃……”三皇子郁闷。 “有人。”东方辞抬眸看了看头顶漆黑处。 烛台就在两人头顶,因为墙面的移动,蜡油滴在两人头顶,东方辞只觉额头热辣辣的。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上头说了,男人杀了,女人带走。” “听说那女子是个贼,无意闯入的,真可怜。” “嘿嘿,管他什么雌雄大盗,到了咱们这儿,就得乖乖听话。” 听着头顶由远及近传来的声音,渐渐清晰。 东方辞看着三皇子幸灾乐祸道:“他们不要男人,不好意思,你可能真的要死了。” 三皇子鄙夷:“本皇子哪里不比你值钱,一群不长眼的东西。” 东方辞将手抬起来,拔掉他的发冠,开始脱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我可是个正经人……” 因为两人离得实在近,衣服脱起来十分麻烦。 东方辞道:“自己脱!” “不行。”三皇子拒绝,他的手垂下,一时间无法拔上出来。 东方辞拔掉自己头上几个珠花,帮他弄了个女子发髻。 然后开始脱自己的外袍。 “别说话,不想死就听我的。”东方辞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三皇子顿悟:“你想让我男扮女装?”说完他自己也愣了。 没想到他堂堂皇子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了……所有尊严。 东方辞拽外套的手顿了顿。 “你如果想死我也不拦你,请便。” 三皇子羞愤挣扎:“毋宁死。” “要脸还是要命?” 三皇子半推半就的无奈屈从。 衣服还没有换完,东方辞头有些晕眩:“这蜡烛有毒……你快换衣服。” 片刻之后,两人几乎同时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东方辞是被耳边的哭声震醒的。 她敲了敲昏沉的脑袋,不顾嘈杂的环境四周寻找,终于看到那一抹粉色蝴蝶衫。 三皇子还在昏迷,她稍稍放心。 女伴男装的计策,算是成功了。 再看四周,又是宽敞的暗室。 不过这里却大很多,四周墙边堆满了三排五层高的酒坛,中间则是无数衣着凌乱的少女。 少女们或状若痴呆,或悲声哭泣,或昏迷不醒。 一角还有恭桶和粪臭味传来,唯一的铁门外,隐隐有男子的谈话声传来。 东方辞挪到三皇子身旁,掐着他的人中。 “嗯……”三皇子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枕在东方辞腿上,看着粉黛淡抹,明眸皓齿的少女担忧的看着他,他轻轻一笑。 东方辞松开了他,把他丢在地上。 “哦……”三皇子揉着摔疼的后脑勺,瘪瘪嘴,满脸幽怨。 东方辞瞪他:“你是女孩子怎么能发出这么粗鲁的声音呢?” 三皇子闭嘴。 其他女孩儿诧异的目光敛去。 东方辞走到其中一个不哭不闹的女子面前说道:“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子摇头。 众人看过来,眼神中尽是同情与无助。 “你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东方辞接着问。 “我……三天前……他们……他们说要把我们卖到楚馆,呜呜呜……” 东方辞连忙安慰,看着地面上厚厚的茅草。 五月的天气,夜晚尚且很冷,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经过东方辞一翻柔声询问,少女们的哭声少了很多,纷纷跟东方辞诉说心中的恐惧和经历。 原来,这二十多名少女中,不仅有京中女子,还有一些其他省份的女子,被千里迢迢送来。 她们都长得不错,最差也是清丽温婉的,能从那么多女孩儿中找出这么多姿色不错的,可见其幕后主人的势力和财力非常庞大。 东方辞看向仔细看向四周,除了酒坛,恭桶,和浓郁的酒香之外,其中一面墙的高处,还有一个通风口。 窗口仅容得下一个脑袋穿过,虽然无法过人,但却有微微的光亮透进来。 东方辞惆怅。 侧耳听着铁门外的吆喝声,竟有赌钱的,喝酒的,斗鸡的十分嘈杂,像是有重重守卫把手一般。 如此境遇,比酒楼暗室也好不到哪儿去。 该怎么出去呢? 三皇子安静的看着她,身披粉色蝴蝶衫,安静的像是高贵的公主。 见东方辞扶额,他凑过来,拉着东方辞的手。 轻声压细了声音,一脸霸道认真:“姑娘,你我肌肤相亲,你又脱我衣服,你要对我负责。” 他一脸凝重,似乎想了很久,下定了决心般的郑重。 “哈?”东方辞错愕。 这三皇子脑子坏了吧。 “皇甫赟,都这时候了,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摸了摸三皇子俊逸的额头。 他脑袋和鼻梁上还粘着厚厚的白色蜡块儿,有些发烫。 “发烧了?” 三皇子挡开她的手,一脸正经又专注:“我没发烧,是你先动的手,你必须负责。” 东方辞头疼:“什么跟什么啊。” 第25章 本王杀了他 三皇子却拉着她的手,满眼深情道:“我想过了,你被我……那啥了,不能嫁给别人,只能嫁给我。” 因为羞涩,他坚毅俊颜上脸色微红,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东方辞皱眉:“哪啥了?” 三皇子看向东方辞的心口。 东方辞挠头,颇为烦躁,以至于巡逻的护卫到来都没察觉到。 “哐哐!”两声敲击,黑色武士服打扮的护卫戾气十足道:“你们两个女人干什么呢?回去,不许靠近铁门。” 东方辞忙拉着三皇子挤到少女堆里。 她按着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压低许多,避免被看出端倪。 三皇子老老实实的被她按着,牵动伤口,他微微颤抖。 “哈哈哈,胆小如鼠!”护卫见三皇子瑟瑟发抖,还以为被他的雄姿吓到了,嬉笑着骂了一句,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了,东方辞这才将手从他后脑勺上拿开。 距离他们近的女子,好奇的打量着他俩。 东方辞朝她们笑了笑。 三皇子紧紧握着她的手,用气声说道:“你还没说负不负责呢。” 东方辞白了他一眼,凑近他的耳畔,同样用气声凶道:“不负责,老娘摸过看过的男人多了,若都要负责,老娘岂不是有三宫六院要养着,你别妄想。” 三皇子一愣,随后瞳孔微微跳动,眸中似有火焰燃烧:“你都碰过谁?本王杀了他。” “滚!”东方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闹了。” 性命攸关好不好,这丫关注点有些奇怪啊。 说着,东方辞往远处挪了挪,靠着酒坛子,闭目休息。 三皇子瞪着她,倔强的闭上眼睛假寐。 现场顿时安静起来,哭累了的少女们也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一尺阳光穿过铁窗撒了进来。 窗外传来热闹的吆喝声。 包子馒头,甜点糖葫芦,声音很近,仿佛只有一墙之隔,又有些像是从他们头顶走过。 东饭吃心中一动,结合先前听到的赌闹声,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场所了。 赌坊。 她起身,打开一个酒坛,酒香四溢,虽不是上等琼浆,却是烈性火辣的烈酒。 东方辞拍了拍一直倚着酒坛假寐的三皇子悄悄道:“我提议,咱们放火逃生。” “这些女子们怎么办?”三皇子心里似乎有气,面无表情,眸中愠怒,说话懒洋洋的。 “这附近是民房,哪怕是王府着火,水龙局都有权进入灭火,到时候所有人都能被救了。”东方辞设想着说。 “不可。” “嗯?怕伤到她们吗?没想到你还是挺怜香惜玉的嘛。”东方辞哥俩好的抗了抗他的胳膊。 三皇子皱眉,摇头道:“除恶务尽,不查出幕后真凶,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子受害。” “好吧,你大义。”东方辞竖了竖大拇指。 旋即又皱眉愁道:“接下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等几天后被人领出去吗?这里的女孩儿,最短被关的有三天的,最长有半个月的,你很闲?” “是,我是闲散王爷自然很闲,怎么?你很忙?” “我……”东方辞主要是担心苗槑和自己卧病在床会不会有人找麻烦,不过想了想,都卧病了好像也没人想起她。 “我也很闲。”她叹道。 三皇子耸耸肩:“那就等呗!” 出了这里,你便又要跑了。 东方辞抱膝沉默,下巴搭在膝盖上,明眸狐狸般左右扫视。 额头上痒痒的,她摸过去,原来额头上还有几滴蜡块儿,其中一块儿粘在头发上,她小心翼翼地扣着。 对面一个女子指着东方辞和三皇子道:“三天前也来了两个额头上有蜡块儿的,很快被带走了,他们说,要送去调教,你们小心,一会儿你们也会被带走的。” 东方辞眼睛一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为什么?” “因为你们长得美。” 东方辞点点头:“太好了。” “好?”少女歪了歪脑袋,不解的看着欣喜若狂的东方辞:“听他们说,那些倾国倾城的,要送出去卖大钱。”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帮我把头上的蜡块儿清理一下好不好。”东方辞说着,身体凑了过去。 “我叫清儿,是城东若水巷郑家的,我父亲是大将军。”她似乎有什么嘱托,一边帮东方辞清理头发上额头上的蜡块儿,一边继续说道:“如果你们出去了,麻烦告诉我父母,说清儿很想他们。” 东方辞笑道:“原来是大将军家的女儿,果然有胆气,从我进来,便没看到你哭过。” “可我学艺不精,无法自救,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所以我想将这事托付你。” 东方辞摇摇头:“恕我不能答应,等你出去之后,自己跟父母说吧。” 清儿激动:“我还能出去?” 东方辞点头:“一会儿按我说的做,在马桶旁边放一把火,保证有人来救你们。” “放火,那我们岂不是会被烧死。”清儿担忧。 “不会,你跟认识的姐妹说说,如果有人来送饭,大家把水留下……” 清儿眸子动了动:“我听你的。” 说罢清儿小声跟姐妹们沟通去了。 东方辞则是挠了挠毛躁的头发,落蜡块儿的地方有些痒。 “你又想出什么歪点子?” 东方辞胸有成竹道:“别看这里的女孩儿年龄都不大,却各有锦绣,看到哪个清丽坚毅的小姑娘了吗?若水巷大将军的女儿,性格沉稳,想得开,思得定,是个可托付的,我让她负责放火,这样咱们走后,这里也能得救了。” 见东方辞满脸对女孩儿的欣赏,凤眸中若星光般闪耀。 三皇子沉默,良久他问:“你不会真的喜欢女人吧。” “嗯?” 三皇子扁扁嘴不语。 东方辞摇头当作没听到,什么鬼,她喜欢女人?她一个女人喜欢什么女人?脑子有坑。 又过了一会儿,在东方辞的指挥下,少女们眼睛里充满了生的希望。 “咔嚓”一声,铁门被打开,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彪形大汉,他们光着膀子,抱着明晃晃的大刀,女孩儿们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昨天进来的两个女子在哪儿?”管事扫视一圈问道。 女子们纷纷看向东方辞。 管事看向东方辞和三皇子的脸蛋儿:“啧啧,长得是不错,比前几个都好,只是……” 他走向三皇子:“这个骨架太大了,她是谁家的姑娘?” “不知道,听说是误闯进来的。” “行吧,那今天就只带一个吧。”管事指了指东方辞,然后转身要走。 东方辞看了一眼三皇子,给他一个接下来靠你了的眼神。 却见他面无表情,自动屏蔽了她的眼神。 下一秒,东方辞错愕。 三皇子一把抱住管事的小腿,抽抽搭搭的用最细腻娇柔的假声哭道:“求大爷不要嫌弃小女子,小女子只是吃的多些,是最乖巧的,会洗衣服,叠被子,还会……暖床。” 最后两个字,细若蚊蝇。 在场之人却都听到了。 “哈哈哈!”管事有些愕然,而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揉了揉三皇子的脑袋,顺手勾起他一缕发丝,三皇子垂头看起来十分乖顺羞涩。 管事很满意,笑道:“就带上你,等洗干净了,爷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三皇子:“谢谢爷。” 东方辞暴汗。 若不是看到三皇子冰冷的眼中满是浓郁的杀气,她几乎以为这是哪个楚馆的红姐儿了。 临走,东方辞朝清儿做了个手势。 清儿点点头,朝她一笑。 东方辞与三皇子被蒙着眼带出去,分别装在大箱子里,而后被抬上了马车,绕了很久才被卸下。 再次睁开眼,东方辞看着眼前的场景,颇为意外。 第26章 雅居山庄 “怎么会是这里?”东方辞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不由低声惊呼。 “你认识这个地方?”三皇子诧异不已。 东方辞看着宽敞的柴房,灰尘遍地,里面有些干柴和茅草,七八个女子围成一团,眼神黯淡。 看着门口一根木柴上的指印,东方辞道:“这里我来过,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与这里有何关联?”三皇子不解。 “那日我跟踪仇人到了陌生又豪华的院落,被仇人察觉后放毒,我中毒之后寻找藏身之处,仓皇躲进了这间柴房,随后,闻到一股甜香的味道便晕了过去,你看,这木柴上,有我的指印。” 粗细均匀的木柴,显然是高人劈砍而成,上面印着一个略粉色的拇指印和几道抓痕。 粉色是胭脂,东方辞记得那是她拼命咬手指想要清醒,在拇指上留下的唇色。 “你说这里是雅居山庄?”三皇子不可置信。 东方辞走向窗边,窗纸上有许多小洞口,而窗台上,有不少白色粉尘。 “没错,正是你我第一次见面的庄园,这是蒙汗药的药渣。”东方辞嗅了嗅,果然有种甜腻的味道。 燃烧过的药渣痕迹,已经没有了药效。 三皇子凝眉。 东方辞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子,其中一个轻轻抽泣。 她道:“原来那晚我不是做梦,昏迷前,我便觉得有人在哭,等我醒后却发现睡在奢华暧昧的鸳鸯被面的拔步床上,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才明白,或许那日我闯入,被误以为是卖入这里的姑娘,所以……” “所以才会被送到本王的床上。”三皇子笑了,笑的很冷,若冰雪寒霜里即将绽放的雪莲。 “阴差阳错。”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卷入这场少女失踪案中了。 想到这里,东方辞警惕看向三皇子,质问道:“那日你为何在这里?” 三皇子默然,看着那怀疑的目光,心口隐隐作痛。 见他不答,东方辞哼道:“难道此间主人也与你有关?” 她记得他说过,“你不过是此间主人送给本王的舞姬。” 三皇子摇头苦笑道:“无关,那日也是我第一次来。”顿了顿他又道:“这是第二次。” 东方辞坐下,抬眼看着他。 三皇子却看着那些抱在一团的女子们,捏着嗓子问道:“你们中可有一个叫墨雪的?” 女子们摇摇头。 三皇子又问:“你们可知道哪里还有被关的少女?” 众人茫然,其中一个似是凝眉思索,良久她道:“好像有个叫墨雪的,昨夜被带出去了。” 三皇子一喜又面色一沉问:“被带去哪里?做什么?” 这次的声音没有掩饰,女子们听到竟是男人的声音,不由一呆,而后瑟缩着往后退。 “你是男人?你想做什么?滚开……” “啊……救命……” 东方辞连忙上去捂那尖叫女子的嘴。 三皇子一怔,忙点了她们所有人的穴道。 东方辞露出职业的笑容,温和正派:“各位姑娘不要担心,我们是来拯救你们的,我是女子,他因为是男子无法潜入,只能女扮男装,还请诸位妹妹不要惊慌,若是惊动了歹人,我们就救不了你们了。” 女子大眼睛眨了眨。 东方辞点开她的穴道。 女子双眼含泪,握住东方辞的手,泪水夺眶而出:“真的?你们真的是来救我们的?” 东方辞点头,一脸诚恳:“真的!我东……我发誓若说谎,天打雷劈。” “呜呜呜,你们终于来救我们了,他们抓了我们,把我们关起来,又打又骂,还让我们接待男人,我们不从,便把我们吊起来打,好几个姐妹都坚持不住了,你们再不来,我也……呜呜呜!” 女子失声痛哭。 其他几个女子,被定身,却也泪水直流。 三皇子心中复杂,解了她们的穴道。 “墨雪她呢?”他担心地问,却又有些不敢听女子们接下来的回答。 “墨雪妹妹和几个妹妹被关在刑房,若是屈从便会送到上房养着,若是不从,便会送回来。” “什么时候?” “天黑之前。” 三皇子松了口气。 东方辞拍了拍女子的背安慰道:“你们先别激动,定一定,养足精神,等到了晚上,我们的人来,便带你们出去。” “嗯。” “有救了,我们有救。”女子们喜极而泣。 “可惜我的丫鬟小佩,不知道被卖到哪儿了……” 众人沉默。 “我们的人?”三皇子疑惑。 “我们两人即可。”东方辞眼中冷光闪烁,点点凌厉的杀气透体而出。 沉默良久,三皇子道:“这宅子的主人叫柴源,我派人查过,并没有什么来头,只是与朝中大臣们多少有些关系来往,其中与二哥的来往最多。” “……当初你扇我耳光,我便察觉你来历并非歌姬那么简单,派人查过你,却没有查到任何踪迹,派人来问柴源,柴源推脱说不出究竟,只说是在教坊司买的,我便没继续查下去。” “为何不查?”东方辞察觉他话中有异,问道。 “后来我知道,这是我二哥等人常来的暗场子,便不好插手,免得……伤了兄弟和气。” “所以为了你所谓的兄弟和气,便不顾女子们的死活吗?” 三皇子沉默。 即使是现在,也不是跟二哥撕破脸的时候。 东方辞长叹。 “对不起。”三皇子歉疚。 东方辞摇头:“不用对我说,其实我没什么损失,不过是往腿上扎了一下,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你不恨我冷血漠视吗?” “事实上,如果今日不是你,我也不会管这种闲事,相比之下,我更冷漠。”她说的是事实。 别人的事哪怕关乎生命,也没有自己的事重要。 比如今日,她就几次想单独脱身。 “谢谢你。”三皇子似乎得到了安慰,微微一笑。 东方辞沉默半晌,抬头,目光锃亮,如北方天空最亮的启明星:“皇甫赟,我们挑了这贼窝,为民除害吧。” 三皇子点头:“好!” 两人一坐一站,一人粉色蝴蝶窄袖百褶裙,一人粉色蝴蝶衫,皆是战意盎然,君子同袍,不过如此。 相视而笑,不知哪里来的默契。 那将他们从暗室接来的管事出现,东方辞二话不说,直接将来的所有人打晕,护卫被她直接捏碎喉咙,而那管事则被悄无声息的拖入柴房。 “说,你的主人是谁?”东方辞看着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管事,居高临下的问道。 “你想干什么,小贱人你别嚣张……” “啪”的一声,话还没说完,便被东方辞打了一耳光。 不知为何,她身后的三皇子总觉得脸上火烧似的。 “是……是……我的主人是柴老爷。”这管事显然是个没骨气的,一巴掌就交代了。 “还有呢?”东方辞冷声问。 “不……不知道。” “嗯?”东方辞眼睛一眯。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几乎哭出声来。 东方辞鄙夷:“没骨气。”然后抬手捏碎了他的颈骨。 “皇甫赟,随我出去杀人。”东方辞战意高昂,嘴角勾起残忍的血腥微笑。 第27章 不谋江山谋百姓 三皇子没有回答,却捡起了地上的刀,递给东方辞一把:“会用刀吗?” 东方辞笑道:“勉强会吧。” 说着随意劈砍几下,“这刀不错。” 说着,两人推开了门,临走时交待柴房的女子道:“若墨雪等人被送回来,你们躲在草垛里藏好,坚持到晚上。” “是!” 众女子见识了东方辞的血腥手段,对她又惊又畏又信任。 如此高手,她们觉得真的能得救了。 将管事和护卫的尸体拎出来,随意丢在草丛中,东方辞看着雕梁画栋,百花争艳的八进富丽堂皇豪宅,笑道:“杀!” 两个女子打扮的身影,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粉色蝴蝶衣穿梭在院落中。 无论是巡逻的,站岗的,甚至是隐藏在暗处的暗卫,都被两人一一解决,杀出一条血路。 “柴源在哪儿?” “阁楼。” “啊——” 东方辞宛若一个杀人机器,问明柴源所在,便杀了那护卫。 烈日悬挂,本不适合刺杀。 可白天却是雅居山庄戒备最松懈的时候,暗场子是夜班工作的,因此,时至中午,护卫还在休息。 七层阁楼内,八面窗户皆敞开着,柴源正抱着一个美丽女子上下其手。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 柴源身体一震,怒吼:“哪个不要命的作死啊?” “柴老爷好大的火气啊……啧啧啧,大白天的这么好兴致?”东方辞抱着染血的刀,依靠在门边,往里面扫了一眼,戏谑一笑。 只见柴源敞胸露怀,女子只穿着亵衣,屋内一片狼藉。 “你别看。”东方辞刚刚站定,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眼睛,拉了出去。 她脚步踉跄,跌在男人怀里。 男人皱眉看着她:“那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皮都松了。”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挣脱他:“你去?” 三皇子提刀,威风凛凛的走了进去。 东方辞只听里面的惊叫声,求饶声,惊呼声,还有闷哼声。 “来人,有刺客……” “大侠饶命,您要多少钱,我多少都出。” “啊……”女子尖叫声。 “三……你是三殿下?你怎么……唔!” “饶命,三殿下饶命……” “唔唔!” 东方辞走了进去,却见柴源身上裹着床帐,被绑在床柱上。 女子跌坐在地,惊惧抽泣。 见东方辞进来,三皇子道:“他嘴硬的很。” 女子看到东方辞,却惊叫一声:“你,真的是你……” 东方辞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你认识我?” 女子却像是见了鬼似的道:“你为什么还活着,你……” “嗯?” 东方辞与三皇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你做过什么?”三皇子问。 女子战战兢兢的躲在墙角,断断续续求饶道:“对不起女侠,我错了,我不该陷害你,那天你闯入柴房,是我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你身上,他们才会带你去见客的,我一直很后悔,我一直在忏悔,你不是死了吗?我一直在给你烧纸,真的,别杀我,别杀我……” 东方辞眨眨眼,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自己是这么被送到他床上的。 三皇子一刀劈向那聒噪的女子,东方辞阻拦:“你干什么?” “她害你如此自伤,心思歹毒,我杀了她。” 东方辞叹道:“算了,她也是受害者,我也没什么损失!” “你太善良了。”三皇子叹息。 东方辞一掌把那女子打晕,残忍笑着走到柴源面前。 “柴老爷,听说你嘴硬啊。”东方辞掰手指,发出“咔吧咔吧”的骨节脆响:“你若早交待,少受皮肉之苦。” “你们说什么我不知道。”柴源默然。 东方辞笑了:“呵呵,其实我也希望你是忠心耿耿的,这样我的手段就能使出来了。” 说着,她一拳打在柴源心窝。 “噗!”柴源当即吐血。 她卸了柴源的下巴,找出口中的藏毒,刀尖划开他的衣服,笑道:“柴老爷,你说你这娇生惯养的,能承受的住小女子几刀呢。” 不等柴源说话,刀光闪烁,他身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 “啊……”疼痛传来,柴源惨叫连连。 东方辞手指戳了戳伤口,笑道:“没想到你这作恶多端的人,血竟然是红的?” “饶命,饶命……”柴源求饶,却始终不说主人是谁。 东方辞见他虽然担心害怕,却始终不肯说出,不由赞他还算忠心。 “你年纪不大,应该才四十多吧,瞧这身体虚的,祸害了不少小姑娘吧,不如我把你变成太监怎么样,或者把你后花园的大黄狗牵过来,让它一点一点把你变成太监……” 三皇子看的心惊肉跳,只觉某处微凉。 “别,不要,饶命啊……” “说,你的主人是谁?” “恩仇录……他……呃!” 一根箭头瞬间刺入柴源脖颈,他当即瞪大眼睛死不瞑目,黑血从脖颈流出来。 “不仅用了暗器,还用见血封喉的剧毒,恩仇录……” 东方辞瞬间闪躲在墙角,看着柴源迅速黑青的脸色,不由喃喃。 “应该是护卫们被惊动了。”三皇子总结。 东方辞惋惜:“可惜没有说清楚,还虚查明恩仇录是什么意思,接下来便是如何杀出去了。” “天快黑了。” “月黑风高,杀人放火。” 于是,东方辞飞快点燃了阁楼。 三皇子则是将涌上来的护卫一一阻杀。 东方辞很快赶来帮忙。 两人一夜一天滴水未进,劈砍之间渐渐力不从心。 眼瞧着火势越来越大,两人杀出重围,迅速隐顿。 “这女人,看着娇小,怎么那么重。”推开柴房的门,东方辞扔下从阁楼里背出来的女子,坐在柴堆上喘息。 受害女子们听到是她,忙拔开草垛看过来。 “女侠,我们得救了吗?” 东方辞捶腿道:“藏好,还须再等等,等官兵来,我们还要出去杀敌。” “墨雪回来了吗?”三皇子问。 女子们摇头:“没有。” “刑房在哪儿?” “此处往东第三间房地牢。” “好。”三皇子点点头,转身离开。 东方辞跟了出去,关上房门,问道:“我帮你。” “嗯。” 还好因为阁楼的乱子,刑房的看守都去救火了,两人顺畅的进入刑房。 小小的房间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地下竟然又二十多间牢房,里面吊着,绑着的皆是少女,遍体鳞伤。 不知为何,东方辞心中微微抽痛。 人性究竟是怎样的扭曲和邪恶,才会作出这种地狱里才会出现的一幕。 她愤怒,不管是为名为利为财为权,都不该作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来。 此时她突然理解师父的话,在其位,谋其政。 突然明白皇甫赟那句‘不谋江山谋百姓’的意义。 将受伤的女子们意义搀扶出来,女子们疲惫哀伤,似乎没有了生的念想,就算得救也没有欢喜。 沉闷,压抑。 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东方辞跑出去,放了几把火,略略宽慰了这些女子一翻,看着少女们被救出,这才与皇甫赟一起离开。 第28章 两清了 天色微暗,两人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 三皇子背着昏迷的墨雪,看向东方辞。 不知令他如此不顾生死也要拯救的女子,跟他是什么关系? 看着高俊男子背着柔婉娇弱的清丽女子,东方辞会心一笑,脑海中幻想出无数红袖添香,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戏码,郎才女貌,倒是不错的一对。 “你要走了?”三皇子目光轻柔,眸中点点心事晕染。 东方辞点点头,怅然一叹道:“该走了。” 气氛有些沉闷,气压也低的可怜,五月的风,仍旧是冷的。 女子百褶裙飘起,宛若随时都可能飞走的蝴蝶,小脸上粘着血渍,单薄的站在深巷中,孤独而遥远。 他看着她,像是看着随时可能消失的泡影,几次深情款款诉说心事都被打断,若此时再不说,他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我喜欢你!”三皇子平静的说,眼神深情款款:“或许现在说这种话时机不对,但我一直想跟你说,我喜欢你。” 东方辞恍惚,看着三皇子疲惫却温柔的脸,刀削斧凿般的英俊。 他竟喜欢她。 难道他对男装的自己那么熟稔和亲切,是因为喜欢女装的自己? 有些好笑,又有些恍然,东方辞笑了。 她摆摆手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三皇子黯然。 东方辞看着他,觉得今天的他,格外的顶天立地,魅力四射。 “今日并肩作战,皇甫赟,你很不错,如果你来当皇帝,我会很赞同。”说罢,她摇头笑了笑,晃去脑海中这不该有的混乱想法,将脖子上带了一天的巨大东珠和宝玉取下来。 踮脚挂在皇甫赟脖子上,抚了抚硕大的圆形宝玉,她笑道:“这是我初次做贼的战利品,之前打了你,是我不对,我误以为你跟我仇人是一伙的,所以出手毫无顾忌,对不起,希望我的道歉和我的赔偿你能接受,从今以后,咱们就两清了。” 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后会无期。” 微微一笑,潇洒转身。 三皇子怔怔的看着她,还没有从那句我有喜欢的人和当皇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女子已经走远。 他看着那因疲累而踽踽独行的瘦弱背影大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东方辞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再见。 以后你不会再见到这张脸。 三皇子站立良久,终是长长一叹。 墨雪睁开眼睛:“殿下,您一定很喜欢她。” “醒了,我送你回家,你娘在等你。”三皇子看了看北方的启明星,耀眼,明亮,却终究不属于他。 墨雪摇头:“不,我不想回家,我这一身的伤,若母亲看到,会伤心的。” 三皇子点头:“也好,你暂时住在王府,等养好伤再回去,你母亲那里,我会派人传话过去。” 墨雪点点头,没有说话,冷风吹来,她缩了缩脖子。 良久她道:“殿下,我想学武。” “嗯!” “我爹戎马一生,为国尽忠而死,而我身为她唯一的女儿却如此无能,我要学武,像她一样可以与殿下并肩作战。” “她?” “嗯,就是刚刚告辞的那位姑娘。” “好。” 墨雪的父亲莫重云,是为了救他而死的。莫重云最大的心愿就是女儿平安,因此墨雪失踪,他才会格外关心,亲自查找线索。 墨雪看了看三皇子凌乱的女装发髻,抬手想帮他束发。 “做什么?” “雪儿想帮殿下束发。” “不必了……” “这样挺好!” 粉色蝴蝶衫在他高大俊逸的身上,格外飘逸。 傍晚的风,很冷又有点暖,她独自走在街巷无人处。 因为忌惮三皇子身边的帅大叔暗卫,她并不急着回去,而是慢慢悠悠的逛了大半个东街。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她才终于在人群中,察觉到一丝帅大叔的气息。 玩味一笑。 她进了一家成衣店。 “呦,姑娘,来看看本店新出的款式和料子,花样繁多,总有一款是您喜欢的。” 东方辞看着木架上挂着的成衣,随便点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买了。” “啊?哈哈,好嘞,小的这就给你包起来。” “不必。”东方辞摆摆手,“帮我取下来就好。” 掏出一定银子,足有二十两:“够吗?” “够,够了够了。” “可有试衣的地方?” “有,有有有,翠芝,带这位小姐试衣。”掌柜的一连声的应和,并叫来自己的女儿。 “小姐请随我来。” 掌柜的将所有衣服取下来,递给女儿,看着他们进去,这才市侩的端详着银子。 翠芝走出来道:“这位小姐真奇怪,没有带一个丫鬟不说还不让我服侍。” 掌柜笑道:“少见多怪。”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翠芝道:“怎么还不出来。” “你去看看?” 翠芝离开,而后奇怪道:“咦,人呢?” 掌柜也颇为稀奇,随后笑道:“管她呢,反正付过钱了。” 成衣店后门,一个肥胖丰腴的女子,扭腰摆臀,姿势妖娆的走着,头上带着大朵牡丹,脸上满是麻子,引得无数人观看又嫌弃着转开脸。 察觉无人跟踪。 她又进了一家成衣店。 这次,她买了男装,摘下人皮面具,将这面具丢入水刚之中,粉黛齐全的面具顿时在清水中化为泡沫。 甩掉了帅大叔,她终于放心的回到国子监。 三皇子的王府中,帅大叔一脸歉然的跪在他面前。 “属下无能,跟丢了那姑娘。”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你竟还跟丢?” 帅大叔低头,满脸自责:“没想到她会如此谨慎,最后是在国子监附近失去她踪迹的。” 三皇子长叹:“国子监吗?” 先前他把国子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难道她不是住在国子监内,而是国子监附近的百姓? “是的。” “去查一下女飞贼的事吧。”既然查不到她的踪迹,就看看她想干什么吧。 悄无声息的回到属于她自己的简陋院子,推开门,便看到苗槑担忧的目光望来。 温润平静的眸子在她身上扫视一圈,见她疲惫,不由叹道:“又受伤了?” 东方辞耸耸肩:“小伤。” 雅居山庄遇到的那些护卫,武功平平,奈何人多,也有内功强一点的,在东方辞身上留下几道刀伤,都是小伤,没什么大碍。 在那压抑沉闷的少女中间,安慰受害少女的时候,她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突然想起三皇子来,他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充满了心疼与怜惜,想来是因为这些伤口吧。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就算我是神医之徒,也保不住你这作死的命。”苗槑把她按在床上,无奈叹息。 东方辞道:“小伤而已,又没啥大问题。” 苗槑沾了她的血,放在鼻间嗅了嗅,摇头道:“伤是小伤,只是你的伤口之上沾了腐叶毒,再有一个时辰,就会伤口腐烂,化脓,最后流血而死。” “啧,这么利害?” 苗槑拿来一个木制的小勺子,伸手就要往东方辞伤口上刮。 “等等,你要干什么?” “刮毒疗伤啊?” “我还成关羽了,呵呵!让我先洗把脸,化个妆,稍等。”东方辞跳下床,飞快的洗脸,画了剑眉。 然后躺在床上道:“你开始吧。” 说罢,做咬牙坚持状。 苗槑白了她一眼道:“我用了药,不疼的。” “这样啊,那就好。”东方辞放心了,任他施为,并且口中不停的讲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东方辞感觉四肢发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由愕然:“你怎么把我裹成木乃伊了?” “有助于恢复。”苗槑神色平淡,声音中夹杂着怒气。 东方辞感受到他生气,乖巧的点点头:“好吧,听神医的。” “哼!”冷哼一声,苗槑又拿出一碗药,亲自捧着药盅,一勺一勺喂她喝。 东方辞小鸡啄米似的喝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阴沉的脸,不敢说话。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啊。 突然门外响动,两人一惊。 而后屋里走进几个人来,东方辞看到那人,顿时又惊又吓,忐忑又庆幸。 那人看到她却大惊失色。 第29章 皇帝没那个意思 “皇上?”东方辞大惊,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全身都无法动弹。 皇帝看着东方辞一同样震惊,“爱卿你怎么会受如此重伤?” 皇帝一身玄色袍子,上绣着祥云图案,头上带着木簪,浑身上下并没有戴其他的豪华配饰。 而东方辞呢,大字型躺在床上,全身裹着白纱,四肢如同木棍一般无法动弹,胸口平平,身材平平,瘦小的像个十多岁未足量的少年。 皇帝凑到床边,悲悯长叹,才十五岁,真是难为他了。 苗槑托着药丸站起来,给皇帝让了位置。 他眼中有些震惊,有些无措,以至于都没有跪下行礼。 “给朕。”皇帝朝苗槑伸手。 苗槑一愣,手中的药盅已经被皇帝夺走,手中微微一凉。 东方辞忙道:“恕微臣失礼,没想到皇上您会过来,也没有准备,还请皇上见谅。” 还好她回来得早。 庆幸她的身体被包裹。 万幸她现在的身材,根本看不出男女。 “朕本想着避讳外人闲话,这几日便没有过问,不曾想你竟受如此重伤,是朕疏忽了,试图伤害你的人,朕已经处置了。” 说着皇帝舀了勺药,送到了她嘴边,东方辞震惊畏惧,脑中如被雷劈了一般空白。 疏忽了什么意思,咱们没什么关系啊大哥? 还有处置的是谁?被禁足的张贵妃吗? “喝药。”皇帝声音严肃,表情却十分的从容。 那表情像是在做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一般,在场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东方辞下意识的张嘴,将药吞入喉中。 因为皇上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和声音,太像苗槑了。 她下意识的就张口喝药。 吞下之后她才呼吸一滞,气息不稳,呛得咳嗽连连,面色通红,浑身发抖。 怎奈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猛咳着却无法缓解。 皇帝看着咳嗽的东方辞,微微出神:“你就这么不想见朕?” “咳咳咳!”东方辞感觉肺管都有些疼了。 没查清楚你跟我娘的关系,我确实不想见你。 “咳咳,咳!”不知想起了什么,皇帝像是被传染一般,也开始咳嗽起来。 屋里一躺一坐两人,相对咳嗽,皆是脸色通红,无言以对。 高瑜公公连忙帮皇上拍背顺气。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虽然在两人咳嗽的喧闹中,屋外的风吹动窗子,发出“吱呀”的轻响,在这落日黄昏,格外清晰。 窗外已无阳光,天光夹杂着万家灯火的气息,伴随着郎朗读书声,透射进来。 东方辞小脸爆红,像是刚从热锅里捞出来的虾,红的发光。 苗槑见此情形,也不管皇帝是否在场,忙踱到床边,为她把脉,并且伸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下,一手顺手臂的经脉,一手抚胸口顺气。 一阵抢救之后,东方辞的咳嗽这才缓和一些。 东方辞一脸无语的望天,她是真的被呛着了。 “皇上,请恕微臣实在是不方便,您……”东方辞看着一直咳嗽的皇帝,目光里满是歉意。 高公公眼睛微微一瞪。 这话的意思竟是撵人,若是别人来说,怕是早就掉了几次脑袋了。 皇帝一连声的咳嗽,他朝东方辞摆摆手。 反而是看向苗槑道:“咳咳……你是大夫?” 苗槑点点头,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东方辞见此立刻道:“苗槑,你给皇上把个脉吧,多少替皇上缓解一下咳嗽!” 苗槑又点点头,不卑不亢的走到皇帝身边。 高公公脚步上前。 皇帝朝他摆摆手。 高公公点头退后,却警惕的看着苗槑。 这打扮颇有苗疆风情的男子,从他们进来,一言未发,大凡沉默之人,一旦动起来,其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根底的人,让他怎能放心。 皇帝伸出手来,苗槑坐在床边,为皇帝切脉。 苗槑手指刚刚搭在皇帝手腕上,便微微一愣,而后又诧异抬头看向皇帝,最后,皱眉沉思。 高公公心中腹诽,真是没有规矩的山野村夫,竟与皇帝平坐。 东方辞身体依旧僵硬的躺在床上,拼命深呼吸调整。 人生际遇真的是变化莫测,她刚在三皇子哪儿受了伤,又在皇帝面前丢了脸。 她这个状元做的,实在古怪离奇。 似乎把脉很久,东方辞缓缓蹭着往床头拱,想看到皇帝的情形。 皇帝时不时的咳嗽一声,看着苗槑身侧东方辞幼稚可笑的举动,瞳孔中渐渐浮起笑意。 真是个小孩子。 “您这是不治之症,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东方辞往上拱的动作顿了顿,“咳咳咳……”剧烈咳嗽起来。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苗……苗槑,你别乱说话!”她连忙喝止。 苗槑却放开了皇帝的手,伸手在皇帝胸口点了几下,又在皇帝胳膊上的几处穴位按压了片刻。 效果立竿见影的好。 皇帝的咳嗽,瞬间停止。 他摆了摆手:“苗槑?医术比朕的太医强,至少敢说实话。” 皇帝显然是对自己的病情心知肚明,并没有生气,反而对苗槑满眼的欣赏。 东方辞深呼吸:“皇上您别听他乱说话,他就是臣经过苗疆的时候遇到的一个江湖游医罢了,医术不怎么好的。” 她不想让苗槑卷入危险,不管是扬名还是宣传,都不应该先从皇上开始。 毕竟,为皇帝服务的,是整个太医院。 苗槑点点头,颇为认同:“是,我医术太差,很多病都治不了。” 说着,他看向东方辞,比如她的病。 皇上笑了:“大夫又不是神仙,哪能药到病除。” 苗槑看了一眼皇帝,道:“我给您开个药方吧,您回去试试,或有缓解。” 皇帝点点头。 东方辞瞪了苗槑一眼,眼神传送,皇帝缺大夫吗?缺药方吗? 苗槑无视。 东方辞只好朝皇帝露出职业的笑:“皇上,微臣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但凡服药不可中途改变药方,您用苗槑的药,可让为您诊病的太医先看看,是否有冲突的,免得损伤龙体。” 不管怎么说,她先给苗槑这鲁莽的自荐药方的行为推脱责任吧。 高公公收了药方,笑着放在袖子里。 皇帝则是坐在床边看向东方辞。 虎眸微眯,神情奇怪的看着她。 东方辞只觉得有什么凝重的冷气在自己身上扫过,就算隔着厚厚的绷带也让她颤栗。 皇帝的眼睛里有回忆,有怅然,有欣赏,还有点点心疼,却唯独没有占有欲。 不知为何,东方辞放心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疲惫,又受了重伤,还有这么一遭担惊受怕,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困意袭来,她拼命想睁开眼睛,却只觉难受异常,无论如何都打不起精神。 片刻之后,她便就这么木桩似躺着,肩膀靠在枕头上,后脑勺抵着墙,以一个极其难受的姿势沉沉睡去。 皇帝又坐了片刻,看着沉睡的东方辞。 他长长一叹道:“既然你不想见朕,那就好好休息吧。” 说罢,皇帝领着高公公和一个至始至终都隐藏在角落的侍卫,转身离开。 苗槑送客。 回到屋中,却见东方辞一脸精神的睁着眼睛,额头冷汗涔涔。 第30章 勒令搬家 “真xx刺激……”东方辞看着苗槑,笑的艰难。 苗槑瞥了她一眼,摇摇头,坐在床边,看着尚有大半,却已经凉透了的药:“不能喝了。”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一脸劫后余生道:“见了皇帝陛下,你都没有什么感慨吗?” 苗槑摇头:“没有,他快死了。” “嘘,你小声点,隔墙有耳。”东方辞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她。 如果她不是不能动,她一定塞住苗槑的嘴。 “无碍,现在没人,皇帝脉象虚扶,身体比常人虚弱,内力空虚又长时间服用大补之物,以至于略显肥胖,徒长肥肉更是负担,他与你一般,最多只能活两年。” “如果你来医治呢?”东方辞笑容一敛,神情凝重。 “说的便是我的医治,他若服药,便是两年,若不服药……” “多长时日?” “八九个月吧,生机已断。” “哦!”东方辞长叹,若伤害父母的人是他,自己可要提前了。 “你不想他死?”苗槑抬手去拆她身上的绷带。 东方辞摇摇头:“这消息太突然了,我只是有些茫然,若他真是凶手,杀他随时都可以,可……”天下百姓怎么办。 昨天以前,她并没有将这些事考虑其中。 可现在她深深觉得,一位品性好的人继承大统是多么重要的事。 “在想什么?”平静的声音落在东方辞耳边,苗槑奇怪地看着她。 声音虽轻,却犹如惊雷一般落在东方辞耳中。 “对啊,我想这么多干什么,天下关我屁事。”她故作轻松的说道,心中却是沉重。 “是吗?可你的心已经偏了。”苗槑替她把身上被汗水染湿的绷带去掉,重新上了药,再重新给她绑成木乃伊。 东方辞看着自己的心口,笑道:“废话,人心本就是偏的。” “你这是承认偏向太子和三皇子吗?” “不,我拒绝。” 苗槑长叹,一脸的伤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换了药后,东方辞沉沉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洒在东方辞脸上。 耳边传来一阵阵的轻响。 她疲惫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昏沉,全身僵硬,有些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 “衣服单独装在一个箱子里,手脚麻利些。” “对于一个状元来说,书籍是最重要的,小心着点。” “这怎么还有女人的衣服啊?”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谁家没有几个亲人,这很正常,都装起来。” 被女人的衣服惊醒,东方辞抬眼去看,只见自己屋中突然多了一群人,高公公站在一旁看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嬷嬷指挥着统一宫装的宫女们收拾装箱。 而苗槑则是坐在桌子旁,用小药庐就在屋中熬药。 “你……高公公你们这是……”东方辞茫然。 难道是昨天自己装睡惹怒了皇帝要被抄家? “状元公您醒了,皇帝下旨,令您即日搬到新宅,由老奴亲自操办。”高公公笑的和颜悦色,却毫无可回旋的余地。 说着他还晃了晃手中的圣旨,也不宣读,直接递给东方辞。 东方辞一愣,打开看了一下,无奈点头:“好吧……” 她瞅了瞅那些被单独装在一个箱子里的女子衣服,忙道:“劳烦几位姐姐将这些服饰收拾好些,这是我特意为老堂姐准备的京城新款夏装,过些日子要送回老家的。” “状元公可真有心,您放心吧,奴婢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些都是做事勤快的宫女,不会弄乱弄脏的。” “如此就谢谢这位嬷嬷和各位姐姐了。” 被叫姐姐的宫女纷纷掩唇而笑。 当屋里的东西被收拾一空,就连东方辞也被搬上了担架,送上墨黑色黄盖绣着龙凤纹路的宽敞马车。 苗槑依旧神色淡然的熬药。 东方辞郁闷加无奈,这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过几天不知又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货物一般被放在柔软舒适的云被拔步床上。 看着屋内穷极奢华的装饰,描金浮雕的衣柜,古朴贵重的摆设,还有寻常地方难得一见的兰花,她大叹腐败,太腐败了。 而帮她搬家的众人消失无踪,只有苗槑和新宅管家还在摆弄屋里的装饰。 “刘管家,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东方辞朝他摆摆手。 管家躬身离开。 苗槑端坐在罗汉榻上,一双眸子上下左右打量,似乎对这里的布置十分满意。 “怎么办啊,苗槑,我怎么感觉像是被包养了一样?”东方辞哀嚎。 苗槑“哼”道:“我猜皇上没这个意思。” “可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除了你都是陌生人,让我怎么放心。” 苗槑耸耸肩:“与我何干。” 正说着,管家的声音传来:“老爷,有客人来看您。” 接过他递来的名帖,东方辞道:“请进来吧。” 管家躬身:“是。”倒退着离开,动作规矩谦卑,不多问不多说也不多看,完完全全的宫中做派。 看着名帖上秀气的皇甫宁三字,东方辞喃喃。 “孔立,凌云霄他们怎么跟公主一起来了?” 头疼,她不想见公主,可凌云霄和孔立却不能不见。 难搞哦。 “啧啧,怎么伤成这样?看来为了救三皇子,你也是拼了老命了。”凌云霄一身绿色长袍,素雅淡然却活泼,俊俏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戏谑和嘲笑。 “凌云兄,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东方辞瞥了他一眼反驳道。 孔立拱拱手:“是伤的重了些!”转而一笑,他又道:“还是你们两个的感情好。” “孔兄,你来了。”东方辞朝他微微一笑。 孔立道:“是啊,听说你搬家,我便来看看,你这独得圣宠的样子,不知道又要酸死多少人呢。” 东方辞长叹:“只怪我长得天生丽质难自弃,天下之人皆动心啊……” 凌云霄扁扁嘴:“且,就你着一身布条裹着,还天生丽质?丑死了。” 东方辞往他们两个身后看了看,问道:“公主呢?不是说宁公主也来了吗?” “皇后娘娘懿旨将她唤走了。”孔立端坐于太师椅上,笑着回答。 府中侍女送上茶水。 孔立抿了口茶,笑道:“真是好茶,这开始我第一次在你府上喝到茶。” “孔兄这话说的,就跟以前我怠慢你了一样,我是太穷买不起书童好吗。” 孔立却放下茶,站起身来拱拱手笑道:“为兄明白,茶也喝了,人也看了,为兄还有公事,就不耽搁了,有空再来看你,告辞。” 东方辞朝他摆摆手,笑道:“慢走,我就不送了。” 凌云霄有些疲惫的坐在床边小凳上,看着两人说话,安静的有些不像他。 东方辞笑道:“是不是被我的伤吓到了?” 凌云霄点头:“确实被吓到了。” “我这都是装的,为了博取同情嘛,你看孔立一点都不担心。”东方辞耸耸肩,很是轻松的说着。 她这一身白布包裹成干柴木棍,能动的也只有脑袋和肩膀了。 “你倒是胆子大,敢欺君。” 东方辞无奈耸肩,见他嘴唇苍白调侃道:“怎么你身上也有伤?难不成是被你爹打的?” 凌云霄伤感摇头:“没办法,被人阴了,我倒没什么外伤,就是内息有些紊乱。” 东方辞放下心来,点点头。 两人相对而坐,相互看着对方,片刻沉默。 气氛有些沉闷,两人只是几天未见,仿佛生疏了许多,这让东方辞很不适应。 “我最近认识一个人,他跟你很像。” “谁?” “三皇子,跟你一样可靠,真实,喜欢胡闹。” 凌云霄但笑不语。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东方辞看着他问,一脸担忧。 凌云霄苦恼道:“还有能有什么打算,继续读书科考呗。” 东方辞僵硬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可怜的娃。” 凌云霄眼神微动,也抬手捏着她的脸,笑道:“可怜的娃!” 千言万语,无数情绪,关心与担忧,似乎都融在这两句相同的话里。 第31章 理想 男人的脸上,肌肤白皙紧致,经过她的拉扯,俊美的脸变形的有些傻气。 东方辞微微一愣,缓缓松开了手,她看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捻动几下,心中划过一模异样。 总觉得,他的脸不该如此僵硬。 这念头一闪而过,并没有在心里留下特别深的痕迹,耳边传来凌云霄的声音。 “子期,为兄这辈子估计是考不上状元了,你日后仕途畅通,有没有什么理想?”他抽回了手,随意往床上一趟,双手抱着头,枕在床框上。 这新宅的紫檀拔步床实在是太大了,上面铺着厚厚的云被,有淡雅梨花香。 东方辞竖着,凌云霄就这么横着躺在她脚边。 曾经,无数赶路同住一屋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休息的。 可不知为何,入了京,越发有距离感了。 东方辞想了想,认真回答:“活着。” “嗯?”凌云霄侧头疑惑看向她。 东方辞笑了,笑容飘渺脆弱,犹如瞬间便会破碎的蝴蝶。 一旁熬药的苗槑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你呢?”东方辞问。 自己身中剧毒,苗槑的话,最多能活两三年,她希望自己能活着,同时,她也希望失踪的父母,健康的活着。 凌云霄转回头,鼻梁高挺,侧脸形成完美的弧度。 “国泰民安。” 这四个字,让东方辞瞬间想到三皇子。 那个以国家民生为己任的人,虽秘密很多,却为人宽厚,心系家国。 看着凌云霄的侧脸,渐渐的与三皇子的重叠。 东方辞眨了眨眼,猛地摇头。 她这是在想什么,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纵然志同道合,怎么会是同一人。 “有个人,跟你是一样的想法,你可知我在猎场受伤的经过?” 凌云霄摇摇头:“一直想问你,却没时间,以你的功力,竟然能伤成这样,刺客也着实强悍。” 东方辞笑了,她将受伤的经过讲述一遍,最后感慨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那三皇子,明明内功高强,却偏偏要做人情笼络,伤的比我还重。” 凌云霄脸色微红,这是他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 “他这人虽然有些手段,可想救我的心,我是看的明明白白,他并未将他皇子的身份抬高,十分的平易近人,甚至……”甚至可以为了救一个属下的女儿,亲力亲为,身陷险境。 “他还曾跟我说,不谋江山谋百姓,你说,这样的人,我能否信他。”东方辞问的迷茫。 她最初的目的只是报仇,可这几天经历的种种,被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男人的情怀所感动,竟也点燃了一腔热血。 凌云霄呆了,他本就是三皇子,东方辞说的这些他很清楚。 可他却没想到,东方辞会问自己,这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终是不愿放弃拉拢的机会,郑重点头。 “可信。” 认真而又凝重的神情,令东方辞一呆。 “若是真心为国之人,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初心总是好的,你若拿不定主意,可以看着他,提醒他,辅佐他,这不就行了?”凌云霄侧身,左手撑着脸,一个贵妃卧的姿势看着她,瞳孔中似有星辰闪耀。 东方辞愣住:“你为何为他说话,你们认识?” 凌云霄摇头:“我不认识他,但我却是听说过见过太子殿下的,太子忠厚仁孝,素有贤者之命,宽容豁朗,是个很好的储君,听说三皇子辅佐的是太子,便能信他。” 东方辞认同:“你说的没错,我见过太子一面,是个可靠又仁厚的人。” “咱们从雷州一路行来,百姓疾苦,众生如堕地狱,记得南昌府水患之后的瘟疫,朝廷救治不利,百姓几经生死……哎,不提了,说起来都是伤感。” 东方辞蜜色的肌肤上似有光辉闪过,明眸若温煦阳光,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道:“是不能让跋扈乖戾之人承继大统呢。” 纵使只有两三年,她所做的不多,可师父说的对,在其位,谋其政。 凌云霄怔怔的看着她。 这瞬间,瘦弱的人儿就像是破茧而出的蝶,美的惊心动魄。 他心底却微微一痛。 明明是高兴的事,他心中却陡然生出伤感来。 摇摇头,驱散心中的伤怀,凌云霄哈哈一笑道:“你这话若是传出去,一定会被摘了脑袋。” 东方辞也笑了:“若有人知道这话,我先……摘了你的脑袋。”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知道你一心读书考取功名,定然也是想报效国家,等你考中进士,我帮你引荐三皇子。” 凌云霄躺着拱拱手,笑容古怪:“先多谢你了。” 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东方辞看着随性恣意的他,看自己的眼神全是朋友之谊和哥们的感觉,完全没有一丝其他意思。 她长长一叹,他怕是早忘记了,韶州落霞山庄两人被暗害追杀时,逃入山洞那夜发生的事了,自然忘记了他昏迷半月自己的精心照顾,那时候,她身穿女装四处求医。 是啊,他……重伤昏迷了。 摇了摇头,东方辞问:“对了,你那真爱找到了吗?” 凌云霄神色瞬间黯然,笑容僵硬到伤心不过短短半个呼吸间,他摇头苦笑:“不提了。” “啧,没找到?不应该啊?世上有哪个女子能逃脱你的魔爪?” “就会调侃我,听说你痴恋李家女儿李湘芹,人不也没搭理你。” “我那是做戏,不喜欢她。”说着,东方辞伸脚踢向他,驱赶道:“躺在我床上还挖苦我,去去去,离我远点。” 凌云霄坐起身来,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又坐近了些,“定要恶心你,你说遇到一个可心人儿多不容易,人家偏偏有喜欢的人了,哎……” 东方辞僵硬伸手搭在他肩头,拦着他的肩膀,“啧”了一声,“真巧,我痴恋的那个人,也有喜欢的人了。” “咱俩不愧是难兄难弟。”东方辞趁机揉了揉他的脑袋,一脸同情。 内心却早已欢喜到想要跳起。 凌云霄扒开她木棍似的胳膊,翻了个白眼:“谁跟你难兄难弟,我真情实意,你是虚情假意,虚伪。” 他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东方辞。 东方辞却伸手戳了戳他的心口,调笑:“真情实意看不到哇,亲,你当时应该把心抛出来给她,不过呀,人家既然有喜欢的人了,你便不能插一脚了,第三者是可恨的。” 凌云霄轻轻打掉她的手,不自在道:“就会说风凉话。” 东方辞笑容明媚。 看她欠揍的样子,凌云霄站起身来,哼道:“除了会打趣调戏我,你还能不能正经点,不说了。” 说罢,他随性而为,起身便走。 东方辞朝他的背影摆摆手。 看到苗槑,东方辞问:“苗槑呀,你的理想是什么?” 苗槑看着小药庐,声音平静,无波无澜:“悬壶济世。” 第32章 开医馆 因苗槑理想是悬壶济世,东方辞便决定给他开医馆,毕竟这是目前最好实现的理想。 将后门几间门房打通,全都给苗槑当做了医馆。 药柜和柜台都是现买的,一应俱全,短短三天在全府邸家丁丫鬟的忙碌下,明辉堂开业了。 刘管家站在门口迎客,苗槑坐在诊桌上等候病人。 东方辞则坐在自己特制的“轮椅”上,将自己藏在柜台后,露出脑袋,看着医馆开张。 她本不想出现在这里,可奈何苗槑强求。 美其名曰,女人身上伤口太多影响美观,趁着新伤,给她用了重药,让她的肌肤能够恢复如初,因此,需要他时时看护,片刻不得离开。 东方辞只能顺从。 不顺从也没办法,她现在除了手指其他根本动不了。 就这么呆坐着,半天过去了。 “我说苗槑,这马上就午饭了,怎么一个人都没进来?难不成这小巷一个病人都没有吗?”东方辞看着门外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再看看屋里冷冷清清,落针可闻,不由不耐烦的询问。 “百姓身体健康,这是好事。”苗槑平静无波,不疾不徐地说道。 “嗬!什么好事,刚刚我还看到几个咳嗽的从咱门前经过,人家是不相信你的医术。” 苗槑摇头,不予理会。 东方辞忙喊门外站的有些蔫的管家和两个小斯:“刘管家,你们机灵着点,看到有病人,可以拉进来嘛。” 管家错愕,而后犹豫着回答:“……是!” 片刻后,东方辞听到门外有人惊叫:“啊——你们在干什么?放开我,救命……啊……” “欺男霸女?” “五十多的妇女有什么可欺的?” “听说是明辉堂接不到客人出来拉人了。” “啧,还有这样的。” “忒霸道了。” “放开放开我……”中年妇人挣扎着跑了。 管家等人从门外退了进来,脸上通红羞臊。 “老……老爷,拉不进来啊。” 东方辞扶额,朝他摆摆手:“算了算了……” 如此三天,空无一人。 东方辞干坐着,闲来无聊看苗槑放在柜台上的医书。 天色将暗,街巷里渐渐热闹起来,东方辞猛地一拍桌子。 苗槑吓了一怔,诧异看向她。 只见她拿过一张纸,大手一挥,然后将纸递给管家:“把这个拿出去,贴在门外。” 管家拿过来一看,顿时错愕:“明日起三天之内,看病不收任何费用。” 其中‘不收任何费用’这六个字,写的格外粗狂醒目。 “老爷,这样的话咱们岂不是不挣钱?” 苗槑也不解问:“为何如此?” 东方辞高深莫测的笑道:“还能怎么样啊,你看看外面百姓那么多,我就不信都没病没灾的,只是咱们新店开张,没有宣传,想要施展医术,总要有些手段不是?不挣钱也没什么,就当提前悬壶济世了。” 反正诸位皇子送来的赐礼,卖了不少钱。 苗槑似懂非懂。 管家却恍然大悟,忙点点头,招呼小斯拿浆糊,贴了出去。 百姓看到,纷纷聚集,议论纷纷。 东方辞下令,闭馆休息。 第二日一早,东方辞是被苗槑摇醒的。 “门外百姓排起了长队,随我去医馆。” “嗯?嗯……”揉了揉眼睛,东方辞被抱上轮椅。 医馆门外,百姓排成了长队。 苗槑将东方辞丢在门口,脚步略有急促,往诊桌而去。 东方辞错愕而后又回信心一笑。 跟着自己这么长时间,他怕是早就憋坏了吧。 咳嗽的,风寒的,发烧的,崴脚的,腰酸腿疼的,等等等等,纷纷怀着疑惑而来,带着满意而归。 这一日,苗槑忙的不可开交。 主要原因还是他的搭档太没用了,简单的药,东方辞和管家还能帮他,一些复杂的疑难杂症,则只能他自己取药配药了。 第二日给苗槑请了个学徒,才算轻松些。 第三日,医馆门前依旧排成了长龙般的队伍。 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东方辞惬意的坐在墙角看书。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我……”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东方辞抬眼望去,却见那人三十多岁模样,脚步踉跄,满脸通红,身体虚浮宛若醉酒,大汗淋漓又像是病重快死的模样,百姓心生怜悯,便为他让开了路。 那人走到苗槑面前,脚下一软,便歪倒在地。 苗槑连忙施救,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眉头骤然皱起。 “噗……”那人突然吐血闭气,瞬间便没了气息,状若死亡。 事情发生的太快,苗槑一愣,眼中闪过一抹茫然。 正待施救,人群中走出一长须老者,儒雅正派。 “死人了死人了,这位大夫,你怎么一下子把人医死了?”老者面上惊慌。 东方辞合起医书,推着轮椅靠近。 苗槑摇头道:“我尚未施救。” 老者却大喊:“大家快来看啊,大夫医死人了,都吐血了,太可怕了。” 百姓中许多没有看清楚的,顿时哗然。 “你们明辉堂开医馆,美其名曰不收钱,难道是为了杀人吗?不把病人的痛苦放在心上,只为了扬名,太可恶了。” 老者一把将呆愣的苗槑推开,半跪与地,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那吐血之人脖颈上针灸起来。 那人缓缓醒来,脸上的血色红潮也瞬间敛去,看上去无比健康。 东方辞揉了揉太阳穴,同行搞鬼啊。 苗槑显然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不过他也知道其中古怪。 面对百姓瞬间倒戈指责他的局面,他无言以对,根本无法反驳。 这一幕,像极了做错事的心虚。 东方辞暗暗摇头,这孩子啊,医术高明却没有人生经验。 “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但也行医了一辈子,最看不惯这种投机取巧,愚弄百姓的人,还有你,不配行医,你没有医德。” 长须老者指着苗槑,指责的义正言辞。 百姓气势汹汹:“没有医德,不配行医。” 对于百姓的配合,长须老者捻须微笑,眸中阴鸷光芒一闪而过。 那吐血男人也像是刚刚明白了怎么回事,声如洪钟道:“看来不要钱的医馆都是骗人的,哪有白看病不要钱的,这位大夫才是真正治病救人的贤者啊,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老夫高世云,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辈职责,小哥何必客气。”说着,高世云又看向苗槑道:“请你给这位小哥道歉,并且发誓,日后绝不行医害人。” 苗槑素来温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杀意顿生,宛若一尊魔神。 高世云吓了一跳,忙后退,且将百姓护在身后,让众人都看到苗槑如此肃杀冰冷的脸庞:“大家小心,他要杀人了。” 第33章 左右人心 “苗槑!” 一声沉喝,刺穿云霄,钻入苗槑心底,苗槑一愣,疑惑看向东方辞。 满脸杀气瞬间消散无形。 喧闹的众人也才注意到,这个一直坐在椅子上犹如背景板一般从来未出声过的男子,瘦弱单薄,却眉峰锐利。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东方辞的手脚已经能动了,只是还无法站起来,她朝老者拱拱手。 “在下东方辞,见过高大夫。” 高世云眸中划过一抹鄙夷的光芒,端着架子回礼:“原来是新科状元爷呀,老夫失礼。” 百姓顿时哗然,这瘦瘦小小的男孩儿,竟然是最近名满京城的新科状元。 对于有才学者,不管背后如何议论,当面,百姓都是很恭敬的。 东方辞玩味一笑,摇头道:“高大夫客气了,在下自从猎场遇刺之后,都是苗大夫帮我治疗,身上的伤,也算好的飞快,不知怎么到您嘴里,便成了欺世盗名之辈?” “他把人都医死了。”老者指了指吐血男子。 东方辞挑眉:“嗯?他还活着。” “那是老夫治好的。”老者傲然而立,挺胸抬头。 “高大夫可真是妙手回春,一根银针便能让人死而复生,在下佩服!”这话说的讥诮,颇为刺耳。 百姓也沉默起来,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除非是神仙。 “他当时并没有死,只是假死状态,若不是老夫出手相救,便真的死了。” “哦?原来没有死啊,那您一进明辉堂,只看了一眼便吆喝苗大夫医死人了,感情是骗人的啊。” “我……你……”高世云语塞。 “您刚也说行医几十年了,怎么这么莽撞,不分青红皂白便冤枉好人,若不是您这一闹腾,这小哥的病,也不会拖延的那么重了。” 众人目光纷纷疑惑的看向高世云,猜疑,警惕。 谁都不是傻子,经过东方辞这一提点,仔细想想各种缘由,便明明白白。 趁此时大家的目光都在高世云身上。 “大家误会了,老夫一时眼花……”高世云拼命解释。 东方辞屈指一弹,将一枚毒针刺入吐血男人脖颈。 又将另一枚毒针,射入高世云尚未来得及收起的银针袋里。 苗槑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沉闷低落,长长一叹,东方辞轮椅挪到他身旁,戳了戳他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颇为消沉的点点头。 “噗通”一声,吐血男人突然倒地。 吓了众人一跳,慌忙看过去。 却见那男人从脖颈开始,青色蔓延,瞬间整张脸都青黑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高大夫不是把人救活了吗?怎么又复发了。” “快,人命关天,你们两个快看看。”东方辞忙急道。 苗槑连忙蹲下为男人把脉。 而高世云则是面露迷茫之色。 东方辞展颜一笑,笑的十分阴险。 她挪到男人背后,面对百姓,低头仔细观察,顿时惊叫:“呀!这小哥身上,刚刚高大夫针灸过的地方,有中毒迹象呢。” 百姓纷纷拥挤上来,好奇观看。 果然,那银针针孔处,黑青之色蔓延扩散。 苗槑眼中突浮现一抹厉色,他盯着高世云道:“为了让此人尽快表现出与常人无异的面色,你竟然用毒来医治,你可知,一旦毒发,药石无医?” 高世云眸中惊慌一闪而过:“没有,老夫没有,你那只眼睛看到老夫下毒了。” “他的脖子处,除了你,无人在此针灸,大家都是看到的,苗大夫只是为他把脉。”东方辞目光锐利的看着他。 “哼,老夫的银针都是特制的,并不含毒,如若不信一是便知。”他看向自己的针灸袋,一看之下,顿时震惊。 怎么多了根短针? 东方辞却推着轮椅,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银针袋前,吩咐道:“刘管家,取一盆清水来。” 她又看向百姓道:“对不起各位乡亲父老,我这朋友苗大夫,苗疆而来不善言谈,他乃孙紫河神医的关门弟子,承袭神医衣钵,一心想用这一身医术悬壶济世,他更是多次救我性命,我便帮他在府邸后门,给一席之地希望他能施展妙手,用医术救治更多的人,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有人生了嫉妒之心,带人来闹事,乡亲们,好人难做啊。” 东方辞一脸亲和苦恼的对着百姓大吐苦水,引得无数百姓纷纷生了恻隐之心。 “是啊,名医之后竟然被人诬陷误会。” “欺负我们不懂,这高大夫太阴损了。” “不要脸。” 不少人,已经缓缓倒向了东方辞这一边。 管家端来清水,东方辞拎着针灸袋丢进去,她的手指并未碰触银针。 将清水放在地上,众人围上来观看,顿时惊呼连连。 “啊!真的有毒。” “这人坏透了。” 只见水盆里其中一个短针上,先是微微冒细小的泡泡,而后从针上晕染出淡淡青黑之色。 众人慌忙躲避。 高世云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那个短针不是老夫的,一定是有人陷害。”他指着东方辞道:“是你陷害我!” 东方辞抬手,一脸无辜道:“乡亲们都看着呢,我并没有碰触你的银针。” “是的,我作证,状元公根本就没碰针。” “就是,我们所有人都看着呢。” “睁眼说瞎话,果然不是好人。” “呸!” 高诗韵哑口莫辨,连连解释却没有人信他。 东方辞看向苗槑,忙对百姓道:“苗大夫说还有救,哎……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如此吓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啊……” 她长长一叹,众人的目光扫过去。 却见苗槑将那人扶正盘膝坐着,众目睽睽之下,脱了病人的上衣,在他心口等各个位置猛点了几下穴道,那人发出一声闷哼。 百姓顿时欢呼。 苗槑朝学徒小山道:“取我的银针来。” 顿了顿又道:“长的。” 学徒双眼陡然圆睁,然后点点头,取来银针。 众人看着那银针,不由深吸一口凉气。 只见银针细长,五寸的银针几乎可将人心口刺穿。 苗槑面色凝重的将银针直刺病人心口四周,额头,没入肌肤约两寸,看的病人们心惊胆颤,呼吸凝滞。 轻轻捻动几下之后,那人咳了出来:“咳咳!” 众人大喜,又是一阵欢呼。 高世云想捣乱,被东方辞派管家和小斯按在当场,无法动弹。 苗槑将银针拔出,叹道:“虽然抢回了性命,却还需要长期服药静养,他的家人可在?” 边说,苗槑便写药方,并且抓了药。 没有人回答他。 “各位乡亲父老可有认识此人的?” 众人摇头。 人群中突然走出两个同样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多谢苗大夫救他,他是我朋友,药方和药就给我吧。” 说罢不再多言,一人扛着人,一人拎着药,转身便走。 办事利索又冰冷。 众人看着奇怪的一幕,一脸茫然。 高世云则是趁此时机,挣脱小斯的钳制,穿过茫然的人群,一溜烟的跑了。 东方辞摇头一笑,朝百姓道:“做坏事之人总是无脸见人的,大家不要跟无耻之人一般见识。” “因为明辉堂三日不收医药钱的原因引人嫉妒,但是我们做好事不怕人陷害。越是有人记恨,我们就越不能妥协,我宣布,免费治病日期,再延长三日。” “好!”大家欢呼。 第34章 各种消息 月明星稀,深夜宁静,清风如水般无孔不入。 奢华的拔步床上,熏染的梨花香已经变成了浓浓的药香,东方辞趴在床上,苗槑帮她拆纱布。 感受着苗槑低沉的气压,东方辞长叹。 “今天的事,吓到你了?” 苗槑摇头,后又发现东方辞看不到,他声音低沉:“没有,只是想起师父的临终命令。” “嗯?就是那句三十岁之前不许你为人治病的话?” 苗槑点头:“是。” “那句话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苗槑抿嘴不语。 原本柔和温雅的脸上,长眉深锁,瑞凤眼微微眯起,嘴角多了些坚毅的味道。 拆掉东方辞身上的所有纱布,他怅然的坐在床边小凳上。 东方辞看着胳膊上完全消失的伤痕,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痕迹,惊叹不已。 见他郁闷,她问道:“你可别跟我说,不想治病救人了。这不是你的理想吗?” 她害怕自己这拐来的私人大夫突然跑了。 苗槑摇头:“不,我只是……还无法完全控制心性,今日明辉堂你唤我之前,我心中暴虐,已生杀心。” 顿了顿他感激道:“多谢。” “切!少见多怪。”东方辞摆摆手,一脸风轻云淡:“你这天真的傻孩子,就是生活阅历太少了,你放心跟着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嗯。”苗槑点点头,心情依旧怅然。 东方辞摇摇头,明白他此时的心情,这需要他自己想办法排解。 突然她嘴角上扬,满脸兴奋问:“苗槑,我是不是可以自由活动了?” 她挥了挥拳,感觉全身力量爆棚。 苗槑点头。 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东方辞一愣。 “进来!”门外刘管家正要敲门,手刚刚抬起便顿在当场,微微诧异之后,他推开了门。 见屋中东方辞一身中衣随意盘坐在床上,苗槑意识游离心不在焉,管家也心中一叹,微微摇头。 “老爷,高世云进了太医院,至于那病人则被扔在了土地庙中。” 东方辞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苗槑诧异抬头,随后若有所思。 “叫你逞能,擅自给皇帝看病,被嫉妒了吧,活该。”东方辞数落起苗槑来。 苗槑却突然笑了。 “原来如此!”然后拎着纱布和药盅走了。 东方辞愕然:“他这是怎么了?” 管家含笑道:“许是发现百姓并没有恩将仇报吧!” “这样啊……”小心眼的大夫。 三日之后,明辉堂闭馆休整,百姓口口相传,一时间名声大噪,民间人人皆知。 东方辞一身崭新的墨绿长衫,头戴银杏叶朴素铜簪,脸上噙着笑容,走在繁华的街巷中。 被捆在轮椅上许久,终于可以出来走了走了。 穿街过巷,只见叫卖之声热闹,百姓生活十分丰足。 到了一处茶楼,东方辞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叫了一壶铁观音,一边品茶,一边听书。 茶楼正中间搭了个台子,上面一桌一椅一老翁,白须飘飘,讲述的正是她的故事。 “话说这猎场之上,三皇子遇险,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郎,忠肝义胆,奋不顾身相救……” 东方辞听了愕然,三皇子遇险?弄错了吧,是自己遇险啊。 “……可见状元郎出身低微,却品行高洁……” 东方辞脸红,这讲的是她吗? 耳边传来不少杂乱的消息。 有谈论二皇子触怒皇上被罚禁足一月的。 有议论京中少女失踪案的,讲述起来,像是讲他们亲身经历的一般,惊心动魄。 东方辞摇头而笑。 还有议论那胆大包天女盗贼的,议论这个话题的,他们的目光和笑容很是古怪。 东方辞认真听了几下,只觉好笑。 原来那些男人,把她当百合了。 也是,不然女人为什么偷窥女人洗澡。 她摇了摇头,当时自己只想着采花,却忘了女装的自己至少要采雄花。 “你笑什么?”正出神间,一个清润的声音落在她耳旁。 东方辞抬头,顿时展颜一笑,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凌云霄白衣锦带,面带坏笑,手中折扇轻摇:“约了人在这里谈事情,你伤好了?” “好了,如果不好,我家管家婆是不会让我出来的。”她挥了挥手,表示已经无碍。 “听说你家管家婆开了医馆,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他怎么还管你这么紧。” 东方辞耸耸肩,一脸无奈:“没办法,谁让我是病人呢。” “……说了状元郎的事迹,咱们再说说状元公的长相,听说他黑眉黄脸却得皇帝和公主宠爱……”说书人继续滔滔不绝。 东方辞捧心道:“我有那么丑吗?” 凌云霄调侃道:“不丑,不过也不俊,如今你的事迹传遍京城,人人皆知你忠肝义胆。” 东方辞摇头:“哪有?都是流言,比如先生说的三皇子遇刺便是弄错了,明明遇刺的是我。” 凌云霄白眼:“你觉得说三皇子救你有人信吗?” “也是。”东方辞豁然一笑。 只怕到时候传的就不是忠肝义胆了,怕是桃色新闻呢。 凌云霄看了看二楼,道:“上去包厢坐坐?” 东方辞摇头:“不去了,我想听书,你去忙吧。” “那我在这儿陪着你,自恋的家伙,还喜欢听别人吹嘘,啧啧。”凌云霄继续调侃。 东方辞但笑不语。 就在这时,茶楼门口突然走进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儿,衣衫破烂,满身灰尘。 他稚嫩青涩的脸蛋上满是风尘仆仆,头发杂乱,像是在黄土上滚过一样,如此繁华的京城,此时又没有天灾人祸,突然出现一个这么破烂的孩子,顿时引起了大家的嫌恶。 男孩儿十五六岁的模样,灵动水润的眼睛在茶楼里巡视一圈,目光定在东方辞身上。 原本面无表情的小脸上,顿时绽开笑容,他高举起右手,欢喜的挥了挥手。 东方辞朝他一笑,招了招手。 男孩儿似乎有些紧张,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背上的包裹,抬脚就要进门。 “哎?停下……你是哪里来的要饭的,这是几个馒头,你拿去吃吧。”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小二,手中端着一盘白馒头,送到男孩儿面前。 男孩儿一怔,脸上笑容顿时敛去,眸色幽深,渐渐冰冷。 “你说什么?”声音稚嫩却沙哑,带着令人怜惜的虚弱。 “我说孩子,你怎么不知足呢,这里面坐着的可都是花钱的人,你拿了馒头就走吧,若是以后饿了,晚上再来知道吗?” “我不是要饭的。” “那你是……”小二面带嘲笑,心道这孩子没眼力劲儿。 第35章 有钱 凌云霄看向被刁难的孩子,又看向东方辞:“你的人?” 东方辞点点头:“勉强算是吧。” “那你不去帮忙?” “既是我的人,何须我帮忙。”东方辞笑的没心没肺,没有丝毫担心。 男孩儿却目光陡然凶狠而冰冷,挺胸抬头,傲然而立,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凌厉气势。 “我来找人,若不让,便去死!”他抬起右手,往脑后的包裹摸去。 小二被吓了一跳,忙后退两步,回头看向掌柜求助。 凌云霄却站起身来,大声朝掌柜的喊道:“王志,让他进来。” 掌柜朝凌云霄拱拱手。 小二忙端着馒头躲回掌柜身后:“他的眼神,好可怕。” 掌柜摇头:“你以后好好说话,去干活吧。” 东方辞看着这一幕,微微诧异道:“你跟掌柜很熟?” 凌云霄点头,轻摇折扇,颇有春风得意之态。 “你家的?” 凌云霄继续点头。 “所以说书人说的那些故事也是你安排的?” 凌云霄含笑,俊颜上颇为忍耐。 “谢谢你帮我扬名哈。”东方辞嘴角抽了抽,竖起大拇指,眼中却是苦笑。 “哈哈哈!”凌云霄畅快而笑,他似乎心情很好。 或者说,他看到东方辞如此憋闷,心中很是舒畅。 东方辞却一本正经的凑近他,小声道:“帮我家管家婆也宣传宣传,多谢!”说着她,煞有介事的拱拱手。 剑眉微蹙,清润水眸灵动闪烁着感激与期盼。 “呃……”凌云霄郁闷,为什么会有种被噎了一下的感觉。 “不愿意吗?好歹他也救过你的命。” “救命之恩,自然是涌泉相报,扬名就交给我。”凌云霄拍胸膛保证,嘴角依旧噙着一抹被算计的郁闷。 东方辞环顾四周,这茶楼规模宏大,一楼大厅,铺设几十张茶桌,二楼三楼设有雅间,走廊边沿设有雅座和看台,四楼五楼则是独立的茶室,茶楼装饰的气韵优雅,却又别致富贵。 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只要出得起钱喝一杯香茗,他们都会热情招待。 一看之下,东方辞双眼发光:“你家究竟是做什么的,真有钱。” 凌云霄点头直言:“没办法,家里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东方辞揉了揉他的脑袋啐道:“欠揍。” “大庭广众之下你干什么,注意分寸。”凌云霄躲避,十分不满,伸手也去揉东方辞的脑袋。 “沾沾财气。” “我也沾沾才气。” 男孩儿走到东方辞面前,单膝跪地,恭敬道:“主人。” 东方辞揉了揉他草窝似的脑袋,声音柔和道:“零陵,来了就好。” 让零陵坐在她身旁,小二有些战兢的送来点心和茶水:“小哥,刚刚是小的眼拙,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请您吃茶。” 零陵摇摇头,冲他一笑。 这茶楼的小二调教的也不错,难怪那么多人都过来。 凌云霄却一直打量着零陵。 “你这从哪儿拐来的孩子,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咱们可是一直在一起的。” 零陵小小的孩子,比东方辞还瘦弱,他许是饿了,低头就这茶水吃点心。 “这是在江南救下的孩子,南昌瘟疫,这孩子不知是谁家遗孤,一路逃到江南,母亲也熬不过走了,他跪在街头卖身葬母,我见他识字又有功夫傍身,便给他五十两银子,于是他就是我的了。” 零陵抬头,腮帮子鼓着摇头道:“不是,你是救命恩人,父亲说了,必当牛做马来报答。” “什么救命之恩,来说说经过?”凌云霄目光锐亮,满眼兴致。 零陵吞咽下点心,顿了顿正要开口,却被东方辞打断。 “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有恶霸欺负他被我赶走而已,小事一桩,零陵你也不必整日记在心上,小小年纪记那么多事干嘛。” 零陵面色凝重的摇摇头,道:“父亲母亲说了,必须铭记于心。” 东方辞扶额:“顽固不化的小子。” “这样挺好,你一个人孤身在京,也总算有个忠心耿耿的人了。”凌云霄替她高兴。 “我就怕他愚忠,当初本不想要他,谁知他定然要跟着我,于是就约定等我考上状元再唤他来,若考不上便带他一起回乡,他那倔强的模样,倒是跟定了我似的。” 这话说的语气惆怅,可东方辞嘴角的笑容,却始终杨着,满脸欣慰。 “口是心非。”凌云霄无情揭破她的心思。 东方辞挑眉看向凌云霄调侃道:“这孩子就是好,品性优良,不像某些人,救命之恩也不提回报,没心没肺。” 对上东方辞玩味的眸子,凌云霄手指揉了揉鼻子。 心虚却无所畏惧。 “主人,我们什么时候回家。”零陵吃饱了,乖巧的坐在一边问道。 “听完这段书,咱们就回去。”东方辞指了指台上激昂的说书人。 此时已经换了故事,说的是京城少女失踪案,他说的仔细又惊心动魄,不少人正在侧耳凝听。 凌云霄并没有听书,反而,问东方辞:“雷州一路同行,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忠仆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东方辞玩味的看着他,笑道:“这话可就不对了,你我虽同行,可每到一处,你我便各自办事,你办了什么事可曾告诉我?” “我那是私事。” “嗯,所以我没问,不过我现在倒想问问,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住在哪里?什么时候邀请我去做客一番如何?好歹我也是状元公,带出去不丢脸的。”东方辞整理了一下衣服,雅正端庄,一脸正派的样子。 凌云霄沉默,眉目中似有躲闪,良久之后他才喃喃道:“不行。” “嗯?” “你太有才,不能让他们看到你。”凌云霄一脸郑重,说出的话他自己都不信。 “切……”东方辞翻了个白眼。 这么蹩脚的借口也说得出来,她也是服了。 不过仔细想想,两人一路雷州行来,除了双方互有危险的时候拼力相救,其他时候,她并不知道凌云霄在做什么。 哎! 这么一想,东方辞才发现,她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和他的一切。 第36章 挑事儿的来了 古韵雅致的茶楼中,虽然各个阶层的百姓都会有,但是唯独东方辞这一桌最为古怪。 有衣着豪华,风姿潇洒的富家少爷。 有瘦弱儒雅,小麦肤色的灵动书生。 同时还有破衣烂衫,满脸风尘看不出本来长相的小男孩儿。 这么三个不同阶层的人坐在一起,却能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着实扎眼。 茶楼中不停有人朝他们看来。 其中一人死死盯着东方辞,突然在人群中大叫一声,吓得说书老者声音都为之一顿。 “东方辞,他就是新科状元东方辞。” 那人书生打扮,声音直穿云霄,他的两个同伴也是白衣书生,纷纷看向东方辞,顿时恍然点头。 金榜题名那日在国子监,他们都是见过东方辞的。 声音落,众人哗然。 东方辞被叫破了名字,她礼貌而不失尴尬的起身一笑,朝众人拱拱手。 看向东方辞的目光中,有羡慕的,有仰慕的,有鄙夷的,有嫉妒的,还有……来找茬的。 然而,刚刚抬起头来,东方辞却看到了一个令她印象深刻的脸。 柳晄。 这个人如其名的硫磺,每次出现都能引发爆炸。 只见他打扮依旧富贵华丽,身后一群公子小姐,目光皆看向东方辞。 他身后的公子小姐们,男的身姿肃整,行走之间烈烈生风,女子虽然娇媚动人,却也有着寻常小家碧玉没有的扭捏。 东方辞顿了顿,看向他们。 他们也在打量着东方辞。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状元爷,您不是忠肝义胆救三皇子有功,受伤卧病不起吗?”柳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声音轻浮,满是挑衅与火药味。 东方辞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他身后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款款一笑道:“托李公子的福,在下已经大好了。” 李昆玉眼圈略黑,看起来颇为疲惫,一群少男少女们皆围着他,像是来陪他散心的。 然而,李昆玉看到东方辞,目光瞬间亮了,精神为之一振。 “状元郎,好久不见。”他抬起手,朝东方辞拱了拱。 东方辞一愣,怎么称呼如此亲密起来。 柳晄的那声状元爷,有挑衅和讽刺的味道,状元郎则有些亲密像是关系很近的朋友,而状元公,则是尊称了。 “真晦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碰到你这个扫把星,哥哥,我们走吧,以后不来这里喝茶了,没意思。”李昆玉身旁的李湘芹冷眼看着东方辞,丝毫没有第一次见面的娇媚与温柔,火辣的性子像是随时可以爆炸的火药。 东方辞摇摇头,笑道:“慢走,不送。” 凌云霄和零陵安静的坐在东方辞身旁,一动不动。 李湘芹拉着李昆玉的袖子要走,李昆玉面色沉冷却不为所动,嘴角微抿,坚毅却有些固执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挑眉。 她不惹事,可不惧事,这小子明显还不服啊。 亏自己一直没有去要那一万两白银。 挪开李湘芹的手,李昆玉上前几步,走到东方辞面前,目光执着似有火光燃烧。 他又行了个礼,这次弯腰有些低,不是平辈的礼,倒像是请教。 东方辞愕然:“李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李昆玉身后的众人也纷纷沉默。 李湘芹气恼,嘟囔道:“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人。” “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就是这样的人。”李茂双手环抱,满脸兴奋,心道有好戏看了。 四周寂静。 东方辞与李昆玉对视,两人分毫不让,一守一攻,李昆玉战意盎然。 “东方公子,自正阳门外一战之后,我闭关苦修,今日被祖父丢了出来,原本心中郁闷无法纾解,如今看到你,我很开心。”他声音真诚,东方辞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心?你挑衅我一次,你妹妹杀我一刀,你说开心? “呵呵,是挺开心的,带这么多人来见我。”东方辞撇了一眼他身后的众人。 李昆玉头也没回道:“他们都是我的弟弟,说起来惭愧,都是因为我想不开,他们才全部出来陪着我的。” “三弟李魁。”李昆玉回头指着一人,给东方辞介绍。 人群中一个壮硕粗狂的男人,皮肤白净,目光炯炯有神,双手有力的抱拳。 “四弟李昆弥。”锦衣书生打扮的秀气男人,微微拱手。 “五弟李昆山。” “六……” “那什么,我对你家人不感兴趣,你想做什么直说就是。”东方辞摆摆手,也不跟他客气,心道,这是在炫耀家大势大吗? 李昆玉微微一笑,今日的他似乎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和傲气。 “我想与你再比一次。” “不干。”东方辞干脆利索的拒绝。 “为何?”李昆玉茫然。 “没时间,不好意思在下身体不适,先走了。”东方辞说着,便绕过李昆玉,往门外走去。 零陵背起包裹跟在她身后。 凌云霄并肩走在东方辞身旁,俨然是与她同进退。 “不行,你不能走,你必须与我二哥比试一番。”李魁当即伸手拦在东方辞面前。 其他李家公子也都围了过来。 “你是怕输吗?你只赢了我哥一次,再比一次,我哥一定赢你。”李湘芹当即尖锐鄙视,小脸刻薄的没有丝毫温柔的痕迹。 东方辞当即站定,仰头长叹:“李小姐,猎场之上,在下表白您直言拒绝,如今又如此对我,我好伤心啊。” 他做西子捧心状,仿佛一腔真心被揉碎般疼痛。 满座哗然。 “哇……原来状元公喜欢的是李家小姐。” “自古郎才女貌最般配,又是一番风流事。” “状元公怕是高攀不起。” “胡说,连公主都看上状元公了,李家小姐难道还比公主尊贵?” 这边众人议论纷纷,捧着瓜子看好戏。 那边李家子弟已经闹起来了,以李魁为首,纷纷往东方辞身上抓来。 凌云霄眸色阴沉,脸色越来越冷。 “住手!”他上前两步,广袖一挥挡在东方辞面前,眸子冷漠中像是夹杂了冰霜:“都住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知礼数,不怕丢人吗?” “关你什么事?”李魁喝道。 “状元公身体刚好,你们是要以多欺少,以强欺弱吗?”凌云霄牢牢将东方辞护在身后,面对李家子弟,稳如泰山般坚毅可靠。 东方辞愣愣地看着凌云霄宽阔的脊背,微微发呆。 你总是会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护着我。 真好。 第37章 两万两 “是他先欺负我二哥的,不过是再对弈一局,有什么不敢的,胆小鬼。”李湘芹指着东方辞的鼻子,满脸愤怒的说道。 东方辞一脸无辜。 她现在觉得,这女子真的是绿茶的很彻底。 三皇子不在,她就彻底解放天性了? “就是,比一次,让我二哥死了心也行。”李魁说道。 “让我二哥赢一次吧,真的不想看着二哥再消沉下去了。”稚童的声音夹杂着期盼,乃是李辛。 “你别想跑!”东方辞微微后退,却被李湘芹的丫鬟瞬间抱住了胳膊,李湘芹大叫。 东方辞推开那丫鬟。 突然伸来一个拳头,砸在东方辞肩膀,她脚下又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顿时跌倒在地。 东方辞懵了。 还从未如此失态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到过。 还是一屁股顿在地上,如此狼狈不堪。 零陵原本被推到了一边,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突然瞧见主人跌倒,目光陡然阴冷,茶楼如寒风刮过一般,陡然降温几度。 他瞬间拔剑,小小身子栖上前来,挥剑边往李魁等人刺去。 杀意领然,剑光寒气森森。 东方辞顾不得爬起来,看到零陵,不由喊道:“不许伤人。” 剑影晃动,剑花如寒山之巅盛开的孤山百合。 眨眼功夫,众人头顶之上各种颜色的衣料如花瓣般绽放飘下。 零陵没有伤人,他只是将所有伸出手来,要往凌云霄身上招呼的拳头后的衣服,全都削的粉碎。 满楼震惊。 “你敢对我们用剑?”李魁看着自己衣袖破碎,顿时暴喝,额头青筋暴突,双眼圆睁如虎豹。 零陵挽了个剑花,目光冰冷,毫不畏惧。 “伤我主人者,死。” 李家人大怒:“太嚣张了,敢对我李家动手的人还没出生呢,兄弟们打他。” 挑事的柳晄已经在人群中激动成一朵摇曳的狗尾巴花。 步子虚浮的李昆玉终于从这场快速而莫名的战斗中醒过身来,他穿过兄弟们,忙道:“别打,都住手。” “二哥,他害你那么惨,你怎么还护着他。”李湘芹瘪瘪嘴,满脸不甘。 李昆玉却将兄弟们都挡在身后,歉然看着被凌云霄扶起来的东方辞,躬身道:“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东方公子再比试一次。” 东方辞将零陵拉到身后,整理了一下衣服。 身上某部位隐隐作痛。 “好吧,比试可以,只一场,两万两白银。”东方辞妥协。 李家毕竟是三大世家之首,其家主又是威国公,家族将领众多,她虽然独自一人无所顾忌,可不能牵连凌云霄。 看他一直阻拦,都不曾下重手对待李家子弟便知道,李家人不好惹。 李昆玉目光一亮,满足道:“好,一场足矣。” “二哥你……那可是两万两啊,咱们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李湘芹怨毒的看着东方辞。 “二哥,你再考虑一下。”李魁粗声道,说着他挠了挠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 “二哥你能赢吗?”李茂小声问。 茶楼看客则是目瞪口呆,纷纷感慨。 “李家真有钱。” “随随便便就是两万两。” “不对,加上正阳门外那次,就是三万两了。” “啧啧。” 李昆玉对于弟弟妹妹的话和四周的议论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并朝掌柜道:“劳烦掌柜取个棋盘来。” 东方辞笑问:“怎么今日不下盲棋了?” “嗯。”李昆玉点头,“在下盲棋技艺不熟,只想凭真本事与东方公子一决高下。” 凌云霄若有所思,听闻这李家在下棋上最为自负。 这李昆玉怕是第一次输了之后心境有差,这次是来验证自己的。 看他的样子,怕是已经不在意输赢了。 他拍了拍手道:“王志,取我的黑曜棋盘来。” 管家点点头,转身去操办。 凌云霄做了个请的手势,指了指说书先生端坐的台子,道:“不如二位就去舞台之上比试如何?” 东方辞点点头,看向李昆玉。 李昆玉:“可。” 说书老者站起身来,朝凌云霄等人拱拱手,走下台来,他目光落在东方辞身上,眼中划过一抹欣赏。 东方辞与李昆玉面对面跪坐,这是下棋最高等级的礼仪了。 两人中间是一个只雕琢打磨了一面的黑曜石棋盘,其上用金线镂刻,黑与金的对比,十分强烈而明显。 凌云霄则是站在两人中间的空位上,道:“就由本公子见证两位的比试结果。” 东方辞道:“你先请!” “上次下棋,是你先,这次便我来。”李昆玉的黑眼圈越发显得疲惫,可他的目光却炯炯有神。 他在小星上落下一子。 东方辞道:“没想到李公子利剑一般的性子,竟然一开始便是防守的姿态。” “遇强则退,乃是行军打仗的基本常识,让东方公子见笑了。” 东方辞敛目摇头,“不敢。”并且在对角小星上也落下一子。 凌云霄看着两人循规蹈矩的模样,不由失望道:“我还以为能看到激烈对战,没想到二位今日如此内敛。” 两人你来我往,东方辞持白棋,李昆玉持黑棋,片刻之间,便已经将棋盘铺了大半的棋子。 东方辞落子依旧是快如闪电。 李昆玉则是时而犹豫,时而沉思,时而快速。 “这位东方辞确实是高手。”李魁背着手感叹,语气中颇有种自愧不如的叹息。 “棋子都快铺满了,两人一个子都没有吃,应该是不分上下吧。”李昆弥皱眉思忖。 “饶是如此,就速度上,二哥也落了下乘了。”李昆山摇头,虽然不相信却不得不承认。 “你们在家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李孜吊儿郎当的双手环抱:“出来的时候你们都把这状元郎损的一无是处,现在……啧啧。” 李家兄弟说话间,李昆玉已经冷汗涔涔,背心几乎湿透。 东方辞落下最后一子,故作谦虚的含笑道:“不好意思,貌似我又赢了。” 李昆玉看着每一个各自都被布满的棋盘,面色凝重,久久不语。 “哪里赢了?只是棋盘下满了而已。” “顶多不分上下嘛。” “好棋,真是好棋。”锁眉良久的李昆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棋盘,大声赞叹。 这爽朗的声音令东方辞一愣,她笑了:“承让。” 李昆玉抬起头来,黑眼圈比他的眼瞳墨色更深更亮,他诚恳道:“我认输。” “二哥,哪里就输了,你怎么能不战到最后呢?我们李家的家教你都忘了?”李湘芹不服,立刻上前说道。 “是啊二哥,我看不明白。”李家子弟们纷纷凑过来询问。 凌云霄却嘴角微微上挑,脸上划过一抹讥诮。 好个东方辞,骂人不带脏字。 第38章 瓜娃子 李昆玉自嘲一笑,浩瀚明眸里带着即将被嘲笑的坦然与苦涩,却抬手,一一拿掉废弃的棋子。 黑棋白棋在他苍白的手指间捻起,撤下二十几枚黑子和七八枚白子。 顿时一个白色大字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瓜?” “什么意思啊?”众人看到那字,不由面面相觑。 李昆玉俊颜含笑道:“东方公子的最后一子,杀掉了我许多棋子,撤掉之后,便是这个瓜字。” “不论是布局,还是子数,我都输了。”他诚恳的看向东方辞,眼中没有任何敌意,反而是满心钦佩。 东方辞杏眼微眯,摆摆手笑道:“侥幸而已。” “所以‘瓜’是说什么意思?”李茂小脸茫然,抓住这个字问个不停,八九岁的孩子格外的执着。 李魁虎眸一瞪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喝道:“你个瓜娃子,能别说话吗。” “哈哈哈哈!” 一时间,众人哄堂大笑,瓜字含义,众人心中已经明了。 李茂捂着脑袋秀气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李昆玉却直起身来,双手抱拳,诚恳道:“正阳门外,是在下鲁莽,多有得罪还请东方公子多多见谅,三万白银,择日奉上,还请允许在下与东方公子做朋友。” 这一局,他心悦诚服。 他们李家不是死要面子的人,愿赌服输才是当世男儿。 他自负棋艺,今日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东方辞愣了半天,莞尔一笑,这一笑贝齿如夜间明亮的下玄月,瞬间将整个茶楼耀亮,她也直起身子拱拱手道:“李公子通透豁达,在下交了你这个朋友。” 她倒是小瞧了李昆玉。 两人同时躬身。 这场面,有点像拜把子,更像是拜天地,原本喧闹嬉笑的场面顿时肃重起来。 “好!”不知为何,叫好声响彻整个茶楼。 心愿已了,李昆玉起身告辞,东方辞与凌云霄送他们到门口。 心存不满的李湘芹俏脸,满眼不甘,含怒多次想出言讥讽,都被李昆玉眼神阻止。 茶楼门口,李昆玉朝凌云霄拱拱手,眼圈深黑却笑容豁朗歉然道:“今日打扰茶楼,在下实在心中愧疚,日后定然会送上厚礼赔罪。” “客气了。”凌云霄长眉微松,客气的摆摆手,随性洒脱。 “早听闻此间主人才学出众,又有经世之能,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看来我以前,确实太自负了,告辞。”说罢,李昆玉拱拱手,笑容中带着自愧不如与满心感慨,领着李家子弟离开了。 “别以为你赢了我二哥两次,就真的以为天下无敌了,你不过是运气好,欺负二哥实诚,等下次,我父亲回来,一定……”李湘芹俏脸微红,娇艳的妆容,眼睛里却满是森森寒意,那阴鸷与鄙夷,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昆玉含笑抓着手腕拎走了。 歉然一笑,阳光从他背后洒进来,一时间,他又回到了那惊才绝艳的傲气神童模样。 东方辞见此,不由一愣,看着李昆玉一边教训妹妹,一边笑着走远,才揉了揉眉心道:“李家人真有意思哈?” 凌云霄长身玉立,长衫飘逸,他双手背后站在东方辞身旁,眼神中似有光芒炸开。 “李家人素来如此,虽身居高位,却品性忠良,守护我大盛朝半壁江山从未邀功自傲,反而低调得很。” 东方辞浓墨剑眉微挑:“这也叫低调?” 凌云霄点点头,神情突然肃重起来,刀削斧凿的侧脸,薄唇微抿,满是坚毅沉稳的味道,满脸的敬佩与崇敬。 “李家才是真正的大盛朝中流砥柱,没有李家,便没有京师二十多年繁华。” 看着男人眼中由衷的钦佩,东方辞默然。 若真是如此,手握重兵的世家,风光这些年,也差不多要到尽头了。 “不说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去楼上。”凌云霄喟然一叹,俊美的脸上又恢复了风轻云淡。 五楼清静,优雅韵致的包厢内,焚香袅袅,茶香沁美,墙面之上挂着名家字画,随便一幅,便是价值千金,东方辞欣赏着,啧啧惊叹:“一间茶室都这么奢侈,不愧是有钱人。” “这里不对外迎客,是我的临时住所,其他茶室并没有这些。”凌云霄修长如玉般骨节分明的手,为东方辞送来一杯香茗,优雅的做了个请的收拾,显得格外彬彬有礼。 东方辞反而奇怪,蜜色小脸上带着狐疑,蹙眉看着他:“今日怎对我如此客气,难道是……改性了?” 凌云霄眉如墨画的脸上满是惆怅,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东方辞素手纤纤端起品茗杯,抿了一口,不知为何,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略显心虚。 终是长长一叹,凌云霄开口:“自你考上状元以来,发生的事太多了,一路结伴而来,我不想看你消磨在这人情冷漠的京城,何不离开朝堂纷争,回家好好过日子?” 东方辞放下茶碗,杏眼中一震光芒闪动,若大雾迷蒙的夜晚,微弱闪烁的星光。 为报仇而来,怎能不搅入纷争。 这些话,她还不能告诉他,于是,她恣意一笑,笑容如狂风过卷走沙粒之后的清明天空,璀璨明亮而又坚毅不屈的笑。 声音轻挑而灵动道:“回家?无权无势无钱……你养我啊。” “好。”凌云霄想都没想,回答的干脆利索。 东方辞摇头:“回答的那么干脆,一定是没走心,你以为养个人就是一天三顿饭吗?” “你能吃多少。”凌云霄瞥向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理想,你养得起人,却养不起理想,所以啊,你就别感慨了,好好读书,将来考上科举还能帮帮我。”东方辞哥俩好的拍着他的肩膀。 凌云霄摇头。 他一直看中她的才能,想让她帮自己和大哥,可不知为何,经历了今日一战,他突然对这个瘦小的她,多出了些怜惜和心疼。 瘦弱单薄的身体里,究竟藏着怎样巨大的信念,才能支撑着她在这无人相伴的京城挣扎前行。 “是我优柔寡断了,你的雄才大略,我自叹不如。”凌云霄苦笑,清润的脸上眼神更是如水般温暖。 东方辞突然想起什么,身体凑上前去,暧昧道:“我有个姐妹很喜欢你,不如你娶了我的姐妹,多给些聘礼什么的也算是养我们东方家,我给你介绍一下如何?” “谁?” 第39章 情葬 “还记得韶州吗?那日咱们从落霞山庄突围出来,你中了毒,我受了伤,是我妹妹救了我们,把我们藏在山洞里,引开了追兵,她照顾了我们一夜,帮你疗伤,还帮你暖身,你还记得吗?” 东方辞蜜色小脸上满是夸张且暧昧的笑,清澈明眸里有追忆,有羞涩,还有浓浓的抹不去的期盼。 她希望他记得。 凌云霄愣了,俊颜一呆:“还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 “啧,你那时明明醒着,却不记得,可怜我妹妹还一心痴恋着你,自古男子皆薄情啊……” 东方辞感慨,眸中光芒陡然消散,虽然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一切与她无关,可她那含笑的嘴角却微微下撇。 控制不住的心酸。 他真的不记得。 深呼一口气,东方辞戳了戳凌云霄的太阳穴,责备道:“我家妹妹不仅在山洞里救了你,还一路把你拉到吉安府求医,百般恳求之下,才说动苗槑救你性命,没想到啊,你竟然一点都不记得。” “轰隆隆”脑海中雷鸣滚滚,凌云霄面色呆滞,俊美的容颜上表情十分复杂,他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东方辞,眼中询问:“真的吗?” 东方辞风轻云淡的笑,却郑重点头。 “她……在哪儿?”这句话他问的十分艰涩,复杂的表情中满是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震惊,是的,他相信了。 “她走了,为了救你身受重伤,回去休养了,你想见她吗?”东方辞暧昧看着他。 凌云霄狐疑的盯着东方辞,看着她眼中似水温柔的光芒。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明白之后目光却有些迷蒙。 女子?两人一路行来,他从未见过什么女子,她口中的女子,定然就是她自己。 中毒昏迷中,他曾多次梦到一个女子,女子一身青色粗布麻衣缝制的曲裙,头上裹着青布巾帼,肤白若雪,经常瘦弱无力,嘴唇纸白的出现在他身边,照顾他,服侍他,甚至用瘦削的肩膀背着他。 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他似乎躺在一块儿门板上,睁开眼睛便能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子背影,肩膀上勒着麻绳,而麻绳系在门板上,他被女子拖行,他一直以为这是梦。 现在看来,都是真的了。 凌云霄咽了口口水,他心中震惊难以平复,脸上的复杂和疑惑无法纾解,呆坐着像是一个美轮美奂的人偶。 东方辞笑看着他,笑容渐渐僵硬收敛,眼神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虽然画了粗狂的眉毛,可那剪水双眸中,却是脉脉温情,这一刻,女儿娇媚羞涩之态,顿时难以掩饰。 凌云霄长长一叹。 他一直都知道东方辞是女儿身,同行那么久,他怎会不知。 他一路保护她,跟着她,放心不下她,也是为了报恩,最开始的救命之恩。 可他却没想到,她对自己生了情愫,却隐瞒的这么好。 知道她来京城定然有目的,纵然遇到万般危险,她都能咬牙坚持,性格坚毅的令他都为之震撼。 可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袅袅檀香飘过两人中间,尴尬的气氛便如这一缕烟般,将两人隔开,宛若划了一道天堑鸿沟。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凌云霄声音低沉,心中愧疚,一个为他付出这么多的女子,这拒绝让他心痛脸红。 “你喜欢的女子不是有心上人了吗?既然她不喜欢你,不如换个喜欢你的,多好。”东方辞语气轻松,内心却在滴血。 凌云霄被戳中心事,面色微沉。 突然他笑了笑,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心里挣扎,他语气调侃道:“算了算了,暂时不想这个。” 东方辞心凉,笑容却展开的更大:“你都十八九了,你父母不催你成亲?怎么能算了。” “男儿当先立世,成就一番霸业。”凌云霄淡笑着推脱。 东方辞心中苦涩:“哎,可怜我那妹妹了。” “你那妹妹该不会就是你本人吧。”凌云霄朝她眨眨眼,一脸玩笑。 东方辞笑容瞬间敛去,震惊与担心在她心头一闪而过,目光锐利的盯着凌云霄。 后者却坦然一笑。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笑了笑,转身离开。 纵然说起韶州之事,他很是震惊,可他后来的表情分明是想起了什么。 只是不愿确定。 确定了也不愿意相信。 相信了却也对自己无情。 凌云霄的表情反应让东方辞明白,对方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也知道自己所说的妹妹是谁。 多么聪明透彻的男人啊! 可是,再聪明的人,他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自己形容的女子,所以他便当不存在。 这拒绝虽然令她心痛,却让她清醒。 她暗恋了他很久,也压抑了很久。 始终不愿意说破又不甘心就这么掩藏自己的心思。 而现在,她没说明白,他却明白了。 他也没说明白,她也明白了。 东方辞长叹,暗恋果然是藏于地下比较好,一旦曝光,便会化为泡影,前人诚不欺我。 既然他不喜欢,那便当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走到门口,东方辞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道:“凌云霄,我只当你是兄弟。” 说罢,不再强求,不再回头,开门离开。 凌云霄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 这单薄的身影,这洒脱的挥手,这一幕令他感到熟悉。 开门的瞬间,消瘦的声音迎着阳光,影子长长映在漆红编织的奢华地毯上,清风过,吹动她的衣炔,宛如那日傍晚,那一抹粉色蝴蝶裙的衣摆。 “东……” “砰!” 凌云霄想唤住东方辞,然而,房门却瞬间关闭,打断了他所有的声音。 关上门的瞬间,东方辞的泪水速速落下。 她疑惑的擦干蜜色俏脸上的泪痕,苦涩轻笑:“原来,我也会流泪的。” “主人,是人都会哭的。”坐在门口的零陵站起身来,稚童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看着她。 “去,瞎说,我这不是哭,是石头眯了眼睛。”东方辞声线低沉,有些委屈。 俏脸带着笑,眉头却皱着,极力忍耐的样子,笑的却比哭的还难看。 “石头?” “就是石头。”刚刚他的反应,真的是心如铁石啊。 深呼吸一口气,东方辞压下心底的沉闷。 哀叹自己两世为人,初次萌芽的爱情,在这一刻幻灭。 情丝可葬。 “这样也好。”没有了感情的牵绊,她也没什么顾忌了。 “嗯!”零陵虽不明白,却看到主人脸上无所畏惧的光芒,小大人似的微微点头。 “嗯什么嗯,你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走吧,回家!”东方辞轻松,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从容。 第40章 心绪不宁 缓解情伤的方法是什么? 对于女人来说,当然是逛街,花钱。 于是,东方辞从酒楼出来之后,逛了大半个东市,给自己和零陵买了大包小包的衣服,首饰,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美食。 回到家中,东方辞把自己摔在书房罗汉榻上,懒懒的斜躺着,大吃特吃。 苗槑和管家等人见到她这副模样,仿佛受到了惊吓。 “你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仿佛丢了魂。” 东方辞看着淡雅如仙般飘来的苗槑,嘿嘿傻笑道:“没什么,逛了一天好累啊,话说我这身体以前很强壮的,怎么被你治疗之后,反而孱弱起来?” 东方辞坐起身来,拍掉身上梨花糕的渣滓,抿了抿嘴,一脸幽怨。 “神仙也治不好你作死的不停受伤。”苗槑柔和的眉眼瞪她,说话毫不客气。 “啧,一到晚上你就心情不好,说话这么冲。”东方辞调侃,放下糕点,端正坐着,十分乖巧的样子。 “你若让我省心,我何必说你。”苗槑为她把脉:“心绪不宁,情思忧伤,今日心情起伏颇大,怎么?有人找事儿?” 两人的动作一气呵成,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因此,两人这契合如行云流水般的一个端坐一个把脉,看起来自然,像是做了千万遍一般。 “是啊,李昆玉找我比试,最后被我的棋艺折服,哭着喊着要跟我做朋友,我厉害吧。”东方辞没心没肺的戏说,笑容清浅从未达到眼底。 “厉害。”瑞凤眼瞳中满是讥讽:“就李昆玉那点道行也能让你心情起伏如此之大,也委实是个人才。” “哎,你们做大夫的,看穿能不能不说穿?我不过是告白被拒绝,有些伤心罢了,非要让我说出来,可恶。”东方辞表情郁闷,像是炸了毛的狸花猫。 “凌云霄吧。”苗槑声音平淡,眸子里却闪过一抹愉悦的光芒。 东方辞点头,嚎道:“嗷……当初我就不该求你救他。” “自作自受,活该。”苗槑面色温和,却尖酸刻薄的打击。 东方辞扶额:“我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太糟心了。” “叩叩”两声轻响,洗完澡的零陵换了身干净的衣衫,站在门口,面色被水汽蒸腾的微红。 “主人。” 东方辞朝他招招手:“过来,还好我还有个小正太弟弟贴心,嗯,洗完澡漂亮多了。” 十四岁的男孩儿只比东方辞小一岁,可经历了瘟疫的他身体比东方辞还瘦,一张娃娃脸像是七八岁的孩童,稚嫩,青涩,圆圆的大眼睛,圆圆的脸蛋儿,一派钟灵可爱,天真无邪之态。 贴身的武服穿在身上,纯净的玄色,衬的他娃娃脸略显严肃,头上被扎了一个小丸子头,裹着黑色发带,就像隔壁家涉世未深的小童。 零陵搓了搓手,有些羞涩:“男人不能说漂亮。” 东方辞一怔,而后戳着他的脸含笑道:“你是男人吗?你是男孩儿,哈哈哈。” 零陵小嘴微抿,不甘道:“总有一天我会变成男人的。” “是是是,总有一天你会变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东方辞莞尔,揉着他的脑袋,郁闷的心情被完全驱散。 零陵这才露出笑容来。 东方辞随后正色道:“老家可有传来的消息?” 零陵点点头,小脸肃正,他小心翼翼从脖子里取出一个小竹筒,双手捧着递给东方辞。 东方辞接过,取出竹筒里面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后,贵,王,三大世家。 零陵道:“堂叔说,老爷和夫人的事,跟皇后,贵妃,皇上,还有三大世家有关,具体无法写在纸上传来,他下月便到,再详细告诉你。” 东方辞点点头,神色复杂。 “那日做贼之后,我便一直关注五成兵马司,他们看到我留下的腰牌,竟然不再追查,闹的轰轰烈烈,百姓或有谈论,可五成兵马司却纹丝未动,着实奇怪。” “后又探听郑总督当夜拿着腰牌纹样去了一趟张家和王家,此事便彻底被压了下去,我便知道,张贵妃和王皇后定然也涉足其中。” “只是李家……”东方辞凝眉沉吟,眉头蹙起仿佛打了结的钓鱼线。 令在场其他两人的心也跟着揪起。 “希望李家没有参与吧!”东方辞长叹。 或许是有人说她长得像李家风华绝代大小姐的缘故,又或是李昆玉变好的原因,亦或者是凌云霄多李家的敬重,这些原因让她不愿意怀疑李家。 翌日一早,养病半个月的东方辞终于去报道了。 她一身藏青官衣,衬的她蜜色的小脸略显白皙,粗狂的眉也难掩红唇与下巴的柔和柔美。 她身后跟着零陵,两人步行走到正阳门外,等候开侧门。 孔立过来打招呼,两人并肩站着,孔立说些拜见上司的注意事项,东方辞点头听着。 其中嘘寒问暖,有说有笑,气氛十分温和。 正说着,一个人影走来,站在两人身侧,拱手道:“孔兄,东方兄。” 东方辞转头看去。 与自己一样打扮的李昆玉,肤色白净,笑容温和,眉宇间英气十足略显傲气。 “李兄,今日你也来了。”东方辞眉毛为挑,颇为诧异。 李昆玉浅笑,倜傥风流,玉树临风:“心事已了,不能再颓废下去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小匣子,双手托着,递给东方辞道:“这是三万两白银的银票,请东方兄笑纳。” 他打开盖子,露出里面一摞整整齐齐的银票,面额均是一千两。 见他如此郑重与诚恳,东方辞反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嘿嘿,那我就收下了。” 李昆玉点头,颇为顽皮的眨眨眼,肉疼道:“这可是十年的积蓄加未来一年的开销,全都归你了。” “多谢多谢。”东方辞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眉宇舒展笑的像个偷吃点心的老鼠,她抱着盒子,数了数里面的银票。 “我这是要发财了,兄弟们。”数好之后她将盒子递给零陵:“保护好里面的钱,这可是我们日后生活富足的保证。” “东方兄……烦请擦一下口水,谢谢。”孔立翻了个白眼。 如此儒雅的人,在东方辞面前几乎守不住自己的风度。 东方辞连忙擦嘴,却是什么都没有。 愕然道:“还好,没真的流口水。” “哈哈哈哈……”李昆玉爽朗大笑起来,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人。 三人相对而笑,气氛十分融洽。 金榜三甲重聚,这一次,仍旧是各有风华,却如君子之交般和谐,意气风发。 其中以收了钱的东方辞最为高兴。 第41章 疲惫的工作 辉煌肃重的皇宫大内之中,前朝的装饰并没有特别奢靡,红墙绿瓦灰色青砖。 虽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可翰林院所在的院落,却并只是翠绿轻轻,夹杂着一些揉碎般星星点点的小花。重重楼阁,道道高墙内外,这四方天地,是距离后宫最近的位置,同时,也是前朝最大的一个院落。 似学堂般宽敞的大厅内,正面是恢宏素雅的屏风,其上一个大红袍服的长须老者端坐着,面容白净,微胖的身材更显儒雅亲和,他就这么看着东方辞等人,眸中划过一抹赞赏。 厅中还有一些身穿藏蓝官袍的同僚,也纷纷朝他们望来。 孔立道:“这是史官修撰王大人。” 三人玉树临风的走来,或内敛儒雅,或气势凌云,或淡雅从容,将这古朴质朴的房间,染上了一抹亮色。 王大人笑着捋了捋胡子道:“你们终于来了,这届的金榜三甲,总算聚齐了。” 以孔立为首,三人同时躬身行礼。 “见过王大人。” 王大人起身回礼,又走下阶来,看向东方辞道:“不必多礼,状元公你现在与我品阶相同,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呢。” 东方辞看着他那一身红袍官服上的鹭鸶与自己同出一辙。 却恭敬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下官只是虚职,日后还需大人多多提携才是。” 大红袍和青色袍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纵然他只是六品,可名声在外,也是儒学大家,东方辞这小小嫩苗哪敢跟他比。 “好,好,近日朝中无甚要事,咱们的任务是誊录一些奏折存档,我就不多说了,让孔立带着你们开始干活吧。”王大人不是多言的人,只是赞赏的对三人夸奖一番,便吩咐做事。 目送王大人离开,孔立随意指了两个 位置给东方辞和李昆玉:“翰林院内,书籍繁多,有编修,誊录,还有历史归档等一系列的琐事,因此,这里的人虽然官品都不高,却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过没有熟悉之前,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东方辞杏眼弯弯,点头一笑,瞬间若明媚光华耀亮整个大厅。 孔立给两人每人分了一摞奏折,让他们誊录下来。 并且详细的讲述了做这些事的目的。 于是,一上午无话,大家开始认真抄录起来。 御书房中,焚香袅袅,处处金碧辉煌中琳琅满目的全都是精美的器物。 皇帝高坐在黄缎祥云纹绣的龙椅上,面色微微泛红,他用手帕捂着嘴,时不时咳嗽几声,认真地听着高瑜回禀。 “……正阳门外的消息说,李昆玉送给东方辞一个匣子,据说里面有三万两银子,德韵茶楼的一局字棋,李公子又损失了两万两,听说还差点打起来,不过他们现在又好了……奴婢不甚明白,他们三人走在一起,真可谓是意气风发,颇有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呢。” “李家皆棋痴,怕是日后找他挑战的人还有很多。”皇帝虎眸微眯起,微胖凌厉的脸上满是担忧。 高公公却噗嗤一声笑出来:“皇上,以状元公的敛财之法,谁敢来挑战,也就李公子是个倔脾气。” 皇帝被高公公这一笑,也给都笑了,叹道:“许是他太缺钱了吧。” “皇上,这得亏是李家,愿赌服输,若是换做其他世家,状元公指不定又要被刺杀了呢。”高公公掩嘴偷笑。 “是啊,李家向来忠义,又是正直忠厚之家,若她在,朕与李家也不至于有如此芥蒂。” “皇上您就放心吧,李家是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的。” “希望如此吧……” 皇帝长叹,眸子陡然锐利,瞳孔里闪烁的是那晚,刀光剑影中,女子娇媚却英气逼人,却又如昙花般霎那芳华,一闪即使。 李家,虽没野心,却有实力。 御书房大门之外,进来一个蹲着药的宫女。 高公公接过,给皇帝喂药。 皇帝拿开方巾,接过透明七宝琉璃碗,一饮而尽。 “哈……”皇帝被苦的脸庞颤抖,长叹一口气。 高公公接过,见皇帝脸上不健康的潮红瞬间消失,几乎是立竿见影的快,不由感慨:“不愧是一代神医孙紫河关门弟子,医术高明,短短几日时间,皇上的身体便好了很多,皇上,不如将他召入宫中,专门为您诊治可好?” 皇帝擦了擦嘴,摇头道:“比起朕来,他更需要。” “皇上您还是那么慈悲心肠。” 高公公感叹一句,没有再说话。 皇帝却目光阴沉明灭,看着桌案上堆积的奏折,他道:“是时候给朕一个庶吉士了。” 高公公一愣,而后颇为赞同的点头一笑。 高帽红袍的高瑜,圆润的脸上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感觉。 皇帝瞥见他的笑容,顿时将一个奏折仍在高公公怀中,笑骂道:“你个老小子,笑的那么奸。” “嘿嘿!”高公公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将奏折递过去。 主仆二人多年相处,皇帝的心思在高公公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只是可怜那状元公,日后怕是又要被人诟病了。 时光匆匆从指间流过,东方辞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长吁短叹。 三人依旧并肩而行,拿着腰牌出宫。 东方辞行在中间,李昆玉在左,孔立在右。 其中东方辞最矮,凹在中间,像是两个大哥哥带着弟弟一般,背影神奇的无比和谐。 “孔兄,每天都有这么大的任务量吗?”东方辞渣渣眼睛,小脸微白,面色有些疲惫。 孔立摇头:“并非如此,今日很少。” “啊?” “哎……” 两声感叹几乎同时从东方辞和李昆玉口中叹出。 两人苦着脸,对视一眼,纷纷同情。 东方辞扫过李昆玉的右手,只见他的手腕轻轻颤抖,显然已经累的无法抬起了。 孔立继续道:“今日你们只是上午誊录,下午文渊阁大学士亲自授课,课业不多,因此今日誊录的量,并不算多,明日无人讲课,便要誊录一日呢。” 孔立端正儒雅的走着,霁月清风般的眸子中也闪过一抹痛苦。 他算是已经熬过来了。 东方辞长叹:“哎……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李昆玉抬起颤抖的手,少年人满脸悲悯:“抖成这样,连棋都下不了。” 孔立笑道:“不然你们再下一盘,盲棋无须用手。” 李昆玉摇头,眸色微敛,满脸都是肉疼:“没钱。” 东方辞哈哈笑了起来。 孔立也不禁莞尔。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今日不要钱。” “诶,山月,我在这儿呢。”不理会东方辞的话,李昆玉看向自家马车的方向,朝书童挥挥手,然后对东方辞与孔立拱拱手道:“太累了,我先回去了。” “呃……” 东方辞与孔立面面相觑,忍俊不禁。 “哈哈哈!”两人大笑起来。 “京师神童,竟被你吓成这样,你也委实是个人才。” 东方辞挠头:“我也没做什么啊?” 两人笑着各自回家,一路上,东方辞哀叹今日一无所获,晕头晕脑的敲开自己的府门。 护卫朝她行礼,她浑浑噩噩的抬起脚,刚刚跨入府门,突然听到一声轻呼。 “小公子且慢。” 东方辞转头,却见门前阶下停着一辆藏蓝素朴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东方辞一愣。 这人她曾经见过,那是个非常善良,温柔,慈爱,集所有奶奶辈优点与一身的老夫人,此时正被丫鬟簇拥着,上阶而来。 第42章 威国公夫人 东方辞连忙跨出门槛,迎下阶梯来。 “在下东方辞,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来此何事?”东方辞躬身行礼,颇为恭敬。 老夫人一愣,凤翠铭铛,环佩脆响也在这一刻停顿。 雍容大气的老夫人,弯弯长眉,柔和双眼微微诧异,眼角凝聚的细纹却透着慈祥的味道,微微一笑,令东方辞感觉十分亲和。 看着老夫人,东方辞只感觉十分亲近。 因为她的眉眼跟娘亲长得太像了,或者说眼睛,眼神跟娘亲的简直如出一辙,让她倍感亲切。 愣怔的表情在老夫人身上只停留一瞬,随后她便开始打量东方辞来。 “原来小公子你就是状元公,真是才貌双全。” 温柔的目光在东方辞身上打量,东方辞抬头一笑。 “不知夫人来此何事?若有吩咐,辞定不推辞。”东方辞说的认真,她的目光也万分亲切。 老夫人又一愣,而后困惑道:“状元公如此真诚,到让老身惊讶,不知我们从前可见过?” 东方辞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眉眼弯弯,毫无保留的笑的像个孩子,眸中似有璀璨的星光闪耀,仿佛见到亲人一般,她道:“夫人您直呼在下东方辞或者小辞即可。” 这一笑,老夫人瞳孔微微睁大,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女儿明媚娇柔的笑脸。 眼圈微红。 东方辞见老夫人愣着,以为她还在困惑自己对她如此亲密,她忙解释起来。 “夫人可还记得,去年冬天相国寺的第一场雪?” 老夫人看着东方辞的音容笑貌,没有反应,目光却像是穿过了她的眸子,看着遥远的另一个人。 “去年冬天,辞初次入京,身上盘缠不够,恰巧相国寺聘用书生抄写经文,在下便与同伴去了。”东方辞顿了顿,笑容颇有些羞涩,那浅浅一笑,宛若梨花盛开,像是羞赧的向长辈诉说心事。 “京师初雪,桂枫亭中,我看着满山红叶冷的发抖,是您赠我一个银鼠毛绒大氅和一个百子龙灯的手炉,夫人您还记得吗?” 东方辞清澈的目光中点点蕴藏的都是欢喜。 这是她来京师之后遇到的第一份温暖。 想那时,她与苗槑,凌云霄三人入京,凌云霄独自离开办事,而他与苗槑住不起国子监的客房,只能去想办法赚钱,也就是在护国寺抄书的初学之日,遇到了这位善心的老夫人。 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略略恍然,似乎有些印象。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瘦弱孩子……” 东方辞笑着点点头:“正是,在下当时一届寒衣,并未来得及询问,竟不知夫人名讳……” 老夫人却笑声温和道:“我是李昆玉的祖母。” 东方辞一愣,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阿弥陀佛,天打五雷轰的,为什么她遇到的好人,坏人,变好的人,都是李家的,不是说李家人低调吗? 也是,堂堂李家家主之妻,威国公夫人,就带着三五个丫鬟,确实低调。 老夫人却调皮的眨眨眼,只是眼中却没有东方辞意料中问责的意思,而是满眼的欣赏与温和。 “对……对不起夫人,我没想到……您是李兄祖母,我……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在李夫人面前破有些局促。 老夫人却慈爱的看着她,摇头道:“那是你们的事。” “您不怪我就好。”一点温情,她始终记着。 因为少有,所以难得。 不知为何,她一点都不想让眼前这位虽然年过花甲却仍旧难掩风华的老夫人难过,更不想她对自己心存芥蒂。 “夫人您请到里面坐,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绝不推辞。”东方辞看了看四周,这才想起来迎客,躬身指引,笑容中有种讨好的意味。 蜜色的小脸微红,像是涂了色尚未熟透的桃子,青色的懊悔和粉色的羞赧,都明明白白的涂在脸上。 请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东方辞亲自奉茶。 老夫人眸子一错不错的看着她,谦恭,有礼,却还有些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可眉宇之间对她十分亲密,还是个知道感恩的善良孩子,跟孙女说的完全不一样。 东方辞忙碌之后,端着茶,放在老夫人座旁的小桌上,她献宝似的道:“这是天青云月茶,用今年的初雪煎制而成,您尝尝!” 老夫人抿了一口,慈眉善目道:“不错,是自创的茶吗?” “是苗槑大夫的药茶,最是清心明目的,平常我也很少用。” 老夫人点头:“真是有心的孩子。” “我不擅长这些,夫人您过誉了。”东方辞谦虚,坐立之间有些无措。 不是紧张,而是……紧张。 总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总想被后者夸奖,总想被她慈爱的目光看着,总想享受这些令她感觉无措的温暖。 老夫人放下茶,慈和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老身来,一是为了孙儿昆玉道歉,他从小就倔强又自负,平日里也是个谦和听话的孩子,可一碰到宁公主和棋局,他便什么都顾不得,也怪老身没有教育好,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已经握手言和了。” 东方辞点点头,悻悻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也没有跟他抢宁公主的意思,我只跟公主见了三面。” 她极力解释,生怕老夫人误会。 “老身知道,你是个宽厚的孩子,虽然你年龄小,但却比他沉稳干练,值得托付。” 东方辞脸色微红,闷声点头。 老夫人又道:“还有一件事,可否帮老身引荐一下,苗槑苗大夫,老身曾有多年旧疾,想求苗槑大夫一味药。” 说着她的手轻轻摆了摆。 她身后走出两个素雅丫鬟,托着托盘,走上前来。 “这是歉礼和谢礼。” 东方辞看着两个小盒子,笑了笑道:“好,既然是歉礼和谢礼,那小子就收了,夫人,随我来后院吧。” 歉礼,是老夫人为孙子道歉,东方辞收了,此事便算揭过。 从今以后,再相交,便不再提及前尘恩怨。 谢礼,是老夫人寻医问药的谢意,东方辞收了,便表示愿意为她引荐。 东方辞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便坦然收了。 老夫人见她如此行事,赞道:“不愧是状元之才,光明磊落,心思玲珑,我孙儿实比不上。” 东方辞含羞笑道:“夫人过誉了,各有所长而已。” 老夫人见她羞涩,不知为何心底一片柔软,总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目光越发慈爱起来。 东方辞看着那样的眼神,几乎想哭。 第43章 血色火烧云 后花园靠近后院的地方,是一片荒地,其实这里原本是有绿植的,不过是一些碧绿的小草,东方辞命人将草除了,给苗槑做药葡。 东方辞引着老夫人走到后院的时候,苗槑头上带着斗笠,正挽着袖子,穿着一身短衣,认真的栽种药草。 一路从正门行来,老夫人身体非常好,竟然一点都没有喘气疲累的感觉,东方辞颇为讶异。 “夫人,这就是苗槑苗大夫!”东方辞指了指蹲在药葡中只看到一个斗笠的苗槑,介绍道。 老夫人颇为讶异,看着亲力亲为的苗槑,眼瞳微微瞪大。 “苗槑,这是威国公夫人,想找你帮忙,过来……快过来!”东方辞朝苗槑招手。 苗槑一手搭着帽子一手撑着膝盖,抬起头,俊脸微红,是被太阳晒的。 他诧异的看着老夫人,瑞凤眼中满是疑惑:“威国公夫人?” 他不知道威国公夫人是谁。 东方辞笑道:“就是李昆玉的奶奶。” “哦!”苗槑眼睛闪了闪,随后一亮道:“李家人。” 东方辞点头道:“是个和蔼可亲的奶奶。” 苗槑走出药葡,摘掉帽子,袖子顺下来,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个礼,这一切做的行云流水,儒雅沉稳。 “草民见过夫人。” 阳光之下,东方辞与苗槑并肩而立,两人皆是风姿卓越之人,儒雅俊秀,令人赏心悦目。 老夫人眸中尽是欣赏与赞叹,难得在这繁华京师,两人还是如此质朴。 她微微俯身颔首:“听闻苗大夫接连几日未曾开诊,老身厚着脸皮走了东方公子的关系,来见苗大夫一面,希望能为老身解惑。” 苗槑一愣,温和的眸子里满是诧异。 东方辞朝他眨眨眼,笑道:“拿出真本事来。” “好。”苗槑点点头若有所思。 六日免费诊病之后,医馆便换了休整的牌子,东方辞说这是饥饿营销。 苗槑累了许多日,便也听她的,这些日子日日在后院侍弄药草。 以至于求医问药的人更多了,名声几乎是瞬间,传遍整个京师。 东方辞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老夫人请到医馆内,正想烹茶招待,却被老夫人阻止:“东方公子,老身问一些妇人家的病,小公子可否回避?” 东方辞一愣,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现在还穿着官服的男子打扮。 于是行了个礼,笑道:“是小子失礼,请夫人见谅,这个……夫人下次可否直唤我的名字?小辞即可。” 夫人莞尔,笑着点点头,慈爱一笑:“好,老身就托大唤你小辞儿。” 京师之人,大多都喜欢儿化音,因此,这小辞二字唤出来,儿化音便随之而来。 东方辞眼圈一热。 母亲也总是这么唤自己,后来师娘这么叫,而现在……国公夫人的眉眼与神情,让她瞬间想起了母亲与师娘。 身影重叠,都是温暖与关爱。 低着头,东方辞退了出去。 苗槑洗了手,诧异的看着她,眸中询问,东方辞眼圈微红,只是朝他点点头。 嘴角下撇,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苗槑愣了。 从来豁达,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娇弱女子,眸中含泪似有万千心事难言,泪珠却倔强的在眼眶里翻滚,隐忍,最后重新消失于通红的美眸中。 泪水咽下,东方辞笑着朝苗槑挥了挥手,走出门外。 看着面前花圃,她长吁一口气。 管家也该到了。 一直像是隐形人一般的零陵站在她身侧,突然开口道:“姐姐,你是不是想家了。” 东方辞点点头:“十年,与父母相伴十年,种种幸福竟恍若前世,难道我的亲缘就这么薄吗?” 两世为人,也只换来十年父慈母爱。 老天何其不公。 “姐姐还有父母再见的盼望,而我……父母双亡,也不过十几年。”他小脸沉重,娃娃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仿佛历经沧桑的老者,眼神悲凉。 东方辞摸了摸他的脑袋,长叹一声:“等找到我父母了,让他们认你当干儿子。” “那怎么会一样。”零陵摇摇头,兀自伤心。 东方辞的手顿了顿,却又捏了捏他的脸,深呼吸一口气笑道:“不管是亲生的还是认养的,只要有彼此牵挂的心,便是亲人,比如现在的你我。” “嗯。”男孩儿懵懂的点点头。 看着太阳西斜,在天空中烧起了通红的火烧云,将整片大地映射的赤铜般璀璨。 渐渐的,红色越来越浓,天空像是染上了血色。 东方辞眸子动了动,脸色一片煞白。 血,大片的血。 她闭上了眼睛,前世父母亲人全都死在她面前,地板上,床下,大片大片的血,红的刺眼。 透过眼睑,她仍旧能感受到那一抹弥漫着腥臭味道的血红。 “小公子,小辞儿?”耳边有轻轻的声音在唤她。 那声音虽然有些沧桑,却像是母亲的声线,她诧然回头,却看到老夫人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老夫人道:“病已经看过了,天色不早,老身也该告辞了。” 霎那间,东方辞眼神变化,最终化为柔和与认命。 收敛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东方辞连忙送她:“夫人怎么走的那么急,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话。” “老身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这是两个月来,老身第一次出门呢,好孩子,不知诊金多少?” 这话连在一起说,东方辞一时间没有明白,有些茫然。 苗槑却声音平稳:“白银一万两。” 老夫人错愕,仿佛却也能接受似的缓缓点头。 东方辞却瞪了苗槑一眼,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不用了,他给您开玩笑呢。” 苗槑没有多言,瑞凤眼中满是疑惑。 送走老夫人,东方辞这才给他讲述了相国寺发生的一切。 苗槑点头:“原来如此。” “是啊,她跟李昆玉不同,总让我觉得亲切。” “恩怨分明,她确实是个善良的老夫人。”苗槑满脸敬佩的评价。 看着他的眼神,东方辞诧异,纳闷道:“才见了一面,就得你如此评价,难得,对了,她是什么病?” “女人病,你又不懂。”苗槑这嫌弃的一瞥,显然是不想告诉东方辞。 东方辞指着自己的鼻子叫嚣:“你说我不是女人?女人病我应该比你懂得多吧。” “月子里落下的病根,你生过孩子吗?” 东方辞撅了撅嘴,无法反驳。 “可夫人年纪这么多大了,怎么会有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喂,你别走啊,你确定没诊错?庸医!” 看着越走越远的苗槑,东方辞跺跺脚,甩袖转身。 “不说就不说嘛,跑那么快干什么。” 第44章 庶吉士 翰林院中,东方辞正端坐抄写誊录,所有人都很安静,无声无息,只有时不时的研墨声和毛笔划过砚台的声音。 王大人端坐在阶上,抽查他们抄录的折子,还有一些编纂好的书籍。 寂寞无声中,门外的光影突然被遮挡了一大片。 “哪位是状元公东方大人?”尖锐的声音带着长长的尾音。 像是一颗石子落在平静的碧波之上,荡起层层波纹,众人停笔,侧头看去。 之间一身圆领绿袍的太监,十多岁的模样,圆圆的大眼睛略显稚气,眼角带着喜悦之色,看向屋内众人。 东方辞看向王大人。 王大人朝他挥挥手,眼神若有所思。 东方辞站起身来,出列走到中间,拱手疑惑道:“下官便是东方辞。” “您就是状元公啊,圣上有旨,东方辞接旨。”小太监扫了东方辞一眼,眸中略带恭敬,说话的声音也柔和压低了许多。 听到接旨二字,王大人也从阶上走下来,所有人全都跪下。 东方辞落后王大人半步。 太监展开圣旨开始朗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擢升新科状元东方辞为庶吉士。” 东方辞脑海中闪过一串问号,庶吉士?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这算是登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状元公,接旨啊?” 东方辞等一众人还在等待着太监朗读下文,却听太监笑语说道。 抬头,边看小太监已经合起了圣旨,双手托着圣旨,弯腰递给东方辞。 东方辞一怔:“没了?” “是谢恩。”小太监含笑。 东方辞连忙三叩首谢恩:“微臣领旨谢恩。” 接过圣旨打开,里面真的只有这一句话。 她身旁的王大人,似乎已经知道,高深莫测的一笑,“小东方,恭喜了,短短半个月便被卓升为庶吉士,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恩宠啊。” 东方辞心中五味杂陈,只觉不舒服。 庶吉士的意义就是,她要日日面对皇帝了。 每一届考中的进士,都会被分派到各个部门,前三榜可以进入翰林院学习,考核庶吉士,庶吉士便是皇帝近臣,起草诏书,为皇帝讲解经籍等,日日陪在皇帝身边。 若是日日面对皇帝那痴汉脸,不如让她去死。 可是……恶心之下却有巨大的利益。 入宫半个月以来,每日除了抄书就是抄书,她根本没有时间四处观察。 庶吉士倒是个不错的职位。 为了更进一步,这份恶心,她忍了。 “恭喜,恭喜!” “恭喜东方大人了。” “瞧他高兴的都呆住了,哎,羡慕啊……” 东方辞心中想着事,直到王大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道:“我……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大善事,这辈子仕途才会这么顺遂。” 可她眼中的痛苦光芒却是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到的。 小太监见她回过神来,微微一拂,道:“皇上说了,大人不必在意宫中的流言蜚语,那都是些无知之人嚼舌根而已。” 众人的笑容收敛,纷纷咀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东方辞只觉得头更大了。 什么叫皇上说了,这就说明皇帝知道这些流言,却不当回事,还执意把他弄到御前去? 这下流言蜚语怕是会更多吧。 众人眼中的羡慕也变成了意味深长。 半个月来,东方辞为人和善,早就跟这些新进进士打成一片,大家一同在这儿抄书,也算是同窗之谊了。 平日里就算有找事的,在孔立与李昆玉的余威之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事。 送走太监,孔立眉目疏朗,满眼祝福道:“东方贤弟,晚上去你家喝酒庆祝吧。” 东方辞点点头。 李昆玉长眉微挑,神采飞扬道:“先陪我下一盘,输了我想办法陪你一起。” 东方辞继续点头。 然后突然望向他:“嗯?你是不想帮我吧。” “你知道就好。”李昆玉认真的点头,一笑之间满脸风流。 东方辞明眸瞪了他一眼,无奈摇头。 “哈哈哈……”在王大人的带头之下,众人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这三人相处,颇为有趣。 回到家中,却见门口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张灯结彩的宛如结婚一般,门口更是无数的百姓围观。 东方辞错愕,退后几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问身旁的零陵:“这是咱家吧。” 零陵看着门匾上“东方府”三个大字,点点头:“是。” “苗槑要成婚了?怎么这么喜庆?”东方辞笑着调侃。 门内忙碌的刘管家看到她,忙迎了上来,满脸含笑,夸张道:“老爷回来了,恭喜老爷擢升庶吉士,皇帝近臣,您的身份从今以后就不同了。” 东方辞笑容收敛,点点头问道:“是啊,过几天就是皇帝近臣了,你怎么知道的?” 管家笑道:“宫里传来的消息。” “这布料怕不是今日一天便能置办出来的吧。”撂下这句话,东方辞进入院中。 只见真的是张灯结彩,处处灯笼环绕,名贵花草多不胜数,花团锦簇宛若人间仙境。 本就奢华的府邸,此时更加奢靡起来。 管家目光复杂的看着东方辞的背影,收敛了所有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看来……这几件事是做错了。 一路走到医馆,医馆门前人山人海,看病的寥寥几人,排队领包子馒头等免费食物的,多不胜数。 这府里的人,除了苗槑和零陵,没有一个是她自己的人,因此,她一个都不相信。 为了避免他们惹事生非,东方辞便命他们所有人都参与做包子救济贫苦百姓的行动。 救济地点就放在医馆门口。 百姓来领包子八宝粥的众多,因此,丫鬟家丁忙的不可开交。 做包子复杂,做八宝粥更复杂,全府家丁丫鬟混乱一团。 可饶是如此,他们还有精力和时间去置办这满院的红绸彩灯,若不是提前准备,谁会相信。 她才刚刚得到消息,她的仆从却几天前便知道这个消息了。 哼! 怎能让她不震惊。 站在药馆门前,东方辞顿了顿身子,朝身后的管家道:“从明日起,大家不必蒸包子了,你往翰林院递个请假的折子,就说我要请假七日,办乔迁宴。” “是!”听着她沉稳凝练的声音,管家不知为何,身体抖了抖,莫名心虚。 眼前的人,纵然瘦弱单薄,可只一个背影一个声音,便能让他心中畏惧,那人仿佛天生就该有这样睥睨众生的气势。 朝管家摆摆手,东方辞冷笑。 她倒要看看,这院子里,究竟都是些谁的人。 第45章 乔迁之喜 百花盛开的季节,柳枝妙曼,五月底的春末,暖风和煦,整个东方府蔓延着喜庆的气愤。 东方辞穿了一身乳白色圆领墨兰长衫,藏青色广袖大氅,头戴平定四方帽,黑白的搭配为她增添了不少稳重成熟之感,只是这一身衣服,有点像员外乡绅。 她长相本就秀气,剑眉微扬,又多了凌厉的气质,蜜色的肤色衬得她更加老成持重,杏眼温润如水,平静无波,就像是沉淀了许久的莲藕,深深埋在淤泥里,坚韧而孤独的成长。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整了整衣冠,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步履沉稳,衣炔飘逸,看上去十分的俊逸潇洒,眼角眉梢无限风流倜傥。 刘管家在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恭敬递上一个名帖道:“这是凌公子送来的名帖和贺礼。” 东方辞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并没有打开,而是问道:“什么时候送来的?” “就在方才,他的书童还在中堂等候。” 东方辞打开名帖,只见上面笔锋铿锵的写着几个字:家中有事需去外省,近日不回,就不参加你的乔迁之喜了,为表歉意,送上丰厚贺礼,望辞弟笑纳。 东方辞看着管家身后家丁六子托着的匣子,打开一打银票。 每一张都是一百两。 刘管家咂舌:“老爷,您这朋友也太有钱了吧。” 足足有一百张之多。 东方辞拍拍手,将名帖放在银票上,“哼”道:“这算是给我的补偿吗?切……” 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无法接受自己的情谊,所以就拿钱补偿,不过才区区一万两。 没想到她用在三皇子身上的招数,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管家诧异:“什么补偿?” 东方辞没有回答他,而是将匣子丢给身旁的零陵,随意道:“拿着,这是你云哥哥给你的零花钱。” 顿了顿她又气恼道:“胆小鬼。” 零陵看着匣子里的银票,瘪瘪嘴,他现在随身带着四万白银了,可他也用不上啊。 什么时候钱这么没用了。 正大门处,苗槑和孔立并肩站在大门左侧,帮东方辞迎客。 七日前孔立与李昆玉昨夜在这里下棋喝酒,三人对弈,孔立输的很惨,承诺给东方辞当苦力。 朝阳刚刚升起,尚未有人来到。 东方辞朝两人拱拱手,意气风发的感激道:“多谢苗兄,孔兄帮忙,小小的东方府乔迁之喜,才有这番派场。” 孔立儒雅温和的站着,通过大门打量了一下院内三步一掌灯,十步一奉茶的丫鬟,点头道:“派场很大。” 富丽堂皇,奢靡至极,堪比王府皇宫。 苗槑摇了摇头:“似乎没有人来。” “天还早嘛。”看了看清明透亮的天色,而后突然笑道:“这不是来人了吗?” 说着,她朝来人迎了上去。 “李兄,你来了。” 李昆玉一身蜀锦青袍,翩翩公子,潇洒倜傥,他身后跟着李湘芹,还有两个妙龄女子,丫鬟仆从七八个,缓缓走来。 “东方贤弟,我这应该是第一个来的吧,哦,还是迟了,被孔兄抢了首位。”他朝两人笑了笑,拱手行礼。 看到苗槑,他躬身道:“这位想必就是苗大夫了,多谢大夫出手相救,李家上下感激不尽。” 苗槑回礼点头:“治病救人,乃是本份,无需多谢。” 李昆玉道:“这是祖母特意吩咐的,贺礼加谢礼,知道你爱钱,也没送别的。” 书童山月捧着礼物上前,刘管家接了。 东方辞一愣,打开去看,匣子里平躺着又是一打银票。 “这……”东方辞指了指,颇为诧异:“送钱?” 李昆玉道:“一万两,祖母说,看了你的院子什么也不缺,便不给你添什么摆件器物了,还是送钱实在。” 东方辞与苗槑对视一眼:“太实在了。” 这一万两,正是那日苗槑要的价钱。 心里有点不是很舒服,感觉老夫人这送钱有银货两讫的意思。 压抑着心里悲观的想法,东方辞笑着拱拱手:“多谢老夫人了,我确实缺钱。” 说着,将钱拿出来,递给零陵,“收好了。” 零陵点头:“是!”然后看着银票发呆。 哎,五万两了。 李昆玉见东方辞珍重收起,笑着点点头,介绍起身边的人:“我妹妹李湘芹和两个表妹,王佳欣,张韶华。” 李湘芹瞪了东方辞一天,福了一礼。 两个表妹倒是温婉娴雅,娇柔可爱的羞涩上前,微微屈膝福礼。 只是通过东方辞的观察,发现这两个女子对上李昆玉目光的时候,脸色微红。 “见过李湘芹小姐,几日不见,在下可谓是日思夜想,夜不能寐,您的……” “咳!那个……贤弟,不领我们进去吗?”看出东方辞是在打趣,李昆玉打断了她的示爱,提醒道。 东方辞连忙身手一引,挑眉含笑道:“请!” 刚进门,便听一个朗月般磁性的声音道:“吉星照佳地,紫气指新梁,状元公,恭喜乔迁。” 东方辞回身,看到正是许久未见的三皇子,众人迎下街来。 其中以李湘芹跑的最快,跑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忙收敛了一身锋芒,小脸温和柔婉,要怎么娇媚就有怎么娇媚。 “微臣参见三殿下,宁公主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三皇子回礼,公主则是笑嘻嘻的站在东方辞身侧:“东方哥哥,好久不见,我想……” 东方辞警惕,生怕她说句‘我想死你了’连忙打断她道:“公主安好,几天不见越发漂亮了。” 说罢,她还歉意的朝李昆玉笑了笑。 李昆玉一脸茫然。 “是嘛……”公主羞涩,两只手无意识的卷着头发,俏脸微红。 三皇子也站在东方辞面前,打量着她,神情似有躲闪和歉意,片刻便恢复从容,他道:“伤好的如何了?” 东方辞看着他,眼中也划过一抹歉意,低头回答道:“本就不重,已经大好了,您的伤……” 三皇子深呼吸一口气:“好了。”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压抑奇怪,纵然是不善观察的公主,也察觉到两人有事。 “两位哥哥你们怎么了?说话怪怪的?”宁公主问道。 “没事,请入府品尝苗大夫亲自配的药茶,强身健体,美容养颜。”东方辞忙岔开话题。 李湘芹满心欢喜的第一个走到三皇子面前,细若蚊蝇柔柔弱弱的行了礼,对方却视而不见,又见三皇子看向东方辞的眼神,温和内疚中还夹杂着一些其他莫名的情绪,让她非常不安。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关系绝对不简单。 她诧异的看着三皇子,难道三皇子他真的喜欢男人? 嫉妒使人发狂,她现在妒火中烧,只觉得气冲上来,浑身发麻。 我哪里不如她。 第46章 是张贵妃啊 转眼间,东方辞已经领着三皇子等人进了屋。 看着神情平淡的李昆玉,东方辞小声问李昆玉:“我跟公主真的没关系,你今天怎么这么平静?” 她极力解释。 李昆玉却恍然大悟,仿佛突然想起设定一般,苦笑一声摇摇头道:“败给你的那几日,我发现公主在我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东方辞错愕,诧异的看着他:“你有没有搞错,怎么能轻易变心呢?” 李昆玉解释:“并非变心,棋在我心里,一直是最重要的。” “好吧!”东方辞扶额,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断的真是干净利索。 可我也不喜欢公主啊。 将三皇子引入花厅,公主叽叽喳喳的品评府里的景致竟比她的秀福宫都奢华漂亮,脸上满是欣赏与喜欢,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小九九。 三皇子四处走着,欣赏花草,衣魅翩翩,若流连花丛的蝴蝶。 他本就生的俊美,身长玉立,明眸皓齿加上平易近人的气质,最是吸引女子,平时行事风流,更是潇洒倜傥,听说整个京师,有一半妙龄少女喜欢他,长得帅,听说能文能武又有钱,哪个怀春少女不喜欢。 看着他恣意潇洒的样子,东方辞含笑,希望他能尽快从失恋的悲伤中走出来。 身旁便是一片花海。 刘管家上前来,躬身道:“老爷,二皇子来了,请您前去迎接。” 东方辞点头,朝他们告辞,然后往前院走去。 李湘芹眼珠子动了动,偷偷跟了出来。 吩咐刘管家先去安排座椅,东方辞超近路从假山绕过。 “站住!”正走间,一声娇喝,一个粉色的身影挡在东方辞面前。 东方辞挑眉:“李小姐有事?” 对方俏脸含怒,粉拳挥起,二话不说直接往东方辞面门砸来。 东方辞歪头躲闪。 却被李湘芹一个擒拿手,捏住了脖子,将她推在假山之上。 东方辞眼中含笑,随手接住她挥来的又一拳,抬脚踢开她那两个丫鬟拍上来的树枝,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李湘芹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若被人看到,还以为咱们偷情呢?” 话音落,两个树枝打在丫鬟身上,两个丫鬟闷声后退。 “呸,谁跟你偷情,说,你为什么勾引三皇子,他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你是不是忘记我之前的警告。”李湘芹怒色不减,目光比东方辞的更锐利。 “你竟会武功?”看着两个倒地的丫鬟,李湘芹诧异,她的丫鬟虽然并没有认真练功,可与她一起习武,功夫也是不差的。 东方辞耸肩:“我也没说我不会啊。” “说你的目的。”李湘芹死死的捏着东方辞的脖子,满脸警惕。 这妮子是想群殴自己不成,又要靠气势吗? 这么幼稚的举动,让她觉得好笑。 东方辞游刃有余的耸耸肩,杏眼中满是玩味:“当然是拐了三皇子给我做妹夫啊,至于你的警告,我为什么要听,你若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三皇子是你的,我便退出。” “你妹夫?粗俗,你这种乡野村夫的妹妹也配的上三皇子?” 东方辞笑的更夸张了:“啧啧,没办法,他就好这口。” “什……什么意思?”李湘芹愣了,难道三皇子不喜欢高雅妩媚的,反而喜欢粗野的? 在她沉思的时候,东方辞伸出双手,骤然转身,捏住她的脖子,把她贴在假山石上,眸子锐利凑近,问道:“猎场之上,你为何要派人刺杀三皇子。” 那些刺客本是刺杀她的,可就连三皇子也对外宣称是刺杀他,东方辞无从辩驳,外人皆以为东方辞是为了救三皇子受的伤。 李湘芹还没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惊讶瞪大眼睛,摇头道:“不可能,我只是告诉贵妃你和三皇子在……”突然她捂嘴惊呼。 陷入沉思。 “贵妃吗?”东方辞松开了手,真的是贵妃的人。 “她不是要杀掉你这个绊脚石吗?为什么会对三皇子动手……”李湘芹喃喃,她本就奇怪为什么三皇子会受伤,最近听了传闻去质问张贵妃,被张贵妃含糊推脱。 东方辞怜惜的看着她,可怜的女人,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自己想。” 说罢,转身离开。 大门处,二皇子领着一杆兄弟们,品评东方辞这府邸的奢华,他们虽然来了,却并没有送上礼品。 二皇子一身蟒袍金秀,气势凌人的走来。 东方辞刚刚躬身,他便“哼”道:“状元郎好大的手笔,竟然能将宅邸装饰的如此奢华,比本王的王府还要气派。” 东方辞恭敬道:“圣上恩典,微臣不得不受。” 走到花园小亭,众人相遇见礼。 东方辞的同僚们被孔立引了过来,他们没有进入小亭,而是坐在了花园中摆好的桌椅上。 或欣赏美景,或品茶交谈,也算自得其乐。 见东方辞身边皇子环绕,他们只是远远拱拱手,不去打扰。 二皇子端坐品茶,满脸调侃道:“你这院子装饰的如此豪华,该不是用赢昆玉的三万两来充门面吧。” 东方辞笑而不语。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府里这些新添的装饰都是哪里来的。 管家并没有问她要过钱,反而事事周到的很。 李昆玉耸耸肩,无奈苦笑着摇头,俊颜上满是肉疼,却洒脱道:“愿赌服输。” 叹了口气,他又道:“实在惭愧。” 他一开始就不该逞能。 公主甜甜一笑,颇为花痴道:“东方哥哥就是有才华,你们这些人啊,望尘莫及。” 看她一脸骄傲,东方辞直接背心发凉。 这妮子是给她招黑的吗? 众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会儿话,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东方辞邀请众人落座。 “高公公来了。”刘管家在东方辞身侧,小声说道。 东方辞一怔,看看左右道:“我去去就来。” 却见高公公已经走进了雅致的花园。 众人纷纷站起,却见高公公身后跟着四排宫女太监,足足有二十多人,每个人手中都捧着托盘。 “见过高公公,不知公公今日来此是……”东方辞一脸恭敬,她知道没有邀请皇帝,皇帝也会派人来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张扬。 高公公却一甩拂尘,朝几位皇子行了礼,笑看着东方辞和气道:“奴婢是奉皇帝之命来恭喜状元公乔迁之喜的,这是皇上亲自挑选的礼物,您好好收下。” “微臣叩谢皇恩。”东方辞当即就要跪下。 却被高公公拉住,笑道:“今日没有圣旨,你是此地主人公,就不必拘礼了。”说着他环顾四周,微胖的笑脸上似有感叹。 “这宅子可是皇上当年从太子之时,便买下来,精心修葺了十多年,如今给了你,你可要好好珍惜皇上这片心啊。” 东方辞点头:“一定一定。”她点头如捣蒜的附和。 她又有被包养的感觉了,哎……拿人手短啊。 除了他和刚刚走来的苗槑与孔立,在座之人,具皆震惊。 第47章 传说中的宅子 这可是皇帝陛下经营十多年的宅子,耗费几乎半生心血,却给了东方辞,几乎是将心爱之物拱手相送的情谊啊。 同僚们顿时有些站立不安起来,难怪他们觉得四周的环境富贵的不像话。 就连二皇子和三皇子们也惊诧万分。 二皇子不相信的问:“高公公,这宅子难道便是传说中为心爱之人准备的?父皇竟然将之送给一个男人?” 三皇子颇为诧异的看着东方辞,长叹一声,眸中满是惋惜。 父皇喜欢一个女子,终其一生得不到,如今总算放下了。 可惜了这份十几年的痴情,也是说放下就放下了。 高公公高深莫测一笑,点头道:“皇上说,终是少年情怀,这宅子应该给少年人居住。” 二皇子目光陡然隼利,那尖锐如鹰眼般的眼神直直看向东方辞,“你?很好,没想到你这么的父皇欢心,贱……” “二哥!” 见二皇子破口就要骂人,三皇子连忙喊了一声,打断他接下来的不堪入耳的话。 “还没有喝酒呢,二哥想必是醉了,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高公公可还在。”他目光危险的提醒,脸上却带着温和淡雅的笑容。 二皇子也不愧是浸润朝堂多年的人,眼神和表情的变化几乎是瞬间,只一转眸,他的眼神便变了,平静了许多。 东方辞感激的看了一眼三皇子,笑道:“都是皇恩浩荡,呵呵,高公公,不如留下一起吃饭吧,就当给微臣祭灶了。” 说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请他坐下。 高公公含笑点头,也不推辞便坐了下来。 众人见此,更是缄默,高公公代表的可是皇上啊。 他坐下明显是皇上授意的。 沉默了许久的李湘芹仿佛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二皇子的背影微微发呆一阵,摇了摇头。 再看三皇子担忧看着东方辞的目光,她的心,越发妒忌起来。 众人落座,东方辞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感谢:“多谢诸位今日来捧场,皇恩浩荡,赐我府宅,对我给予厚望,辞心中感激不尽,这第一杯,咱们就敬皇上,高公公,您是皇上身边的人,这一杯,就由您代饮吧。” 高公公点点头,对东方辞这句话颇为赞赏,拿起酒杯,大家一起饮下。 “这第二杯,多谢诸位皇子赏光,微臣感激不尽。” 三皇子笑道:“救命之恩,理当来捧场。” 二皇子不情愿的拿起酒杯“哼”道:“狼狈为奸,虚情假意。” 四皇子,六皇子等几位皇子默然不语。 “最后,感谢诸位同僚,日后一起共事,还请多多指点。” “客气,客气。” 最开始的环节就这么结束了,不远处的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听不清的戏曲,丝竹之声打着鼓点,在这贵气十足的花园内,显得格外单调而多余。 推杯换盏,众人一团和气的吃饭。 突然,李昆玉旁边的李湘芹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先是娇娇弱弱的看了一眼三皇子,又看向东方辞:“东方公子,恭喜你,如此得皇帝喜爱,你与哥哥一起中榜,可现在哥哥还是个七品的,而您独得圣心,日后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呢,说不定日后入宫都不是问题,小女子替你高兴。” 李昆玉忙瞪她,李湘芹却傲然扬起下巴,倔强的看着东方辞。 她举起酒杯的那一刻,东方辞就觉得不好。 等她说完,大家的筷子都停下来了。 入宫?男人入宫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自宫当太监。 可东方辞堂堂状元公,怎么可能会自宫,那就太暴遣天物了,那么,唯二的可能就是……入宫成为男妃。 李湘芹这话说的太直白,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高公公眼神陡然锐利,而后摇头轻笑。 东方辞淡然的举起酒杯,满脸温情痴迷的看着李湘芹,眸色深深,含情脉脉道:“小姐如此说,便让在下伤心了,如今世人皆知我痴恋与你,你若不喜在下,何苦如此伤我。” 说着,她伤感的看着酒杯,仰头悲叹道:“我一此酒祭苍天,缘何如此伤情怀。”说罢,一饮而尽。 她表明自己喜欢的是女人。 宁公主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李湘芹俏脸含煞:“李湘芹,你想干什么?父皇不过是赐给东方哥哥一个宅子,你何必这样说他,他不过是喜欢你,你若不喜欢直说就是了。而且他就算日后入宫怎么了?本宫还可以招他为驸马,别以为你喜欢我三哥我就会让着你。” 李湘芹原本得逞的笑容,在这两人的一番话中,瞬间消失。 在场众人被迫成为吃瓜群众。 这是什么戏码,四角恋? 公主喜欢状元公,状元公喜欢李湘芹,李湘芹喜欢三皇子? 李湘芹瞬间委屈起来,她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瘪瘪嘴一脸委屈道:“公主您说什么呢,我不过是看东方公子小小年纪,学富五车,又跟哥哥是朋友,替他高兴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李昆玉脸色难看,歉然看向公主和东方辞,道:“小妹不知轻重,胡乱说的,大家不要介意,喝酒喝酒。” 李湘芹不依道:“哥哥,我没有乱说,你问问大家,他们都知道最近的传言,而且入宫不是挺好的吗。” 东方辞依旧伤感,做伤心欲绝状:“李小姐……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纠缠你,只愿你心愿得偿,幸福美满。” 她又看向李昆玉委屈道:“李兄也不必气恼,终是我自作多情了。” 李昆玉瞪她,东方辞偷笑。 对于她的伤感,在场众人都觉得正常,李家哪是那么容易高攀的,李湘芹还是李家孙子辈唯一的女孩儿,从小就娇惯的。 宁公主哼道:“哼,东方哥哥还有我呢,若有人想伤你,我帮你出头。” 二皇子只觉可笑,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讥讽道:“可笑,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男人。” 东方辞正色道:“二殿下一定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若是经历,定然不会如此轻松,当年皇上不也是经历了难以忘怀的爱情,才会对长得有些相似心爱之人的我,而生出恻隐之心吗?” 她将皇帝的赐予全都当做恻隐之心。 高公公颇为赞同:“是呢,皇上看着,总会想起年轻恣意的时光,因此总是说,你是有福气的,得上天钟爱的人,皇上十分羡慕呢。” 李湘芹声音轻飘飘的响起:“可皇上喜欢你啊。” 原本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奇怪,可从她口中说出,就莫名有些暧昧起来。 用最天真无邪的表情,说出最暧昧不清的话,果真是绿茶。 东方辞也不伤心了,点头道:“都说佛渡天下人,皇上也是慈悲心肠。” 宁公主冷笑:“父皇喜欢东方哥哥怎么了?他还喜欢我呢,怎么?你吃醋了,难不成你想让父皇喜欢你?” 东方辞发现,公主也是个会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 却听宁公主又傲然且十分霸气的说道:“再过几个月本公主就及笄了,到时候就请父皇为我和东方哥哥赐婚,让那些人还乱说闲话。” 第48章 中毒 众人听了公主的话,同僚们纷纷朝东方辞投去羡慕的眼神。 东方辞心中哀叹,到时候恐怕闲话更多。 话说宁公主你一个姑娘说求婚的事儿不嫌害臊吗? 这是来到古代了吧。 三皇子扯着妹妹的袖子,示意她坐下,“安静。” 公主气得香腮鼓起,死死地盯着李湘芹,两人目光对峙,斗鸡似的互不相让。 自从猎场之后,两人的关系渐渐疏远,莫名决裂。 高公公见争吵停了下来,第一次在他脸上没有看到笑容,他的声音依旧平和:“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是咱们可以猜度的,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也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皇上爱才惜才,尔等还是莫要做那传播流言的愚民了。” 此言落下,众人静默。 低头看着丰盛的饭菜,默默吃了起来。 三皇子举杯,仿佛刚刚的争吵像是没有发生一样,满脸祝福的浅笑:“听说你被擢升为庶吉士了,还没有恭喜。” 东方辞展颜:“谢谢。” “啊……”高公公面色扭曲,捂着肚子,直接从椅子上跌坐在地上,像是隐忍了许久般痛苦。 “好疼。”九皇子稚嫩的小脸皱起,满脸惊慌。 “酒里有毒。”二皇子浑身颤抖不止,大声喊道。 “你敢下毒?”四皇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东方辞,满脸质问与煎熬。 诸位皇子皆捂着肚子,面色纠结在一起,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众人见此,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脸惊恐的远离饭桌。 东方辞愕然的端着空空的酒杯,里面的酒刚被她喝完,脸色极为惊慌。 三皇子也诧异的看着手中酒杯,检查自身,并没有发现异样。 宁公主一脸茫然,她还瞪着李湘芹,此时发现二皇子等人竟然捂着肚子呻吟起来,不由奇怪:“二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九皇子小脸爆红,狼狈手肘撑着桌子道:“酒里有毒。” 东方辞忙扶起唇色发紫的高公公,见他浑身冷汗,虽然没有惊呼出声,却也在极力忍耐。 “快,苗槑,你快来帮他们看看。”东方辞忙唤苗槑。 苗槑忙当先走向二皇子等人,却被他几位皇子怒目而视,他想了想,走向中毒最早的高公公,帮他诊脉。 二皇子气怒的指着东方辞:“你竟然敢在酒里下毒,你知不知道谋害皇子是多大的罪名,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说着,他直接拔出侍卫的剑,踉跄着走向东方辞。 东方辞一脸无辜:“酒都是一个壶里倒出来的,大家喝的一样,没道理中毒一半留一半,您看三殿下和五殿下还有宁公主便没事,李兄和李小姐不也好好的。” 旋即面色一沉,她继续道:“二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仇家啊。” “是你,一定是你联合老三,想将我们毒死,好毒的心肠。”二皇子眼神冷漠,几乎想将东方辞置于死地。 他挥剑,剑光冰冷,直接往东方辞脖子划去。 东方辞凌然不惧,她冷笑道:“三殿下,同样的酒,我们喝了没事,在座诸位同僚喝了也没事,怎么就偏偏你们喝了肚子疼,问题还没有查清楚,您就这么想杀我,是否心里有鬼。” 二皇子剑身颤抖的搭在东方辞脖子上,冷喝:“说,是不是老三指使的。” 东方辞摇头,面色凝重道:“给我时间让我把事情查清楚。” “你还是先死吧。”二皇子满脸愤怒,因为疼痛,他的身体颤抖起来,握剑不稳,却用尽全力,要砍东方辞的脑袋。 三皇子挡在东方辞面前,冷声道:“二哥,你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他果然是你的人了吗?我要杀了他,敢下毒害本王的,必须死,让开。”二皇子咬牙切齿,面色扭曲而狰狞。 “二哥,肚子好疼啊。”九皇子捂着肚子大喊。 “杀了他。”四皇子面色阴沉, “先要解药,二哥。”七皇子艰难走过来,提醒道。 “二哥,他若是下毒之人,会在自己的乔迁宴上下手吗?这么明目张胆的?”三皇子据理力争,俊逸的脸上满是分毫不让的坚决。 给不了她情,恩,还是要报的。 至少能护她周全。 “你为什么没有中毒,狼狈为奸。”四皇子面色扭曲道。 “你们是不是要耗到我们毒发身亡,让开,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东方辞看着三皇子挺拔的背影发呆。 这身影,一如那日茶楼,凌云霄将她护在身后一般,坚毅,伟岸,值得信任。 她有些感动。 却摇头笑了笑,拉开三皇子的身影,走上前去,朝二皇子道:“你们在这里责骂也无用,不如叫苗槑给你们看一下,还有解毒的可能。” “妄想再让庸医来害我们。”九皇子稚嫩的声音满是不信任。 宁公主此时终于看明白了,不由站出来冷哼道:“大家好歹都是兄弟,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逞能吗?中毒了还不治?是你们自己心里有主意了吧。” 她想,这些人肯定是为了诬陷东方辞而假装受伤的。 李湘芹嘴角勾起,不得不说,现在这个结果虽然让她意外,可却很合她的心意。 最好东方辞被斩首,朝堂就没那么多风波了。 三皇子沉声朝刘管家道:“快去传太医。” “东方辞,你敢对我们下毒,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好看。”二皇子终于无力站立,缓缓坐倒在椅子上。 四皇子突然口吐白沫,情况十分危急。 再看苗槑,他银针轻轻捻动在高公公手腕上,已经将毒控制住了。 他再次走近四皇子,想要给他诊脉。 “滚开,乡野粗鄙村夫,不要靠近我。”他一把推开苗槑。 苗槑顺势退后,站在东方辞身后。 东方辞看向无辜看戏的同僚,摆摆手道:“大家不要紧张,几位皇子中毒了,大家都看看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让苗槑给你们看一下。” 众人茫然摇头,聚集在一起,也不敢动,更不敢走,一脸的紧张无辜。 东方辞看向管家:“去,把今日所有接触饭食酒食的人都叫过来,严密盘查。” 为了避免李湘芹再多说什么,李昆玉拉着妹妹,往僻静之处而去。 孔立温文尔雅的陪同管家,召集所有家丁丫鬟和护卫,开始逐一盘查。 苗槑则是又去治疗高公公的毒了。 东方府距离皇宫很近,听闻几个皇子同时中毒,太医直接来了三个。 二皇子等人看太医是他们认识的,这才允许他们诊脉。 廖春太医放下手腕沉吟:“二皇子体内寒气逼人,像是蛇毒。” 刘茂太医沉吟:“九皇子血脉膨胀,浑身通红,应是热毒,是……火浆草之毒。” 赵岳太医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众人看四皇子,呕吐不止,身体抽搐,像是羊癫疯,可他原本俊秀的肌肤,慢慢换成绿色。 “绿皮毒?” 七皇子脸色蜡黄,瞬间如暴晒的土壤般干裂。 八皇子手上脸上就连脖颈之上都出现鱼鳞模样,痒痛难忍,一抓就痛,不抓就痒,因此他面色纠结,表情痛苦。 六皇子则是身体微微鼓胀,双手胀大如蒲扇般,脸也在渐渐肿胀。 三个太医十分担心他会因为肿胀而爆炸。 “还愣着做什么,治啊。”二皇子没好气的怒道。 “快给我解毒。”八皇子急切,一边拍打胳膊,一边靠近太医。 太医却避之如蛇蝎,三人齐齐摇头:“几位殿下中毒不同,深浅不一,我等三人无法解毒,还需找到解药才行。” 中毒皇子纷纷看向茫然的东方辞。 第49章 皇上驾到 东方辞苦笑摇头:“与我无关。” 这句话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二皇子只觉越来越冰寒彻骨,五月底的温暖丝毫感觉不到,烈日当空也只是摆设,他怒道:“快交出解药。” 他虚弱的坐在椅子上,威胁的没有丝毫威慑力。 东方辞耸肩:“我真没有,对天发誓。”东方辞举起右手,三指指天,小脸严肃。 都被逼的立誓了,看来是真的冤枉了。 这个时代大家对立誓看的很重,不管是因为什么,无人敢轻易立誓。 见东方辞如此,二皇子虽然不信,却无法再咄咄逼人的质问她。 “反正我们是在你的府上中毒,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四皇子艰难喘息着,只觉煎熬难耐。 他平常不是多话之人,现在也忍不住想说两句。 东方辞道:“这就查,等我查到是谁做的手脚陷害我,我一定让他尝尝你们所中的毒,为诸位报仇。” 宁公主鄙夷的看着这几个哥哥弟弟,哼道:“不就是中毒吗,一个个丢人现眼,难看死了。” “宁儿!”三皇子声音冷沉,喝止宁公主的话。 宁公主瘪瘪嘴,小声道:“本来就是。”随后她满脸不解的问:“所以现在要怎么办,他们不让苗槑看,太医又解不了毒,难道等死吗?” 三皇子沉默,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我们现在没有立场说什么,沉默是金,听此间主人的。”三皇子拉着她站在一旁,将所有的掌控权交给东方辞。 三个太医则是看向东方辞身侧的苗槑,目光满是挑衅而复杂。 太医赵岳长须飘飘,他目光闪烁问道:“你就是苗槑?” 东方辞将苗槑挡在身后,朝他拱拱手:“这位太医,苗槑是我朋友,他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在我的府邸,却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 赵岳满脸不屑“哼”道:“一介草民,又是苗疆异族之人,有何可欺负之处?” “是吗,那不知被派到明辉堂闹事的高世云,是谁的人?”东方辞笑的意味深长。 赵岳虎眸竖起,精神奕奕,威势十足:“我哪知道。” 二皇子见两人竟然旁若无人的斗起嘴来,不由气若游丝的怒道:“你们这帮废物,先给本王解毒。” 太医刘茂急道:“你们吵什么,救人要紧啊,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可也着实难解。”他受过张贵妃大恩,想要救人却无能为力,因此急的不行。 赵岳挑眉,目光一闪瞄准苗槑:“我等无能,听说苗大夫乃是当世神医,不知可能解了这毒?” 苗槑从东方辞身后走出来,整了整衣衫,沉稳淡雅,平静如水的眸子里尽是无所畏惧,“一试便知!” 太医廖春“哼”道:“老夫最看不惯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什么叫一试便知,若是试过之后不能解毒呢?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退路吗?” 东方辞听不过去了,出言讥讽道:“我说老头儿,你有没有搞错,苗槑看都没看过,怎么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你不也是看过才知道解不了毒吗?自己无能还好意思责怪别人?” “这么说苗大夫能解毒?老哥几个,咱们甭管是谁,先给皇子们解毒,是非功过,事后再说吧。”刘茂夹在中间劝说。 “他最好能解毒。”赵岳哼了一声,愤怒甩袖。 虽然担心皇子们出事,可他更不想看到苗槑解毒,若是如此,岂不更衬托他们太医院无能? “能不能解毒要试过才知道,你们三个若是不能解,就站远点。”东方辞盛气凌人的说道。 “苗大夫若想给皇子们解毒也行,必须立下军令状,若是医治不好,从此不再行医。”赵岳冷声发难。 东方辞好笑:“嗬,又不是苗槑求着给皇子解毒的,不让解毒算了,我们何苦蹚浑水。” “这么说苗大夫承认也不能解这些毒了?”赵岳寸步不让。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笑道:“不解和不会解是两码事。” 刘茂大喜问道:“这么说苗大夫能解此毒?那快来给皇子们看看。” 苗槑沉吟,随后郑重道:“能。” “立下军令状,若治不好,便不再行医。”赵岳揪着不放。 东方辞“哼”道:“若治好了呢?” “那我们太医院便以苗大夫为尊。”赵岳冷笑,他不信这七八种毒,他都能解开。 “好啊,苗槑好好干,不争馒头争口气。”东方辞拍了拍苗槑的肩膀,一脸破釜沉舟的表情。 “哼!”赵岳冷笑,脸上得逞的笑容将他脸上的褶子撑开。 “你……你们欺人太甚……”二皇子虚弱万分的听着他们竟然对赌起来,气怒交加,怒不可遏,虽然遍体生寒,额头却因为暴怒而青筋暴突,一片通红。 东方辞怒道:“什么欺人太甚,二皇子,你们中毒不让人切脉还要立下军令状,这是哪里的规矩,一句话,让不让治,不让治大家一起死,反正我命贱,比不上皇子们的尊贵。” 她矛头直指二皇子,皱眉发怒。 这话仿佛是迁怒于人。 二皇子等人却没有一个人出言反驳,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放肆!”二皇子的侍卫拔剑直指东方辞。 “放肆!”又一声放肆,从小花园月洞门传来。 众人听到这声音纷纷一愣,东方辞则是大喜。 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之前,往月洞门前迎去,恭敬道:“微臣参见皇上。” 众人随她跪下。 然而,东方辞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一片花团锦簇,华贵锦绣。 一身玄色龙袍皇帝身旁站着的是姿态优雅端庄的皇后,姿容华贵,雍容大气,衣着打扮十分奢华,金步摇和朱钗插在乌黑浓密的青丝之上,更显气势威严。 而她身后半步,张贵妃一点都不显老的娇容大惊失色,不顾礼节和规矩,直接扑到二皇子和几个皇子身旁,看着孩子们痛苦的表情,她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啊,我的儿,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干的,昰儿,昱儿……”最后,张贵妃抱住年龄最小的九皇子皇甫昱,将滚烫的孩子,抱在怀里。 “母妃,好疼,好难受……”忍耐了许久的九皇子,突然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皇帝面色冷沉,扫视一周,沉声道:“平身。” “煦儿。” “劼儿。” 两声心疼惊呼,刚刚走进月洞门的淑妃和德妃,看到自己的儿子狼狈至极,也齐齐惊呼,纷纷奔向自己的孩子。 第50章 解毒 东方辞站起身来,看着这些衣着锦绣,华贵如天边云彩的妃嫔们,冷笑连连。 翰林院众人也都纷纷肃然起来,平日里都没见过皇帝,这次不仅是皇帝,就连后宫嫔妃也都见了大半,一个个看的眼花缭乱,屏息凝神,被这锦云密布的贵人气势压着,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三皇子带着宁公主上前行礼:“父皇,母后,你们怎么来了?” 宁公主轻轻喊了声:“父皇母后。”然后走到皇后身侧,乖巧侍立。 皇帝瞥了三皇子一眼,问道:“你怎么没中毒?” 三皇子扁扁嘴,然后颇为孩子气的挠头,无语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下的毒。” 普天之下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的,也只有他三皇子了。 皇帝没好气道:“没保护好你的兄弟,你还有理了?” 三皇子双手耷拉着,无精打采道:“父皇,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偏心?” 皇后皱眉道:“赟儿,怎么跟你父皇说话的,就你会顶嘴。” 她原本在昭阳宫中,听说皇子们在状元郎府邸中毒了,急匆匆的赶来,看到这两个孩子都无事,这才放心下来,又看张贵妃的四个儿子都中了毒,更是心情大好。 皇帝却摆摆手,将目光转向低眉顺眼站着的东方辞。 他道:“东方辞,可查出原因?” 东方辞摇头:“适才几位太医说了,皇子们中毒不同,因此微臣断定不是一个人下的,还没有头绪,府里所有的家丁丫鬟甚至护卫都被聚集在此了,请皇上圣断。” 皇上走到桌椅前方的空地上,太监搬来椅子,皇帝皇后并肩而坐,贤妃坐在皇后稍靠后一些的位置,六皇子皇甫珩走到她身后站着。 母子俩眼神交汇瞬间,并没有说话。 贤妃笑容柔婉,目光如水般温柔,她看着东方辞,凝视着她这张脸,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了满眼的回忆。 皇帝虎眸一扫,看向几个丑态百出的儿子,目光扫向二皇子身旁的侍卫,冷声道:“你……记住,东方辞乃是天子门生,不是你一个侍卫可以置喙的,在朕的宅子里,轮不到你说话,拉出去,斩了。” 皇上甚至没有问那侍卫的名字,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看着那一脸懵逼被拖走的侍卫,东方辞张了张嘴:“皇……皇上,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 “朕不想看到任何人在朕的宅子里耀武扬威。”皇帝眸子微冷,浑身气势逼人。 东方辞闭嘴。 好吧,你是皇帝你最大。 “父皇,儿臣被人下毒,玄玉他只是为了保护我,您要责罚就责罚儿臣吧!”二皇子为侍卫求饶,奈何皇帝却不为所动。 “这宅子,你要做主?” 二皇子当即闭嘴。 张贵妃莹莹哭泣:“皇上,快别说了,给孩子们解毒吧。” 皇后看着二皇子被皇帝打脸的样子,心里几乎爽翻了。 皇帝看向三位太医:“为何不给皇儿解毒?” 赵岳为首,三位太医低头汗颜道:“微臣无能,解不了此毒。” 皇上看向被东方辞护在身后的苗槑,道:“苗大夫,可能解毒?” 苗槑点头:“可以一试。” 皇上点点头:“如此就麻烦苗大夫了。” 赵岳这时候走出来,拱手面色认真道:“皇上,苗大夫说能解此毒,并且愿意立下军令状,若是解不了,便终生不再行医,请皇上作证。” 皇上目光狐疑的看着他,望向苗槑:“是这样吗?” 苗槑淡然如水:“是!” 东方辞见他也不解释,连忙说道:“皇上,不仅如此,赵太医还说,若是苗槑能解了诸位皇子的毒,太医院便奉苗槑为尊,请皇上作证。” 她杏眼微怒,等着赵岳三人,声音铿锵,义愤填膺难以平复。 皇帝虎眸一凝,摄人的目光扫过三位太医:“赵爱卿,是吗?” 赵岳张了张嘴,仿佛被逼上梁山一般默然点头:“是。” “好!朕准了。”皇帝神色冷凝,至尊之位上的他,已经明白了因果。 苗槑朝皇帝拱了拱手,走向诸位皇子。 这次皇子们不敢再阻止他诊脉。 “高瑜,你怎么也中毒了?”皇上看着坐在地上的高公公,表情微讶。 高公公此时虽然不能说话,至少已经不再颤抖了。 东方辞回答道:“方才微臣与众位皇子和同僚们饮酒,高公公也吃了几杯,没想到竟与几位皇子一起中毒了。” “你仔细说说,怎么回事?”皇帝凝眉问东方辞。 高瑜的功夫,别人不知道,他们一起长大,他还不知道吗?那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排名前几的,普通小毒怎么能困的住他。 东方辞将事情从二皇子进来之后,所有言谈都说了一遍。 众人沉默。 皇帝听罢,目光骤然一凝,哼道:“这宅子,朕送给你了,便是你的,没有别的意思,日后谁在嚼舌根,朕灭他九族。” 说罢,目光在李湘芹身上扫过。 刚刚才被哥哥教训了一顿的李湘芹,才刚从假山后出来,被皇上凌厉的目光盯着顿时毛骨悚然,噤若寒蝉。 李昆玉面色平静,悄无声息挡在了她身前。 李湘芹在哥哥背后抖动如筛糠。 东方辞听到这话,突然惊喜抬头:“皇上,您说这宅子是我的了,那刚刚的侍卫……” 她话还没有说完。 皇帝摆摆手道:“金口玉言。” 东方辞“呵呵”一笑:“好吧,皇上圣明。” 这句话在皇上听来,一点都不圣明,反而是满脸讽刺。 那边苗槑看着二皇子的状况,轻轻吐出四个字:“冰魄蛇毒。” 然后拿出银针,刺在二皇子身上各大穴位上,并且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竹篓,一个蝎子从竹篓里爬出来,在二皇子手指上咬了一口。 二皇子看到蝎子,浑身打了个激灵:“你……你干什么?啊!” 一声惨叫,他呼出一口寒气,瞳孔瞬间放大。 苗槑则是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药丸。 药丸入腹,他脸上的寒霜瞬间溶解,渐渐红润起来,有了血色。 廖春一脸严肃道:“你有解药?” 苗槑丢给他一个药丸,默不作声的又去治疗下一个皇子。 皇帝等众人也被这边的声音吸引,看了过去。 苗槑握着四皇子的脉搏,眸色沉了沉,道:“绿蜥毒。” 皇上一愣,问道:“什么是绿蜥毒?” 第51章 解毒丹 苗槑并没有回答,而是撕开了四皇子的衣服,露出已经变成绿色的胸膛来,拿出银针,在他心口猛地一戳。 众人惊呼出声,蜥蜴皮般的肤色和纹理,吓得他们齐齐打了个冷颤。 张贵妃双手紧紧绞着手帕,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看着五寸长的银针刺入儿子心口,她几乎晕厥过去。 有绿色的血液从银针孔处流出来。 苗槑拿出一个瓷瓶,将绿色液体收集起来,等不再有血液流出,他直接将液体灌入四皇子口中。 “呕……”东方辞觉得恶心,咽了咽口水。 周围众人也表情各异,面现不忍,转开脸去。 皇上见苗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微微挑眉。 赵岳却狗腿子的解释道:“所谓绿蜥毒是从一种罕见蜥蜴身上提取的毒,然后加上各种材料炼制,中毒之后,便如四皇子这般浑身绿色,口吐白沫,慢慢神志不清,等全身都变绿了之后,便是死期。” 皇后面色平静,内心却早已鼓掌叫好:“谁研制的毒,竟如此恶毒,毫无人性。” 赵岳道:“听说此毒出自异域波斯。” 廖春嗅了嗅苗槑丢给他的药丸,失态惊叫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解毒丹?” 东方辞看了一眼,点头道:“听苗槑说这是叫解毒丹,神医孙紫河依照古方搭配而出的。” 廖春一脸憧憬:“没想到竟然连这等传说中的万能解毒丹都炼制出来了,不愧是一代神医紫河先生。” “所以这药有什么问题吗?”东方辞反问。 心中腹诽,这老家伙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吧,刚刚还责问的那么凶。 现在倒崇拜起来了。 “没有没有,配合苗大夫的解毒手法,再服用这万能解毒丹,就算不用解药,也能化解几位皇子体内的毒。”廖春看着忙碌的苗槑,一脸敬佩。 百忙之中苗槑道:“喂高公公服下。” “是,好好好!”狗腿子般,廖春顺从的答应着,给高公公喂药。 赵岳和刘茂新奇的凑过来截胡,认真的研究起药丸来,只把翘首以盼的高公公气得翻白眼。 终于苗槑为所有皇子解了毒。 皇帝问道:“可能查出是谁下毒?” 苗槑沉吟,看了看竹篓中的几个蝎子,想了想道:“这些蝎子应该可以找到毒源。” 东方辞吩咐刘管家道:“管家,你将所有人都唤来,皇上要亲自盘问。” 皇帝有些不确定凝眸问道:“有几分把握?” 苗槑言简意赅:“一试便知。” 赵岳翻了个白眼,心道,又是这句话。 东方辞杏眼微眯,无奈耸耸肩道:“皇上,就让苗槑试试吧,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现在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皇帝点头应允。 苗槑放出蝎子,那些吸了皇子们身上毒血的蝎子颜色各异,翘着尾巴,举着钳子,灵性十足的在原地打了几个旋儿,像是在寻找方向。 而后速度加快往家丁丫鬟聚集之处冲了过去。 “啊!” “去去!” “呜呜呜,好害怕,它上来了。” 家丁丫鬟们或惊叫出声,或挥袖驱赶,或者跳起来逃跑,可那些灵活的蝎子却急速而灵活的爬到他们鞋子上,往他们怀中或者袖子里钻。 “啪啪。”身旁管家不停的惊惶拍打袖子,一只小巧的蝎子,爬上了他的衣袍。 可任他怎么拍打,那蝎子就是不下去,钳子抓着他的衣袖,越抓越紧。 东方辞一脸伤怀:“刘管家,没想到你也牵涉其中。” 管家脸色越来越急切惊慌,也不顾那打不掉的蝎子,连忙跪在地上,大喊道:“皇上,老奴冤枉啊,老奴真的没有对皇子们下毒。” 东方辞看着他不向自己求饶,直接跪向皇帝,不由长叹一口气。 刘管家果然是皇上的人。 皇上脸色阴沉,凝眉看着他:“你……很好。” 这很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刘管家听到这两个字却趴在地上陡然瑟瑟发抖起来。 “啪!”的一声,管家袖中掉出来一个荷包,荷包之上蝎子贪婪地撕咬荷包,仿佛里面有什么吸引它的美食。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荷包之上。 东方辞距离管家最近,弯腰要去捡,却被苗槑拍了一下手背。 “有毒,不可碰触。” 皇上看着东方辞的手伸向蝎子,心头划过一抹异样,心不知为何却陡然提起,竟是忍不住的担心,见她收回手,这才吁了口气。 东方辞揉了揉手背,问道:“这是什么毒?” 苗槑看了看蝎子,拎起荷包嗅了嗅,他沉声道:“浮光散。” 说完这三个字,他看向面色已然红晕的高公公。 高公公内功身后,本就再用内力压制,被苗槑用银针疏解之后,又服了解毒丹,此时面色红润毒已经解了,只是还有些虚弱而已。 “你是说高瑜中了浮光散?”皇帝从苗槑的眼神中看出关联,气息微微有些散乱。 苗槑点头:“看高公公中毒,时间应该就是最近。” 东方辞连忙问高公公道:“高公公,是不是刘管家请您进来的时候给您下的毒?” 高公公皱眉,微微摇头:“奴婢不知。” 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心中汗颜不已。 “你胡说,高公公分明也是喝了酒之后中毒的。”二皇子仍旧虚弱,瘫坐在椅子上,出生反驳。 皇帝摇头:“必然不是酒。” 东方辞狗腿子似的点点头:“是的,不可能是酒,一个酒坛里舀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分与大家,若是酒中有毒,怎会只有二皇子几人中毒。” 三皇子道:“正是,儿臣也喝了,并未中毒。” 二皇子愤愤道:“焉知不是下的毒。” 三皇子摇头,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二哥,且不说我为什么要下毒,就算是我下的毒,我去哪儿找这么多种毒,分别下给你们,一种酒里应该只能藏一中毒吧?” 他明朗凤眸看向苗槑,最后一句话,是问苗槑的。 苗槑一愣,总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默然点点头,答了声:“是。” 三皇子耸耸肩,一脸无辜且挑衅的看向二皇子。 两人眼神交锋,二皇子气息萎靡,落于下风。 见两人之间电光火石,东方辞看向三皇子的目光很是信任与莫名感动,她朝皇帝道:“适才几位太医也说了,并非一种毒,不如就让这些蝎子,找一找毒源吧。” 说着,在她的引导之下,众人的目光看向丫鬟家丁和护院站立的地方。 那里鸡飞狗跳,已经乱成了一团。 第52章 一个微笑 两个丫鬟抱在一起惊叫连连,发髻都松乱了,而她们其中一个头上,一个蝎子端坐着,竖起大大的钳子,在女子发丝里翻找着什么。 一个家丁鞋子被扔在一旁,鞋子里蝎子贪婪的躺在里面。 还有个护卫腰带被扯出了好几个洞。 皇帝看到这幅场景,面色更是难看至极。 微胖的脸上似有暴怒凝聚,气压低沉的连他身旁的皇后都不敢说话。 而诸位受伤的皇子们,却是面色各异,不管表面装得多么平静,他们的眼底都有一抹惊慌。 东方辞笑的邪魅而又冷酷。 片刻孔立走上前来,禀报道:“皇上,微臣已经查清楚了,这些被蝎子盯上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毒药,请苗大夫和三位太医查验。” 东方辞扫了一眼,或是药丸,或是粉末,或者是石头,珍珠等,里面已经被打开,毒药暴露在空气中。 众人纷纷捂嘴。 皇上沉声道:“严查!” 孔立躬身称是,带着侍卫们去拷问了。 皇帝看了一眼东方辞,见她嘴角勾起极为复杂的笑。 那蜜色的俊俏小脸上,满是讽刺与讥嘲,粗狂的剑眉竖起,越发将她的脸衬得娇小玲珑起来,杏眼微微眯起,眸子里尽是恣意冷芒,嘴唇抿成一条线,那复杂而又玩味的笑容,就像是怀揣着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一般,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与外人说的自得与不屑。 这一瞬间,她的脸上如此多的情绪和表情透着不似她这个年龄和身份该有的媚惑。 皇帝愣怔,猜测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才会露出这般精灵才有的表情。 可她这样的表情,并不让人觉得她是坏人有心机,反而让人觉得自然钟灵,有不加掩饰的灵动之美。 山魅,山中魅惑人心的精灵。 察觉到皇上的目光,东方辞平静的看过去,眼中的情绪瞬间如水倒流般收敛,波澜不惊,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微笑,富有感染力朝皇上笑了笑,不慌不忙,坦然自若。 山魅陡然变成了圆滑世故历经沉浮的老者,只瞬间便将所有的情绪掩饰的毫无破绽。 皇上又是一愣,心中惋惜。 这世上有两个人他看不透,一个是筱筱,另一个便是东方辞。 对上东方辞那世故的笑容,皇帝也回以一笑,笑容中满是悲凉的回忆。 这一幕被在场所有人看在眼里,皆唏嘘不已。 其中三皇子心情最是复杂,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一颗心仿佛被揪起似的难受,那种心爱之物被人觊觎的感觉,针刺般煎熬。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就因为她说她喜欢自己? 花园中气氛一时有些凝重,除了杨柳摆腰,花枝乱颤之外,便是月洞门外那一声惨过一生的哀嚎。 皇帝与东方辞的相视而笑并没有持续太久,张贵妃的抽泣惊动了在场所有人。 她搂着小儿子,一脸悲戚的看着皇帝,媚眼如水,眸中尽是说不尽的怜惜和沉痛,她身姿妙曼的走到皇帝面前,哭道:“皇上,您可要为孩子们做主啊,您看看昱儿,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呜呜,我可怜的孩子……” 九岁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委屈的眨着眼,小嘴一瘪,欲哭未哭。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早听说宫中张贵妃最爱演戏,没想到如此多外人在场,她身为贵妃,身份如此尊贵,竟然也舍得下脸面哭求。 啧,不去演戏可惜了。 这一个白眼,正巧又被皇上看在眼里。 只觉她的一举一动越来越像记忆里的那个人。 因为东方辞白眼的缘故,皇帝看张贵妃的眼神,多了一抹厌恶。 “贵妃!注意仪态。”皇上冷冷地说道。 “呃……”张贵妃抽泣声顿时戛然而止,她有些茫然的看着皇帝。 他平常不是最喜欢这个调调了吗,今日是怎么了? 不知哪里做错了,张贵妃,一脸茫然,只是哭却不敢再哭了。 “皇上,既然已经找出下毒之人,请皇上查出幕后真凶之后严惩不贷,他们竟然敢对皇子们下手,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张贵妃不再装娇弱,气势一点点的攀升上来。 她目光扫向皇后和皇后身旁的三皇子。 皇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道:“贵妃看向本宫何意?难不成是认为本宫下的毒?” 说罢她看向皇上,声音柔和道:“皇上,说起来若不是今日,臣妾还不知道这里是您的旧居呢,怎会有机会安排人下毒。” 皇后为自己辩解。 张贵妃冷笑讽刺:“皇后您就算不亲自出面,有三皇子在,还有个宁公主整日里往东方府跑,有什么办不成的?” 三皇子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父皇,儿子今日没中毒,真是可惜。” 宁公主红着脸,偷瞄了一眼皇后阴沉的脸,不敢出声。 自从她说喜欢东方辞之后,皇后就不允许她出宫,这次出来,还是求了三哥好久,她在外人面前素来张扬,却唯独在皇后面前,瑟缩的像个小耗子。 皇上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恶声道:“滚,别在这儿添乱。” “儿子这一身冤屈还没洗干净呢,怎么能滚,不滚。”三皇子满脸玩味,看了半天,他基本上已经看明白了,心中赞叹东方辞大手笔,同时又为她担心。 这一来,得罪的人可不少。 “贵妃,等查出结果,朕定不会让孩子们白白委屈。”皇上扫了一眼跪在脚边的张贵妃和皇甫昱,满脸威严不容置疑。 “是……”张贵妃娇弱的点头,拉着孩子坐在了皇后身侧。 大内侍卫拷打人的本事,可是远近闻名,闻之令人惊心胆战的强悍。 片刻便有了结果。 依旧是孔立拿着丫鬟家丁们的认罪书,呈递给皇帝。 虽然看上去一切都是他在操办,可真正动手的却是大内侍卫,孔立只是一个摆设,他甚至只是在月洞门外喝了一杯茶,大内侍卫便已经将众人拷打完毕。 皇帝的人查出的结果,总比他一个小小的七品无职小官查出的结果更令皇帝相信吧。 众人翘首以盼的看着那呈上去的口供,伸长了脖子期待结果。 皇帝拿起口供,粗略的扫了几眼,虎眸瞬间阴沉,怒喝道:“岂有此理!” 第53章 细作 张贵妃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冷着脸质问:“皇上,究竟是谁要害我的儿子?” 皇帝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随意的摆了摆:“你自己看。” 张贵妃拿着口供,顿时惊讶后退。 她满脸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会的,一定是有人诬陷我儿,皇上,您一定要查清楚,别被人蒙骗了啊。” 说着她看向孔立怒道:“听说你跟东方辞是至交好友,说,是不是他让你诬陷二皇子的?” 孔立就知道会有人这么问,忙朝皇帝躬身道:“皇上,微臣并没有参与拷问,这些供词是侍卫统领高大人给我的,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一脸愤怒难以压制,可面对孔立,却没有发火,只是阴沉着脸,摆摆手道:“朕相信你,圣人之后,断不会做此等有辱家风之事。” “谢皇上信任,微臣感激不尽。” 孔立儒雅而立,淡然如水,稳重如山,他就这么站着,他身上的光华便让他无所畏惧。 无他,因为他是孔子后人,且是这一代直系独生子,一脉单传,品性高洁,无可指摘。 张贵妃愤愤道:“一定是这些人受了别人指使才会诬陷我儿。” 张贵妃又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无奈笑了笑。 皇帝却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向二皇子等人,每走一步,脸色便阴沉一分。 他此时终于明白东方辞脸上复杂的笑是什么意思。 走到二皇子面前,二皇子面色虚弱又惶恐,其他几个受伤的皇子也都心中忐忑不安。 皇上长叹一声,道:“朕送给新科状元的宅子里,还没有准备怎样,你们就先安插了人手,不愧是朕的儿子,都挺有本事。” “噗通,噗通。”几声双膝跪地声响,二皇子和几位皇子能动的全都跪在地上。 德妃和淑妃扶着各自的孩子满脸惊慌。 随后又是“噗通”几声,花园里东方辞的同僚们和丫鬟家丁们,也都齐齐跪下。 皇后拿起几张口供,看过之后,满脸玩味的笑。 寂静无声,皇帝怒气压抑未曾发出,众人直觉的头顶天雷滚滚,似有雷霆将要降下。 皇后一脸唏嘘的站起身来,感慨道:“没想到,这小小的宅子竟然如此热闹,引得众皇子纷纷派下细作来,诸皇子不愧是皇帝子嗣,一个个胸怀天下,心系万物啊。” 皇帝猛地一拍身旁餐桌,“砰”的一声巨响,桌子上的残羹剩菜顿时溅了跪在地上的皇子们一身。 本着丢人不能丢在外面的原则,皇上朝侍卫招招手:“高首,将涉事皇子们拉出去,重打20大板,罚抄道德经一百遍。” 听到这个名字,东方辞挑眉,高手?好占便宜的名字。 高侍卫看了看二皇子,一脸为难道:“皇上……重打?” 张贵妃瞬间扑向皇帝,跪在地上拉着皇帝的胳膊哭求道:“皇上,孩子们才刚中了毒,身体十分虚弱,若是重打,会要了他们的命啊。” 皇帝冷哼一声,虎眸阴沉道:“朝廷广招贤才,数十年得此一个,朕还未曾委以重任,你的儿子倒是一个个跑来拉拢监视,是防着谁?朕吗?” “孩子们不会的,都是臣妾教子无方,您若惩罚,就打臣妾一人吧,特别是昱儿,他才九岁,小身子哪里经受得住。”张贵妃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去求宽恕所有人,只怜惜的看着小儿子。 脸变的炉火纯青,从娇弱到凌厉,再到慈母之心的表现,令人咂舌。 东方辞咂咂嘴,又一个精分。 诶?她为什么说一个又字? 想到了什么她看向三皇子,却见三皇子正满脸担忧的看着她,眼底的忧虑几乎化为实质。 东方辞朝他笑了笑,又眨眨眼,用眼神安慰他。 三皇子一怔,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心思更加沉重了。 一时间皇帝周围德妃淑妃也跪了过来,抱着皇上的龙袍,苦苦哀求。 皇帝却无情的挥手:“现在,打!” 高首一愣,“现在?”这里人多,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皇子,日后皇子们的脸面怕是没有了。 “总要让他们涨涨记性,连朕的事都敢插手,他们可曾将朕放在眼里,哼,给朕狠狠的打。”皇帝摆摆手,声音沙哑,示意他将人拉出去。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日后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饶命。” “父皇,呜呜呜……我也也知错了。” 皇子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要被打了,不可置信的同时惊惧万分的哀求,可惜,帝王无情,并没有什么反应。 二皇子咬牙切齿的看着东方辞,父皇丝毫不关心他们中毒之事,反而因为他们监视了东方辞这等不痛不痒的事情而要重责他们,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虚弱的皇子们被拉了出去。 东方辞的同僚们五体投地的跪着,不敢抬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场面。 众人只觉得今日来吃的这顿饭,不知是福是祸。 这戏……也太长了吧。 九皇子皇甫昱终究是没有挨打,可却受了惊吓,躲在张贵妃怀里,瑟瑟发抖,小脸煞白。 皇帝却疲惫的回到太师椅上坐着,虎眸中多了阴沉和烦躁的气息。 东方辞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冷笑。 她虽然一言不发,可却依旧主导这一切。 所有想要监视她的人,不管是好心还是歹心,她都不允许存在。 她所住之处,不允许有不忠于她的人。 张贵妃,德妃,淑妃三人被宫女搀扶着,走出月洞门,她们心疼自己的孩子。 对于主导这一切发生的东方辞,纷纷投以愤怒的目光。 东方辞丝毫不惧。 “都退下吧。”皇上凝眉低声说了一句。 东方辞听到了,朝依旧跪着的同僚们道:“诸位同僚,今日招呼不周,日后再宴请诸位饮宴,时间差不多了,宅子里一片狼藉,我就不留你们了。” 众人朝皇帝跪安:“微臣告退!” 东方辞站在月洞门外朝同僚行礼相送。 “哎,想想来的时候,门口有圣人之后和神医之徒迎接,进门更是有两排丫鬟引路,现在走了却要自己摸路回去了。”翰林院主笔王超摇头晃脑的拱手调侃。 “你不想走可以回去啊?”他的诤友讥讽。 “不,不敢。” “皇宫所有有权有势的都来了,我可不想待在那里。” “你说东方辞到底是什么来头,皇上似乎对他颇为容忍呢。” “长得好看呗!” “他那粗眉黑脸的,哪里好看了,真不知道皇上心爱的女子究竟是长什么样。” “若是跟东方辞一个长相……噗,哈哈哈,那可真难看。” “嘘!虽然出来了,但是话不能乱说,小心你的脑袋。” “嘘什么嘘,我倒觉得状元公长得还可以,至少脸型还是很完美的。” “都别说了,祸从口出。”众人身后,孔立的声音传来。 他与李昆玉并肩而行,他们也被赶出来了。 两人身后默默垂头跟着三个女子,李湘芹低头耷拉脸,一幅气息奄奄的样子。 片刻之后,张贵妃德妃还有几位被抬着的皇子们,也都被赶了出来。 皇后领着一对儿儿女,脸上开怀的笑容难以掩饰。 三皇子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随着皇后走了出来。 东方辞,你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第54章 被看穿了 诺大的奢华东方府,只瞬间便空荡荡的。 众人散去,小花园里只剩皇上和东方辞,两人一坐一站。 风轻轻吹过,气氛沉闷。 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也成了多余的摆设。 皇上似沉吟了很久,他看着兀自静候的东方辞,长叹一声笑道:“东方辞!” “臣在。”东方辞躬身。 皇上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 “你很有心机,可你这样一来,把朕的几个儿子都得罪了。” 心思被皇帝看破,东方辞也不端着小心了,她嘿嘿一笑,无所谓道:“微臣也不知道,小小的宅子,竟然会有那么多细作。” “你知道,所以你才有恃无恐。”皇帝看着她,瘦弱的孩子老成干练。 “被您看破了!”东方辞一笑,并没有多余的解释。 “宅子里安排的人,本是为了让你舒服没想到却被人利用。”皇帝颇为无奈,看着东方辞依旧无所谓的表情,他突然很挫败道:“宅子既然送了你,这里面的人,你想换便换了吧。” 东方辞眉眼微弯,喜形于色:“多谢皇上。” 虽然她自认已经将诸位皇子的人处置的差不多了,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有皇上这句话,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换一批丫鬟家丁了。 届时都换成自己的人,便可安枕无忧。 少年星眸闪烁着光满,心愿得偿满足的像个孩子,皇上嘴角也勾起一抹浅笑:“这些丫鬟家丁都不和你心意?” 东方辞点点头:“是。” “你倒诚实。”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呵呵,怎么突然不装恭敬了?” “秘密被您看穿,微臣有些心虚。”东方辞虚虚道。 她确实心虚,因为她不禁傍了人家大款,还打了大款的脸,偏偏这大款还是个天下至尊。 能不心虚吗? “你也知道怕了?朕送你宅子,送你家丁仆从和金银珠宝,你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朕难堪,真是没心没肺的小东西。”皇帝神态和缓,声音轻松。 跟聪明且诚实的人说话,尽管话不是那么好听,却仍旧令人心情舒畅。 “这次对不起高公公了,等过几日,微臣亲自给高公公道歉,高公公是个最宽宏大量的人,他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东方辞又心虚了。 就是这个最宽宏大量的人,第一次来这个亭子里,对方差点拍死她。 皇帝大为好奇,“这些毒都是哪里弄来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那是先前皇后坐的,东方辞坐在皇帝身旁,似乎觉得说话不方便,又挪了挪,坐在皇上对面。 “很简单,苗槑做的。”东方辞毫不犹豫的把管家婆给卖了。 “他?” “是的,皇上您不会不知道,苗疆最善毒了吧,而他,从小是服毒长大的,比他医术更出神入化的是他的一手毒术。” “他会制毒练毒?” 东方辞点点头:“他会练毒,制毒,却从来没有害过人,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嗯,接着说。” “其实苗槑准备了一百多种毒,放在每一个人身上一种,谁与他们有联系,就会中毒,至于解毒,就更不在话下” “只是让每个人中毒需要满足几个条件,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功亏一篑。” “第一,与丫鬟家丁有交集的人很多,为了不避免伤及无辜,门口迎客丫鬟灯笼里燃烧的是防止中毒的蜡油,所有从正门进入的人,不管他们碰触到谁,都不会中毒,此毒,来到小花园之后便会消失。” “第二,花园里是克制毒药蔓延的花粉,今日风大,且花香怡人,众人就算闻到异香也并不会觉得奇怪,而在花园中与携毒之人联络也不会中毒。” “第三,出了花园的人,若与细作联系,便会被毒药沾染,因为花园附近都是些促进毒药挥发的药粉,再进来只要饮酒,便会中毒发作。” “第四,若是与细作联络时间长,不用等饮酒,便会中毒,若是饮酒,便会中毒严重。” 皇帝点头:“不错是不错,只是有点复杂了。” 东方辞笑道:“慢工出细活嘛,而且我觉得效果不错。” 皇帝“哼”道:“那你知道这里的人丫鬟家丁都是细作吗?” 东方辞惊讶:“啊?全部?” 皇上点点头:“全部。” “您早知道?”东方辞心情微妙,突然有种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感觉。 “他们都听朕的。”皇帝傲然道。 东方辞扁扁嘴:“好吧,你是皇帝你最大。”原来皇帝也会开玩笑。 顺口之下,她竟然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说罢,她便愣了。 皇上也愣了下,随后苦笑摇头。 “有时候朕一直在想,若不是皇帝该多好……” 东方辞撅嘴,成功者的叹息吗? “皇上,您可以把皇位传给皇子,退居幕后享清福不好吗?”东方辞明媚一笑,轻描淡写的说着。 “传给谁?”皇上并没有觉得突兀和越位,平静的问。 “比如说三皇子。”东方辞想了想,认真的回答。 “你倒是一点不知道避讳,朝野传言你与三皇子结党,你还敢为他说话?”皇上摇头,满脸苦涩。 “没什么避讳的,三皇子为人我虽然看不懂,可他上次救我,听说又破了少女失踪案,也算是能力出众吧,还有就是他安插细作。” “你就是这么选人的?” 东方辞茫然反问:“不然呢,选择二皇子吗?太张狂了。” “所以你设计今天的局,其实也是为了选出值得效忠的对象?”皇帝眸子闪了闪。 “效忠啊……我永远效忠皇上。”说着她看向皇帝,脸上满是恭敬,可眼底却没有意思敬畏的痕迹。 “没心没肺的东西!”这是皇上第二次骂东方辞没心没肺了。 “嘿嘿。”东方辞挠挠头笑的有些滑稽和苦涩,旋即她正色道:“皇上您其实是属意太子的吧。” 皇上神色莫名变幻。 东方辞继续道:“我见过太子一面,宽厚,仁爱,和善又没有架子,只是……” “只是什么?” “毫无生气。”东方辞耸耸肩,然后笑道:“于是我给他弹了一曲百鸟朝凤,太子还快赞我弹得好。” “有空你多陪陪他。” “哦!” 东方辞似乎找到了与皇帝相处的方法,通过这番谈话,她神奇般的领悟了一些微妙的平衡。 那就是皇上喜欢平静,真实,好不虚伪作假的相处方式,因此,有时候不必太恭敬,反而让皇帝有距离感。 正想着,皇帝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道:“你躲了朕许久,明日不可再推辞。” “是,微臣一定准时点卯。”东方辞起身恭送。 高公公恢复如常站在皇帝身侧,若有深意的看了东方辞一眼,拂尘一甩,道:“摆驾!回宫!” 第55章 不是没事吗 酒色醉人,花香漫漫,东方府内安静无声,宛若空宅,这寂静程度,堪比太子东宫。 书房内,东方辞坐在桌案前,看着桌案上一张张纸条,凝眉摇头。 苗槑坐在她对面太师椅上,悠闲的喝了杯茶,神色淡然。 “丫鬟家丁里面倒是有几个良家之人,可以留着,至于其他的,就让堂叔安排吧。”东方辞放下纸条,长吁一口气,终于算是去掉一块儿心病了。 苗槑疑惑:“堂叔?” “他原本是我父亲的书童,后来帮着父亲管理家产,便升为管家,他叫东方堂,我从小称呼他为堂叔。” “原来是这样。” “这称呼虽然有些歧义,但我却是真的把他当亲人看待的。”东方辞秀美的杏眼微微含笑,想到这里,她的笑容渐渐扩大:“说起来,每次都会有人问起这个,也算是个典故了。” “是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你父亲血亲。”苗槑也随着摇头笑了笑。 东方辞却郑重道:“不是血亲,胜似血亲。” “我呢?”苗槑放下茶杯,轻描淡写的像是随意问出,丝毫不由心,可他眼中那略显执着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思。 东方辞捏着下巴,看他一眼,突然“嘿嘿”道:“你是我的……管家婆!” 她心情大好,竟然不知死活的开起玩笑来。 苗槑一愣,随后莞尔一笑,也不生气,只是略显无奈的摇摇头。 东方辞诧异:“啧,难得你今天没生气,想必是施展一手毒术之后,心情大好吧。” “高瑜是个高手。”苗槑浑不在意的摇摇头,想起今天所做的一切,只觉不是他的风格,倒是对高瑜很是赞叹。 东方辞凝眉点头:“是,他绝对是高手中的高……” 说着,突然声音一顿,做了个噤声的收手势,她站起身来,拿起精致的青花瓷茶碗便往门口掷去。 苗槑也迅速站起身来,一脸警惕。 那茶盏旋转着冲破纸糊的门上窗格,快速而夹杂着凌厉的震颤,破门而出。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门快速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打开书房大门。 听到那声音,东方辞便挑了挑眉,扁扁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用担心,是熟人。” 她刚坐在太师椅上,便见三皇子一脸茶汁汤水的站在门外,手中还托着依然空了的茶杯,眼中有些尴尬与苦笑,还有那一脸愠色。 “本王并不想偷听,只想提醒你一些事,何至于此?”三皇子眸色陈肃,脸上没有发怒,却很是难看。 东方辞歪着脑袋:“本王?” 这厮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自称过本王,或者说,从来没有这么正式的自称本王。 不知为何,原本亲切的人,本王二字一出,距离感顿时拉开。 “是,本王是来提醒你,你今日把整个皇宫都得罪了。”三皇子一脸严肃,只是满脸水雾看起来实在不雅。 “何谈得罪?我可什么都没做。”东方辞无辜的耸耸肩,并且递给他一个手帕,示意他坐下。 三皇子优雅的将手帕折叠,轻轻在脸上沾水,那姿势十分优雅,仿佛蜻蜓点水一般,优美而……娘炮。 心中闪过一抹异样,东方辞目光深邃的凝视着他。 高大俊逸的男人,外表嘻嘻哈哈,内心冰冷莫测,就算知他心地善良,却也有那天生的令人敬畏之处。 可现在这一个大男人,擦脸的动作却如此秀气,着实古怪。 这平时的动作……就像她卸人皮面具的时候。 三皇子擦脸,便哼道:“你没做?刚才我在门外都听到了,毒是苗大夫下的吧,如若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在同一时间一起用不同的毒药下毒,这么粗劣的手段,谁又能看不明白是你布的局?” 听着他话中的冷嘲热讽,还有凤眸里那挥之不去的关心和担忧,东方辞飒然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 “是我做的局。”她亲自提着茶壶,给三皇子斟了杯茶。 茶水如杯,水流声动听悦耳,茶叶被热水冲泡翻滚,璀璨若绿菊盛开。 顿时,茶香四溢。 她不动声色的看着三皇子,道:“请喝茶。” 三皇子丢掉擦脸手帕,仍旧是一脸严肃:“本王是来找茬的,不是来喝茶的。” 东方辞轻笑,坐在他对面的太师椅上,与苗槑并肩。 她眸中光芒大盛,似有星辰在眸子里盘旋闪烁,那模样像极了森林中的精灵,轻轻一笑,媚惑众生。 三皇子被她的眼神看的发毛:“看什么?本王的话你在听吗?” 东方辞点头笑道:“在听,多谢三皇子特意来告知,不知我今日都得罪了谁?” “首当其冲就是父皇,他赐你的宅子里,竟然出了这儿大的事儿,这不是明显打他的脸吗,你对二哥他们设局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对高公公动手?” 东方辞点点头颇有些遗憾道:“我其实不是要对高公公动手,是想对你爹动手。” 苗槑也跟着点头。 三皇子顿时有些失神:“你们好大的胆子。” “放心,有苗槑在,不会有事的。”东方辞摆摆手,很随意的说:“还有呢?” “二哥你是得罪了,淑妃德妃你也得罪了,整个后宫你差不多得罪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三皇子皱眉,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安。 “可我现在不是没事吗?你爹也没生气。”东方辞笑了,她给自己斟了杯茶,红润的唇吹动茶盏里的浮叶,飘萍似的反转。 茶香醇厚,在唇齿间回味,余味悠长。 放下杯子,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三皇子,轻声道:“殿下,这茶……若不喝就凉了。” 三皇子看着水汽袅袅上升的茶盏,眸子动了动,轻轻端起茶盏,问:“你很想让我喝?” 东方辞点点头:“嗯。” “好!”三皇子饮酒一般一饮而尽。 东方辞眉眼弯弯,姣好的容颜像是布满了红霞的海棠。 喝了茶,三皇子的心情似乎平复了许多,他道:“你可知,今日皇上并没有查毒药来源,也没有查那些丫鬟家丁们为何下毒,只查出他们是谁的探子便大发雷霆是为了什么?” 第56章 故事 东方辞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屑:“为了他的无上威权。” “是,说明父皇看出了你的心思,只是没有点破,我的兄弟们可不是会罢休的,父皇护得了你今天,护不了你一辈子。”看着面前笑颜如花,脸上没有丝毫担心和惊慌的女子,没心没肺的笑容,三皇子只觉得头大。 “所以今后,就麻烦殿下护着我了。”东方辞轻飘飘的说着,而后看了三皇子手边的茶盏一眼。 茶盏里,茶水一滴未剩,茶叶可怜的贴在茶盏里,十分的娇弱可怜。 “我?你想好了?”三皇子哑然,又不确定的问。 东方辞点头:“是,我记得殿下曾说要跟我交易,此茶,便是交易的开始,我们……合作吧。” 说着,她起身,又给三皇子斟了杯茶。 三皇子却犹豫了,看着眼前巧笑嫣然,女扮男装的伊人,他却心生胆怯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三皇子终于不自称本王了。 看来问罪之心已散。 东方辞却先表明忠心道:“殿下,多谢你没有在我这宅子里安插眼线,所以……从今以后我便站在你这边,你若辅佐太子,我便帮你,你若想继承皇位,我也可以帮你,但是,我只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三皇子错愕,俊美的脸庞不自觉的牙关紧咬,他突然有些紧张了。 化身凌云霄的时候,他曾多次打听过她的目的,皆没有得到答案,她所有的努力和坚强,仿佛都为了心中那一个目的,却谁都没有告诉。 像一块儿大石一般,压着她,也压着他。 想帮他都帮不了,如今突然要知道真相了,反而让他忐忑起来。 她的目的,绝对不是一般的事。 东方辞一脸严肃的起身,双手交错,恭敬的行了个大礼,满脸诚恳道:“帮我找两个人。” “谁?”三皇子错愕,只为两个人? “我的父母。”这一瞬间,她又想起父亲拿着书的谆谆教导和母亲提着剑教她练武的样子,瞬间的美好,霎那破碎。 三皇子也站起身来,将她扶起。 “不过是寻人,我帮你就是。”他很是自信的说着,心中却仍旧狐疑。 东方辞却苦笑,若只是寻人,又何须非要考状元呢。 想了想,她道:“殿下,下臣既然决定跟您同一阵营,便不想瞒着您,殿下听个故事,便知道下臣的目的了。” “那我就听听。”三皇子一脸严肃。 这书房,仿佛只有东方辞笑的时候才是明媚轻松的,东方辞若是绷着脸,连书房的气息都有些凝滞。 看着这样的东方辞,苗槑突然有些伤感。 少年人的成长,总是要经历世事。 她这么着急寻求外援,终究还是因为势单力孤罢了。 片刻之后,风尘仆仆的堂叔来到,一身尘灰,满脸倦容,零陵搀扶着他,两人一起进入书房中。 东方堂一身师爷管家打扮,带着天圆地方帽,看到东方辞,纳头便拜:“老奴,见过小主人。” 短须国字脸的男人,满脸热切,眼圈瞬间红了。 东方辞莫名眼眶一热,把他扶起来:“堂叔,你终于到了,辞儿等许久了。” “小主人,您在京师无事便好,还考上了状元,当年主人也是一心想要夺冠,可却……哎!”遭奸人所害,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 东方辞生怕他说出了不该说的什么,忙指着三皇子道:“这是当朝三皇子,是我的朋友。” 堂叔眼眶仍旧红着,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他顿时面色一惊,而后缓缓收敛,神色却多了些警惕。 东方辞又指了指苗槑:“这是苗大夫,神医之徒,现在是我的专属大夫。” 堂叔一一朝他们拱手。 东方辞继续道:“这是我的管家堂叔。” “堂叔?”三皇子略微点头,而后一愣,倒是没听说过她还有个什么堂叔。 东方辞见他面色古怪,忙解释道:“他叫东方堂,我父亲曾经的书童,如今我们便称呼他堂叔,并没有血缘关系。” “老奴哪敢,小主人,以后您还是别叫我堂叔了。” 东方辞拉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坐在太师椅上问道:“讲讲我父母的故事吧!” 她亲自为堂叔倒了杯茶,这番动作,倒像是真的亲叔侄。 堂叔看了一眼三皇子,似有犹豫。 三皇子眨了眨眼,他还真的想听东方辞家里的故事。 “堂叔,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您只管说便是。”东方辞示意他不用太过警惕。 堂叔瞳孔微缩,这一瞬间像是陷入了昏迷沉睡一般。 “你母亲是天之娇女,从小恣意张扬,潇洒自由,又从小便拜入凌霄谷门下学武,自小便爱闯荡江湖,那年……夫人十六岁,遇到了进京赶考的老爷,还遇到了赈灾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东方辞心里默念,虽然听皇帝说过一次,可她还是想说,好老套的剧情。 而三皇子看向东方辞的目光却渐渐是深邃起来。 这不会是他流落民间,同父异母的妹妹吧。 “……皇上渐渐爱上了夫人,也是两人年少轻狂,皆是出身不凡之辈,少年人互生情谊,颇有好感,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初夫人根本看不上皇上,但是皇上嘴甜很会哄人,听说……他们曾好过一段时间。” “后来太后下旨,为太子选了三大世家王家长女为良娣,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夫人伤心欲绝,便离开了皇上,又与老爷相遇,感佩老爷为人和才学,渐渐有了情谊,这才订了终身。” “谁知夫人娘家死活不同意,就连皇上也在老爷和夫人成亲之后,派人阻杀,幸而有夫人娘家护卫护持,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夫人为了避免与京中之人再有瓜葛,便一同回了雷州。” 观这管家从容气度,不像是小村里来的,知礼守礼,进退有度,就连说话也是那么的平淡,不带一丝异样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仿佛像是生在这京师一样。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十多年之后,他们会不远千里来到雷州行刺老爷夫人。”说道这里,管家顿了顿:“小主人,您有老爷夫人的消息了吗?” 东方辞摇摇头,看向二皇子道:“没有。” “诺大的京师藏两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找出来。”管家安慰道,这是他进屋之后第一次笑。 三皇子俊颜凝重,长眉凝成一团道:“你父母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不远千里来杀人他们。” 东方辞道:“我父亲就是个学堂的教书先生,至于我母亲嘛……” 第57章 何至于如此绝决 “堂叔,我母亲是谁家的女儿,为何从未曾听母亲说起过?”东方辞挑眉问向若有所思的堂叔。 堂叔摇摇头,警惕的看了一眼三皇子道:“老奴不知!” 东方辞知他是不想说。 歉意看向三皇子道:“抱歉,我只知道母亲出身高贵,是风华绝代之人,别的,并不知晓。” “名字呢?”三皇子问。 领会东方堂的担心,他并不想追问,只是对这个能跟父皇相爱过却还移情别恋抛弃父皇的女子,很是好奇。 东方辞摇摇头。 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三皇子笑了,笑的有些玩味,晴朗明眸里尽是了然,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 东方辞有些脸红,明明之前还说不隐瞒,可转眼便打脸。 她不是扭捏之人,既然双方都心知肚明,她也不再装模作样,回以苦笑。 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铜色腰牌,递给三皇子道:“这是我父母被刺杀当夜,刺客留下的腰牌,不知殿下可认识?” 三皇子也不介意她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点头接过,只扫了一眼,便微微诧异:“这是宫里的大内侍卫腰牌。” “我知道,你可知他的主人是谁?” 三皇子翻看一阵,摇头表示不知:“不知。” “我查了许久,也没有头绪,宫里的事我这个外臣查起来不太方便,劳烦殿下帮忙查一查。” 三皇子将腰牌收起来,点头道:“好。” “多谢殿下,下臣感激不尽。”东方辞拱手长长一揖,十分恭敬,已然有奉其为主的自持。 看着这样的东方辞,两人的距离这一刻有些遥远,三皇子有些伤感。 “你的事,我会认真帮你,却不知你为何选择了我?”三皇子很不解。 这人几天前还言辞凿凿的拒绝了他,而现在,却如此坦诚。 他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东方辞直起身来,答的十分坦然:“因为殿下您是个好人。” 因为你让我对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生出了热血之心。 “好人?”不知为何,三皇子莫名想起与她闲聊时说过的好人卡典故。 “是的,殿下心怀万民,这一点,在我师父那里便能看出,您干活利索,是个吃过苦的人,从不高傲摆架子,若有一天,您……”说着,东方辞摇了摇头,笑道:“若有一天,您若对至尊之位起了野心,下臣会替黎民百姓更高兴。” 她真觉得三皇子是最适合皇位的人。 三皇子惊慌四处看了看,似乎察觉到四周并没有别的人,这才摇了摇头:“状元公,话不能乱说。” 东方辞含笑道:“下臣知道,殿下是真心扶持太子的,这话也只是在殿下面前说说,好叫殿下知道,下臣的忠心。”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朝外面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不必怀疑下臣的用心,下臣是看中了您心怀天下才选了您,今日之后,其他几位皇子便与我无关了。” 三皇子疑惑:“无关?因为今日皇上的庇护吗,恐怕不会,我的几个兄弟都精明的很,他们发现皇帝对你器重,怕是会更加疯狂的想将你收归麾下。” 东方辞引着三皇子往二进院走,一路走过富丽堂皇的廊桥,清冷雅致的名贵兰花一路铺设延长。 出了二进大门,面前的一幕,血腥而残忍。 三皇子微怔,薄唇微抿,原本温和的眼睛里瞬间结冰,寒气逼人。 只见院子里一身黑色武服的零陵,单手握着比他身高还高一尺多的长枪,背后是尸山血海。 零陵看到东方辞,杀红了眼的小脸微微一笑:“主人,都杀了。” 东方辞问:“几波人?” 零陵眸子动了动,想了想点头道:“三波。” “好。”东方辞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零陵看了一眼大门口,有些不放心道:“我不累。” “回去吧。” 零陵迟疑,随后点点头,转身离开。 三皇子却像是这才醒过身来,他看着零陵的身影,问道:“你从哪里拐来这么强的孩子?” 东方辞浅笑:“殿下先问的竟然是零陵,难道不好奇这些刺客都是谁的人吗?” “想必是今日中毒的那几位皇子母家的吧。”三皇子目光深邃的看着她。 “没错,其中来人最多的是张家人。”东方辞淡淡的说罢,她看向三皇子道:“今日举措,只是为了让殿下放心,从今以后,下臣与其他几位皇子,再无瓜葛。” “何至于此。”三皇子长长一叹。 “拖泥带水素来不是下臣的风格,决定了的事,便不会左右摇摆。”此话说的绝决,那是一种毫不犹豫快刀斩乱麻的爽利与豁达。 不知为何,看着东方辞坚定决然的眼神,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背对着他挥手的女子。 决然,干脆利索不留余地。 愣了片刻,血色弥漫中,腥臭的味道弥漫在这一进院中,残阳余晖的映照下,血色成金。 “好,希望你此心也能如此对太子。” “放心,我本就是太子的人。”东方辞点点头,笑的明媚又豁朗。 “既然如此,过些时日,你便多去看看大哥吧,他好像很喜欢你。” “下臣自当拜见。” 又说了几句,三皇子翻墙离开,东方辞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眸子微微闪动,若有所思。 能力如此出众,怎会无心皇位。 苗槑和堂叔走过来,看着身材娇弱单薄的人儿立于夕阳余晖之下,寂寞而又萧瑟。 “少爷,三皇子是皇后的儿子,您真的选择他了吗?”堂叔似有忧愁,不确定的问道。 东方辞点点头:“是啊,已经选了。” 看着满地血海,堂叔欲言又止。 “堂叔,方才书房里,您并没有讲实话,母亲是谁家的女儿,您怎么会不知道?”东方辞看着堂叔暗沉的目光,问道:“母亲究竟是京师哪家的?姓李的可不多。” 堂叔长叹一声点点头:“方才并非故意隐瞒,而是三皇子在,她母亲王氏素来狡诈,当年陷害夫人的,必然有她,因此,老奴才不愿说出夫人的来历,您没有告诉三皇子夫人的名讳,不也是因为有此疑问吗?” “我不是疑问,我只是觉得,查了那么久,都没有确切的结果,唯一知道的便是王家和张家之人都有参与,不敢确定而已。”说着,她神情凝重的看着堂叔问:“我母亲究竟什么身份?” 堂叔眸子闪了闪,长叹一声,看向满地血腥,满脸回忆。 苗槑看了一眼地面上的血腥,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微微倾斜,一滴透明略泛着金色的液体,滴在鲜血之上,只片刻,那原本血红的一片,变成了透明的水渍。 淡淡清香代替了腥臭。 第58章 威国公夫人是我外婆 直到满地水渍浸入石板,消失不见,堂叔这才长叹一声,声音悠长道:“夫人乃是三大世家李家之女,当今威国公最宠爱的女儿。” 东方辞身体微微一颤,满脸不可思议:“也就是说威国公夫人是我外婆?李昆玉是我表哥?” 堂叔满脸悲伤却凝重的点点头:“正是。” “我勒个乖乖,与我接触最多的家族便是李家了,却没想到,真是骨肉血亲的缘分使然。”东方辞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蜜色的小脸上震惊,讶然,还有小小的欢喜。 那个慈爱的夫人,竟然是她外婆,亲人的感觉让她心中暖暖的又有些担忧。 堂叔见她表情复杂,眼中的情绪更加复杂:“是啊,血亲之缘,哪是那么容易便能抹去的。” 东方辞却来了兴致道:“走,叫上李妈妈,跟我说说父母的故事。” 一行人回到书房,深谈一夜,最后管家一脸严肃道:“少爷,老奴认为皇后的嫌疑最大,您对三皇子若是扶持自然也可,只是家里的事,不要让他知道太多,免得,对您不利。” “我省得。” 翻墙而出,走在无人街巷中的三皇子,面色陈凝,满脸寒霜,手中摸索着腰牌,冰冷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敢动本王的人,哼!” 帅大叔从黑暗中走出来,情不自禁的接话道:“可终究状元公也没吃亏啊。” 三皇子将腰牌丢给他:“这次没有吃亏,还有下次,有两件事吩咐你。” “殿下请吩咐。”帅大叔接过腰牌,只觉有些熟悉。 “第一,查这腰牌的主人,宫中腰牌制作定有编号,查宫中内档。” “第二,杀了张酒和他手下所有人,杀鸡儆猴,杀猴慑鸡。” 帅大叔拱手,转身离开。 后宫之内,整个宫中热闹非凡,张贵妃将四个儿子,强行留在宫中,亲自帮他们疗伤,暖厢宫和太医院都被她折腾的鸡飞狗跳。 淑妃没有张贵妃那么大的胆子,刚从伤痕累累的儿子府邸回宫,便被召到皇后娘娘的昭阳宫中。 奢华耀眼的皇后寝宫中,盛装打扮的皇后霸气的端坐在软椅上,眉毛微扬:“淑妃,没看出来啊,你竟然也肖想至尊之位。” 淑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钗环叮当炸响,凌乱慌张的五体投地:“臣妾不敢,臣妾并无此念。” “没有?淑妃,东方府是皇帝精心保护的地方,连我都不知道所在,你却安插了人进去,好手段啊。” 淑妃慌忙摇头,秀雅端庄的脸庞上满是惊慌。 “臣妾真的没有,不过是那东方府的一个宫女是从前伺候过煦儿的,煦儿说他们只是说了几句话,煦儿便中毒了,皇后,臣妾认为这是状元公故意下毒害我儿。” “害你儿子?皇甫煦有什么特殊之处,竟值得状元郎去伤害?” “皇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您的人,煦儿也是跟着三皇子的,状元公毒害煦儿,其实是打您的脸啊!”说着她抽泣几声,满脸都是同仇敌忾的表情。 皇后冷哼:“哼,我的人?我的人在朝臣家里安排了细作本宫都不知道,你算什么我的人,淑妃,你有儿子有野心本宫并不意外,但是……从今以后你我便没什么交情了。” 她这话说的冰冷绝决,雍容端庄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讥讽,满眼都是杀意。 淑妃频频磕头:“不是的皇后,妾身真的没有野心,不,不如这样,臣妾明天就请奏皇上,给煦儿封王,只求您能消除对我们母子的戒心。” 皇后鄙夷:“封王?哼,皇上不过不惑之年,上面老二老三都没有封王,你家小六凭什么封王,您是要断了我赟儿的路吗?” “不敢,臣妾并无此意。”淑妃惊慌,唯唯诺诺的样子让皇后看了十分堵心。 “你下去吧,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你仔细掂量着。”说着大袖一挥,直接撵人。 “皇后娘娘,妾身对您真的是忠心耿耿啊,煦儿也最喜欢他大哥哥和三哥哥。” 皇后并未理会,而是往内堂而去,边走便揉了揉脑袋。 淑妃见她离开,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声音却不变:“……娘娘,妾身会让您看到妾身的忠心的。” 话音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回去的路上,走的身姿妙曼,轻松飘渺。 而皇宫正中的养心殿里,正在作画的皇帝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执笔画的竟是与东方辞有几分相像的女子。 高公公捧着茶水走进来,放下描金琉璃盏,扫了一眼那灵动女子,道:“皇上,怎地又画起筱筱姑娘了?早几年您不是说忘记筱筱姑娘的长相了吗?” 皇帝似乎心情大好,看着画卷笑了,他眼神明亮道:“又想起来了。” “是因为东方辞?” 皇帝放下黑色毛笔,换了个干净的饱沾粉色,点缀在女子云鬓之上,落笔成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是啊,她的神态,眼神,甚至是那一笑,真像。” 高公公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我倒觉得,东方辞比筱筱姑娘内敛,儒雅,心思更加九曲玲珑。” 皇帝扫了他一眼,放下笔拖住手腕揉了揉:“你呀,小心眼儿,不就是中毒了嘛,如此记仇。” “皇上,您还不知道奴婢吗?奴婢不是记仇是震撼,能悄无声息毒倒奴婢的,这世上可没有几个,奴婢是觉得这个状元郎……不简单呐!”他说话托着长长的尾音,阴柔细腻的嗓音像是苦口婆心的劝慰。 皇帝端起描金琉璃盏抿了一口,另一只手轻轻扇着画卷上的墨水,“挂起来。” 高公公连忙躬身,拿起画纸,夹在画板上。 皇帝一边欣赏着画中美人,一边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高公公笑容一肃,躬身道:“刚得到消息,东方府遇刺了,共三波人,几十个刺客只被一个小孩子轻松解决了,看来状元公得罪这些皇子的后续,您的担心啊,过于多余了。” 皇帝诧异挑眉,眸中略有些惊讶:“一个小孩子?” “是呢,那孩子用的似乎是江湖上兵器排名榜上第一的霸王枪。” “霸王枪?难怪强悍如斯!” “奴婢特意去查了,这孩子叫零陵,在江南卖身葬母,东方辞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便成了他的主人。” “五十两银子买个绝顶高手,好运气。”皇帝的眼中没有惊讶了,而是羡慕。 “是啊,这次张家一下子死了三十多人,德妃背后的郑家也死了个江湖排行榜上剑术第十三的高手,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皇帝摆摆手,眼中划过一抹厉色:“明儿,你亲自去一趟张家,替朕敲打敲打那老小子,莫以为手中有些钱,朕便真的不敢动他们。” “是!”高公公领旨,心中却困惑与皇帝对东方辞的庇护,于是问道:“皇上,您为什么如此看中东方辞?” 第59章 槑怂 “因为朕没多少日子了,就让朕任性一回吧……”皇帝悠然一叹,声音中满是不甘。 高公公立刻惶恐:“皇上,您千万不能这么想,苗大夫的药十分有成效,您这不是好多了吗?不如明日宣苗大夫入宫,再给您瞧瞧,神医之徒,总能治好您的。” 看着高公公眼中的关心,皇上拍了拍他微弯的背脊,洒然道:“她还活着,朕便也活着,朕死了,她便死了,此生有她共死,朕此生没什么遗憾。” “皇上,您这又是何必呢?”高公公满脸热切,眼中泪光闪烁,声音有些哽咽。 “朕就是让她到死都记住朕。”皇帝目光闪烁,脸上满是哀伤与不舍。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突然道:“说起苗大夫,朕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太医院不是与苗大夫打赌吗?” 高公公点点头,他一直都在现场,虽然中毒之后运功抵抗,可四周发生的事,却听得清楚,看的明白。 “是,后来因为您处置了几位皇子,场面乱成一团,那三位太医趁乱溜走了,倒是不了了之。” “既然当着朕的面对赌,怎能不了了之。”皇帝捏着下巴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高公公微胖的身子却大大打了个冷战。 翌日,御书房内皇帝正在龙椅上坐着,与几位德高望重的朝臣谈论朝政。 东方辞坐在皇帝身旁不远处靠边的桌案上,听着他们议论江南盐税贪腐案。 案子实在没什么意思,东方辞只期盼着皇上不要突然跟她说话,让她想隐形人一样办完事情就好。 再看桌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一摞奏折,还有几卷圣旨和黄娟,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动,便乖乖的跪坐着,双眼直视前方,坐久了有些打瞌睡。 皇帝时不时看向她。 几位朝臣也追随着皇帝的目光看向东方辞,心思各异。 “皇上,微臣恳请下旨查处江南总督张默,不论江南何种局面,皆是张默督导不严导致的,就算他没有参与贪腐案之中,也必须负责。”刑部尚书韩礼,一脸严肃刚正不阿的大声道。 东方辞正打瞌睡,突然被刑部尚书那大声请奏惊醒,又听到江南总督张默的名字,睡意顿时去了大半。 一双眸子瞪得浑圆,杏眼中光芒摄人的盯着突然争吵起来的几位大臣,竖起耳朵听着。 张默乃是江南第一才女张榛榛的父亲,路经江南时,张榛榛对她颇为照顾。 皇帝见她像是个被惊醒之后,努力装作认真的童生,不由好笑。 “皇上,虽此言不假,可毕竟无凭无据,不如先派人下江南核查清楚了,再下旨不迟。”户部尚书郑乾持不同意见提议。 “盐税乃是国之命脉,必须严查。”刑部尚书一脸正派,说话刚正铿锵。 “没人说不让严查,只是您的手段未免太过激了。” “那你说,怎么查?” “……” 东方辞竖着耳朵听,却没听到他们再说起张默的名字,不由心中牵挂。 眼见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东方辞都觉得有些头痛,难道皇帝每天都要应对这样的场面? 心中想着,她偷瞄了一眼皇帝,却发现对方正在玩味的看着她,忙低头。 丫的,这皇帝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瘆得慌。 皇帝察觉到她的眼神躲闪,心中好笑,耳边的吵闹越发碍事,皇帝摆摆手:“都下去吧,你们先列出个察访名单来,再递给朕决策。” 几位大臣的争吵像是沸水突然平静,一个个整理表情,一脸严肃的躬身,跪安,告退。 那动作整齐划一,像是排练了千百次一般,看的东方辞瞠目结舌。 其中刑部尚书临走之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是打量和探究。 东方辞一愣,浅浅回了个笑容。 刑部尚书却呆住了,眸子瞬间灿亮,而后湮灭离开。 人都走后,皇帝看着微笑的东方辞,问道:“你对江南很感兴趣?” 东方辞摇摇头:“微臣从雷州一路北上,经过江南,繁花似锦,才子佳人众多,是挺喜欢的,百姓富足,民风开放倒有不少称赞江南总督的,适才听诸位大臣的话,又似乎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所以才好奇。” 皇帝了然,微胖的脸上满是温雅浅笑,却仍旧无法掩饰他那一双虎眸中的锐利:“世人往往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说这些糟心事了。” 他指了指东方辞桌案上的圣旨道:“打开!” “啊?”东方辞一愣,看了看圣旨。 皇帝道:“啊什么,给你的!” 东方辞打开一看,顿时愣住:“这是给苗槑的?” “没错,昨日打赌,朕亲自做裁,自然是不能不了了之的,苗槑的槑,是哪个字?”皇上突然询问,东方辞一愣,有些措不及防。 顿了顿,她道:“双呆槑。” 皇帝诧异,旋即脸上展开一抹浅笑:“怎会是这个槑,梅的古字,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好名字,你把他的名字添上。” 东方辞抬了抬眼睛,眸子里韵开一抹笑,欲言又止。 皇帝“嗯”了一声,问道:“怎么?还有什么典故吗?” 东方辞摇摇头,回禀道:“没有,只是神医孙紫河乃是关中人,经常骂他槑怂。” “嗯?”皇帝疑惑。 一旁高公公却笑道:“皇上,就是笨蛋的意思。” “呃……哈哈哈哈……原来如此。”皇帝仰天大笑,笑声畅快爽朗几乎穿破云霄。 御书房的气氛为之一松,东方辞也浅笑起来,执笔添上了苗槑的名字。 有了这一段小插曲,接下来的工作很轻松,皇上接见大臣的时候,她便坐着发呆或者看书,让她写圣旨或者条陈的时候,她也只是代笔,盖章。 工作简单轻松,比翰林院的誊录工作轻松太多了。 只是御书房严肃,她大气不敢出。 除了皇帝会偶尔看着她发呆,一切倒也没什么难熬。 熬到夕阳西下,漫天通红,她这才出宫,站在正阳门外,看着晚霞似火。 东方辞眸子里闪烁着玩味的光芒,夜,才刚刚开始。 第60章 她死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不,偷盗之夜。 东方辞这次换了一身雪白的流觞裙,此裙纯白耀眼,上面隐隐有水光波动,月光照耀下,会发出微微的白月光,十分飘逸潇洒。 又在最外面披了一件披风,身姿纵跃之间飘逸潇洒,宛如一团夜晚星云下的云,飘渺而绝美。 脸上带着姚刚脸谱面具,略显摄人犀利。 这次有了经验,她便偷看男子洗澡,或者将熟睡的公子们吓醒,然后盗了他们的银钱,留下提前拓印好的印记。 一夜遨游在房舍屋瓦之上,肆意张扬,白色的身影像是蝴蝶一般。 短短两天,便给京师无数有儿子的人家留下了深刻且难以磨灭的恐惧。 这日,东方辞带着满身珠宝首饰,挂的抱的全都是价值连城的贵重物品,夜半三更,她身姿轻灵的纵跃在房屋之上,张扬的准备结束这晚的梁上之行。 突然身体一个踉跄,她险险落在房梁之上,站定,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盎然而立,一身藏蓝色的锦缎华服,月光下流光溢彩,风流倜傥的笑看着她。 东方辞只愣了片刻,特意变了声音,紧紧抱着珠宝问道:“你是谁,也是五成兵马司派来抓我的吗?” 男子笑容一僵。 “你不认得我?” “奇怪……我为什么要认得你,好狗不挡道,本女侠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你如果不是官府的人,麻烦让开,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东方辞声音微冷,满眼都是陌生。 “你虽变了声音,换了衣服和面具,可你的身形本王还是认识的,本王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三皇子不相信东方辞的话,满脸深情的询问。 东方辞挑眉哼道:“说到底还不是来抓我的。” 说着,她转身往反方向跑,打不过就跑,她向来识时务。 三皇子眼中闪过一抹受伤,身形一闪阻拦在她身前。 “我今日特意来堵你,不问出名字,我是不会罢休的。”说着,三皇子出手就来抓东方辞的手腕。 东方辞左手躲开,右手推击,也不顾满身珠宝,身体迅速后退。 奈何她虽然功夫不错,却终究不是三皇子的对手。 泰拳,散打,跆拳道这些近身的都用过了,这才勉强不被他抓到,可却逃脱不得。 饶是如此,三皇子已经很惊讶了。 “你这是什么功夫,为何如此野蛮。”他脸不红气不喘,说话语气不疾不徐,游刃有余的接着东方辞的招式。 东方辞出招虽快也出人意料,但在浑厚的内功面前,终究不是敌手。 在她格挡三皇子袭来的拳头之后,脸上的脸谱面具已经被三皇子揭开拿走。 东方辞后退几步,踉跄站定,无语望天。 面具被拿下她丝毫没有惊慌的意思,只是心中无奈。 这厮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两叶弯弯细柳长眉,一双水润丹凤眼,微微蹙起,肤白若雪,唇红齿白,与她通体雪白的流觞裙搭配在一起,煞是漂亮,宛若精灵。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只是这张脸与令三皇子魂牵梦绕的并不一样。 这张多了沉静与温婉,柔美而素净,不似记忆力的妖娆泼辣。 三皇子愣了:“你不是她?” 东方辞皱眉:“她?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你怎么会不是她?”三皇子有些怀疑人生,听说她出来偷东西,他便出来堵她,可现在却不是她,难道她真的认错人了? 东方辞看着房顶上洒落的珠宝黄金,惋惜的摇摇头。 “脸你也看过了,不是来抓人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脸谱也不要了,摆摆手走了。 这个摆手让三皇子十分熟悉,眼睛一亮。 他瞬间抬头,满心欢喜道:“你戴了人皮面具?一定是了。” 他差点都忘了,这世界上还有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容貌不同,说明不了什么。 东方辞摇头:“没有。” “那一定是你之前戴的有人皮面具。”三皇子试探,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眼前女子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涟漪,惊讶,震惊,甚至是看到老熟人的了然。 她就这么安静的站着,用陌生的,戒备的目光看着他。 完全的陌生人。 东方辞依旧摇头:“没有。” 她毫不心虚的谎话连篇。 三皇子脸色沉了沉,大声道:“不可能,你们的打扮都差不多,都带着脸谱,怎么会不是一个人。” 东方辞诚恳摇头:“真不是。” “那她呢?” 东方辞想了想,长叹一声,惋惜道:“她死了。” 之前用的那张面具,她早已销毁,那张脸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也算是死了。 三皇子俊美的眸子瞬间扩散,错愕,不信,而后眸中火焰翻滚肆虐:“不可能,她那么聪明霸道的一个人,怎么会死。” 东方辞却认真道:“真的死了,有日她做贼,不知为何一夜一天才回家,身上多处刀伤,救治之后原以为很快会好,却没想到那刀伤里竟然有毒,短短几日,全身伤口腐烂,流血而死。” “雅居山庄护卫刀上的毒只是清微的腐毒,只要用药的当,再配上内功抵御,轻易便能驱除,她……”三皇子有些惊慌,越说声音越小越急切。 东方辞耸耸肩:“我们不知道,因此便错过了。” “她在哪里,我要去见她。”三皇子牙关紧咬,俊美的脸上满是悲伤。 “尸骨火化,洒在了明宗河。”东方辞说的冷漠,要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死人或许可以让眼前这位高贵俊美的男子惦记一段时间,可也只是惦记而已。 “连衣冠冢也没有吗?” “干干净净,毫无痕迹。”那面具沉入水缸之后,化为泡沫,消失于天地之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俊美飘逸的男人,在这一瞬间毫无顾忌的咆哮出声,满脸悲伤与懊悔,还有眼中那一抹不信质疑,一瞬间,风度全无。 纵然衣衫依旧华贵,可他脸上的沧桑却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怜。 东方辞长叹一声:“多情总被无情恼,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位仁兄,请节哀。” 似安慰,似怜惜又似惋惜的安慰了三皇子一句,东方辞趁他伤情,连忙逃走。 三皇子却发了疯似的,面色陈凝的追上来,不让她离开。 东方辞无奈,只得又与他战在一处。 月光下,半空中,黎明之前。 黑幕遮盖般的天空中,时而白衣飘飘,时而蓝衫舞动,更有时不时从天而降的滚圆珍珠和夜明珠,仿佛流星般划过天际,重重砸在地上。 第61章 我选他 这一战,东方辞几乎用尽所有手段,偷来的东西,除了一串血红玛瑙珠串项链,其他的全都飞的飞,碎的碎,撒了一地。 刚刚潜回东方府,还未来得及换衣服,便听堂叔在外敲门。 “少爷,少爷您醒醒,东宫来人了。” 东方辞打了个瞌睡,装作刚醒的模样问道:“谁?” “东宫管事薛青,说是奉太子之命,请您去一趟东宫。”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堂叔站在门外下意识的摇摇头,道:“未曾说。” 东方辞麻溜揭掉人皮面具,换好衣服,打开门,精神抖擞,恢复了翩翩少年郎。 “少爷,老奴在外面唤了您好长时间,您都没有应声,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堂叔关心的打量着东方辞,只见她脸色红润,朝气蓬勃,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东方辞摆摆手:“没有不舒服,许是在御书房太过拘谨的缘故,过于疲累了,下次你敲门两声之后就别叫了,我醒来自会起床的。” 说着她看向天空,天刚蒙蒙亮,时辰还早呢。 堂叔,转身抱起一旁的铜盆道:“少爷,您还没洗脸呢,洗把脸再去中堂吧。” 东方辞摆摆手:“洗过了。”四处看了看,她道:“堂叔,以后你别老自己干活,帮我管好家就可以了。” 说罢,昂首阔步往中堂而去。 堂叔瞄了一眼屋内洗脸架上的洗脸水,不由摇摇头,叹道:“是该买点丫鬟备用了。” 薛青安静的站在中堂内,看到东方辞到,连忙迎上来:“状元公,今日东宫授课,您是太子侍读,太子让我唤您前往东宫。” 东方辞一愣,尚未见礼,薛青便急不可待的说出了来此的目的,可谓简洁明了。 又有些急促儿戏。 东方辞躬身:“是。” 她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服侍,也没有人端茶倒水,薛青似乎也混不在意。 “请状元公现在便随我走吧。” “为何如此着急?” “读书本是清晨最佳,因此,先生来得早。” “哦!”东方辞点点头,坐上马车,一路往东宫而去。 天色大亮,东方辞跟在薛青身后,走在幽静沉暗,宛若空宅的东宫,虽是照样初生,却觉暮色晨晨。 移步仍是一样的风景,七拐八绕的到了亭中花园,这才见满园翠绿生机勃勃。 一片生机,一个古亭,一个墨色勾勒的美男子。 温雅和气,绝美而又意境悠远,仿佛带着千年的苍凉。 “你来了。” “嗯,来了。” 东方辞点点头,两人相视而笑,这一问一答,虽然简短,却像是多年相交的老友一般。 君子之交淡如水,便是如此。 东方辞环顾四周,挑眉笑问:“先生呢?” 太子会以一笑:“自然是没有来。” 薛青见两人一问一答,似有深意,忙解释道:“回禀状元公,今日原本是太子授课之日,只是詹士府的人,都不……已经很久不曾来过了,并非老奴故意骗您。” 东方辞摇头,随意的坐在三皇子对面,朝他摆摆手道:“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她与太子中间,依旧是隔着一个琴,相对而坐,太子含笑看着她。 “前日你乔迁之喜,我没有派送人送去贺礼,并非轻视,而是想亲自送与你,昨日你与父皇有约,我便没有召你,趁着今日闲暇,正好将贺礼送上。”说着太子朝薛青招了招手。 薛青捧着一个方形的小桌般大小的东西过来。 放在东方辞身侧小几上。 “这是……”看大小,东方辞猜测:“莫不是……” 太子歪着脑袋,笑看着她,听着她的猜测。 “……金砖?”她眼睛闪烁这金色的光芒,像是已经看到了闪光的金子。 “咳!”被雷到了,随即莞尔笑了。 这一笑,顿时如一抹青莲盛开在黑白相间的水墨画卷中,墨色晕染,美轮美奂。 薛青面色扭曲,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很快涨红着脸绷着,他忙帮忙将上面的黄布掀开。 东方辞错愕:“竟然是棋盘?” 薛青听她语气惊讶,以为她不喜欢,忙解释道:“状元公,您可别看这只是棋盘,这可是玉雕大师欧阳钺亲自打造的,和田墨玉和羊脂白玉雕刻成,纵横乃是镂刻的金线镶嵌,这套棋盘棋子可是价值千金呢,比黄金值钱多了。” 他以为东方辞喜欢钱,便连忙以黄金对比,表明这棋盘有多么的贵重。 东方辞手指缓缓划过温润晶莹的期盼,上面无棉无绺无裂,通体晶莹,触手润泽,一看就是上等好玉。 “自古金银有价玉无价,如此宝贝,给我算是暴遣天物了。”东方辞惋惜。 “十五岁的国手,只有你配它。”太子声音温润,清润如水流,慢慢的滑过耳边,令人十分享受。 “惭愧惭愧。”东方辞连连自谦,这么好的东西,她第一个念头只是值钱。 “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太子跃跃欲试,提议道。 柔和的目光在棋盘上流连,这一瞬间,东方辞在他脸上第一次看到少年人才有的鲜活,期待而有活力。 “好!”在那期盼的目光中,东方辞应下。 她不忍推辞这样的目光。 管家将琴搬离到两人身侧,东方辞把棋盘摆上。 开始认真下棋。 “听说前日赟儿拉拢你,你答应他全力辅我?”落子无声,太子眸色晦暗的看着凝神的东方辞。 东方辞点点头:“我本就是太子的人。” “其实我这个样子,你不必上心,我到希望你能全力帮扶他。”太子长叹,说出今日叫东方辞来的最主要目的。 东方辞持棋的手指顿了顿,沉思良久落下,而后优雅的收回右手,笑道:“若他与您争抢,我必选他。” 薛青面色巨变,满脸惊惶。 太子怔然,墨画般的俊颜微微呆滞,只片刻他便会心一笑,很是洒脱与轻松,微微点头:“好。” 从东方辞的眼睛里,不难看出她的认真与话里的力度。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他一个废人,何谈雄心壮志呢。 片刻之后,太子摇头叹息,薛青惊讶,东方辞则是一脸笑容。 “承让,承让。”东方辞拱拱手。 太子抿嘴,脸色有些微微泛红。 薛青看着诺大的棋盘上寥寥不到五十子,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东方辞问:“状元公,您这……对太子也太不客气了吧。” 第62章 东宫女子 太子阻止薛青说话,涩然道:“是我技不如人。” 东方辞却兴致高昂收回棋子道:“没事没事,多下几次就好了,再来一局,这次我客气点。” 太子修长白皙的手指颤了颤,迟疑着没有动手。 薛青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故意让太子难看的还是让我难看的。 这次两人下棋时间很久,久到半个时辰之后,三皇子携着酒气踉跄而来。一袭藏蓝华袍不复往日整洁矜贵,松散又凌乱,飘飞衣袂上甚至沾染了腐叶泥灰。 横眉淡扫依旧凌厉,然而发红的眼圈已经放弃了伪装,风流少年郎萎靡不振,似乎风吹便倒。 太子败下阵来连声讨饶:“输了输了,技不如人,赟儿,你陪状元公来一局。” 他对于三皇子这等失态,似乎好不奇怪。 “大哥,东方辞这种高手,咱们跟她下棋不是自取其辱吗,不下。”三皇子原本俊朗疏阔的脸上尽是哀伤与痛苦。 可他看向东方辞的时候,一双眼睛里又满是愧疚,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倔强的忍着。 “赢了这一局,大哥就饶了你这衣衫不整之罪。”太子上下打量他,眸子陡然严厉。 “切,你都赢不了,我怎么行,哎,来吧来吧,来一局。”在太子的目光注视下,他改了口。 看着三皇子良久,明明两人分开的时候三皇子还衣衫飘逸,怎么下个棋的功夫,便像是爬过老鼠洞似的脏乱?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如此疲惫。” 三皇子摆摆手,没精打采道:“去了趟明宗河。” “赟儿,你去明宗河做什么?”太子好奇问道。 “大哥,我……我去找个人。”三皇子瞳孔有些发散。 “殿下找到了吗?”东方辞手持黑子,当先落下一子,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了一句,他竟真的去找了。 可就算去找,也已经是骨灰沉河,哪有什么踪迹。 “哎……”三皇子长长一叹:“怕是此生再无缘相见了。” “万水千山,总有相逢之日,殿下何须急在一时。”她故作不知,刻意歪曲三皇子话中的意思。 “她死了。”三皇子有些失神。 “节哀。”东方辞宽慰。 太子则是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道:“人生一世太苦,有时候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你要多多自我疏解才是。” 他以为三皇子的属下死了,因此,隐晦的安慰。 见太子伤感,三皇子不敢再颓废影响大哥心情,忙打起精神,运功调息,心中一腔愤懑,全都发在了棋盘之上。 “殿下好凌厉的棋风。”东方辞持棋感叹。 心知三皇子为何伤心,她便固守棋子,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杀招化解,而后,一举攻城,端的是润物细无声。 三皇子看着棋盘哑然失笑。 “哈哈哈,人生如棋,难以捉摸啊……”最后一个啊字,满是叹息与不甘。 东方辞拱手道:“下臣惶恐。” 三皇子忙摆摆手:“东方辞,我不是对你,只是感叹人生无常罢了。” “下臣明白,剪不断,理还乱的是离愁。悲愁苦恨不过是转眼间罢了。”东方辞委婉劝说。 三皇子一怔,看着她灵动的眸子里一抹洒然,不由沉默。 他很想问,你已经忘了凌云霄了吗。 可凝视半天,终究没有问出口。 太子看着这两人,目光也复杂起来。 花园拱门外,一个梳着凌云髻的浅绿宫装女子,两朵珠花,身子高挑,宛若石窟壁画中的美人。 她就站在那拱门正中,驻足行礼:“殿下,到用餐的时间了。” 东方辞看向她,赞道:“好一个致韵无双的大美人儿,我还以为太子这里只有一个薛管家呢。” 薛青含笑点头,道:“东宫女子,只她一人。” 太子含笑扫向那女子,又看向东方辞道:“你喜欢她?” 东方辞错愕,这是什么问法,难不成我说喜欢你还会送我吗? 不过东方辞却注意到薛青的话,他说的是东宫女子,而并非宫女或者侍女,这女子身份,并不简单。 “诧异而已,太子啊,您这东宫暮霭沉沉,一派垂暮之色,没有一丝花红,这女子算是您这东宫的唯一鲜花了,看到她,微臣也算是放心了。” 东方辞说话古怪,在场人纷纷奇怪。 虽然早已适应了她不说敬语,洒脱自然,可这句话,还是令人不解。 “何谓放心?”太子眸子动了动。 东方辞站起身来,展了展衣襟,笑道:“微臣奉劝太子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 “那若失意呢?”太子喃喃。 “那就找点喜欢的事儿,让自己得意起来。”东方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太子莞尔。 三皇子叹息,然后说道:“走吧,今日中午留你吃饭,尝尝佩儿姑娘的手艺。” “你们先去,我换身衣服便来。”太子没有再去看佩儿一眼,朝薛青招了招手,薛青推来轮椅。 太子并没有立刻让人扶他上去,而是示意东方辞先走。 东方辞拱拱手,这才告退。 这也算是身患残疾最后的自尊和骄傲了,一国太子,双腿残废,何其悲惨。 饭桌上,六盘精致的小菜,香味浓郁而又色泽好看。 太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东方辞拿起筷子,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道:“那微臣就不客气了,说实话,斗志斗力这半日,微臣早就饿了。” 说着,她便吃了起来。 太子与三皇子含笑看着她。 不知为何,两人也都渐渐开心起来。 “真好吃,这都是佩儿姑娘亲自做的吗?比我家管家婆做的饭好吃多了,此菜可配玉液琼浆啊。”东方辞边吃,边说,腮帮子鼓鼓的虽然毫无形象却十分可爱。 让人食欲大开。 太子因此多吃了半碗米饭。 佩儿的目光,一直在太子身上流连,一双眸子温柔似水,宛若秋情,可总是被太子无视或者直接躲过。 “多谢状元公夸赞,盼望您日后常来陪伴太子,佩儿还有很多菜式未曾展示。”看到太子多吃几口,她那发自内心的欢笑和高兴,令东方辞诧异。 “好,我一定常来蹭饭。”东方辞顺口答应。 太子却放下碗筷问她:“管家婆?” 三皇子摇头笑道:“大哥你别听他胡诌,他口中的管家婆并非别人,而是如今名声大噪的神医之徒苗槑苗大夫。” “苗槑当世神医,怎能如此称呼。”顿了顿,太子又问:“他会给你做饭吗?” 东方辞苦笑,满脸痛苦的表情:“不是做饭,太子殿下,您不知道我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从小就体弱多病,遇到苗槑之后,多亏他一手好医术,眼看身体已经十分健壮了,他却还是每天逼我喝他煮的药膳,您不知道那味道……哎,难以形容。” 见她那讳莫如深,几乎是恨恶痛绝的表情,小脸皱在一起,两位殿下莞尔而笑。 “无论药多苦,只要见效,便是不错的。”太子这些年吃了无数的药,似乎颇有心得,语重心长的说道,眸子里却有寂灭的光芒一闪而过,暗淡无光。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东方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双腿被裹在薄毯之下,虽然看不到,却感受不到任何动静。 “太子殿下说的是,苗槑是个妙人,医术高超,微臣想为太子引荐一番,太子今日就见见吧。” 此言一出,太子薄唇微抿着,眸中似有沉痛淡淡划过。 三皇子明白了东方辞的意思。 薛青和佩儿则是吓了一跳,眸子瞪大,满脸恐惧的看着东方辞。 第63章 愿赌服输 见太子脸色慢慢难看起来,薛青连忙喝道:“状元公慎言,太子殿下金尊玉贵,自有太医为他医治,旁人怕是有违礼制。” 东方辞食指戳着下巴:“这样啊……” 薛青道:“正是。”他一脸严肃的朝东方辞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提。 东方辞无视之。 太子却瞬间收敛了悲伤与愁思,苦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是为我好,可是我这双腿无数太医诊治,却三年来毫无知觉,不必麻烦苗大夫多跑一趟了。” 东方辞却摆摆手随意道:“太子,人生于世总要有希望嘛,纵然不成功,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而且,苗槑现在也不是平民百姓。” “怎么?他还有身份?”三皇子本想劝说大哥,却又怕自己开口大哥反而更忌讳,只能旁敲侧击。 “因前日与太医院的赌约,又有替陛下治病的功劳,他现在已经是太医院掌尊了。” 在场几人齐齐疑惑。 “这掌尊是何职位?”太子凝眉,他怎么没听说过。 东方辞嘿嘿道:“新增的职位,总之是比院正高一级。” 三皇子突然醒悟:“想必是应了太医赵岳的话,若苗槑解了众皇子之毒,太医院便奉其为尊的意思吧。” “正是,皇上封他为正三品闲职,圣旨就在我身上,只是尚未公布罢了。”说着,东方辞从袖子里取出圣旨,递给三皇子。 挑眉看向薛青道:“如此可否为太子看诊?” “自然是可以的。”薛青张口结舌,他很想扇自己几巴掌,明知太子是失去了信心也不想再折腾,免得再被打击一次,那么多借口他不说,偏偏说什么太医身份,哎! 可这太医身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来的。 东方辞又看向太子道:“殿下,试试吧。”她用机器蛊惑的声音说道。 三皇子再也端不住了,也劝道:“大哥,子期一片好心,不好辜负,而且那苗槑的医术,弟弟我是亲眼看到的,可以说是神乎其技,不妨一试。” 子期是东方辞的字,三皇子自来熟的张口便喊。 佩儿也上前几步想要劝说,却终是红唇嗫嚅半晌,没有开口。 太子看着东方辞与三皇子的目光,沉吟良久,水墨画般的眸子狐疑道:“这莫不是你们两个给我下的套子吧。” 三皇子受伤道:“大哥您不相信他,总该相信我,我可她今日要说此事。” 太子哼道:“你最不可信。” 三皇子挑眉,飒然一笑道:“大义灭亲,胳膊肘往外拐。” 眼瞧着这话题就要被太子岔过去,东方辞连忙追问:“太子相信我。” 太子沉默,墨色琉璃般的眸子中,满是顽强的拒绝。 东方辞眨了眨眼,突然计上心头道:“太子殿下,不如咱们赌棋一局,您可以使用任何方法,若我赢了,您便答应让苗槑为您诊治,如何?” 薛青瘪了瘪嘴,反驳起来:“状元公您盲棋都天下无敌了,谁敢跟您赌棋。” 东方辞眨眨眼:“我说过,可以用任何手段。” 说着她有看向两位殿下。 太子方才输的太惨,顿时被这句话激起了战斗欲和胜负心,他沉思半晌,受薛青盲棋二字启发,道:“你与我兄弟二人同时对弈,你下盲棋,如何?” “好,若是微臣赢了,殿下可会愿赌服输?”东方辞眯着眼睛,胸有成竹。 “愿赌服输。”太子含笑点头。 东方辞站起身来,豪气万丈道:“好,来吧。” 一行人又回到了古亭花园,古亭之上墨染二字古朴大气,磅礴浑厚。 太子与三皇子并肩而坐,两人面前分别摆着一张棋盘。 而东方辞却背对着他们,站在园中,看着满园翠绿枝叶翡翠般通透,便随手折了了一叶芭蕉,蒲扇似的扇了扇风,随后洒然席地而坐,依靠在一棵桂树上。 嗅着鼻间芭蕉清香,将叶子盖在脸上。 她并没有看到,在她摘下一叶芭蕉的时候,太子淡墨琉璃的眸子里晕染的一抹暗沉,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三皇子和薛青以及佩儿震惊到石化的表情。 那可是太子精心养护,从南方运送而来的芭蕉啊,养了许多年才有这翡翠枝叶,如今被状元公这随手便折了。 三人震惊的看着东方辞,又看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太子,大气不敢出。 “开始吧。”太子睁开双眼,波澜不惊,墨画般浅浅一笑。 三皇子与薛青长长舒了口气。 佩儿见太子竟然没有生气,脸上的表情更加震惊了,这芭蕉,可是连三皇子或者皇上都不能碰的,而他却……一双妙目看向东方辞,神色复杂莫名。 “那就开始,子期,我先来。”三皇子嘴角掀起,当先便落下一子,道:“三三。” 东方辞透过碧绿的芭蕉叶,看着天空中那一圆烈日,光芒万丈,十分耀眼。 “天元。” 薛青喃喃:“怎么还是天元。” 之前与李昆玉对赌,她第一个棋子就是天元。 太子落子,俊美的脸上露出与他温润声音完全不符的奸诈笑容:“天元。” 东方辞拿下芭蕉叶,朝太子竖起大拇指道:“三三。” 太子笑容一整,三皇子笑道:“奸猾。” 东方辞展颜,阳光绿叶之下,这笑容如山野间最耀眼高傲的野百合。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三皇子薄唇紧抿,原本就发红的眼圈此时凌厉万钧,仿佛要将棋盘粉碎。 太子扬起秀美的下巴抬头望天,只见郎朗蔚蓝青天在眸中荡漾,他有些眩晕。 东方辞潇洒的坐在桂树下,侧身朝两人抱拳,手中还握着芭蕉叶,于是,她像是握着朝臣才能用的笏板。 小脸上带着夸张而不骄傲的笑容,剑眉舒展,杏眼中昂扬斗志如星光璀璨。 “两位殿下,承让承让。” 三皇子的目光从棋盘上转向她,又扫了一眼太子的棋盘,不由愕然:“一样的。” 太子低头仔细看向两人的棋盘,震惊的眸子睁大。 “神技,神乎其技啊,两位殿下,黑白棋子的布局竟然一模一样,他是怎么做到的?”薛青看向东方辞,小胡子疯狂抖动,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东方辞笑道:“其实很简单,只要控局,便能引导两位殿下的落子。” “说来简单,实则难如登天啊。”太子长叹,随后洒脱摆手道:“既然输了,就让苗大夫来吧,愿赌服输。” “大哥,你我兄弟二人,如此悬殊的情况之下还是输给她,棋艺真是……”臭得很。 “我就罢了,怎地你也输了?”据他所知,三弟棋艺比之李昆玉也不遑多让。 第64章 谁家的小姐 太子话音刚落,便见三皇子修长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朝他眨眨眼。 太子长叹神情略显落寞,他倒是不计较三皇子的放水,只是对他隐瞒于东方辞的颇有微词。 “他如此忠心于你,你不该瞒着他。” 三皇子警惕的看了一眼吩咐薛青什么的东方辞,侧了侧身子,眸中狡猾与苦涩一闪而过,“我与她还有别的牵扯,不能被她发现我的棋艺。” 易容成凌云霄的时候,两人闲来无事曾多次对弈,时有输赢,可谓是不分上下,若他全力以赴,必然会被东方辞发现,因此只能藏拙。 太子诧异:“别的牵扯?” “大哥你就别问了,我自会处理。”他面色赧然,少年人英俊的面庞像是爬上了羞涩红霞。 太子沉默,琉璃水眸浅浅划过那一抹单薄身影,叹道:“断袖之癖,终究不是正途,切勿深陷。” “呃,咳咳,大哥你说什么?”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太子目光幽深地看着他,平静如水,却令三皇子毛骨悚然。 “大哥,我喜欢的是女人,真的。”三皇子的话苍白无力,突然又想起东方辞的女儿身,他不由抿嘴。 太子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 “东方子期,我们来弹琴吧。”他连忙躲过太子的目光,看了一眼太子的墨月琴,朝东方辞含笑招手。 “嗯?好啊。”挥手告辞薛青,东方辞笑的轻松。 总算是落下一件心事。 她大剌剌的坐在先前太子跪坐地的琴前,挑眉笑到道:“不如老规矩,下臣弹琴,殿下吹笛如何?” 三皇子嘴角抽了抽:“百鸟朝凤?” “嘿嘿!”东方辞咧嘴笑,笑的灿烂如花,甚是奸诈,像是一只小狐狸。 太子的嘴角莫名扬起,墨色眸子里满是兴味,无声而笑却魅惑众生。 不知为何,东方辞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人不知不觉的便会跟着开心起来。 三皇子目光扫过两人,揉了揉太阳穴,眼圈依旧泛黑眸子却璀璨如星辰。 “我今日就不该来,哎……”三皇子终是无奈拿出笛子,伴着琴声吹奏起来。 太子看的羡慕。 佩儿早听说过赤霞殿状元公与三皇子合奏一曲百鸟朝凤,惊艳四座,余音绕梁,令人回味无穷。 今日听来,果然是别有韵致。 喜而不俗,雅而惊艳。 乐声中,苗槑踏着节奏而来。 太子笑容微敛,长叹一声,语声悠长而又无奈。 “苗槑,你来了,快来给太子看看。”东方辞生怕太子反悔,当先说到。 “看看?”太子拧眉,琉璃眸子里满是不解。 三皇子放下笛子:“就是诊治的意思。” “原来如此。” 现代人叫看病,古代叫问诊,诊治,切脉,因此对于东方辞这随口一说,与太子颇为不解。 东方辞诧异的看向三皇子,新心道,他怎么知道? 苗槑替太子把了脉,又敲了敲腿。 诊治中,大家全程没有说话,太子面色陈冷,如冰霜月华般,沉寂,脆弱,单薄。 “太子,是中毒吧。”切脉之后,苗槑沉吟半晌,长眉拧起疙瘩,温雅的脸上尽是凝思。 太子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墨色琉璃眸子里似有涟漪晕染,而后归于平静。 那是突然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被巨大的绝望覆盖。 “是,正是,可知何毒?”三皇子显得很是激动,慌忙说道,琴音般的声音有些破碎。 东方辞诧异:“中毒还能断腿?之前没人发现中毒吗?” 三皇子没有说话,锐利的眸子盯着苗槑。 “三种毒在太子体内交锋,本是必死无疑……然幸得高手相救,应是讲将全身之毒逼至双腿,这次保住性命,可是如此?” “正是!”三皇子点头随即迫不及待文问:“你可能解?” 苗槑长叹口气,思忖半晌,终是抿嘴到:“一试便知。” 一旁薛青急的失了礼数道:“我的苗大夫啊,到底是能解还是不能解啊。” 苗槑看他一眼,瑞凤眼中陡然闪过一抹幽冷和无奈,不与回答。 薛青一怔。 东方辞却忙道:“薛管事你别着急,大凡苗槑说一试便知,便有七分把握。” 素来了解苗槑,东方辞看向似乎愣在当地的太子,道:“太子殿下尽可放心让苗槑医治,对了,苗槑,解毒之后呢?” “毒解,腿自然痊愈。” “能走吗?” “自然能。” “太好了,殿下,老奴没有听错吧,苗大夫能治好您。”薛青高兴的几乎跳起来,手舞足蹈的不知所措。 太子依旧是面色平静,只是那水墨般点缀的眸子里,已然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三皇子忙朝苗槑做了个手势:“大夫,需要我们怎么配合,只要你说,什么名贵草药我都能买到。” 苗槑笑道:“龙肉呢?” “龙?”三皇子咂舌,一时间不明白苗槑的意思。 东方辞拍了拍苗槑的肩膀道:“苗槑,你这样说话很容易造成医闹的,龙肉是什么鬼?” “医闹?”苗槑挑眉。 “没事,你说要怎么做?”东方辞随意摆摆手。 “针灸,艾灸,养蛊,放血,吃药,熏蒸。”苗槑两个字两个字的说道。 东方辞愕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做烧鸭呢。” 薛青喝道:“状元公您怎么能这么说太子呢。” “抱歉抱歉,失态失态。”东方辞朝薛青和太子拱手。 “那就开始吧,别耽误时间了。”三皇子迫不及待。 苗槑道:“准备一间静室,有个服侍的人,我要为太子针灸。” 太子沉默,似乎提不起兴趣,满心怀疑:“真要如此吗?” “想好,你要听话。”苗槑眼神炯炯的看着太子。 东方辞忙道:“太子殿下,相信微臣,不妨一试。” 太子眼中的疑惑终究是慢慢消散,他点点头,算是允了。 接下来,薛青安排静室,东方辞与三皇子还有佩儿等人仍在花园中。 见太子终于有了求治的心思,三皇子凹陷的眼圈虽然疲惫却耀眼非常。 三人安静而立,东方辞余光偷瞄三皇子。 她想问腰牌的事查的怎样了,可牵扯到皇后,她便没有开口。 三皇子见她欲言又止,似有困惑,也心中悻悻不安。 倒是一直优雅站立的佩儿,上下打量东方辞半晌,叹道:“状元公,太子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多来陪陪他。” 东方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喜欢我?佩儿姑娘这两个词可不是这样用的,姑娘应该用欣赏,我看姑娘倒是对太子情深义重,令在下颇为佩服。” “佩服?”佩儿一愣,以为东方辞是在讽刺,不由低头自嘲道:“太子他从不多看我一眼。” “这东宫只有姑娘一个女子,在下怎能不佩服,不知姑娘是谁家小姐呢?” 此言一出,佩儿眸子睁大,摇头自怜而笑,并未回答,而是转身离开。 第65章 已经是少爷的人了 东方辞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好大的气性,这姑娘定然大有来头。” 三皇子笔直的站着,见她思索,不由替她解惑道:“她是我大哥的未婚妻。” “啧啧啧!太子殿下艳福不浅。”东方辞感慨。 她不想知道太子的未婚妻为什么会在东宫做宫女,她只觉得女子眼中含情,对太子更是没有半分鄙夷和瞧不起,那满满的爱意,任何人都看得明白。 可惜,太子或许是自知身体缺陷,便狠心拒绝美人芳心。 可怜,可叹,可惜。 片刻之后,苗槑儒雅悠然的走来,道:“走吧!” “治好了?”三皇子忙问。 苗槑道:“太子睡了,施了针,开了药,我会定期过来的。” 他拒绝回答治好没治好这个问题,现在并不是可以肯定的时候。 “劳烦苗大夫了。”三皇子亲自送客。 踏着遍地金黄的夕阳余光,东方辞回到自己的屋里,衣服鞋子都没脱掉,便倒床便睡。 是夜,过五更,天色将亮未亮。 东方辞一身白衣,飘若蝴蝶继续去各家各户恣意遨游,留下腰牌大名,便飞快离开。 眼看一晚的工作结束,东方辞正庆幸三皇子没有出现。 谁料她途径一处酒楼,那正是昨夜遇到三皇子的地方。 这处酒楼,是她回东方府的必经之地。 远远看到那一抹白衣飘飘,华贵公子负手而立,站在房梁之上,宛若站在苍穹之巅,目光虽然依旧锐利却氤氲着浓浓的伤感。 东方辞停住脚步。 “她,叫什么名字?” “无可奉告!”东方辞转身就逃。 她离得远,纵身跳入巷子里,发足狂奔,而后,将雪白披风翻转,露出背面的黑色,就这么,很快消失在三皇子的视野中。 三皇子叹息:“我不过是问她的名字,不过是名字。” 他脑海里仍旧是女子娇媚多情的眼神,飒爽英姿的功夫,还有那爽利令他钦佩的豪爽性格。 他想悼念,可却发现,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如此美人,怎可无名。 接下来的几天,东方辞白日去御书房画卯,早睡早起将近凌晨便去偷东西,调戏小帅哥。 风云变幻,女魔头之名鹊起,闹的满城风云。 三皇子却再没有出现堵她,东方辞心想,这算是终于放下了吧。 那知三日之后,东方辞盆满钵满的抱着金银珠宝穿越在穷巷中,随意抛洒盗来的东西,这几日,着实体验了一把侠盗的感觉。 一个字,爽! 就在她心情放松,满身心喜悦的时候,一个令她恐惧的脸,又出现在她面前。 东方辞惊吓,拔腿就跑。 自从遇到他,绝对没有好事。 只是刚刚只扫了那人一眼,她心中突然有些微微抽疼。 依旧是俊美绝伦的少年,双眸微红闪烁着疑问的光芒,虽依旧华贵恣意,却难掩眼角的疲惫与痛苦,还有那眼眶里酝酿的是迫切与不解。 他见东方辞逃走,嘴唇微抿,不羁的眼神划过一抹受伤,曾经放浪形骸的三皇子,如今看起来如黑云般气压低沉。 雪白绸缎金绣华袍微微一晃,三皇子挡在东方辞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铜色腰牌。 凝声质问:“你跟东方辞什么关系?” 东方辞一愣,看着那腰牌,正是自己那日表忠心之时给他的,并且拖三皇子查找此腰牌的主人。 她揉了揉太阳穴。 “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东方辞喃喃自语,头大不已。 百密一疏啊。 “告诉我,你和她,跟东方辞有什么关系!”质问的语气严肃而又认真。 “你和她是不是东方辞的人?”三皇子又问。 东方辞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逃窜。 打又打不过,她也不想说,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 三皇子愕然,凤眸微微闪烁,手中用力,几乎将手中的腰牌捏碎。 “东方辞……究竟是不是你的人,还是你雇佣她们帮你办事?” 接连四五日,东方辞都没有在夜间出来,听说五成兵马司的人,通过腰牌已经查到宫中,并且范围锁定在了几个人身上。 此时惊动了皇帝,下令彻查。 大内侍卫,容不得宵小之辈利用亵渎。 帝王更不能容忍弄丢腰牌的侍卫。 东方辞端坐在御书房中,听到此等消息,心中冷笑。 既然这样,那就再加一把火吧。 于是当晚,东方辞又出现了,这次,她带了把剑,偷完东西把那些金银珠宝嚣张的洒在五成兵马司两旁的巷子里。 又与几个领队的将军干了一架。 虽然没有伤人,但是这种行为无异于在五成兵马司头上拉屎。 都督被气炸了,当即点齐兵马就要拿人,可惜东方辞早便消失无踪。 一众将军只能瞪眼跺脚却无可奈何。 途经国子监附近,却被一袭华裳阻拦,男人俊美倜傥的看着她,问道:“你很多天没有出来了。” 东方辞收剑回鞘,有些无语道:“你在等我?” “她的名字,还有,你的主人是不是东方辞。” “你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问这些?”东方辞左右看了看,有些奇怪的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出来?” “我日日都在这里等你。” “好吧。”若不是这人实在碍事,东方辞都要为他的执着竖起大拇指了。 “知道通房丫头和童养媳吗?我和她都是少爷的人,所以你不要再纠缠了。”东方辞一本正经的说道,她早想好了这套说辞,反正腰牌已经暴露,虽然这几天三皇子忍着没有去东方府找她,可他迟早会来问的。 届时就这样说,就算他是堂堂皇子,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夺人妻妾吧。 “通房丫头,童养媳?”三皇子错愕,却不知童养媳是什么个意思。 东方辞看了看四周,道:“可否下来躲在阴影处说话,我刚打了人,现在不想成为靶子。” 三皇子点点头,两人站在死胡同中。 “所谓童养媳,就是体弱多病的公子,父母会给他找个出身卑贱的大一些的女孩儿为妻子,伺候他,照顾他,算是冲喜,我家少爷从小体弱,因此才有我们。” “你们……” “是,我们已经是少爷的人了。”东方辞表情略显羞赧,可她脸上的李逵面具却十分狰狞,令人看不出面具下的表情。 此话,足矣令人明白,已经是少爷的人,这句话的含义。 原以为这样说便会永绝后患,谁知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似嘲似讽,似释然。 第66章 心跳声 “噗……她的人?哈哈哈,她也能跟你们同房?”若不是知道东方辞是女儿身,三皇子几乎真的信了。 锐利的眸子中布满笑意,原本俊美而凝重的脸上绽放出莲花般的笑容,他笑的眼角几乎溢出泪花,先是轻笑,而后变成“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这笑,让东方辞愠怒不已。 “少爷怎么不能跟我们同房了,我们怎样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东方辞暴怒,这人笑的这么夸张,是嘲笑她不行吗? 她东方辞堂堂新科状元郎,怎能被人嘲笑不行? “哈哈哈,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东方辞年纪尚小,还不足十五岁,她如何与你们同房。”三皇子解释,眼前女子应该是东方辞的人,他不想暴露自己知道东方辞是女儿身的事情。 东方辞哼道:“十五岁怎么了,有志不在年高。” “这词,好像不是用在这里的。”三皇子继续灿烂而笑,笑声有所收敛,眼中的玩味却依旧让东方辞着恼。 “哼,公子十五岁考上状元,怎么不能用。”东方辞觉得,一个女孩儿总是在说同房之事,总是羞涩和不雅的。 “好,你说得对,东方辞是有志不在年高,但是姑娘,你何必带人皮面具来骗我呢。” 玩味的笑容依旧在他俊美的脸上绽放,可那锐利的眸子却已经换上了温情脉脉。 东方辞心中一惊,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谱面具,面具还在,可她的动作却暴露了心虚。 “哎……”长叹一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次见面之后。”三皇子身姿笔挺,龙姿凤表,眸中含笑就这么一站却不怒自威,让人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贵之感。 东方辞脑袋歪了歪,她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三皇子见她疑惑,笑着解释:“人皮面具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虽然价格不菲,但有许多人都会制作,本王曾经微服私访,也曾戴过,你的身影,本王是绝对不会认错的,纵然你的声音和你的脸都变了,可你仍旧是你。” 他轻靴缓缓抬起,缓步朝东方辞靠近,直到站在东方辞面前。 东方辞没有躲,愣愣地看着他。 她一直以为,人皮面具是母亲的绝学,天下只有她和母亲会做,却没想到,这人皮面具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这怎么可能?可她从未见过别人使用过。 庆幸,还好她决定科考的时候晒黑了自己,用太阳易容,若是带着面具入朝,若有高手,怕是一眼便能看穿。 幸甚。 想到这里,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日后面具还是少用吧。 正想着,突然她身体一僵,愕然抬头。 只见原本已靠近她的三皇子,竟然胆大包天的双手环抱着她,将她搂在怀里。 耳边传来男人心口那不自然的心跳声。 东方辞又是一愣。 为何每次靠近这人,他的心脏便如同打鼓一般,跳的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她挣扎,奈何那双臂膀像是铁铸的一般,竟然无法挣脱。 头顶传来男人温柔缱绻的声音:“别推开我好吗,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在这里等你的每一天,我都会因为想你而发狂,我想娶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要亲自向东方辞提亲,若此生没有你,我……我的生活将会没有任何意义。” 东方辞愣住了。 这算是告白吗,这么肉麻的情话他是从哪儿学来的,这厮莫非也是穿越者? 哎,相比于人家的告白,再想想自己前些日子对凌云霄的告白。 对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难怪自己不成功。 “你放心,本王想娶你定然不会纳妾,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哪怕是东方辞的通房丫头,我也要你做我的王妃,答应我,好吗?” 听着头顶温柔动情的声音,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呼吸喷洒在她发间。 他似乎微微抬头,松开了她一些,然后低头,吻在了东方辞额头。 额头一点温润,薄唇柔软传来炙热的温度。 东方辞的心像是被烫了一下。 “嗯……”三皇子捂着小腹,一声闷哼。 东方辞迅速跳开,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出拳的手,微微发愣,眸中疑惑片刻,仓惶跑开。 三皇子看着娇美的女子依然跑远,皱眉不舍喃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情急之下,她竟然给了他一拳。 紧握的拳头一抖,慌忙张开,抚上自己的心口,为何那里跳动的也如此厉害。 脑海中回想着男人柔情似水的话,东方辞不禁红了脸。 她,终是没听过情话,轻易就害了羞。 可惜啊,她喜欢的是凌云霄,而不是三皇子。 如若不然…… 没有不然。 慌忙逃回东方府,钻入房中,脸色微红的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苗槑端着药过来,见她满脸通红。 明眸皓齿若皎皎月光,柔美的少女眼中虽然没有喜悦却布满羞涩赧然,樱桃素口光泽丰润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此刻的她就像一朵盛开的妖娆桃花。 “啧!面犯桃花?” 夜晚的苗槑性子总是怎么冷,这么傲,这么不近人情,还不给人面子。 “我这是跟人打了一架,喘的。” 咕嘟嘟喝了药,东方辞继续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装睡。 苗槑站在床前,一双水润却冰冷毫无生气的眸子盯着她,冷声道:“起来,快下朝了。” 言下之意你该上班了睡什么睡。 东方辞掀开被子,无奈道:“我知道。” “知道还不起床?”白昼交替的时候,苗槑的毒舌是最厉害的时候。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你在这儿我怎么起,我不要换衣服吗?” 苗槑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同时说道:“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现在倒是娇羞了,还说没出去鬼混。” 也不知是自语还是说给东方辞听得。 东方辞却听到了浓浓的醋味。 “奇葩,今天怎么都是奇葩。”东方辞揉了揉脸,又拍了拍心口,希望这心跳能顿一顿,轻一些。 三皇子王府中,东南角一出华亭中。 白衣男子长身玉立,仰头细看朝霞满天,流云似水,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微笑。 一道黑影利剑一般射来,稳稳跪在白衣男子面前:“主人,您说的没错,今晨有一白衣女子,进入东方府。” 第67章 聘礼 “她果然是东方辞的人。”三皇子负手而立,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 “主人,你想怎么做?” “看好她,我今晚去东方府拜会。”三皇子朝黑影摆摆手,看着天空明媚的阳光,朝阳似火,一如他现在热切的心情。 “蝴蝶姑娘,等见了你主人,我用诚心感动东方辞,大事可成。”想此处,那上扬的嘴角始终没有落下过。 书童正风虎头虎脑的走来,拱手道:“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去给本王买点东西。” “是!” 日落黄昏,夕阳余晖依旧耀眼,东方辞坐在中堂厅外阶梯之上,面前是零陵练武,一杆红缨霸王枪挥舞的虎虎生风,尖锐嘶鸣,可见其力度何其恐怖。 身旁站着堂叔,堂叔身后是一群半高的男孩儿女孩儿。 “少爷,这是老奴亲自去买的丫头家丁,您过目看看可有喜欢的,留着伺候起居。” 东方辞捧着几个海棠,搓了搓直接咬了一口,道:“太小,年龄太小了做事不稳重。” “正因为小,才好调教。”管家叹了口气,意有所指。 东方辞明白他的意思。 小的是细作的可能性小,可这么小的孩子,岂不是雇佣童工嘛。 想了想,东方辞道:“你做主就行,让李婶儿好好调教一下,先在外院打扫吧,内院就不用进了。” 堂叔点头:“好,就按少爷的吩咐,让我家那口子调教好了,再给少爷送过去。” 东方辞随意点头,对于这些她完全不在意。 一个海棠吃完,东方辞望了望暮色沉沉的天:“江南那边有回信了吗?” 堂叔摇头:“尚无回信。” 东方辞叹道:“也是,堂堂江南总督,收到我这个籍籍无名之辈的飞鸽传书,总要怀疑一阵子,可是时间不等人啊。” 堂叔眸子闪了闪,满是不解和不愿:“他是张家之人,为何要帮他。” “虽是张家之人,却不是嫡系,他一个外系子弟能爬到这个位置,委实不容易,见过几面,不像是钻营之人,倒是一腔热血为人正派,这次怕是被人坑了,再有……看在张榛榛的面子上,也该帮一把。” 东方辞躺在阶梯上,头枕着阶梯,望着天边的夕阳缓缓落下,略有伤感。 江南总督说起来也是二品大院,一方诸侯,可是终究要走到末路了。 “你还有闲心担心别人,你自己都快露馅了。”苗槑从后院过来,步履端正,气度从容,眼角眉梢隐隐有凌厉之气。 东方辞看看已经隐与山下的最后一抹阳光,她长叹:“天黑了,某人心情又不好了,我说苗槑,你是不是快发病了?” 苗槑淡淡瞥了他一眼,原本温和的瑞凤眼微微上挑,凌然间似有丝丝戾气蔓延全身,苗式纹样在夕阳背光之下,湛蓝的颜色竟显得血红一片,宛若安静而立的魔神。 “喝药。”苗槑声音平静,一如往昔。 “哦!”东方辞老实顺从。 干了一碗苦不堪言的药汤,东方辞小脸皱成一团,小小打了个嗝道:“这件事我自有应对之法,话说你的身体没事吗?” “无碍。”苗槑深呼吸一口气,鼻尖呼出的气息,略有些不稳。 “需要帮忙了知会我一声,我可以……把你打晕。”东方辞挥了挥拳头。 “自不量力。”苗槑鄙夷,他发狂的时候别说打晕了,就算是斩断他的手脚都不会让他感觉到疼痛。 这副身体,曾经是用来炼蛊养蛊的,他曾经渡过野兽一般生存的日子,后来经过神医孙紫河的救治,才有现在的心性,可惜,终是尚未完全痊愈。 东方辞打了个哈哈道:“好吧,我自不量力。” “堂叔,把皇帝赐给我的风言拿来,今天兴致好,弹琴给你们听。” 说着她看着院中各自忙碌自己事情的几个人,无奈摇摇头。 不得不说她身边这些人,都太优秀了。 零陵一身好武艺,平日里影子一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惊人,沉闷的性子自顾自练武,醉心武学,可算是个武痴了。 苗槑又是个药痴。 孔立是个书痴。 李昆玉是个棋痴。 自己只能做个琴痴了。 琴声奏响,清新悦耳,如新月光华,点点如水的洒在众人心田。 苗槑的身体震了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儒雅俊秀的面庞上,温和如春。 就连一旁武痴也放慢了动作,最后安静坐在东方辞面前听琴声。 “谢谢你,这曲清心音我很喜欢。”体内的暴躁与阴厉仿佛瞬间被驱散,依旧凌厉的眼眶里已经是温和如水,麻衣苗纹,温润的男子融化在最后一抹夕阳余晖中。 “姐……介个琴声好听!”零陵拍手赞道,稚嫩的童声似乎打了个结,脸色微红。 堂叔连忙指挥新来的丫鬟家丁们出去,厅内只留下知道东方辞女子身份的几人。 “好听吗?以后姐姐天天弹给你们听。”说着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琴弦,笑道:“不愧是皇帝赐的东西,用着就是顺手。” “好,我要天天听。”想了想,他小脸一红,有些羞涩道:“姐姐,我想听百鸟朝凤。” 东方辞目光一凌,而后柔和一笑道:“小孩子听什么百鸟朝凤啊。” “为什么我不能听?”零陵歪着脑袋问道。 堂叔叹息,嘴角动了动,想解释,却被东方辞制止了。 “这百鸟朝凤啊,一生只需要听三次,出生一次,你已经听过了,下次,我希望是你结婚的时候再听。”东方辞揉了揉他的脑袋。 “那第三次呢?” “第三次你听不到了。” “为什么?”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东方辞伤感,拍了拍他的脑袋:“去,耍枪吧,姐姐有事要做。” “哦……”虽然疑惑,他却并没有在问,小脸上带着不解,拿起枪。 堂叔担忧道:“少爷,您又要去偷……” 东方辞:“嘘!”食指放在唇上,她轻轻一笑:“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小心些,毕竟你的人头现在值两万两白银。”苗槑拿过药碗,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管家婆。”东方辞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回到屋中换衣服。 刚戴上人皮面具,便听到堂叔急促的敲门声:“少爷,三皇子带了好多礼物过来,老奴瞧着像是聘礼,他是要娶您吗?” “噗……”东方辞刚抿了口茶,顿时被堂叔这话震的吐出来。 第68章 两个人的四角恋 “少爷,您怎么了?”听到屋内的咳嗽,堂叔顿时担心问道。 “咳咳咳,你务必将他堵在花厅,我片刻就来。”东方辞看着镜中肤白若雪,唇红齿白的自己,精致的妆容,姣好容颜温婉贤淑,一身流觞裙更衬的她高贵典雅,多了清冷的气质。 “是!”堂叔躬身,立刻离开了。 零陵双手背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站在东方辞门前,宛若一尊门神。 “东方辞,你别躲着本王,你知道本王来干什么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出来咱们把话摊开了说,本王绝不仗势欺人。” 喧闹里,堂叔的阻挠,家丁护卫的吵闹都无法掩盖三皇子的声音。 他这话说的有些傻,有些气急败坏,完全不似平日里优雅从容。 东方辞系上腰带,一切都换好,正待开门,却陡然见铜镜中的自己,小巧的耳坠明晃晃的甚是扎眼。 “刺啦!”一声,是不知哪一方拔刀的声音。 左右不是东方府的人,面对皇子,没多少人有拔刀的勇气。 她连忙拔掉耳坠,又擦了擦刻意涂了脂粉的耳朵,这才匆忙开门。 刚打开门,东方辞便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惊。 只见零陵霸王枪直指三皇子咽喉,三皇子的护卫包括帅大叔在内,全都拔刀对准零陵,堂叔面色如土,他已然控制不住局面。 “零陵,小孩子家家的玩什么兵器,快收起来。”她连忙握着零陵的枪柄,把他拉到一边。 零陵收了抢,帅大叔等一杆护卫也都收了刀。 最后,东方辞的目光才落在一身红袍金蟒的三皇子身上,只见他脚踏青云靴,手中刻意握了柄扇子,风流倜傥,华贵雍容的站着。 见东方辞目光扫来,三皇子挺胸抬头,凤眸中一改先前的疾言厉色,换上了温柔如水的潺潺溪流,十八岁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可他却收敛了所有锐利与冰冷,一派和气如春。 “东方子期,今日本王来,是想见个人。”他折扇轻摇,开门见山地道,边说,还边往东方辞身后的屋里瞅。 东方辞站在阶上,躬身行了礼,见三皇子目光穿过她而往屋内。 她不动声色的上前走了两步,挡住三皇子的视线,道:“下臣知道三皇子来做什么,她走了。” “做什么去了?”三皇子不信,眸子陡然锐利起来。 “做事。” “你又让她去……”偷东西三个字,他终是没有说出来。 东方辞点点头:“殿下想进来坐坐?”她看了看自己屋内,确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假意邀请。 三皇子眸色锋利,想了想,最终摇头:“不必。” “不如随下臣往花厅小坐如何?” “好。”三皇子挥手驱散众人。 见帅大叔要走,东方辞连忙叫住:“这位大叔,您在我这东方府西院大门守了这么久,辞感激不尽,不如就留下吧,没什么可避讳的。” 帅大叔一愣,面色有片刻尴尬,他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漠然,随后点点头。 花厅中,雕梁画栋四面环窗,四周皆是风景,有枫叶之林有百花之态,还有栋梁之才丛丛而立,又有石子白沙雪海茫茫。 清雅帐幔中,东方辞给三皇子斟了杯酒。 道了声:“请!” 三皇子捻起酒杯,举至唇边,将饮未饮,目光明灭意味深长:“你说过要对本王坦诚,东方子期,你就是这么坦诚的吗? 东方辞笑着挑眉道:“朝堂之事,下臣定然不会隐瞒,只是下臣家中婢女也不好跟殿下说起。” 说着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做了个请的手势。 “京师少女失踪案之后,我便知道您的心思,并未说明还请殿下恕罪,这杯酒,算是赔罪。”东方辞又为自己斟了一杯,双颊爬上一抹晕红。 蜜色的肌肤更显晶莹透亮。 三皇子见她竟然赔罪,不由心下一沉,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道:“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没有责备的意思,我现在只想知道,她的名字。” 东方辞为他斟酒:“无名。” “什么?怎么会没有名字?”三皇子不信,高傲的男人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他不相信人会没有名字。 或者说……因为东方辞喜欢凌云霄时的他,被拒绝之后也不允许皇子身份的他喜欢她的婢女? 女人的嫉妒心,哼! “东方子期,你不要框我,就算你现在不说我以后也会查出来的。”他表情严肃,俨然化身为明镜高堂之下的府尹,只差一拍惊堂木。 东方辞摇头“噗哧”一笑:“并非无名,她叫无名。” “嗯?”三皇子错愕,脸色微红,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 东方辞却缓缓解释道:“她是我母亲捡来的孤儿,因练武资质上佳,便传授了功夫,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人,她生来无根,查无踪迹,便给她取名无名。” 温酒的堂叔连忙附和道:“是的,夫人从前行侠仗义的时候,救过不少人呢,这无名小时候老奴还见过,长大之后就没见过几次了。” 三皇子沉默,良久他道:“东方辞,我想要她。” “不行!”这拒绝,干脆利索,毫无一点缓和余地。 三皇子错愕。 东方辞笑道:“殿下,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人,我当她是亲姐姐。” “本王是认真的,要娶她为正妻。”三皇子面色郑重,满脸诚恳。 东方辞一愣,心中微微感动,却摇头苦笑道:“殿下,先不说无名与您的身份差距,只说感情,她并不喜欢你。” 三皇子挺了挺胸,一幅傲然风流的样子:“那是因为她不了解本王,她若了解,必然会被本王的风华迷倒。” “呵呵,殿下若喜欢,可以自己去追。”东方辞冷笑。 迷倒?拉倒吧。 “你允了?”三皇子一喜:“若她爱上我,你需放她身契。” 东方辞含笑点头:“下臣答应殿下,但是您不许用强。” 三皇子眼睛一眯,凌厉凤眸中精光一闪:“本王是那样的人吗?” “下臣说了,当她是姐姐,是亲人,您若取了她的芳心,下臣必然成全,只是……”说道这里,东方辞面露好笑之色。 轻吟浅笑,似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什么?” 东方辞叹道:“多日前,无名曾向我求恩典,说是,爱上一男子,愿……” “谁?”三皇子扇子陡然一合,眸色锋利。 “殿下不认识。”东方辞依旧风轻云淡,丝毫不被三皇子的气势所压,笑道:“其实,殿下身份高贵,身为天潢贵胄,多少性情不同的女子找不到,何必强求一个心中有情郎的女子呢。” “下臣也不愿拆散他们的感情。”说着,她有些艰涩的笑了。 她喜欢凌云霄,可是被拒绝了。 哎,什么感情,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殿下,倒不如飒然放手,岂不知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吗?”东方辞劝说。 三皇子若有所思,俊美无双的脸上满是纠结。 日思夜想的情愫,他做不到放手。 东方辞又道:“就像下臣,明知自己得不到,不如成全心爱之人。” 三皇子笑容僵硬,有些不自在,凌云霄三字跃上心头。 “你放了谁?” 东方辞抿嘴,然后笑的哀伤,随即飒然道出一个名字。 “李湘芹!” 三皇子愕然,睁大了眸子,嘴角抽了抽好笑起来:“呵呵,李湘芹?她不值得。” 东方辞也笑,笑的满脸伤情。 “只要心中欢喜,都是值得的。”东方辞默默道。 三皇子看着她。 他知道后者喜欢另一个他,笑容渐渐苦涩起来,这算不算是一报还一报啊。 东方辞也知道三皇子喜欢的是女装的她,笑的伤情又古怪。 气氛在两人复杂的笑容中慢慢凝滞。 气压低的可怜。 两个相互知道对方心思的人,却不知自己喜欢的人,正是彼此。 正应了那句话,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 第69章 风风火火 凝滞如胶着般的空气中,堂叔受不了这沉默,当先发出声音道:“老奴去准备些菜食。” 一直静默无声,完全将自己当作影子或者木桩的帅大叔也微微后退两步,朝两人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东方辞笑罢,为三皇子斟酒。 “殿下,天不遂人愿,您何必强求。” 三皇子饮了这酒,像是喝了一杯毒药一般,面带不甘与沉闷。 他猛地放下酒杯,目光锐利问:“那人是谁?” 东方辞摇头:“难不成殿下您堂堂皇子,也想以势压人不成?” “本王不压他,本王要亲自看看他是否配得上蝴蝶姑娘。”他眸色幽冷,语气森寒。 “蝴蝶姑娘?” “便是无名。” “哦,殿下这名字不错,蝴蝶漂亮梦幻,只是脆弱,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东方辞摇了摇头,她对这个称呼,很是不满,她怎么成了蝴蝶了。 再不济也得是个桃树吧。 见三皇子目光微微眯起,锐利的眸子中尽是沉思之色,眼神古怪的看着东方辞。 “随风粉翅太轻狂,夜宿花房春梦香。栩栩不知身是梦,又将魂梦化蒙庄。殿下,在您的世界里,她只是漂亮的蝴蝶,飞过了,便过了。” 她一直在劝三皇子放手,同时这首诗也是在提醒三皇子,他看到的不过是梦罢了。 三皇子目光迷离,他似乎又看到初次见面时,那一身桃花蝴蝶衫的妙曼女子,身姿妖娆却举止轻狂。 可是他们却没有花房香梦的经历,他们经历的只是厮杀,似乎所有的美妙场景都与他们无缘。 三皇子凝眸,锐利的眸子渐渐清澈起来:“她是不是根本没有爱上什么人,是你在框我?” 他刚刚就在想这个可能性,可又觉得东方辞没必要骗他,而且蝴蝶姑娘也直言并不喜欢他。 可东方辞越是劝他放手,她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东方辞错愕,旋即好笑摇头道:“并不曾骗您。” “那他是谁?”三皇子仍然不信。 东方辞面色陡然严肃起来,抿嘴不语。 三皇子眼神锐利,如刀锋般在东方辞脸上划过,那满脸的执着和倔强,仿佛不问出名字誓不罢休。 少年人的爱情来得快速而且火热,仿佛瞬间被烈火燎了心一般,滚烫滚烫的,连眼神里都有温度。 “您一定要知道?” “本王一定会知道,就算你现在不说。” “好,那您需答应下臣,不可伤害他。” “本王不是那么样的人。” 东方辞笑道:“一言为定。” 三皇子闭了闭眼睛,拼命压制眼中的凌厉之气。 “他叫凌云霄,是我的同窗。”东方辞缓缓说道。 早在她发现三皇子猜出无名与东方辞有牵连的时候,消失很久的凌云霄就成了她的挡箭牌。 那个胆小的家伙,自从茶楼一别,就再没出来过。 不出现也别想安生。 “什么?”三皇子震惊,耳中一阵嗡鸣,让他一时间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他叫凌云霄,殿下可能不知道,是我一路从雷州结伴而来的同窗,赶考之途艰难,我们成了朋友,而无名则是看上了他,前些日子我亲自问过那人,他似乎不喜欢姐姐,不过……” 东方辞自顾自的说着,她后面的话已经无法传入三皇子耳中。 “不是你喜欢……”三皇子的脑子很乱,心中的疑问几乎脱口而出。 不是你喜欢凌云霄吗? 你那个姐姐不就是你吗? 东方辞的话被打断,她奇怪的看着三皇子道:“殿下说什么?下臣喜欢谁?无名吗?” 一连几问,三皇子并没有回答,而是表情复杂的坐着。 他的脸像是被雷劈过一样,难看至极。 一瞬间脑中急转,其中原委似明未明 凌云霄,凌云霄就是他自己啊,上次茶楼东方辞说的姐姐,难道真有其人? 他绝美的眸子里满是疑惑,风华绝代的容貌,玉树临风的身姿也难掩胸中困惑,横眉微蹙困锁无边疑问。 见他不答,东方辞又自顾自说道:“说起雷州一路行来,无名始终暗中保护我,犹记韶州之行,我身受重伤,凌云霄也是伤痕累累,是无名将我们两个藏在山洞中,亲自为他暖身子,又一路拉着他寻找名医。” “凌云霄昏迷的时候,都是她贴身照顾,虽说是我的通房丫头,可下臣却当她是亲姐姐,也为她高兴找到归宿,可惜啊……” 说道这里,东方辞长叹一声,似有无边落寞。 “可惜啊,神女有意,襄王不动情,只希望……只希望……”东方辞喃喃,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她摇头一笑道:“只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各自安好。 三皇子已经呆滞成一个木桩子。 原来昏迷后看到的那个瘦弱的女子背影不是东方辞而是蝴蝶姑娘。 原来东方辞真的有姐姐而不是托词。 原来他当时拒绝的并不是麻烦而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何等的阴差阳错。 他此时很想扇自己几巴掌。 当时拒绝之前为什么没有查清楚东方辞的姐姐是谁呢? “殿下,您在想什么?”东方辞说完,见三皇子的脸色越来越冰冷,阴厉与暴戾的肃杀之气从双眼中几乎透体而出。 三皇子深呼吸一口气,连忙收敛几乎想捅自己几刀的内疚与懊悔,他道:“凌云霄此人我知道。” 东方辞提醒:“殿下,说过了不可动手害他。” “凌云霄既然不喜欢蝴蝶姑娘,你为何不劝她回心转意,投入本王怀抱?” “许是如殿下这般,入了心了吧。” 三皇子抿嘴冷笑,笑容渐渐僵硬起来,而后变成苦笑:“自作孽不可活。” “殿下若是伤他,下臣必以命相博。”以为三皇子要杀凌云霄,东方辞心头微震,唇齿间血色弥漫。 之所以将凌云霄的名字告诉三皇子,是因为她笃定三皇子是个宅心仁厚的,并不会嚣张跋扈,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三皇子那如此鹰隼般犀利的眼神,若是没有经过世事的雕琢与打磨,怎会有如此尖锐的眸子。 “我不会动他。”瞬间敛去所有情绪,三皇子微微动容,露出一抹浅笑,眼中尽是玩味道:“东方子期,你等着看,蝴蝶姑娘必然是我的。” “行行行,你喜欢就去追吧,反正下臣也管不了你,但是别忘了约法三章,不许伤害我姐姐和凌云霄,如若不然,她便只能与我为妾,我也绝不放她身契。”东方辞得到承诺,面色缓和起来,无所谓的耸耸肩。 三皇子折扇猛地打开,嘴角勾笑,原本阴郁的眸子中几乎瞬间光明璀璨起来,那胸有成竹的少年傲气将他的身姿衬托的又挺拔了几分。 那满脸的算计与得意,让东方辞很是费解。 “告辞。”三皇子随意的抱了抱拳,转身朝花厅之外走去。 东方辞错愕,什么情况,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真不像是个皇子,倒像个小伙子。 “殿下,记得把您的聘礼带走。”东方辞想起聘礼,朝他喊道。 “日后定然用得着。”三皇子摇摇扇子,缓带轻袍步履如风的走了。 东方辞看着那宛若重生般的俊伟男人,瘪瘪嘴。 “用得到才怪。” 第70章 冷汗涔涔 炎炎烈日之下的御书房,金碧辉煌,恢宏大气,所有经过的宫女太监甚至是大臣都会对着这里微微躬身,以表敬畏之心。 御书房中,微风清凉,安静悠然。 皇帝龙椅高高阶上,而皇帝却坐在蒲团之上,与东方辞对面而坐,两人中间是黑白相间的棋盘。 棋网密布,纵横交错,黑白棋子交缠,绘制成一幅星光璀璨的画面。 东方辞下的随意而又悠然,落子快速且丝毫不加思索。 皇帝面色微微赧然,面色微红,似有些力不从心。 “听说昨日赟儿去你府上大闹,要娶你家婢女你却不允?”落下棋子,谈笑间皇帝随口问道。 东方辞震惊,而后恍然,脑袋微微歪了歪打量着皇帝沉思。 “你不用想了,东方府自然有朕的眼线。” 东方辞额头微凉,有冷汗涔涔冒出,她终是没有去问那眼线是谁。 故作轻松随意的解释道:“那是微臣父母留给微臣的通房丫头,会些粗浅武功,不知怎的竟然被三殿下瞧中,实在是三殿下身份高贵,云泥差距,微臣这才不允,并没有轻视皇威的意思。” 她拱了拱手,一脸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模样。 皇帝轻哼一声,玩味的瞄着她。 顿了顿,东方辞又道:“虽然那丫头出身奴籍,我却将她当作亲姐姐一样,希望她能幸福,三皇子大富大贵,并非她所能高攀的,微臣正准备收了她或者……” “你?不行!”皇帝声音沉闷,原本上扬的嘴角瞬间绷紧。 不知为何,听到收了她这三个字,他的心莫名一紧。 东方辞愕然:“呃,皇上,她本就是微臣的通房丫头。” 皇帝摇摇头,脸色几番变化,一双虎眸却依旧锐利,威势不减,他叹了口气,缓缓道:“随你吧。” “微臣会办好此事,绝不会累及三皇子名声。” 皇帝无所谓的挥挥手:“该你下了。” 东方辞连忙随意捻起棋子,落在不显眼的位置,游刃有余,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皇帝挑眉:“赟儿他风流洒脱,性格飞扬,是个不拘一格的孩子,名声与他没什么关碍,况且少年人争夺美人也不失为一段极佳话,不过……” 东方辞抬眸,杏眼清澈透亮的看向皇帝,认真聆听。 “不过你不允,做得对,毕竟身份悬殊,朕的儿子要配的自然是名门贵女。” 东方辞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点头附和。 心道,昨日你儿子还吵着嚷着要娶我的婢女为正妻呢,可没在意过是不是名门贵女。 “自然应该如此。”东方辞的表现十分狗腿子。 皇帝笑道:“倒是市井中议论纷纷,说你与赟儿争抢美人,当朝最受宠的皇子和最受宠的臣子,因为一个小小婢女大打出手,可谓热闹。” 东方辞连忙自证清白:“陛下,微臣可没有与三殿下动手。” “听说你府中有个少年,用的是霸王枪。”皇帝提醒,脸上依旧带着和气的笑容,可那微胖的脸颊和摄人的眸子里满是凌厉。 东方辞瞬间明白了,皇帝连零陵枪指三皇子的事都知道的清楚,看来那眼线并非寻常人。 “误会,都是误会。”东方辞尴尬讪笑。 汗水已经沾湿了背后衣衫。 窗外一阵风过,明黄帐幔被风吹起,清风穿过东方辞,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明明窗外骄阳似火,烈焰芬芳,可她却如坐冰窟,心底寒彻如渊。 抢指皇子,往小里说是不敬皇室,往大里说便是意图行刺,罪在九族。 就在东方辞如坐针毡的时候,门口太监报道:“刑部尚书在门外请见皇上。” 皇帝忙将棋子丢在已然成型的棋局之上,面色遗憾道:“哎,差一点就输给你了。” 说着,他狡黠而奸诈的笑了。 这一笑,风度全无,一身玄色龙袍衬托着她的奸笑,十分滑稽又童心未泯。 这一笑,东方辞又擦了一把冷汗。 她看了看棋盘心中腹诽,感情皇帝只是不想输,所以才会打击自己,试图击溃自己的心理防线。 此时她真想仰天吐出四个字。 卧槽,无情。 她放下了心,可又提起了一颗心。 面对如此皇帝,她怎能掉以轻心。 “皇上,江南总督张默之事,已然查明,请皇上过目。”刑部尚书刚正不阿的国字脸上留着一撮小胡子,清瘦的中年男子眼神中仿佛释放着无穷的浩然正气,令人不敢直视。 东方辞接过,恭敬递给皇帝。 却见张默看向自己的眼神,似怀念又似疑惑和叹惋,眸中千万种情绪一闪而过,看的东方辞心中微微发毛。 被皇帝方才吓到,她有些草木皆兵。 皇帝平静的翻奏折。 刑部尚书却直接开口道:“皇上,盐税一案,虽然张默并非主谋也不曾参与,可他却疏于管教下属,未曾查明手下之人的狼子野心,实为无能,这样的人,在京中做个小吏尚可,当不得一方诸侯,请皇上讲张默革职查办。” 东方辞挑眉,无能?张默在江南励精图治,可谓是劳心劳力,为人中正,政治清明,怎会无能? “韩爱卿且慢,待朕阅览。” 刑部尚书嘴唇嗫嚅片刻,终是压抑着性子,没有再说话。 皇帝缓缓放下了折子,平静道:“无能并非张默之罪。” 刑部尚书一身傲骨,正气凌然道:“平常人无能自然不是罪,可他是一方诸侯,封疆大吏怎能无能。” 东方辞听不下去了,这刑部尚书莫不是跟张默有仇吧,这番折辱打击。 她道:“皇上,这位刑部尚书大人,下臣自南方而来,途径江南,也见过张默几面,发现他为人正直,处事雷厉风行,对百姓也非常好,民间尽是歌颂之声,怎的到了刑部尚书大人口中,便是无能之辈了呢?” 皇帝眉毛微拧,他皱眉看着东方辞不悦道:“都察院的结果,是不会错的。” 东方辞察觉皇上的不悦,她忙婉转道:“微臣也只是见过几面,并不熟悉,只是观看百姓生活,井井有条而又充满希望,便觉张大人并非无能之辈罢了,毕竟有哪个无能之辈能成为封疆大吏呢。” “你似乎很喜欢江南?”皇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往事,摄人的眸子里虽然仍旧愠怒,眼底深处却多了一抹温柔。 第71章 朕什么都知道 东方辞想了想,点头道:“喜欢,江南风景秀美,美人多如云霞,张默的女儿张榛榛更是绝代风华,颇有才名,被人称为江南第一次才女,微臣在江南时,曾多番被她照顾,心中很是倾慕罢了。” 她这话虽然说的隐晦,但在场之人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关注了江南第一才女,才会替才女的父亲说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此转圜,便少了干预朝政的意图。 皇帝挑眉道:“你喜欢她?” 他声音很是诧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东方辞面色微红,似有赧然羞涩,随后又一脸强装出来的坦然,正色道:“江南第一才女,微臣甚是仰慕。” 皇帝若有所思:“这样啊……”顿了顿,皇帝又道:“如此朕倒是想见见她。” “皇上,其父无能,其女能有多少学问,许是被吹捧起来的吧。”刑部尚书大人满脸不置可否,表示对才女二字持有怀疑态度。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皇帝念出了一句话,似有羡慕,虎眸微扫,落在欲与刑部尚书辩驳的东方辞身上:“好词,听说这是你与那江南第一才女分别之时所做,却不知竟是张默的女儿。” 东方辞诧异:“陛下怎么知道?” 皇帝笑道:“朕什么都知道。” 微胖的面颊上堆满笑意,虎眸中闪烁着似欣慰又似惋惜的光芒,眸底深处却一片寒凉,看着这样的皇帝,东方辞陡然想起水浒传里的一句形容。 吊睛白额大虫。 只差额头上一个王字。 东方辞心中凌然的同时,却笑道:“那陛下一定知道张默其人的能力才干,微臣对他了解不多,方才倒是多言了,若他真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陛下严惩便是,只是还请不要牵连江南第一才女。” 她故意直呼其名,避免皇帝误以为她在为张默说话。 “大胆!”皇帝眉头一竖,哼道:“你倒是个多情种,初入京师便勾引了朕的女儿,又看上了李家小姐,还与赟儿争抢美人不说,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张榛榛,东方辞,朕看你是好色如命啊!” 最后一个“啊”字,满是严厉沉稳,气韵悠长,怒气沉沉。 东方辞被他的目光一摄,连忙跪着后挪几步,低头弯腰身体抖动如筛糠。 进贤冠差点碰到棋盘上。 “噗……” 见东方辞瑟瑟发抖,皇帝又噗嗤一声笑了,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不知为何那声音中,除了畅快和还有心酸的干涩。 高瑜公公躬身站立。 刑部尚书一脸莫名其妙。 东方辞腹诽,又一个神经病,皇家都是神经病。 喜怒变化,仿若流云落花般快的让人措不及防,今日她已经被这过山车似的心情给整的筋疲力竭了。 “少年张扬,本该如此。”皇帝扶起东方辞,眸中温和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似乎因为她的这番话,皇上也打消了对张默重处的心思。 对刑部尚书摆摆手道:“暂不革职,令其回京调查,其他押后再说吧。” “皇上!”刑部尚书不满,皱眉抱拳,一身正气刚正不阿。 皇帝却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一时间宫外流言四起,百姓热火朝天的议论着状元公的感情史。 羡慕着状元公桃花运旺盛的同时,不少人鄙夷,表示对于状元公这喜欢一个又一个的花花肠子很是看不起。 以至于东方辞出宫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脊背发凉。 顿时有种被千夫所指的感觉。 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无病而死了。 后宫之中,一片花团锦簇,莺莺燕燕里,宁公主听到这个传闻,顿时双眼含煞的猛拍桌子。 “他竟然还有个老相好?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 “公主,您别忘了,您现在还在被皇后禁足呢,哪儿都去不了呢。”大宫女流云一边给宁公主摇扇,一边劝阻道。 自从东方府中毒事件发生之后,宁公主便被皇后禁足,并且规定再不许见东方辞。 宁公主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突然笑道:“本公主又不是出宫,要去看望皇祖母。” “啊?”流云短暂错愕,为难道:“怕是嬷嬷不会放行呢。” “拜见皇祖母乃是子孙孝道,母后才不敢拦我。”说着她蹦蹦跳跳的当先走了出去,果然,嬷嬷不敢拦阻。 太后寝宫内,暮色晨晨尽是些紫檀金桂肃静,稳重,有浓浓的檀香味道,朝四周扩散。 老人家重佛,寿康宫内从未停止过焚香。 “哈哈哈哈,你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太后暗哑沉稳的笑声远远传出。 苍老布满沟壑的手指点了点宁公主的眉心。 太后面色白皙,眉色清淡,额头上盖着黑色绣五子登科的抹额,将满头白发盘起,脑后只有一个金簪盘着,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却依旧显得华贵雍容,贵态十足。 那是一辈子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都淹没在宫中养成的尊贵,亲润在骨子里的高贵雍容。 宁公主乖巧的看着欢喜的太后,太好的笑着。 “祖母,您今天这么高兴,不如赏孙女一个恩典吧。”宁公主趁机说道。 “嗯,好,宁儿想要什么,祖母都给你。”太后笑的慈祥,脸上若白色菊花绽开。 噗通一声,宁公主跪下,求道:“求祖母下一道懿旨,给孙女和新科状元东方辞赐婚,孙女要状元郎。” 这重之又重的大礼让太后一愣,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随后太后摇了摇头:“不行。” 宁公主委屈地摇着太后的衣袖,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控诉:“祖母,不是您说要什么都给吗。” 太后又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摇头:“那新科状元又不是哀家的什么东西,岂是说赐就赐的,那是你父皇的人,你找皇帝要人去。” 宁公主撅嘴:“孙女怕父皇不给嘛。” “你父皇如果不给,哀家的话也不顶用。”太后用力将宁公主拉起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宁公主无骨柳絮一般,抱着太后的手臂,贴在太后身上,脑袋使劲儿拱太后的脖子。 直把太后拱的浑身散架,祖孙俩笑闹成一团。 太后还是没有答应她,反而叹息着孙女长大了,女大不中留。 臊的宁公主满脸通红,撒娇起来更加肆无忌惮了。 皇后雍容素雅的来到寿康宫,眸中蕴藏着薄怒,刚进入寿康宫,看到的便是这不成样子的一幕。 太后衣服歪斜,半边衣服满是褶皱。 宁公主钗环凌乱,像是被……简直不成体统。 “皇后,你来的正好,哀家被这猴儿闹的疲累,你快些领走,让哀家好好歇歇神。”说着,宠溺慈爱的又点了一下宁公主的眉心,将她凑上来的脑袋推开。 苍老的手指没多大力气,宁公主满脸委屈的挪开。 皇后恭敬的带着宁公主行礼。 刚回到昭阳宫,皇后满脸严肃的坐下,华美雍容的脸上满是怒气:“跪下!” 第72章 一切皆有可能 这一声严厉中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喝声中,宁公主扁扁嘴,一脸不服。 流云等宫女见此,纷纷跪倒在地。 皇后的大宫女伊晴则是招呼着所有宫女退下。 宁公主这才磨磨蹭蹭的跪了下来,却瘪嘴倔强道:“母后,不是您教我的吗,要先下手为强,就像当时的您一样。” 皇后秀眉竖起,凤眼怒瞪道:“你跟母后怎么能一样,母后当年嫁给的是才干与贤名齐备的太子,你的父皇,东方辞算是个什么东西,雷州蛮荒之地来到乡野村夫,也配得上本宫的娇女?他痴心妄想。” 宁公主继续不服,秀美而又可爱的水灵双眸里满是抵触:“东方哥哥考上状元,且还是连中三元,这成就世上哪个人能比得上,琴艺高超,棋艺高明,哪里比不上父皇,您不能因为他的出身就不允许女儿动情。” “动情,你知道什么是情,别给我丢脸,从今天开始,禁闭三个月,直到及笄。” 宁公主倔强站起身来,反驳道:“我不,你总是关我,就算你看不上东方辞,可我及笄之后,父皇还是要给我指婚的,如果注定要指派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宁愿是东方辞。” “你……堂堂一国公主,皇帝嫡女,是不是太后皇上和本宫都宠你宠的你太嚣张了,忘记了你的身份。” “当公主有什么好的,我才不想当公主。”宁公主扯手帕,小声咕哝。 虽然平时无人的时候母后对她很是娇惯,整个后宫对她都很娇惯,可母后若是发起火来,她是从心底里害怕的。 “宁儿,你从前胡闹就罢了,旁的母后都依你,唯独东方辞不行,就凭他长了那样一幅尊容,本宫断然容不下他。”皇后目光明灭,风眸中满是阴鸷与杀气。 “母后,你别生气,我……我禁足三个月就是了。”看到母亲如此目光,她又害怕又心痛。 见女儿娇俏的容颜上满是恐惧,皇后神色缓和起来,拉过女儿的手,将她抱在怀里,道:“母后不是吓你,实在觉得那东方辞来历不明,处事过份谨慎,却又左右逢源,让人无法撼动,绝非善茬,你心地纯良,母后不想你日后受伤啊。” “母后……”娇娇弱弱的喊了声母后,宁公主眼中泪水盈盈。 “好了,不许再说,你先回去想想,禁足的事可以免了,但你一定要想清楚你要什么,傻孩子。”风眸中满是怜惜,皇后心疼的拍了拍宁公主的小脑袋。 心中却冰冷坚硬如铁。 纵使东方辞现在投靠了她的两个儿子,她现在可以不去动他,但若他日事成,她定要第一时间除掉东方辞。 送宁公主离开,伊晴缓缓走进来:“皇后娘娘,奴婢瞧着公主似乎对状元公十分用心呢。” “哼,这种倒贴的话都说出来了,也确实用心。”顿了顿她轻声慢语道:“也只是用心罢了。” “娘娘您这话……奴婢听不懂。”她瞧着情真意切呢。 “我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吗,怕她父皇把她的婚事当成筹码,把她嫁去他国和亲,这才找了个无权无势的东方辞。” “那娘娘您还对公主如此严厉,却是为何?” “我女儿纯良,东方辞却不知性情如何,若他借机攀附,岂不是坏了宁儿的名声。”皇后抿了口茶,鲜红的唇色更加深红润泽,如明珠耀眼。 伊晴怔了怔,嘴角含笑,微微低头。 公主的性子可跟纯良沾不上边。 在贵公子小姐中,公主的名声堪比小霸王。 公主寝宫之内,安静的有些可怕,素来喜欢摔东西的宁公主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满脸愁绪却并没有发作。 一众宫女太监噤若寒蝉,小心伺候。 “听说你去求祖奶奶赐婚了?”一声玩味似嘲讽的清朗声音从门外传来,吓得一众宫女瑟瑟发抖。 宁公主低眉沉思,满脸郁卒的脸上闪过一抹更浓的嘲讽:“你还不是去跟东方辞抢美人没抢到,何必来挖苦我。” 短短两句话,不像是兄妹,倒像是仇人。 不过兄妹二人相互讥讽,到更显亲切。 三皇子步履洒踏,身姿摇曳而来,坐在公主身侧,叹道:“你哥我算是自作孽。” “你妹我掏心掏肺也没见东方哥哥另眼相看,反而更生疏了。”长叹一声,公主瘫满脸郁闷。 “我爱上了东方辞……” “什么?” “……的婢女!”三皇子正说着被公主震惊打断,白了这个咋咋呼呼的妹妹一眼,俊美出尘的脸上懊悔苦恼,一时间纠结成一团乱麻。 “真是婢女?” “哥,你的品味也真是……哎,一言难尽。” “咱俩半斤八两。”这话算是承认了婢女身份。 “呵呵,我爱上了东方辞,你爱上了东方辞婢女,他俩若是好上了,咱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的夫人我的兵。”公主叹道,她在东方辞面前装了那么长时间的贤良淑德,温婉贤淑,甚至用尽了兵法计谋,卖萌撒娇,奈何对方就是不动心。 “这倒不劳妹妹操心了,我的夫人赔不了,东方辞不可能爱上她的婢女。”两个女人怎么可能相爱,这一点他心中有数。 他苦恼的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重新以凌云霄的身份结识蝴蝶姑娘。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根本就找不到蝴蝶姑娘此人在何处。 整个东方府都被他翻遍了,根本没找到。 这是最令他郁闷的地方。 “呵呵,一切皆有可能。” 同病相怜的两兄妹,就这么相互嘲讽着,然后又开始谈论起攻克东方辞与东方辞婢女的战术来。 直到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将整个皇宫照射的金碧辉煌,兄妹二人这才奸笑着分开。 三皇子出了宫,无所事事的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左顾右盼,对四周街市流连忘返,并不是他有多喜欢逛街,他是想遇到心爱的女子。 换了装的他,戴上人皮面具,换上一身宽松绸缎长袍,飘带束发,绝美公子玉树临风的在街上飘了几个时辰。 终于,收到手下传讯他立刻朝风云楼赶去。 第73章 赚赏钱的 繁华热闹的东市街巷中,一个装修贵气雅致的酒楼内,贵客云集,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谈事的,因此,这里的隔音效果和环境,格外的安静安全。 三楼房顶之上趴着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屋顶的瓦片被掀开一块儿,那人将眼睛贴在瓦片空隙前。 “一个区区毛贼,怎的就是抓不到呢?”一个捏着嗓子的怪异男声语带责备。 这是一个身穿绿袍的太监,约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色白净,翘着兰花指,说话阴阳怪气的表情很是嚣张。 “区区?能将大内侍卫的腰牌偷走叫区区?竹公公你给本总督区区一个试试?”五成兵马司总督是个年轻有为的才俊,二十多岁年纪,身材健硕,双眸厉芒闪烁。 “秦月志死了五年了,这腰牌哪里是现在偷的。”一个黑衣红领,带着无翅乌纱帽,一身圆领武士服,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像是许久不曾见过阳光似的。 “我家老爷的意思,尽快解决,此事不能再耽搁了。”另一个五十多岁老管家莫言打扮的声音落下之后,众人沉默。 东方辞趴在房顶上,不露半点身形,就连呼吸都不敢急促半寸,看着里面的人,绝美的眸子里满是诧异。 “五成兵马司人手有限,王家若是愿意出面解决,本总督倒是乐意坐享其成。” 东方辞听闻他今日举止有异,便匆忙赶来。 听闻这五成兵马司冯尚志虽然武艺高强,却十分惧内,除了应酬外,绝不在外逗留,今日不曾准点回家,东方辞便察觉他今日必有动作。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来这里与人密谈的。 别人她不曾见过,可那侍卫却让东方辞心中热切。 这便是害她与三皇子初次相遇的那个大内侍卫。 王家,想必是三大世家排名第二的王家了。 还有那个她为此偷盗一月得到的名字,秦月志。 “这是你们五成兵马司的事,王家为何插手,若是漏了痕迹,皇上必然震怒。”管家摇头,一脸不想蹚浑水的样子。 “马上就是娘娘寿辰了,娘娘的意思是尽快解决。” “本总督已经在查了,贼人来无影去无踪,身份来历皆摸不清,这让我如何去查。” “不如弄个假凶手,杀鸡儆猴,稳定人心。”太监提议。 “嗬?可笑!”总督鄙夷,虽然没说明却是一脸的不敢苟同:“若不是本总督查到秦月志,几位怕是还要看笑话吧。” 弄个假的?这是掩耳盗铃吗。 总督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继续道:“反正一月之期一到,本总督若是查不到那女子,便把秦月志的事情如实汇报,届时便听天由命吧。” “秦月志十几年前可是皇上最中心的侍卫统领,报上去对你并没有好处。”大内侍卫冷声警告。 房顶上的东方辞看着屋里的四人,各怀心思,并非是同路之人,心中升起了点点计较。 或许,她可以从五成兵马司下手。 正想着,突然东方辞只觉身体紧绷,下一刻她顾不得再听下去,飞快将瓦片在洞口之上,而后快速翻身,迅速飘起落在房梁之上。 “美人儿,你可是那女盗贼?”俊美的男子背对着月光,一袭华贵长衫在月光下越发显得飘逸出尘。 东方辞站在房梁之上,定定的看着那男子,一时间有些出神。 凌云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阁下想做什么?”美猴王面具下,东方辞凝眉问道。 “自然是来赚赏钱的。”凌云霄扇子轻摇,从容洒脱的朝东方辞走来,笑容中满是风流调戏之色。 东方辞懵了,先不说消失了许久的凌云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便说今日,难道真的是来抓她领赏的? 突然想笑,又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行吧。”说着,她双手握拳,准备近身博战。 这厮近身战总是输给自己,想着他躲了自己几天,还是打一顿出气吧。 凌云霄却愣了,这与他想象中的不同啊。 蝴蝶姑娘不应该看到他之后满脸娇羞,娇娇切切的喊一声凌公子吗,怎的像是陌生人。 握扇子的手有些僵硬,见对面纤细曼妙的身姿已经蓄势待发,凌云霄苦笑。 “姑娘,你不认得我吗?”他用扇子指了指自己的脸,露出一个温雅和气的笑,漆黑的天空顿时如百花齐放般明媚。 “不认识!”声音冷淡,夹杂着想揍他一顿的薄怒。 凌云霄摸了摸鼻子,是了,一定是因为他拒绝了东方辞的提议,小女孩儿才装作不认识他。 他有些尴尬道:“我是凌云霄,东方辞的朋友。” 东方辞歪了歪脑袋:“所以?” “开个玩笑,不会抓你领赏的。”凌云霄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她自己的心思。 东方辞这才放下了拳头,安静站好。 她看了看脚下,屋里的人还在议论,她不舍离开。 一个月的成果才得到一个名字,她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还想做什么。 又看了看突然出现正犹自沉思的凌云霄,东方辞没心情管他,拱拱手道:“多谢凌公子,等我办完事,自会向主子禀报您的好意,请吧。” 东方辞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他可以离开了。 “姑娘要做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凌云霄尴尬一笑,随后又笑脸相迎的提议。 “不必,谢谢。” 有些事,东方辞不想让凌云霄参与过多。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凌云霄月下出尘,宛若仙人临世,脸上带着虽被蹂躏却百死不改其心志的温柔笑容。 说完这句话,他竟没走,反而真的要帮忙。 东方辞错愕。 呃,她不是这个意思。 正发愣间,却听离她越来越近的凌云霄满脸随意的说道:“前几日东方辞还曾经给本公子说她有个姐姐喜欢我,不知道是不是姑娘呢?嗯……真香。” 东方辞脸蹭的一下红了,脑中如被雷劈一般,她诧异的看着凌云霄。 从刚刚她就奇怪,为什么凌云霄在这儿。 奇怪他为什么知道自己跟东方辞有关。 奇了怪了。 第74章 原来是误会 然而,在那双温柔的似乎渡了层薄雾的目光中,东方辞心中波涛汹涌,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原来真的是你!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凌云霄欣喜,白皙修长的双手几乎要搭在东方辞肩上。 名字?东方辞苦恼,她可没给自己起什么艺名。 “无名。”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一直追着她问名字的三皇子来。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叫无名吧。 “名儿,好名字。”凌云霄嘴角抽了抽,这声赞赏,让他克服了多大的心里阴影。 “呵呵。”东方辞嘴角抽了抽,古怪的看着他。 确定这是好名字? “凌公子这些天去哪里了,主人很想你。”东方辞小声问,眸中划过一抹伤感和眷恋,却不敢去看男子随性洒脱的双眼。 “东方辞想我还是名儿想我呢?”他声音柔柔的,嘴角挂着玩味与暧昧,眸中确实款款深情。 东方辞如遭雷击。 这自恋骚包,油嘴滑舌的男人,还是她认识的凌云霄吗? 从前只见识了他的温柔和毒舌,善良与霸道,可从未如此痞气过。 “您,您是凌公子吗?”东方辞有些结巴的问。 若不是那张熟悉的脸,她几乎以为这是别人假扮的。 “自然是,听说在韶州山洞里,是你救了我?”他又走进两步,两人之间只余一尺不到的距离。 东方辞的腰微向后仰,俏脸微红,双颊发烫。 还好,带着面具,无人看到她羞涩。 月光之下,黑夜星光当空闪烁,脚下是繁华热闹的街市,一男一女,一白一黑,身影渐渐交错,宛若交颈天鹅。 不知不觉间,凌云霄的右手拦住了东方辞的腰。 东方辞身体一震,后仰的腰终于受不得力,微微倾倒,却被凌云霄用力一带,扑在他怀中。 反应过来之后,她瞬间挣扎后退。 面色依然通红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凌云霞只觉香软女子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身上已触既离,心口泛起点点失落。 “凌公子,奴婢还有事。”说着她跃下房顶,往一处偏僻的死胡同落去。 这里,正好可以看到风云楼大门。 刚刚站定,她的心口依旧狂跳不止,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心中钻出,却都被她捧着心口强压下去。 这该死的暗恋。 都被人拒绝过一次了,怎么还这么不长记性。 “名儿这是想躲着我吗?听说你喜欢我,你可知我对你的感觉吗?”身后凌云霄的声音如附骨之蛆,纠缠而来。 那俊伟的飘逸身姿也落在东方辞身旁。 东方辞蓦然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羞难自抑,眸中水雾波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也喜欢你。”凌云霄凌厉的瞳孔中满是东方辞那张孙猴子的面具,隐隐可见面具里面,已然慌乱了的眼神。 东方辞心中复杂万分。 那日茶楼,她说的姐姐就是她自己。 他明显拒绝了。 而无名只是自己的另一个化身,女装打扮了一下而已,后者甚至没有看到她这张女装的脸便直言喜欢。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喜欢? 突然她又不确定凌云霄是否真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 或者说,他喜欢的是东方辞口中的姐姐,而不是东方辞这个男人。 脑中心思复杂曲折,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看着凌云霄深情中充满爱意的目光,她很受用的同时,真想说一句,我就是东方辞。 可又怕吓到他。 旋即又想了想,其实这样……也好。 不知道就不知道罢,左右你也不喜欢我。 见无名发愣,凌云霄不等她回答,十分熟练的拿掉了她脸上的面具。 滑稽的孙猴子面具之下,是一张惊艳到极致的绝美容颜。 乌黑的秀发被高高盘起,上面只用一根普通木簪固定,简单素雅却又清丽绝美。 柳月弯眉黛若远山朦胧,墨色晕染的凤眸尽显凌厉之色,眼角画着张扬的眼线,琼鼻挺翘,白如凝脂的肌肤上飞霞满天,宛若深冬白雪覆盖之下的大地被通红的朝霞浸染,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樱桃红唇素口丰韵,嘴角微微上扬,在这冰冷雪景中,撒上了无尽温暖光辉。 纵然夜色漆黑如布,却因女子的姿容而璀璨。 “你真美。”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话,向来学富五车的凌云霄,此时竟觉得有些词穷。 女子的美,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他内心却苦涩哀嚎,怎么又换了一张脸。 “谢谢。”对于别人的夸奖,她下意识的感谢,气氛微有些暧昧与尴尬。 顿了顿她又说:“主人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奴婢不过是主人的丫鬟,不敢痴心妄想也不会纠缠,公子尽可放心。” 突然想起凌云霄拒绝她的话,东方辞莫名心痛,方才的情动瞬间消失大半。 脸上红晕缓缓退去,她夺过凌云霄手中的面具,后退两步与他划清界限。 凌云霄就知道她由此一问,双手背后,长长一叹道:“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啊。” 东方辞愕然。 “犹记得那是放榜三日前的一个深夜,我随父亲在酒楼谈生意,夜间看到一人身穿桃花蝴蝶衫从窗前飞过,宛然若仙,只一眼便牵动了我的心。” 东方辞:“……” 那是她初次遇到三皇子的晚上吧。 “还记得五月端午,闹市之中,又见那桃花蝴蝶衫,带着面具,英姿飒爽大战五成兵马司一众庸才,煞是精彩,从那以后,我便一直在找你。” 东方辞心中震动,五月五那日她确实偷看美女洗澡故意被五成兵马司的人发现,打了一场,不少人都看到了。 那日也是她与三皇子经历京师少女失踪案的前夕。 却不曾想竟都被他看到了。 “还有……” “不用说了。” 东方辞打断了他的话,闭上眼睛,不忍看他深情的目光,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原来是她误会了。 “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没想到你竟会是东方辞的人,因此……茶楼的拒绝,都是误会。”凌云霄声音诚恳,伸手抓住她的柔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一如他的心般炽热。 “原来如此。”东方辞的心难以平静,嘴角微微上扬,上挑的凤眸中凌然之气瞬间化为点点温柔,发自内心的笑,如同深夜里盛开的昙花般,璀璨了漆黑的夜晚。 她心中懊悔,当初怎么没有多问一句他喜欢的女子是谁呢。 许是嫉妒心作祟吧。 得知他喜欢了别的女子,她已然心痛到不行。 “名儿,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我喜欢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凌云霄声音暗哑,满是令人心碎的激动,心情激荡之下,自然的抱着东方辞,牢牢禁锢在怀抱之中。 东方辞没有躲,脑子里有些懵懵的,突然觉得这一切好梦幻,该不是她在做梦吧。 第75章 不一样 香软入怀,凌云霄激动的手指颤抖。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他是三皇子的时候,这女人从来不让他靠近,表现的宛如暗夜杀神,而现在…… 竟然平静的任他抱着,鼻尖女子幽香阵阵,凌云霄的心头颤抖不已。 时间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东方辞脸颊贴在男子胸膛,感受着他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几乎与她的同步,狂烈的几乎要跳出腔子。 她不懂什么是心心相印,也不懂什么叫两情相悦。 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的心,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第一次鲜活起来。 “凌公子。”深呼吸几口气,男子气息若幽檀般让人沉醉贪恋,可她终究是明智的,于是她轻轻抬头,退出那温暖的怀抱,低头轻唤一声。 “嗯?”头顶传来男人磁性的声音,蜻蜓点水般落在东方辞心头。 只一点,便搅乱了她的心。 她转过头去,目光无意识的看向风云楼门口。 正好看到大内侍卫离开的身影。 脑中瞬间清醒,她顿时响起自己来的目的。 “凌公子,主人交待奴婢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陪您叙旧了。”说着她看向那大内侍卫的背影。 刚刚转身,却被凌云霄一脸幽怨的拉着衣袖,扁扁嘴,俊美的脸上满是委屈:“名儿,占了我的便宜甩手就想走吗?” 东方辞眉毛一竖,究竟是谁占谁的便宜。 他却突然蹙眉装作无辜的可怜样子,原本刀削斧凿的脸上多了一丝可怜与期待。 像极了那拉着母亲要糖吃的稚童。 这一刻,东方辞感觉自己的心都软化了。 “主人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的。”不知为何,东方辞觉得难以启齿。 身为现代人,她从未曾跟人告白过,也从未曾谈过恋爱,因此并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恋爱,是要怎么样开始。 后者对自己坦露真情,她至少也要回应一下。 于是,她语气认真回应了。 凌云霄却如遭雷击,俊颜上的委屈瞬间化为欣喜,眸中狂喜之色席卷全身。 他喜欢的女子,果然不同,真挚豪爽。 不似京中官眷女子那般矫揉造作,欲拒还迎的胶着。 “太好了,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凌云霄几乎又要去抱她。 东方辞蹙眉:“答应了什么?” “答应对我负责。”凌云霄声音软软的说着,瞳孔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眼瞧着风云楼中走出那个太监,东方辞忙看向凌云霄道:“凌公子,多谢你的厚爱,只是情出自愿,现在谈不上负责,我要去跟踪一个人,若有闲暇,凌晨东方府东院角门见。” 她不能再让这个太监离开她的视线。 大内侍卫她打不过,总督她也不敢去绑了问什么,至于那管家,明显不是什么扇茬,也只有太监让她觉得好欺负。 电视里的太监不都是爱钱如命却又没有太多忠心吗? “我帮你。”东方辞的心不在焉,让凌云霄很受伤,他决定先帮她解决问题再去详谈儿女私情。 东方辞眸色幽深的看了他片刻,随后点点头。 她的事他知道的不少,多这一个也无所谓。 “谢谢你。”东方辞笑的柔婉,略显凌厉的妆容将这柔婉衬托的更加风情万种。 凌云霄一时看呆了。 于是,两人跟着太监一路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凌云霄看到东方辞跟踪的人之后,脸色便有些沉重。 东方辞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看到那太监竟然不走宫门递腰牌入宫,而是悄摸摸的走到东南角偏僻无人处,扒开一处草丛,蹲下身爬了进去。 “竟然走狗洞。”东方辞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不是皇后的人?竟连个出宫腰牌都没有。 凌云霄站在她身后脸色沉沉。 “他入宫了,不如我们先回去,这个人让我来帮你查。”凌云霄提议。 东方辞诧异看着他,只见他风轻云淡的站着。 可眸中似在忌讳什么。 东方辞摇头笑道:“不必了。”说着她看了看狗洞,走了过去。 今日之事牵扯到王家,她若不查出个究竟,怕是无法平静面对三皇子与太子。 蹲下身,弯腰就要钻进去。 “你……名儿你要做什么?”东方辞脑袋已经快钻进去了,被凌云霞拎着披风拉了出来。 她有些不适应这个名字。 “钻进去跟上啊?”顿了顿她看向皇宫笑道:“凌公子您若是不方便的话没关系的,我只是进去看看。” “一定要进去吗?” 看着女子灵动的眸子古怪的看着他,眸中似有疑惑却并没有问出来,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坚毅的脸颊上闪过破釜沉舟的决然。 东方辞点点头:“眼见为实。” “好,我陪你。”凌云霄豪气万丈的说道。 东方辞看着红墙琉璃瓦,高深几许,她迟疑道:“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是女子,若是被发现了还可以装宫女,你家就在京师,若被发现便是抄家灭族的罪。” 她不想连累他。 凌云霄却飒然道:“宫中我熟,若有危险可以保护你。” 东方辞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熟?” “嗯,怎么名儿不相信我?”他洒然挑眉,英俊的脸上尽是胸有成竹,傲然自恋。 东方辞摇摇头:“不信。” 凌云霄做伤心欲绝受伤状,他捧着心口底底轻喃道:“名儿姑娘竟不信我,我好心痛。” 东方辞心头一颤,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凌云霄,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三皇子的脸。 驱散脑海中三皇子的音容,她讪笑道:“非是奴婢不信,实在是对您知之甚少。” 东方辞实话实说。 就算是以她东方辞的身份,凌云霄也并没有跟她多说家里的事,因此,除了那间茶楼,东方辞对他的了解几乎为零。 “名儿姑娘是说在下不坦诚吗?等过了这几日,我会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他说的认真,仿佛要卸下一身担子般,眸色陡然锐利。 东方辞懵懂的点点头:“好。” 然后看着凌云霄道:“既然凌公子熟悉皇宫,那就请您带路吧。” 凌云霄看了看高深宫墙,又看了看狗洞。 潇洒撩开衣袍,单膝跪地,当先钻了进去。 东方辞瞪大了眼睛,秀美的眸子眨了眨:“这不是跟我的方法一样吗?” 她还以为对方会知道什么小门呢,原来却也是爬狗洞。 两人追寻着那太监的身影,七拐八绕的就走到了后宫,到了富丽堂皇尚有几盏灯火的昭阳宫。 那太监推开小门,小太监将他迎了进去,两人嘀咕了几句,太监直接往后院的杂役房中走去。 “竟真的是皇后的人。”东方辞闭上了眼睛,眸中划过一抹纠结与失落。 “既然已经查清楚了,我们走吧。”凌云霄看了看四周暗沉的天空,禁军还没有巡逻到这里。 第76章 不共戴天 “一般派出去的人办完了事,回来都要复命的,我要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皇后的吩咐。”东方辞面色严肃,她又戴上了孙猴子的面具,表情莫测令人无法看到。 凌云霄眼神一亮,目光莫名的看着东方辞。 “他既进了昭阳宫,事情便已经了然,为何还要确认。”虽然这样问,他想他是猜到了原因,心中一暖。 东方辞趴在那太监所进的屋子房顶,顿了顿她道:“主子现在是三皇子的人,事关皇后自然要查的更准确些。” 其实她是真的不希望害她父母之人是皇后。 不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是丰神俊朗,心地仁善之人。 “主人不愿与他们为敌。”末了,东方辞长叹,可皇后若真是凶手,她也定然不会手软的。 “那若是呢?”凌云霄在她身侧,幽幽的说着。 “不共戴天。”东方辞眼神坚毅,没什么可商量的。 “你是说东方辞吗?” “老爷与夫人对我有救命养育之恩,我与少爷自然是站在一处的。”东方辞差点忘记自己现在身份是无名。 凌云霄心中一凉,眸中隐有退缩之意。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真实身份告诉她。 略一沉吟他试探着问:“名儿,报仇的事有东方辞,我带你走吧,我们两个远离争斗,去一个世外桃源,平安顺遂的渡过一生不好吗?” 东方辞诧异,身体陡然一颤,呼吸一滞。 水润双眸夹杂着浓浓的疑惑,凤眸诧异万分:“走?” 这话若是对于两心相爱且交往时间颇长的人说,或许是真情表露,可……可他们这才算是第一次见面啊。 未免有些轻浮奇怪。 “嗯。”凌云霄郑重点头:“我带你走,远离尘世喧嚣,一辈子吃喝不愁岂不更好?” 东方辞心中疑惑难以言明,因想不明白,突然笑了起来:“凌公子,若奴婢没有记错,今日是跟您第一次正式见面吧,您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子,都是这么说情话的吗?” “我……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凌云霄几乎脱口而出他就是三皇子,可最后的理智压抑着他没有说出口。 见凌云霄神情复杂,她难以理解,随后笑道:“我是不会离开主人的。” 不能离开,她就是东方辞,怎么离开。 而且,她自认为也不会离开,再美的爱情也没有父母的生死重要。 透过瓦片,房间里的太监已经换下平民服装,穿着中衣躺在床上睡下,完全没有要去跟他的主人禀报的意思。 东方辞思忖着要不要离开。 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杂乱呼喝。 “难不成我们偷入皇宫被发现了?”东方辞一惊,连忙盖上瓦片,拉着仍在失魂落魄不知在想什么的凌云霄,跃下房顶,往一处假山石缝中躲藏。 “那是养心殿的位置。”凌云霄扫了一眼,眉头蹙起。 “抓刺客!抓刺客!”呼喊声警示声响彻而起,热闹非凡,禁军瞬间蜂拥而至,将整个养心殿包围的严严实实。 皇后寝宫的灯也亮了起来,皇宫各处的灯几乎同时亮起。 东方辞忙道:“不是抓我们的,趁此机会,赶快离开。” 若是错过,怕是一会儿的封禁会更加严密。 凌云霄点点头,拉着东方辞的手在皇宫里绕来绕去,绕过一个个巡逻的队伍,很快就要冲到狗洞旁边,却发现面前无数禁军正在集合。 两人不得已又折返回去。 养心殿前,众将士的呼喝声越来越大,隐隐有搏斗之声。 凌云霄呆呆的看着养心殿的方向发呆。 东方辞道:“走,去看看。” 凌云霄的心陡然揪起,忙道:“不行,你在这里躲着,我去看看。” 东方辞奇怪,他是被自己牵连进来的,为何要去凑热闹。 他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一直隐瞒着自己。 “好!”东方辞点点头。 她倒要看看,这凌云霄想做什么? 凌云霄将她藏好,孤身一人往养心殿而去。 他身姿奇快的在各个回廊宫殿中穿行,没有丝毫阻碍,更无人发现他的踪迹。 东方辞先前还能跟上,紧接着她发现她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避免被发现,她只能停下。 可看着凌云霄消失的方向,她陷入沉思。 他去的并不是养心殿,而是一处略显清静的宫殿。 “凌云霄,你究竟是什么人?难不成是宫里的人?”东方辞喃喃,而后她又回到自己躲藏的假山之后。 听着耳边渐渐消失的喧闹声,整个皇宫瞬间又安静下来。 东方辞试着往狗洞的方向去,却发现那狗洞已经被封堵严实了。 无处可逃,她只好慢慢挪到正阳门附近那一处柳树矮花交错的树林,将自己的身子埋在花丛中,纹丝不动,静等救兵。 巡逻的禁军无数次在她身边走过,搜索树林,戳刺花丛,都没有发现她。 这一藏,就是三个多时辰。 她看着穿过几道长廊后,那处隐约可见的假山,直到红日现世,她始终没有看到凌云霄出现,心中担心的同时,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几次想去找他,却最终压抑下来。 现在还没有动静,就说明他还是安全的。 她至少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让凌云霄担心慌乱。 趁着日出兵士们换岗,她连忙撕下一块儿布条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拿出腰间的小竹篓,放出一只蝙蝠,将布条绑在它脚上,看着那小小的蝙蝠穿过宫墙,消失不见。 希望苗槑能看到蝙蝠,找人救她。 “听说了吗,今日皇上遇刺,是三皇子特意赶来救驾,现在生死不知,多少年没这么闹过了,人心惶惶呢。” “我听说是江湖上顶级门派凌霄宗的人来行刺,连大将军都不是对手呢。” “皇后娘娘情真意切,差点为皇上挡了刀,现在都哭成泪人了。” “凌霄宗为什么会上门行刺?” “这我哪知道……” 换岗士兵经过东方辞身旁,听着他们的议论,她陷入沉思。 凌霄宗,凌云霄,这两者有没有关联呢。 不对,她不能怀疑凌云霄,他只是被自己牵扯进来的。 一辆辆马车驶过,停在正阳门内专门停马车的空地上,这是参加早朝的朝臣马车,听闻皇上遇刺,他们也不顾时间直接就递了腰牌入宫。 东方辞欣喜,如此便不用等到卯时了。 正想着,一辆马车突然在树林旁停下,正巧挡在树林与宫墙的夹角。 “喵,喵,喵。”三声猫叫之后,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第77章 更衣 “喵,喵,喵。”草丛里也回了三声低低的猫叫声。 “少爷,您怎么在这里下车了。” “廉生,我的玉佩掉了,帮我找一下,许是在花丛中。”孔立就站在马车上,并没有下车,却将马车门打开。 书童廉生满脸震惊道:“可是山河玉琮?” “正是。” “这可是圣人传下来的东西,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少爷您也要被处罚。”说着他走到草丛中,弯腰摸索。 因为皇帝被行刺的原因,所有大臣都往养心殿的方向而去,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孔立的行为。 倒是有两个禁军过来,问道:“孔立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两位将军,真是抱歉,听闻皇上遇刺,下官有些慌张,不小心丢了山河玉琮,应该就在这里,我找到便去养心殿,并无他事。” “可否需要帮忙?” “不必,就在此处,况且山河玉琮是家传之物,两位将军未曾见过此物,不便寻找,皇上刚刚遇刺,下官就不麻烦两位将军了。” 孔立谦谦君子不慌不忙的说着,将两位将军引着背对马车。 他素来温雅端正,说话做事不疾不徐,有圣人之风,乃天下读书人典范,不少人都知道他的为人,因此,见他拒绝,两位将军也没在意,担心刺客再来,便告辞离开。 就在两人转身的同时,孔立眼睛微眯,一道黑影从草丛中如箭一般窜上马车,连车帘都未曾晃动一下。 可见其速度惊人。 孔立若无其事的走到马车旁,淡然自若的目送两位将军离开。 身体微侧,他朝马车问:“东方兄可进去了?” “已经进来了。”东方辞用自己的男声说道。 孔立点点头,而后关上了车门,一旁廉生欢喜惊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少爷终于找到了,您以后可别再丢三落四了,这可是圣人留下来最珍贵的山河玉琮呢,您真是吓死人了。” 廉生身上裤子上全都是草叶泥土,却宝贝似的不停的用袖子擦着手中圆形的玉佩,满脸欣喜。 那两个将军回头看了一眼,相视一笑,心道圣人之后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 廉生蹲下身来,想给孔立佩戴上玉佩,却被孔立摆摆手,小心接过道:“我还是贴身放着吧。” “是。”廉生点点头。 孔立手中攥着山河玉琮,心中对着它道歉无数,掀开车帘的瞬间,僵在当场。 只见马车里,一身白色流觞裙的女子,身上披着黑色披风,一双大眼睛正满含感激与笑意的看着她,朝他摆了摆手打招呼,熟悉的打招呼方式更让他震惊。 女子肤白若雪,如凝脂白玉一般,黛眉凤眼绝美倾城,一颦一笑牵动人心,令他心旌摇曳。 见他掀开着车帘却愣在车外不上车,东方辞连忙拉着他的手,将他拽进马车。 “快进来。”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感受着女子软糯的柔胰拉着他的手指,手心里骤然升起了团团火焰。 孔立的身姿和表情更加僵硬了。 “你,你是……”他有些错乱了,明明是东方辞的声音,眼中确是一个貌美女子,惊人的漂亮,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我是东方辞。”东方辞好笑,她趴在草丛中三四个时辰,终于可以活动活动身体,于是她晃了晃胳膊,长长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疲惫。 “你……你怎么女装打扮。”他低着头不敢看女子的脸。 他是个真正的君子,从未跟陌生女子同坐一车过,显得十分拘谨。 东方辞拉着他的手腕,笑道:“我本来就是女子啊。” 说着她四处看了看,道:“苗槑让你带的东西呢?” 孔立缓缓拿开自己的手,这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忙从座位下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递给东方辞。 看着脸红的孔立递过来的黑色包裹,东方辞道:“谢谢。”这是用女声说的。 落在孔立耳中,娇柔妩媚,婉转温柔,令他的心猛地一颤。 打开包裹,正是东方辞的官服和管帽。 掀开车帘看着窗外慢慢后退的风景,东方辞声音又是一变,道:“我先换上朝服,孔兄,帮我把风。” “啊?”素来儒雅端正的孔立顿时愕然,脸上慢慢浮起云霞。 扫了一眼包裹,里面正是东方辞的官服。 东方辞拿起官服,看了他一眼,绷着脸道:“转过脸去。” “哦,好。”呆鹅般的回答,完全暴露了他此时的激荡无措的心情。 东方辞看着他通红的耳朵,轻轻一笑。 这笑容如羽毛般扫过他的耳际,孔立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车轮“吱呀吱呀”的压过并不太平稳的青石板地面,发出令人焦灼而又烦躁的声音,再往外是清微的风吹动柳枝的声音。 而就在他耳旁,就在他身侧,是女子宽衣解带的悉悉索索之声。 他闭上眼睛,鼻间却能嗅到女儿家特有的幽香。 素来谦谦君子的他,脑海里第一次幻想着女子换衣的场面,脸色血红。 突然,肩膀上猛的一沉,他蓦的睁开双眼。 “哎,孔兄把风还能闭着眼睛吗?”东方辞的声音温润沉厚,笑容轻松。 孔立不肯转过脸,僵硬地问:“换,换好了吗?” 东方辞突然来了调戏的兴致,“孔兄回头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男,男女授受不亲,成……成何体统。”素来沉默寡言不张口则以,一张口必定语出惊人的孔立,而此时却格外结巴。 见他拘谨,东方辞收敛了调戏,正色道:“不管如何,多谢孔兄救命之恩,今日之事,还请孔兄替我保密。” 说着她重重的抱拳拱手。 感受到身后的风声,孔立立刻转身回礼,骤然看到东方辞已然恢复成为蜜色肌肤的男子脸颊,剑眉杏目沉稳坚毅,不由略略失望。 “我定然会为你保密。”孔立郑重说道。 “多谢。”东方辞将女子衣衫全部装好,包括那孙猴子的面具也一起包在了黑色的包裹里。 孔立将之重新放回座椅之下原来的位置。 看着马上就要到停车地,车内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东方辞沉吟片刻,觉得自己总该对他有个交待,她道:“迁之兄长,我的事,日后有空再详细告诉你,昨夜潜入宫中,只是为了跟踪一个人,与刺杀之事绝无半点牵连,还请兄长放心。” 迁之是孔立的字。 “如此甚好。”他方才还在担心,救了东方辞是好是坏。 只要与今日刺杀无关,他便也放心了。 想了想他摇头道:“你的事,不必与我说,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我想你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的秘密。” “多谢,兄长真是透彻,妹子自愧不如。”东方辞这声兄长叫的真切。 孔立却心中微微一痛,生平第一次不喜欢这个称呼。 第78章 异储 众目睽睽之下,孔立与东方辞同一个马车走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东方辞只觉得宛若重生一般。 车内她盘膝静坐修炼,驱散体内寒气与疲累,可是眼角的黑眼圈却无法遮盖。 像是经历熬练一夜未眠,小小年纪很有些沧桑的样子。 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 所有大人都匆匆忙忙的往养心殿而去,其中内阁宰辅丞相和大学士,朝廷六部和检察院等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出现在众大臣最前方。 这些人有的东方辞见过,有的东方辞只是听说过。 “皇上怎么样了,让我等进去叩见。” “刺客审问的如何了?” “是何方宵小,竟然敢闯入宫城,高将军你一定要严查。” 大臣们义愤填膺的吵闹,而侧殿无女子柔婉啼哭,百转柔肠,肝肠寸断。 东方辞与孔立两人站在最外面。 “看这架势皇上应该没什么大碍,如若不然,这些大人们怕是早没有心情在这里喧闹了。”东方辞环顾四周,放下心来。 “奇怪……二皇子等人怎的不见过来?”孔立寻找着几位皇子的踪迹。 一个陌生的同僚听到两人的话,不由摇头道:“听说二皇子的人进了宫,张贵妃吩咐了几句便走了,其他皇子则是连问都没有问,美其名曰在家养伤,无法行走。” “还是三皇子孝顺,听说昨夜得知皇上遇刺,他是第一个赶到的,还救了皇上的命。” “说起来太子殿下也是一大早就派人来问过,尚未离开呢。” 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东方辞看到了薛青的身影。 她朝几个说话的同僚拱拱手道:“抱歉,我是太子侍读,该去见礼。” “东方大人只管去,左右我们在这里也无甚大事。” 众人朝她友好的摆摆手。 孔立也朝她点点头。 走到薛青面前,东方辞道:“薛管事怎么也能入宫?” 薛青回礼道:“呵呵,论官职,我与东方大人平级,代表的是太子自然可以入宫。” 东方辞上下打量着薛青,完全没想到这一直躬身卑微的管事,竟然也是六品。 她连忙躬身,汗颜道:“失敬失敬,是在下肤浅了。” “里面什么情况?”薛青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他看向紧闭的房门问道。 东方辞摇头:“在下也不知道,只听说三皇子在里面。” “三殿下也没传出话来,老奴实在着急。” “听说昨夜十分凶险,皇后差点替皇上挡了剑,至于皇上是否受伤,便没有传言了。”东方辞将今天早上听来的说与薛青听。 正说着,养心殿房门打开。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只见高公公抱着拂尘走了出来,微微一甩微笑道:“诸位大人放心,皇上受了些外伤,并无性命大碍,诸位可自行离去,政事就由内阁主理,都散了吧。” “高公公,皇上可是还没有醒来?”丞相胡子颤抖着,不确定的问道。 高公公摇摇头。 “皇上真的没有性命之忧?” 高公公继续摇头,宽慰道:“丞相大人放心,太医已经包扎看过了,说是性命无忧,只是尚未醒来。” “可是皇上……” 许是知道丞相要说什么,高公公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昏迷前皇上说,国事不可懈怠,还请诸位大人先去处理国事,待陛下醒来,老奴前去通知各位,可好?” “这……我等身为臣子,在此服侍本是应该的,高公公何必赶人,难道是……” 高公公却一扬微胖的下巴,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精光乍现,他道:“丞相大人,这便是皇上的话,您照做就是,切莫生出异心来。” 丞相当即闭嘴,双脚一软差点跪下。 其他六部官员也不敢多说什么。 高公公四处看了看,扫到与薛青站在一处的东方辞,眼睛一亮,道:“状元公,皇上传召您进去。” 东方辞一愣,有些奇怪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皇上不是尚未醒来吗?”她下意识的问出这句话。 高公公瞥了她一眼,好笑道:“怎么?状元公难道以为老奴会假传圣旨吗?” 东方辞神情一肃,这才醒悟自己问错了,她忙道:“是下官的错。” 说着她走上前去,人们自动分开两边,给她让路。 她朝薛青使了个眼色,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看着厚厚的大门关上,东方辞莫名有些心慌起来。 诸位大臣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果真没有传召,他们便也陆续离开。 “东方辞何德何能,皇上连丞相大人您都不见竟然先见他?” “听高公公的话,皇上明明是醒着,可他却说皇上未醒,难不成有什么深意吗?” “高公公自然不会假传圣旨,定然是皇上的意思。” “应该是皇上不想见我们吧。”丞相长叹一声,声音格外苍老。 “眼看皇上身体孱弱,太子又身患残疾,就算皇上再不愿意,储君还是必须得换,或许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机……” 逼迫皇上改立新储。 这最后一句话,丞相并没有说出来,可他的嫡系心中已然都明白。 东方辞看着空空如也的厅中,不由愕然:“这是……” 高公公和蔼笑道:“皇上在内堂,请!” 说着他领着东方辞进入内室。 转过一个金丝牡丹绣屏风,越过两个帐幔之后,高公公这才停下脚步。 微微抬头看向屋内,便见三皇子一身锦缎大红袍服,俊美的眸子上染上了点点血色,眼角的血丝为他添加了一丝邪魅的霸气,他有些疲惫,但看到东方辞来,他疲惫的朝她眨了眨眼。 再看他身旁,皇帝坐在软榻上,斜躺着十分慵懒,再打量皇上全身,没有一丝伤口,显然并没有受伤。 “状元公,别忘了行礼呢。”高公公小声提醒。 皇帝摆了摆手道:“免了吧,爱卿莫奇怪,朕并没有受伤,只是为了清静清静,过来坐。” 皇帝指了指三皇子另一侧的空位,示意她过去。 省了跪拜的礼节,东方辞自然不会坚持,她拱拱手,坐在了太师椅上。 “听说你是坐孔立的马车一起来的?”皇上抿了口茶,似有意无意的问道。 东方辞不解其意,只得点点头:“是。” “可看到了山河玉琮?” 第79章 凌霄宗与李家 “父皇,我们约定好了,若我赢得美人心,她必须放她身契,到时候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情急之下,三皇子称呼父皇,这俨然是告诉东方辞他背后有靠山。 东方辞瘪瘪嘴:“追到再说。” 皇上摆摆手笑道:“你们两个的事,别来牵扯朕,朕可不管你那些破事。” “父亲,我还是你的亲儿子吗?我怎么觉得我像捡来的呢?”三皇子瘪嘴撒娇,一脸幽怨。 皇帝笑骂道:“臭小子,这话也是乱说的?” “谁让您表现的那么明显。”三皇子小声咕哝,俊俏潇洒的脸上满是委屈和不甘,表情与容貌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却又诡异的和谐。 东方辞看着这一幕十分羡慕,父慈子孝,承欢膝下,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刺客吧。”皇上结束了这些无聊的对话,笑容一敛,将话题拉回正题上。 三皇子摇头:“那人武功高强,我和高公公联手都没有拦下,绝非普通人。” “逃了?”东方辞诧异,她震惊万分道:“究竟是什么人,闯入皇宫还能全身而退,莫不是江湖第一高手李莫言吧。” 这江湖第一高手,听说功夫早已超过了十阶,有刀圣之称,一手抽刀断水威力巨大,据说能让瀑布停滞片刻。 江湖高手阶品,从一级到十级排序,东方辞现在的品阶,轻功算是有七阶,内力只有五阶左右,至于近身搏斗嘛,她自信是十阶的。 可李莫言早已超越了十阶,十阶成圣,功夫深不可测。 “并非李莫言,昨日刺客用的是剑。”三皇子沉思,“如此高手像是凌霄宗的。” “江湖上用剑的高手甚多,为什么确定是凌霄宗的?”东方辞对江湖上了解的不多,满脸求知欲的问。 “凌霄宗未出世的高手较多,若高公公和本王都认不出来,必然是凌霄宗无疑了。”三皇子解释。 东方辞“哦”了一声,道:“知道了是凌霄宗的人不就简单了,去查一下不就好了?” 看着三皇子与皇帝的满脸愁容,东方辞奇怪这两人还在愁什么。 高公公回道:“状元公不知,这凌霄宗乃江湖上第一宗派,门下高手众多,且地处偏僻,凌霄宗弟子多有出山的,或投身江湖,或投身军中,若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是陛下也不好动凌霄宗。” 东方辞又是“哦”了一声,惊叹道:“凌霄宗这么大势力啊。” 一个江湖门派能在朝廷有这么强的势力,还真是令为君者忌惮。 等等,投身军中?那么……跟李家有没有关系。 看到东方辞若有所思,皇上眸中带着试探问:“你想到了什么?” 见皇上纵然含笑,眼中却有浓浓的试探,东方辞想了想道:“微臣只是想到三大世家李家在军中的影响,会不会跟李家有关系,不过……” 三皇子眸色微冷,他是最不想李家出事的,却又不好提醒东方辞。 “不过什么?”皇上似乎很想听听她的意见。 东方辞笑道:“不过若是李家做的怕是也不会用凌霄宗,毕竟关系在哪儿摆着,李家人也不会那么傻。”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片刻释然笑道:“你说的对,今日叫你来,是知道你与李家的关系近,去李家探探消息。” 东方辞了然,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会让自己进来了。 “是!”躬身行礼,回答的十分恭敬。 随后皇上又询问了黄公公几位皇子的动向,各个大臣的反应,一点都不避讳东方辞的存在,显然已经将东方辞当做自己的人。 听闻薛青在外等消息,三皇子急不可待的站起身来道:“父亲,大哥一定担心您的安危,我先去东宫一趟安慰大哥。” 皇帝愣了愣,眸中划过一抹惋惜:“好,你去吧,告诉他别担心,有朕在,谁都动不了他。” “是。”三皇子欣喜。 这话的意思是皇上不会废了太子。 “听说苗槑在为太子解毒,可有把握?”皇帝看着东方辞,凌厉的虎眸中难掩期待。 第80章 有未婚妻了 东方辞摇摇头:“苗槑不曾给准话,只说尽力。” “他都没给准话。”皇帝长叹,有些失望。 那个面对他都敢直言他只剩两年寿命的人,没给准话看来是也没有把握了。 “总归是有些希望嘛,万一能好呢。”东方辞安慰道。 皇帝摇摇头:“现在也只能这样宽慰了。” “微臣一定让苗槑尽全力,治疗太子殿下,为皇上分忧。”东方辞适当表明立场,她是因为皇上才全力帮助太子的。 皇帝欣慰一笑,点点头:“缺什么药材,让苗槑入宫来拿,左右他现在已经是太医院掌尊。” “微臣知道了。”东方辞突然想起,原以为太医院掌尊这个鸡肋的身份并没有啥用处,现在想来,还是可以拿些名贵药材换钱的。 见她满眼的小星星,皇帝笑的一脸宠溺。 见已经无事,东方辞也起身告辞:“皇上,微臣也先行告退了。” 皇帝却像是刚刚想起什么,朝三皇子摆摆手示意他离开,却对东方辞道:“东方辞,你对宁公主怎么看?” 东方辞一愣,不理解为何话题跳的如此快,却回答道:“公主华贵雍容,端庄娴雅,皇亲贵胄,微臣不便议论。” 三皇子却笑得玩味,默默退了出去。 高公公出门相送,屋内只剩下东方辞和皇帝。 她提着小心,总觉得皇上这话,另有深意。 皇帝看她忐忑,笑道:“前几日公主去寿康宫闹着太后要赐婚圣旨,宁儿也到了快要及笄的日子,该嫁人了,不如朕给你们赐婚如何?” 顿了顿皇帝又说:“娶了公主,从此以后直上青云,仕途通达,后代子孙也都是皇亲国戚。一步登天,你可愿意?” 东方辞有些发呆,别说她是女的娶不了公主,就算她是男的也不想娶公主。 娶了就意味着被人白眼一辈子。 攀龙附凤这个名声怕是几辈子都洗不掉了。 “朕喜欢你,做朕的女婿不会让你受委屈,能配上朕女儿的人没有几个,有朕给你做主你可愿意?”皇帝声音平静,语气里满满都是欣赏和看中。 除了第一句话将东方辞吓了一跳之外,剩下的话,一连两个你可愿意让她着实感动了一把。 “微臣不配。”可惜她是女的,真的配不上啊。 皇上眸色一凝,面上有些不悦道:“怎么?不相信朕?” 东方辞摇头。 皇上愠怒。 东方辞猛然察觉摇头无法表达她的意思,忙道:“微臣相信陛下,只是……微臣有难言之隐,不能娶公主。” 她心中急转电闪,无数个理由闪过,要不就说自己不行吧。 “难言之隐?”皇帝眸子陡然锐利,对东方辞的话,显然是不信的。 东方辞正待开口,突然一个盛装女子猛地推开门,哭喊着闯进来。 “父皇,父皇您有没有事……” 声音是宁公主的,语气里满是惊慌与担忧。 “女儿听说您遇刺了,母后吓坏了,您……呃,父皇?”等她从房门口绕过来,看到的一幕,让她有些懵。 只见东方辞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似乎在请罪,皇帝端正坐在罗汉榻上表情严肃中带着淡淡不悦。 她声音打了结似的问:“父皇,您没事?” 精致的容颜上还挂着点点泪痕,精致的胭脂粉黛都被她的泪水冲下了一道痕迹,钗环未乱可却形容狼狈。 皇帝见她闯进来,神色缓和却皱眉喝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见皇帝还能斥责她,宁公主破涕为笑道:“父皇您没事就好,女儿担心死了。” 说着坐在皇帝身旁,抱着皇帝的胳膊撒娇,将所有的泪水都蹭到皇帝肩膀上。 皇帝极宠爱这个女儿,因此对她这番撒娇很是受用也很无奈。 揉了揉公主的脑袋,皇帝道:“朕没事。” 公主开心一笑,她看向跪着的东方辞问道:“父皇您和东方哥哥再谈什么?” “谈你的婚事。”皇帝点了点公主的鼻子,满眼宠溺。 宁公主羞涩,却伤心问道:“东方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皇帝与东方辞的对话,她在窗外便已经听到,心中伤感,却又怕父皇发怒之下处罚东方辞,于是她便冲进来打岔。 此时问起,宁公主心中也是复杂。 她对东方辞,谈不上爱,谈不上恋,只是能接受,有些仰慕而已。 不过她对于自己广而告之对东方辞的喜欢,将东方辞推入这等境地,心中愧疚不已。 东方辞见公主羞涩却并没有很伤心,有公主在她也不好说自己不行,转念一想,她歉然道:“多谢公主厚爱,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公主一愣,仿佛感受到极大的侮辱:“谁?是那个婢女吗?” 东方辞摇摇头。 公主又愣了,就连皇帝也有些好奇是谁家女子。 “难道是李湘芹?不对,我看不出你喜欢她。”公主自己否定了这个推测。 东方辞摇摇头,偷偷看向皇帝。 却见皇帝若有所思,脸上的逼迫之意依然敛去。 她跪着行了个礼,歉然道:“是微臣的未婚妻。” “未婚妻?你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早,早就有了。” “她是谁?本公主要与她决斗。”宁公主眉宇飞扬,宛若仗剑走天下的侠女。 东方辞忙摇头道:“不可,她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女子,打不过您的。” 公主俏脸微红,满脸不甘,仿佛到嘴的鸭子飞了的感觉,她道:“那本宫与她比赛别的。” “她身份没有公主高贵,自然比不上公主,可她是微臣未婚妻,还请公主放过。” 公主哼道:“你先告诉我她是谁家女儿?” “恕臣不能说。” “你敢不说?” 东方辞抿嘴,满脸坚毅:“不能说。”然后警惕的看着公主,生怕公主去找未婚妻麻烦的样子。 公主气急,指着东方辞的鼻子哼道:“你竟敢背着我,跟别人订婚,父皇,您看看他,他欺负女儿……”说着“嘤嘤嘤”的假意趴在皇帝肩头哭了起来。 皇帝倒是面色缓和的看着他俩斗嘴,末了皇帝拍了拍女儿的脑袋道:“宁儿,算了。” “什么?”宁公主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堂堂皇帝竟然说出算了这种不甘却意犹未尽的话。 “他既有了未婚妻,皇室纵然尊贵,也不好拆散,朕给你找个更好的。”说着,皇帝看向东方辞道:“你既有了心上人,朕便不逼你了,前路如何,你自己把握。” 微微一笑,皇帝的笑容中带着祝福与欣慰。 东方辞愕然,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心思转变的如此快。 方才还逼着她娶公主,自己一说有心上人,他便释然了。 难道是因为……皇帝自己求而不得所以成全自己? 在满满疑惑中,皇帝留东方辞吃了午饭,才放她离开。 公主俏脸含煞,斗鸡似的瞪了东方辞一眼,衣袂带风的走了,转身那一刻犹如开屏的孔雀,高贵傲气十足。 看着她的背影,东方辞苦笑。 看来她得尽快给自己准备个未婚妻了。 因为刺杀,皇宫的盘查很是严谨,所有朝臣仍旧在办公,只有她这个庶吉士,在皇上“昏迷未醒”的时候无所事事,于是她便提前回了家。 原本热闹的街市,也因为皇宫刺杀的缘故而商铺关门,百姓闭门家中不敢出来,街道上格外萧条。 走在回家的路上,眼瞧着再过一个路口就到家,却陡然听到隔墙街巷有打杀声传来,东方辞连忙走过去。 刚刚拐弯,一阵香风袭来,一个清丽身影扑倒在她怀中。 女子形容憔悴,看到她的瞬间,惊喜的直呼其名:“东方辞?” 东方辞看到女子,顿时喜从天降,温和点点头。 第81章 江南才女 女子娇柔的身体倒在东方辞身上,虽然衣着凌乱满脸灰尘,双眸中却依旧水润的透亮,看到东方辞的时候,眸中是浓浓的璀璨与希望的光芒。 秀美的小脸虽然狼狈却惊喜交加,嘴角又噙着点点委屈,那泫然欲滴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悯,无尽动容。 此人正是名满江南的第一才女张榛榛。 “张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东方辞抱着她,上下查看她身上的伤势。 还好身上只是一些浅浅的伤痕。 “东方辞,救我,救救我,他们……不知道他们是谁,刚入京他们便在追杀我。”娇弱的女子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手手指泛白,死死地拉着东方辞的双手,满眼祈求,泪水抑制不住的落下。 少女坚毅,自负才名的同时,心中自有锦绣,家人罹难的时候她没有哭,被追杀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甚至被追杀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可就在此时,她狼狈的躺在东方辞的怀中,仿佛所有的委屈和惊慌恐惧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无声落泪最伤情,只因绝境中看到了一抹希望。 东方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空无一人的街道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旁家丁丫鬟车夫皆已身中数刀,血流当场,尚有一人护卫打扮,正在拼死抵抗。 黑衣人只有四个,一个正在挥剑往马车里戳刺,一个对敌,其中两个发现了东方辞的出现,提着剑,裹挟着满身戾气与血腥,凶神恶煞的走过来,脚步踏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东方辞眸色一沉,喝道:“你们是谁的人?京师重地,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公然刺杀民女,谁给你们的胆子。” 为首一人粗着声音瓮声瓮气警告道:“小子,这里不是你英雄救美的地方,不想死的识相点自己离开。” 黑衣人蒙着脸,不怕被人瞧见,因此除了目标,并不想多杀人惹事。 东方辞冷哼:“你们这帮宵小,若是就此罢手,我兴许可以饶你们一命。” “嚣张的小子,那你还是去死吧。”为首一人眸中杀意一闪而过,猛地跳起,就往东方辞头顶砍来。 “啊!”张榛榛的脸瞬间埋在东方辞怀里,紧紧闭上眼睛,惊叫出声。 “零陵!”东方辞沉喝一声。 她脊背坚毅挺拔,半跪于地上,一手托着张榛榛的腰,另一手护着她的后脑,杏眼冷厉道:“杀!” 这一声杀,仿佛一尊魔神,那悠长的气息霸道果决,宛若利剑一般刺入张榛榛心头。 这一瞬间,张榛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这一个杀字落下的同时,零陵的霸王枪也已经穿透那为首之人的胸膛,鲜血喷洒在东方辞藏青色的官服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 片刻之后,零陵面无表情的娃娃脸上带着讥笑,看着地上的四个黑衣尸体。 “主人。” 东方辞却看着那个扑倒在她身前的黑衣人首领,在他身上翻找一阵,赫然找到一个腰牌,铜色古朴,雕刻复杂贵气,竟是大内侍卫的腰牌。 “翻一下其他人身上有什么东西。”东方辞吩咐零陵。 然后拍了拍张榛榛的背,柔声道:“张小姐,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张榛榛脸蛋略红,满脸羞涩的将脸从东方辞怀里拔出来,歉然看了一眼东方辞,再看向面前的尸体,顿时又吓的脸色惨白。 “没事了,杀你的人都死了。”东方辞安慰着,扶她站起身来。 零陵朝东方辞摇了摇脑袋,表示什么都没有找到。 东方辞却将大内侍卫腰牌藏在袖子中。 “落霞,月珠,你们在哪儿……我要去看看她们。”似乎想起来什么,张榛榛看向马车,满脸恐惧。 东方辞搀扶着她。 娇弱的女子,虽然被吓的脚软,可却依旧坚毅,贝齿紧咬着不愿屈服眼前的血腥场面。 东方辞道:“我帮你去看看吧。” 说着她拍了拍张榛榛的肩膀,检查所有人的气息,那刚刚还活着的护卫,也已然气绝身亡,掀开车帘,东方辞看着江南时曾经见过的两个丫头,稳重的落霞,调皮可爱的月珠。 此时这两个丫鬟都已经面色惨白的靠坐在马车里,嘴角挂着鲜血。 月珠脖间一道血痕,眼珠突出,不甘的直视前方,容貌扭曲的十分可怖。 再看落霞,心口处被刺了一剑,也已经没救了。 东方辞惋惜长叹,还是下意识的去探她们的呼吸,蓦然发现落霞竟然还有呼吸,不由一喜。 从马车里将落霞抱出来,东方辞道:“落霞还有呼吸,跟我回府,我府里有世界上最好的大夫。” 张榛榛身姿娇软的走到东方辞面前,看着她怀里的落霞,泪水簌簌落下。 素来稳重的少女没了主意,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东方辞身上,点点头道:“听东方公子安排。” 说完她又看向马车内,凄楚的小脸上带着一抹希冀与渴望问:“月珠呢?” 东方辞摇摇头。 张榛榛转身就要往马车去看。 东方辞拉着她的衣袖,摇头道:“别看了,你不会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张榛榛瞳孔微微一缩,眸中闪过浓浓的恐惧,微微闭上了眼睛,强自压下恐惧,眼瞳中奇异的光芒迸射而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沉声道:“不,我要去看。” 东方辞松开了她的袖子。 看着身子玲珑,温婉娴雅,曾经不识人间愁苦滋味的女子,眸子里染上坚毅仇恨的光芒,那股骨子里的倔强,让东方辞怜悯的闭上双眼。 望天长叹,多好的女子啊。 她是东方辞最羡慕的女子,父慈母爱,家有长兄宠着,为人却又知书达礼,娴静雅致,家里纵容,喜欢做什么都没有人拦着,三五姐妹,七八好友,何等幸福。 可惜最终也落得如此下场。 “啊!呜……”身后传来女子惊呼之后压抑沉闷的痛哭。 东方辞只觉口中发苦,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喉咙中似有什么东西梗着让她无法喘息。 零陵担忧的看着她:“主人,你没事吧。” 东方辞摇头道:“没事。” 看着一地狼藉,东方辞朝已然无声的张榛榛道:“张小姐,先随我回府吧,此地不宜久留。”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折磨我?”她失魂落魄的走来,身体摇晃欲倒下,目光却迷茫的看着东方辞,满脸质问与不解。 第82章 家破人亡 “谁知道呢?”东方辞默然。 东方辞抱着落霞步履沉稳,身侧跟着形容狼狈的张榛榛,零陵站在张榛榛另一侧,时刻准备接着随时可能摔倒的女子。 三人一路静默。 宽阔的街道上,原本人声鼎沸喧闹异常,而此时却是落针可闻,风声萧萧。 回到府中,堂叔看到东方辞如此形容,顿时大惊。 “少爷,您……您受伤了?” 东方辞摇头:“没有,不是我的血,去请苗槑。” 因抱着落霞,她胸前衣服上的白云纹绣上,染上了血红色。 “还有,吩咐人去府尹衙门报官。” 说着,东方辞抱着落霞,一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将落霞放在她的床榻上。 苗槑就在她的房间不远,正好赶来。 “还能不能救回?”东方辞问搭着落霞脉搏的苗槑,凝声问道。 张榛榛也蹙眉紧张的看着苗槑。 她此刻已经心力交瘁,身体犹如芭蕉叶般随风摆动,而眼前的落霞,是她唯一的寄托。 东方辞扶着她,生怕她激动之下直接昏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苗槑身上,苗槑却不慌不忙的松开了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慢条斯理的收回落霞手腕下面的小枕。 东方辞急的心急:“你倒是说啊。” 张榛榛提着一口气,脸色惨白如纸,脸上的污黑痕迹更衬得她凄楚可怜,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格外纠结惊惶。 “有救。” 短短两个字,让在场众人几乎同时放下心来。 东方辞忙到:“那你快救人。” “噗通”一声,张榛榛仰面倒下,宛若随风飘落的树叶,飘萍般重重砸入水中。 “哎!”东方辞转头,连忙去扶她,方才情急之下她松开了后者的手,心中懊悔。 “苗槑,你快来给她看看。” 苗槑只是扫了一眼道:“心力交瘁,心情起伏过大,掐人中即可。”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 苗槑自顾自的打开银针包,开始给落霞施救。 东方辞则是将张榛榛抱在一侧的贵妃榻上,掐按女子人中。 看着屋内忙乱的一幕,零陵皱了皱眉,一双小手环抱着,不解的摇头转身,那转身的姿势宛若久经风霜的老头。 不能理解两个没什么交集的女子,为何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张榛榛悠悠醒来,迷茫朦胧的眸子缓缓聚焦,当她看到东方辞的瞬间,先前的经历纷至沓来闯入脑海。 情难自抑的“哇”的一声抱着东方辞的脖子,哭了起来。 东方辞坐在贵妃榻一角,颇有些五味杂陈的拍着她的脊背。 当年她一个人面对父母失踪,家族逼迫的时候,也是如此无助,她能理解张榛榛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遭逢此变心中该是何等的惊惶。 “有我在,没事了。” 东方辞抚着她的背,轻轻安慰。 片刻之后,她羞赧的从东方辞怀中出来端坐着,坐姿骨子里的端正娴雅,她歉然道:“东方公子,让你见笑了,我……” 说着,泪水簌簌而落。 东方辞递给她一个手帕,轻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早早就去了信,让张大人早做准备吗?” 顿了顿她又说:“江南盐税案,虽然刑部尚书已经查出结果,可皇上尚未下旨定罪,而且,从证据来看,张大人只是御下不严,并未有直接参与,最多是降职或者革职,尚有回旋的余地,他怎会让你一个人入京,还遭遇刺杀?” 因为在皇帝面前为张默说好话,她并没有明面上表现的太在意,可却请孔立帮她看着翰林院里所有誊录的旨意等,并没有处置圣旨和条陈下来。 原本她以为,此事可以大事化小。 张榛榛哀婉道:“父亲已经去世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东方辞震惊,从江南到京城,快马也要四五天的时间,马车更是要十多天。 看张榛榛神情,似乎她入京之前,张大人已经死了。 “接到你的信,父亲便神态有异,当即决定两天之后安排我和哥哥还有母亲离开,说是让我们投奔京城的亲戚。” “为了保持现状,第二日我依旧去参加好友的诗会,晚上回家晚了些,却见家中大火弥漫,家丁丫鬟死伤无数,听他们说父亲母亲还有哥哥都被烧死在家中,我甚至没有看到他们的脸,没有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家门外放火的是总督府的衙役,带头的是衙门的师爷,他们堵在门口,出来的人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扔进大火中。” “我不敢停留,便带着仆从和丫鬟连夜往京中赶,希望能借人报仇。” “一路上都很平静,我甚至没有隐藏身份,可入了京便被刺杀,我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不让我死在路上而是在京中明目张胆的杀我。” 所有人都安静的听着,房间里只有张榛榛那低低的说话声。 宛若被困的兔子一般,惊惶无措,无助又可怜。 “从我送信到你来,不到十天,你怎么来的?”时间上,东方辞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 “马家哥哥帮我找了船,走水路到津港过来的,有什么不对吗?” 东方辞点点头道:“路上没有杀你,想必是因为没想到你会走水路吧。” 顿了顿,东方辞又问:“你来投奔谁?” 张榛榛凄婉道:“父亲本是让我来投奔张家,我们这一脉是张家分支,就是三大世家的张家。” 以为东方辞不知,张榛榛着重说了一下三大世家。 东方辞眼中划过一抹疑惑。 张家,会收留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吗? 想了想东方辞道:“张小姐,若是张家想收留你,想必早已接到你要来的信了,你入京都不曾出面,看来是不想收留你,你先留在府里,之后的事查清楚了,你再决定去哪儿,如何?” “这……这样,于礼不合,我……”看着东方辞温润的目光,张榛榛面色羞红,结结巴巴不知该拒绝还是该答应。 自从见过东方辞的文采,她的一颗芳心便为东方辞而跳动。 只是礼教规矩告诉她,不能如此。 可正如东方辞分析的那样,张家恐怕不会收留她,她一个孤女,又能去哪儿呢。 正犹豫踌躇间,东方府外喧闹起来。 “都让开,府尹衙门查案,任何人都不许阻拦,将犯人交出来。”凶恶粗狂的声音响起,说话十分嚣张。 “这是新科状元的宅子,皇帝御赐的府邸,难道会藏罪犯不成?”管家的阻挡,声音显得低弱许多。 “不是你东方府报的官吗,路上死了七八个人,怎么都要查个清楚,听说苦主是叫张榛榛的,她也要随我们回府尹衙门接受调查。”粗狂的声音越发嚣张狂肆,丝毫不将东方府放在眼里。 东方辞看了眼张榛榛,哼道:“这哪像是来查案,倒像是来杀人灭口的。” 第83章 真正的主人 喧闹声眼看到了门外,零陵双手环抱,霸王枪被他环在怀中,眸色冰冷的看着前方嚣张赶来的人们,精致的娃娃脸上满是杀气。 房间内,一阵安静,东方辞等人若有所思,张蓁蓁听了她的话,显然意识到什么,满脸惧。 东方辞安慰她道:“张小姐,先别急,若是你投靠的人来,我会将你交出去,若是你不愿,我自有办法留住你。” 苗槑一番忙碌之后,终于为落霞止了血,并且喂她几颗药丸,看着呼吸平稳的女子,他紧锁眉头,长叹一声走向东方辞身旁的桌边,提笔开药方。 东方辞问他:“落霞姑娘伤情如何?” 苗槑顿笔,头也未抬,笑道:“尚可,几日便可清醒。” 东方辞放下心来,看向张蓁蓁。 却见她微蹙的柳叶弯眉终于算是略略舒缓。 “多谢公子相救,多谢苗大夫。”张蓁蓁眸中泪水盈盈,虽然心痛伤怀,可终究还有一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落霞救了回来,芳心有寄。 不过是江南的几次援手,换来今日京师的救命之恩,何其有幸。 东方辞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出门。 门外的喧闹声十分聒噪,东方辞站在门口,冷眼瞧着,看着堂叔和几个家丁在这些凶神恶煞,统一无翅乌纱帽衙役的包围下显得格外可怜。 东方辞怒不可遏,她冷漠肃声道:“府尹衙门的人都好生霸道,不经本官允许便私自闯入皇上钦赐与本官的府邸,究竟欲意何为?是要打陛下的脸吗?” 她声音不大,可却能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更是惊得在场所有人停手。 这东方府,原本也是有护卫的,不过那都是皇上的人,东方辞不愿意用,便让堂叔找由头将他们全都打发了。 尚未安排护院,原以为经过乔迁宴之后没人敢来惹她,却不曾想,这短短几天之内,先是被三皇子闯了进来,后又被这些乌七八糟的人闯入。 真当她东方府是软弱可欺的小猫啊。 “在下阮玉柱,乃府尹衙门捕头,见过东方大人,今日来府中并非闹事,实在是京城之内,发生如此惨无人道的刺杀,十多人死亡,乃多年未曾发生过之事,因此,特来询问苦主,并加以保护。” 为首一人乌纱上插着两根略短翎羽,粗眉大眼,正正方方的国字脸显得十分正派。 “那么……未经主人允许便私闯本官府邸,也是府尹衙门的风格了?”东方辞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继续揪着私闯府邸不放。 阮玉柱气结,他黑着脸一脸正色道:“东方大人,您是名满京城的新科状元郎,理应懂规矩,莫要太嚣张,若将整个京城权贵都得罪了,对您也没有好处。” 东方辞冷笑,原本明媚若烈日骄阳的眸子里却浸满寒霜,“本官竟然不知阮大人代表着整个京城权贵,失敬失敬!” 她语带讥讽的拱手,臊的阮玉柱正方的国字脸上满是羞红。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他愤怒反驳,右手按住刀柄,左手指着东方辞的面门。 虽然距离尚远,那眸中的杀意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 “是不是曲解,阮大人话中意思本官会丝毫不露的告诉皇帝陛下,当然,这或许不是你的意思,也或许是府尹大人的意思,不过不管究竟是谁的意思,都别想在我的东方府胡作非为。” 听着东方辞的话,零陵原本就冰冷的娃娃脸更加冷肃的染上一层寒霜,他盯着阮玉柱那伸出的一根手指,眸色动了动,霸王枪瞬间祭出,枪尖直指阮玉柱指尖。 势要将那根恶心霸道且没规矩的手指削掉。 阮玉柱不愧是捕头,一身武功不弱,察觉到一丝冷厉寒芒,瞬间身体急退,躲入衙役群中。 二十多名衙役瞬间拔出长刀,对准零陵,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东方辞嘴角噙着冷笑,瘦弱的身姿宛若山岳般挡在门口,冷冷的瞧着这一幕。 她不信这些人敢在她的府邸动刀。 不管他们幕后的主人究竟是谁,只要不是皇帝,便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动手。 阮玉柱忌惮的看了眼零陵,气势陡然一软,他拱手平静道:“东方大人莫要为难小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东方辞正要讥讽,却见张蓁蓁娇弱的绝美身姿缓缓走出来,她面色凄苦的看着东方辞,惊恐万分地道:“我不要跟他们走,他们是来害我的。” 她坐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颗芳心颤栗摇摆,她既怕东方辞将她交出去,又怕东方辞真的为了她而得罪京师权贵。 因此才走出来,刻意说要害她的人是这些人。 当那些保护她的人成了罪魁祸首,便没有立场以执法者的身份在这里叫嚣。 东方辞怎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她眼神安慰。 张蓁蓁的忐忑不安,何尝不是因为不相信东方辞的实力。 “这位就是张姑娘了吧,请您跟我们回府尹衙门,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不会再让歹人伤害与你。”阮玉柱自然听到了张蓁蓁的话,刻意强调府尹衙门这几个字,表明他们的身份不会害他。 没有正面的解释和保证,更加耐人寻味。 “我不去,你们都是坏人。”张蓁蓁宛若要被人拐卖的小姑娘般天真。 阮玉柱再度气结,他今日来的目的就是张蓁蓁,就算不杀也要控制在手中,可却没想到小小东方府竟是这么难啃的硬茬。 “东方大人这是要违抗王法天理吗?”这话说的越来越重了,再说下去就是叛国了。 东方辞“哼”了一声,双手握着张蓁蓁的,深情款款的看着女子秀美婉约的双眸。 “阮大人,告诉你真正的主子,张小姐是我未婚妻,东方府未来的女主人,我东方辞自然会保护她,不劳诸位费心。” 此言一出,满场震惊。 包括东方府未来的女主人张蓁蓁,灵动若水的眸子突然瞪大,眼睛里水雾弥漫,浓浓的感动氤氲在眼底。 阮玉柱一愣,而后不信爆笑道:“东方大人这是铁了心要跟府尹衙门做对了吗?” 东方辞冷眸道:“自古遭遇刺杀,从来没有为难受害者的道理,你们府尹衙门不去寻找真凶,却来为难我的未婚妻,究竟是何目的阮大人心里想必清楚的很。” 顿了顿她又道:“本官也说了,若需要配合,本官与未婚妻自当奉陪,至于要将本官未婚妻当作凶手捉走,绝对不行。就是闹到御前,也断无受害人必须入狱的先例,不如……咱们试试?” 那霸道果决的眸子,若星河灿烂的坚毅沉稳,自信而强大。 在场所有人,似乎看到了那个手持棋子,一子定乾坤的神魔气势。 没有人敢怀疑她的话,凭的是皇上对她的恩宠。 阮玉柱犹豫了,可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不能轻易退缩,正想着如何下台阶。 却听到尖锐细长的声音传来,虽然纤细却内息沉稳浑厚:“圣旨到……” 第84章 郎情妾意 阮玉柱心中一惊,连忙招呼兄弟们将刀收起。 面色陡然变化,堆起笑容,正派的国字脸上盛开一朵灿烂的菊花,这场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东方大人,方才多有得罪,在下不过是一时情急,大人多多见谅。”他拱拱手,十分狗腿子的讨好起来。 东方辞错愕,转念一想却明白他这是心虚,看来刚刚自己的那番话,也将他惊的不轻。 拱拱手,东方辞若有深意道:“好说好说。” 面上带着温和如水的笑容,乍一看是握手言和化敌为友的场面,实则却依旧波涛汹涌。 东方辞却心中冷笑,你若知道我府里有宫中那位的眼线,便不会这么嚣张。 就在院中一片和气的时候,高公公的身影从二进影背墙外走出来。 一手托着圣旨,一手抱着拂尘,微胖的身体白润的胖脸上满是不真不假的微笑。 “哟,真热闹呢。”高公公站定,似有感慨。 东方辞忙见礼道:“见过高公公,这不是下官未婚妻初来京师遭遇刺杀,府尹衙门的人来查案嘛,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高公公撇了她一眼,一双眼睛意味深长的扫了四周,并不追究,笑道:“旨意咱家就不念了,状元公自己看了遵守便是。” 他将圣旨递给东方辞,东方辞恭敬接过,却并没有来得及看。 却见高公公转眼好奇的打量着紧张抱着东方辞手臂的娇柔女子,目光晶亮挑眉问道:“这位是……” 张蓁蓁一直沉浸在未婚妻三个字里,并没有回过神来,一颗心惶惑不安又忐忑难忍,还怕连累东方辞,芳心被诸多念头撕裂的七零八落,宛若一只迷路的羔羊。 东方辞见她神情复杂,大多是不安,不由跟高公公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妻,江南总督张默的之女,江南第一才女张蓁蓁。” 顿了顿,她握了握张蓁蓁的手,柔声道:“蓁蓁,这是御前内监总管高公公,快来见过。” 张蓁蓁仿佛这才行过神来,灵动含水的眸子里惊慌若小鹿般迷惘,诸般惊惶,诸般柔弱可怜都藏在这一双秀美的眼瞳里,像是被家长强行介绍喊长辈的稚童,含羞无措的不敢出声。 东方辞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歉然的看向高公公道:“不好意思,蓁蓁她方才遭遇刺杀,随行之人皆惨遭横死,受了惊吓,请公公勿怪。” 高公公看着这样的清俊美人,那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模样,纵然形容狼狈,却更容易勾起男人的怜惜之心。 才女之才他没有见到,可却不得不承认,这女子比公主更吸引男人的心。 高公公点点头,含笑道:“原来这就是状元公日间跟陛下提起的未婚妻,果然是清丽绝美,恭喜状元公与佳人相见了。” 原本默不作声的阮玉柱等人突然听到这句话,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这事儿皇上竟然知道? 还好今日没有造成太大的误会,尚未成死局,如若不然,真闹到皇帝面前,别说是他,就是府尹大人也难逃罪责。 趁此时机,他忙“呵呵”讪笑着拱手道:“既然一切都是误会,在下便先告辞了,等案情有了眉目,再来叨扰状元公和张小姐。” 说着,他朝众人拱手,最后又看了一眼高公公,带着手下们转身风风火火的离开。 院中陡然一空,零陵收了手中霸王枪。 高公公饶有兴致的看了零陵一眼,随后道:“那咱家也先告辞了。” 东方辞慌忙拱手弯腰,张蓁蓁也落落大方的拂身行礼。 高公公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他问:“状元公,皇上托我问你,与张蓁蓁的婚事可当真?可是真心喜欢?” 这话没有避讳任何人,高公公话中深意不明,就连东方辞都愣住了。 张蓁蓁眼中满是期待,绝美的水眸中点点羞意与少女春情。 东方辞看着她含羞的小脸,深情款款问:“辞一腔痴恋与热忱张小姐是知道的,虽世事巨变,但此心不改,不知小姐可愿嫁与辞为妻,只要小姐不弃,辞必生死相依。” 这话听在高公公耳中是满满的情谊,生死相依这话本应该是女子表露真情,可从状元公口中说出,却是震撼,少年人的深情如烈火炙热,水浇不灭,风吹不熄。 这话听在张蓁蓁耳中,虽情谊满满令她感动,可她也听出另一种含义。 只要她答应做他未婚妻,他必保护自己,愿意付出生命。 这比情话更动人。 她顾不得羞涩,双颊红霞密布,连脸上的灰尘都显得格外异趣娇美,羞赧点头,她声若蚊蝇:“公子不弃,蓁蓁感激不尽,自然是……是……是愿意的。” 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说罢,女子娇红着脸颊,捧着剧烈跳动的心口,躲入屋中。 东方辞看着女子娇柔绝美的背影,心中长叹。 太卑鄙了,自己真是太卑鄙了。 虽然是帮她,可自己也有趁火打劫的嫌疑。 竟然利用一个女子的痴情,来化解自己的危局。 高公公看着这郎情妾意的一幕,含笑转身,如此场面不用再问,答案已明了。 苗槑看着折回屋中满脸通红的女子,含羞坐在床边喘息,春水明眸里波涛荡漾的看着熟睡的落霞,痴痴地望着,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至于连屋中的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他常常一叹。 叹息东方辞桃花朵朵男女通吃,可却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 屋内幽幽长叹,张蓁蓁这才猛然抬头看向苗槑,想着自己的表情尽数被他瞧在眼中,更加羞得满脸通红。 东方辞蓦然转身,却发现早已经没有了高公公的身影。 零陵依旧双手环抱站在门旁,可爱的娃娃脸上神色复杂古怪,瞧着她的目光似有揶揄。 东方辞剜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笑什么?” 零陵嘴角微弯,一本正经道:“我没笑。” “笑吧笑吧,本官不在意。”知道零陵想什么,东方辞自我安慰。 她是女子怎么了?谁说女子不能娶妻,哼。 堂叔站在台阶下,一脸的怜悯与心疼。 东方辞道:“堂叔别担心,这都是权宜之计,让人烧点热水给张小姐接风洗尘。” 想了想东方辞又道:“劳烦李妈来一趟,让她安慰着些。” “老奴知道了。” 苗槑提着药箱走出来,神情似有些落寞。 东方辞隔着窗户朝屋里说道:“张小姐先在屋里休息,一会儿洗浴和更换的衣服会有李妈送过来,安心便是,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了。” 屋内传来一声轻“嗯。” 东方辞听罢,与苗槑一起走出去。 苗槑兴味索然道:“真准备娶她?” 东方辞想了想道:“嗯,娶吧。” 她正想找未婚妻,上天便给她送来了,如此缘分,如今又已成定局,不娶也不成了。 “哎!”一声长叹,复杂古怪又有些自伤。 “怎么?你不满意,难不成娶你?”东方辞无不挑衅的说着,轻飘飘的语气缓解心中欺骗少女所带来的内疚。 “我——”苗槑短促而又无奈的只说出了一个字,便闭口不言。 清雅淡然的一个人,被东方辞这一句讥讽,搅弄的心府激荡摇曳,差点表露真心。 第85章 伤心欲绝 是夜,月光温凉若水,如丝如沁,树影绰绰花香阵阵。 东方辞东方府后院苗槑所居住的院子书房中,就着满屋药香书香,换下官服,穿着一身淡青色大氅,素雅的衣服上绣着翠竹,清风明月中显得格外清雅俊逸。 蜜色的小脸月光下竟也显得有些白皙。 她敲开了主院房间的门。 “张小姐,睡下了吗?”她声音清朗的问道。 这原本是她的屋子,现在让给了张蓁蓁,又为了避嫌,她刻意住在后院苗槑的院子,免得让人误会他俩尚未成婚便暗通款曲。 虽然也确实有心无力。 “嗯。”轻嗯之声过后,里面是长时间的沉默,片刻之后,门“吱呀”打开,清丽出尘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女子一身淡雅藕荷色儒裙,身上罩着素白莲花褙子,长发披散,头上簪着几个素小的白花,不施粉黛的绝美,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张蓁蓁含羞一笑,而后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东方公子。” 东方辞见她如此守礼,微微一愣,也拱手弯腰,两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生分。 “张小姐,不知可休息好了?”东方辞抬头,含笑看着她。 张蓁蓁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含羞道:“进来坐吧。” 虽羞涩却举止大方,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女的气度。 东方辞也不客气,她走进屋里,扫了一眼内屋,坐在了太师椅上。 张蓁蓁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感激道:“落霞虽然还未醒来,可呼吸已经平稳,多谢了。” “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东方辞心中只觉异样。 顿了顿她道:“今日贸然说你是我未婚妻,现在想来有些冒昧,今日是想问问你,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或许我可以帮你。” 虽然没有说的太清楚,但话中意思,张蓁蓁已经领悟。 “若你不喜未婚妻之名,我可以想办法。”东方辞挠了挠头继续道:“左右我在京中名声不好,早已有了花心公子之名,到时候我胡作非为一番,移情别恋之后取消婚约也方便。” 说罢,她自嘲一笑。 却见张蓁蓁一双妙目怔怔的看着她,那羞涩中满含爱意的眸子,秋水般明媚动情。 东方辞呼吸一滞,美人情重,她心中阵阵发虚。 歉然叹道:“看来,是我多问了。” 张蓁蓁依旧款款秋波丝毫不加掩饰的送来,东方辞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拍着胸膛保证道:“你放心,张总督的事,我一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只是此时或许牵扯到后宫,所以……需要些时日,等查明之后,你有什么想法,也可直接告诉我。” 或许一两个月之后,公主知道自己有未婚妻,也该死心了。 张蓁蓁没有回应,款款站起身来,莲步轻移站在东方辞面前,点点羞涩化为感激,在东方辞诧异的目光之下,她双膝跪地,竟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磕头拜倒。 东方辞连忙站起身来,单膝跪地扶着她。 “东方公子,日间您的话言犹在耳,我心中十分感动,一切听你安排,纵然……纵然是真的成婚,我也心甘情愿。” 东方辞扶着她站起身来,轻轻道:“好!” 只要渡过两人共同的难关,到时候她再告诉张蓁蓁自己是女子,等事情了结,再还她清誉吧。 虽然利用女子一颗芳心实属小人之举,可她确实没有办法。 就在她愣神间,张蓁蓁的身体突然摇晃起来,而后不受控制的倒在东方辞怀里。 这个温暖的怀抱她,今日几次给她安全感。 她现在孤身一人,已然沦为孤女,爱慕东方辞这么久,家中突变之时能得东方辞如此相待,总算所有痛苦之中,还有这点可以慰籍。 可看东方辞的神情,似有勉强,又想到宁公主殿下对面前之人十分青睐,她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不安。 她孤身一人,无家无财无人脉,唯有这张脸和身体,还算有点用处。 她想,不若生煮成熟饭。 虽然卑鄙了些,但她却是能留在东方辞身边的唯一方法。 娇柔的脸贴在东方辞胸膛上,原以为会是一如既往的坚毅,然而这次,却只觉异常柔软。 她有些疑惑。 东方辞身体僵硬,有些尴尬。 察觉到东方辞略微僵硬的手指,张蓁蓁的手,抚在东方辞心口。 那里竟是与自己一样的柔软。 场面有些尴尬,安静无声。 唯有窗外沙沙风声吹动窗棂发出的“吱呀”乱响。 张蓁蓁震惊的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东方辞眼睛,满脸质疑。 “你……”只一个字,她便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难道会有人身体白天与晚上截然不同吗? 东方辞长叹一声,心中懊悔不已。 马上十五岁的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总是束胸实在胀痛酸麻,浑身都像是血脉不通一般难受。 于是,她白天束胸,晚上便去了哪些束缚。 本就是自己家里,她晚上也很少出门,府里的人极少,她也放心。 可她万万没想到,素来谨守礼节,温婉娴雅的江南第一才女,会主动往她怀里扑。 懊悔的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已经瞒不住。 于是她散了发髻,脱下大氅,坦然道:“张小姐,你怀疑的没错,我是女子。” “什?什么?”张蓁蓁秀美红唇张合着,如遭雷击的表情。 一颗芳心跳动如鼓又瞬间平息,她只觉这世上之事,果然梦幻离奇。 “这不是真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她不甘的问。 可看到东方辞乌黑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之上,脱下的大氅与外衣再难掩饰女子特征。 东方辞缓缓捉住她白皙娇弱的葱白手指,放在自己的心口。 张蓁蓁挣扎,似乎不愿意碰触她,因为一旦碰触,她便只能接受现实。 当触手温软的心口,心脏处传来平稳的心跳声时,张蓁蓁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毫无贵女端庄的哭了起来。 委屈,不甘,失望,凄苦,绝望,一瞬间涌上心头,女子怀春不宜散,她此时才真正的感觉到绝望。 “你骗我,骗子。”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已经将东方辞当作唯一的依靠。 后半生的寄托。 可此时,全都化为泡影了。 伤心欲绝。 第86章 只有我能帮你 东方辞苦笑,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从小声抽噎到大声哭泣,再到无声颤抖,东方辞蹲下身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张蓁蓁素来不疾不徐的性子,却急速挡开了东方辞的手,“为什么骗我?” 她没有抬头,可她的动作却显然是又恨又怒,声音抽噎中有些凄厉。 东方辞揉了揉鼻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束发,声音中满是无奈与复杂道:“张小姐,你知道吗?你曾经是我最羡慕的女子。” 张蓁蓁颤抖的身姿陡然一顿,那被背叛的眼神凄楚绝望,愕然抬头看向东方辞的方向。 只见一身男装的东方辞,姿态柔婉的梳发,铜镜中映出的容颜,确实前所未有的婉约,这场面有些怪异,以至于她呆愣当场。 东方辞却自顾自的说道:“五年前我本有父慈母爱,家庭和睦,可是却如今日的你一般,突遭横祸,父母生死不知,族中长辈逼迫,不得已只能女扮男装进京寻找真相,半年前遇到你时,你如明珠光辉,凝月倾华,父母兄长对你宠爱有加,你不知我有多羡慕。” 说道这里,东方辞顿了顿,看上那已经呆呆站起身来的女子,虽依旧失魂落魄,却眉头微皱,少了怨愤之色。 “今日之事我承认是在利用你,公主青眼,皇帝要赐婚,我本想找个女子演戏,却不想正好碰到了你,情势所迫也是为了保全你我才……才贸然说出未婚妻之言,你认为我是别有用心也好,说我利用你也罢,帮你的心是真诚的,或许整个京师,只有我愿意帮你,能帮你。” 张蓁蓁默然。 东方辞继续道:“我希望你能扮演我未婚妻的身份,或者嫁给我,待你我事成之后,我定还你清白。” 张蓁蓁心情很乱,她看着那梳妆台前静坐的“男子”,心中复杂难以言说。 “你,你真的能帮我报仇?”千言万语,最后只形成一句话,一句她现在最关心的话。 东方辞点点头:“是。”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腰牌,道:“还记得追杀你的四个黑衣人吗,其中为首一人身上带着这个只有大内侍卫才有的腰牌,我已经查清楚了,他叫郑卫,名义上是大内侍卫,暗中却与后宫某位贵人交往密切,而今日府尹衙门的阮玉柱,我的人正在查他的关系。” 东方辞已经重新束发,男子发型显得她十分高挑瘦弱,然而她眸子里那慑人的目光却给张蓁蓁难以言明的安全感。 “只要你愿意,我便帮你查清仇人。”顿了顿又笑道:“就算你不答应做我未婚妻也没关系,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就当我负了你,还你自由便可。” 温柔的笑不似作假,真诚的眸子里满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张蓁蓁心中很乱。 却听东方辞又道:“至于张家,劝你还是不要投奔了,毕竟你慌忙入京无人知晓,却有人在入京之后第一时间截杀你,可见语张家脱不了关系,或许就是张家所为,所以,若要投奔,思量个可靠的地方。” 这句话东方辞说的很诚恳,刺杀之事被她遇上,终究是一场缘分,她不想这女子就这么在京中香消玉殒。 “我,我很乱,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张蓁蓁脑中纷乱喃喃,千头万绪让她不知道该从何处思考。 可看着眼前俊美状元郎,她却知道,不论如何,从第一封信开始,状元郎便是真心为她的。 单是这份最初便相助的情分,她便不该怀疑她的用心。 只是……为何是女子啊。 东方辞见她神色,有些落寞的点点头,然后走出去关上门。 “明日我再来找你。”说罢,长叹一声,东方辞往后院而去。 走到与后院联通的长廊,拐角处的零陵突然开口道:“姐姐,吃瘪了?” 猛然出现的零陵将东方辞吓了一跳,她猛地顿住,后退两步站稳,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哼道:“跟谁学的这么吓人,还有,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插嘴。” 零陵瘪瘪嘴,可爱的娃娃脸上满是冷肃道:“我都听到了,她若不答应,帮你杀了她。” 东方辞满脸惊诧的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那么娇娇切切的美人儿你舍得杀吗?” “不听话,必杀。”零陵简短却杀意凌然的说道。 “真不知你爹怎么会把你教成这个样子。”东方辞感慨,随后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放心吧,她是聪明人,会选择跟我合作的。” 听说他爹是江湖上顶级的杀手,几年前惨遭横死。 “那就好。”零陵这才点点头,面上的表情略微缓和。 “今晚你在这里保护她。”说着,东方辞揉了揉他的小脸,直将零陵的小脸揉的红彤彤的这才放开他。 她离开前最后说的话,张蓁蓁会考虑的,如今的她除了自己还能相信谁呢。 揉脸能缓和心情,贴别是揉别人的脸更能缓和心情。 于是,东方辞哼着小曲儿,往后院去了。 明辉堂书房里,苗槑心无旁骛的依旧看他的医书,在这繁华京师中,宛若置身事外的高人。 东方辞则是坐在桌案前,看着两块儿几乎一摸一样的腰牌,一个新,一个旧,再看着汇总而来的消息,凝眉沉思。 从昨日夜晚到今日,忙碌疲惫,在皇宫提心吊胆了半夜,又经历皇宫皇帝似有意无意的逼婚,还有一场刺杀,她的身体早已疲惫到了极致,可精神却依旧清明。 管家端着茶水过来,看着皱眉的东方辞,轻轻道:“少爷,您也该早点休息了。” 东方辞颓然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道:“堂叔,你与京中故人联系的怎么样了?” “老奴离京二十多年,许多人许多事都已经记不清了。”他的笑容有些苍凉,神态依旧平淡,眼底的萧瑟却暴露了他心中的悲凉。 人走茶凉,何况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管家。 “说起来我们东方家在京城的根基,真的就只剩下一座宅子吗?” “还有老奴的父亲在宅子里洒扫,别的……便没有什么了。”堂叔笑了笑,苦中自嘲:“说起来我们东方家被贬也不过是四十年,如今京中竟无一人记得了。” 东方辞喃喃道:“昔日繁华不过是昨日云烟,好在族人性命都在,等我找到父母,东方一族会复兴的。” 说罢,她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堂叔道:“将这个纸条放在南三巷第二个拐角处左边墙缝里,会有人联络你。” “是!”管家看着上面的字,虽然疑惑却没有问。 赫然是秦月志三字。 第87章 忘记了什么 月黑天高,明星璀璨,草药香味密布的简陋书房中,东方辞没形象的将双脚搭在书桌上,脚跟磕在其中一个略有些发黄的古老线装书上,脑袋枕着太师椅的椅背,双手无力的耷拉在扶手上,宛若一个刚刚被雷劈之后肌无力的瘫子。 苗槑眸子动了动,看着东方辞脚下的书籍,嘴唇嗫嚅几下,想说什么最终无奈摇头。 东方辞双眼无神的望着规规矩矩的枕木穹顶,身体疲惫到了极致却强打精神不远放松。 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良久,耳边传来均匀且有规律的翻书声,东方辞被这翻书声催眠,意识渐渐朦胧。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喃喃一句,再无声息。 遥远的北极星闪烁几下,四周安静无声,苗槑终于无声放下书籍,看着小脸安宁宛若婴儿般熟睡的人儿,长叹一声。 将女子小心的抱起,放在并不怎么柔软的罗汉床上,为她盖上了被子。 清雅文静的男子折回,坐在东方辞坐过的椅子上,拿起被东方辞压在脚下的书籍,小心的抚了抚上面的灰尘,开始翻阅起来。 不起眼的旧书上只有两个字。 手记 而那扉页的落款,却是孙紫河三字。 东方府东院角门,一身藏青色宽袖锦袍的男子,乘着清雅绝伦的步子翩跹而来,越过墙头,站在阴影处,他左右四顾。 双手背在身后,俊逸的脸上满是忧色。 片刻之后,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男子身旁,微微一顿。 “主人?” 锦袍男子摆了摆手,俊美的脸上眼窝深陷,很是疲惫,他道:“今日东方府可有女子入内?” 黑影正是帅大叔,他想也没想道:“有。” 男子眼睛一亮,月光下俊颜略略放松,正是凌云霄的脸:“她回来就好。” “回来?”帅大叔有些茫然,愕然问:“您知道张默之女张蓁蓁要来?” “嗯?”凌云霄迷茫:“什么张蓁蓁。” “是啊,下午的时候,东方公子遇到被追杀的张默之女张蓁蓁,东方公子亲自将她带回了家里,下午这事都闹开了,您竟不知?”帅大叔很是诧异。 东方府距离皇宫很近,附近不是王府就是各个朝中亲贵官员的府邸。 东方辞有了未婚妻的消息,不到晚间饭点,满京皆知,主子竟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当真古怪。 三皇子并不在意什么张蓁蓁,而是问道:“还有呢,先前让你跟踪过的无名姑娘,可曾回来?” 帅大叔摇摇头,纸白的脸颊藏在阴影下,他道:“今日入府的,除了张小姐和她受伤的婢女,再无其他女子入内。” “她还没回来,她竟未回来。”三皇子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今日他本想安慰母后之后就带着名儿离开,可尚未出宫,便有公公回禀查到刺客踪迹,皇上令他去查。 吩咐了心腹太监去找名儿,却得知假山之下早已没有了女子踪迹,他愿意为女子已然脱困。 好不容易抽空便赶来与名儿相会。 却没想到东方府竟也发生了这么多事。 “无名姑娘?她似乎昨日傍晚出去之后便没再回来,主人不如去问东方公子,许是在外面办事呢。” 办事二字一出,凌云霄心中更是担心。 “你在这儿守着,她若来,传信与我。”说罢,俊逸出尘的男子步子略显慌急的走了。 文登巷一座肃重恢宏的高门大户里,一进院落是十分素雅的门房,二进院则是十分肃静宏大的殿宇,三进院是书籍,四进院才是住人的。 如此恢宏气派的宅子,规模与根基堪比王府宗庙,整个大盛国,只有圣人之后的孔家才有这种规模。 因为二进院的殿宇内,是孔子的立身像,长烛不息,香油不断。 这是文人心中敬仰的神圣之地。 四进院一处书房内,孔立端坐在桌案前,目光盯着那包裹发呆,想拆却又有顾忌的不敢拆。 脑海中是那掀开车帘之后惊为天人的一眼。 女子姿容娇媚,婉约沉静,绝美的凤眼中尽是令人难以企及的沉稳,绝美如斯,倾国倾城。 因为只一眼,他并没有仔细打量东方辞的装扮,似乎忘记了东方辞是什么发式,穿的什么衣服,只那张脸,便令他心旌摇曳,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绝美。 顿了顿,坐至天色将明,儒雅的脸上略有些乌青的疲惫,还有那眼瞳中的细密血丝都在控诉着主人熬夜的行为。 “喔哦喔……”嘹亮而震耳欲聋的公鸡鸣叫声在他耳旁响起。 孔立一怔,有些慌乱又有些没来由的急躁。 纤长的手指碰触着黑色包裹,最终还是一咬牙,将包裹打开。 乳白的女子衣衫整齐的叠着,最上面放着一个猴子面具,笔触细腻柔软,线条流畅竟是前所未见的新颖。 抚摸着手感细滑的面具,孔立长叹一声,幽幽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清隽的面容上微微绽开一丝笑容,似乎想通了什么。 又突然凝眉,微微摇头:“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苦笑一声,素来不曾在情事上用心的他,第一次苦恼。 “我与你究竟是隔着小河溪流还是天各一方的银河呢?” 今夜注定许多人无眠,而东方辞却睡的死沉。 早晨,她是被刺眼的阳光晒醒。 “啊嘁!”她打了个喷嚏坐起身来,看着耀眼的阳光脑袋有些懵,“几点了?” 算了算时辰,忙爬起身来,往前院赶去。 “别慌了,宫里传出话来,说今日皇帝不上朝,病中修养,你不必去画卯了。”苗槑淡雅出尘的身姿缓缓从走廊出来,看着东方辞着急忙慌,衣衫不整的样子,淡淡说罢,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形容十分疲惫。 东方辞顿住脚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道:“这样啊,估计我有好几天假,你怎么这么困,昨天没睡好吗?” 苗槑瞥了她一眼,转身往明辉堂走去,丢给她一个飘逸如仙的背影和一句话:“你睡了我的床。” “呃……”东方辞眼珠子转了转,这才醒悟,她是从哪个床上爬起来的。 没心没肺道:“不好意思,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说着往前院跑去。 而苗槑却已经坐在明辉堂内,坐堂诊病了。 不用上班,东方辞感觉全身轻松,步子都轻快了不少,她悠哉悠哉的晃到主屋,站在门外正想敲门又突然顿住。 心道,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了。 刚要转身,主屋的门突然打开,女子一身素白,娉娉婷婷的走出来,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我决定了。” 第88章 灵犀小筑 东方辞见她脸上温婉娴雅的笑容,心中稍定。 “小姐但说无妨。”东方辞拱了拱手,神情淡然。 张蓁蓁秀美中透着疲惫的俏脸上满是坚毅,原本淡泊的眸中尽是不甘屈服的斗志,宛若破茧而出的蝴蝶,新生的气息比骄阳更璀璨。 “我答应与你合作,只要你帮我报仇,便是嫁给你也无妨。” 彻夜无眠,她已经想通了,孤身一人的她举目无亲,与其飘萍般的随波逐流,不如轰轰烈烈一场,左右她已经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而且……她痴恋东方辞许久,乍然得知对方竟是女儿身,虽然伤心绝望,可转念一想,她便释然了。 左右也没有喜欢的男子,除了东方辞之外,她本就无欲无求,一辈子假夫妻也好。 总算有个归宿。 东方辞大喜,面上堆笑,深深一礼道:“小姐之恩,小生感激不尽。” 她不知道张蓁蓁的心思,只觉两个背着血海深仇的人,结伴同行,总算是一桩美事。 一颗心落在肚子里,顿时又觉得身体轻了许多。 两人相视一笑,东方辞道:“走,带你去吃饭,从今以后你就是东方府的女主人。” 她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容有些搞怪与讨好。 张蓁蓁抿嘴一笑,掩去眼底多日来积存的哀伤。 正走着,东方辞突然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什么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皇帝旨意。” 说着她拿出圣旨,递给张蓁蓁道:“你现在是府里的主人,想个喜欢的名字,一会儿换上。” 张蓁蓁妙目微讶,有些局促道:“皇上给你的,我也能打开吗?” 东方辞点头:“自然可以。” 张蓁蓁心中微动,素来平静淡雅的她第一次碰触圣旨,手指微颤,满脸恭敬的缓缓打开绣工精美明黄圣旨,不由一愣。 东方辞含笑看着。 “府名难听,给朕改了。”倾悦轻柔的声音念出这八个字,丝毫没有念出这字中的意思和语气。 想象着皇帝的语气和鄙夷嫌弃的眼神,东方辞笑道:“这府邸没名字,我取名不甚在行,你帮忙想想。” 饭罢,东方辞与张蓁蓁散步走到前院大门口。 管家拿着纸笔炮竹,家丁抬着凳子梯子等物,随时准备换下门匾。 张蓁蓁看着四周皆是高门大户,太阳斜挂着,烈火娇阳,东风拂面,门口安静肃重而又悠远闲适,她顿了顿,道:“日出东方,紫气东来,不如就改为……” “锵……锵锵!”两声锣响从东边传来,顿时遮掩了张蓁蓁的声音。 不消片刻,一队穿着紫红袍服的人,提着锣,抱着大红布遮盖的匾额,后面的人还抬着东西,最后面是一个不起眼的青色马车,看模样像是宫中的规制。 东方辞与张蓁蓁转过身来,她悄无声息的将张蓁蓁护在身后。 那队人中有鞭炮声响起,直直在东方辞面前停下。 看着马车内一袭红袍手持拂尘的高公公下车,东方辞不由有些错愕。 刚说紫气东来,紫气真的从东方来了。 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贴身内官,宫中最有权柄的太监,微胖的脸微笑着朝东方辞走来。 东方辞心道,他很闲吗。 为什么天天往这儿跑? 这次扫着他的双手,发现并没有圣旨,东方辞略松了口气。 “状元公,皇上听说您的未婚妻乃是张小姐,特令咱家给您送来门匾,这可是皇帝亲笔手书的呢,莫大荣耀,光宗耀祖啊。”高公公说着,招手让抬着门匾的人走出来。 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东方辞掀开。 东方辞拉着张蓁蓁的手,姿态亲密自然,郎才女貌,天人之合。 掀开门匾,却见上面四个耀眼闪烁的烫金大字。 灵犀小筑。 笔锋凌厉而雄厚,隐隐有剑指天下的霸道浑然,本是文雅灵巧的名字,字体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东方辞一怔,一时间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与张蓁蓁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看向张公公。 张公公却高深莫测一笑,笑容中满是暧昧与祝福:“听闻两位江南一别,状元公送张小姐一首诗,其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最为传神,皇上想到由此典故,便赐了门匾,是对两位的祝福呢。” 东方辞感激恭敬的笑着,可看那门边上杀伐凌厉的笔锋,对于高公公的话实在不敢苟同。 高公公看她恭敬神色十分满意,招呼随行之人直接将门匾换上。 “状元公,除了门匾之外,还有这些御赐之物,皇上说了,您若与张小姐情投意合,公主那边自然无碍,若是……”高公公目光古怪的看着东方辞,嘴角含着一丝威胁的笑,刻意拉长了声音:“呵呵,若是虚情假意……嘿嘿,状元公自己感悟吧,咱家告辞。” 东方辞握着张蓁蓁的手,眸中深情若潭水般几乎溢出眼眶,她笑的幸福中带着快慰,丝毫不在意高公公那已然挑明了的话中意思,轻松道:“我和蓁蓁是真心相爱的,虽然……从前相差巨大,现在我已考取了功名,完成了对岳父大人许下的诺言,如今蓁蓁只有我可以依靠,我必然负责,还请公公禀报皇上,我准备先举办纳采订婚礼,公主的事,就劳烦皇上了。” 高公公一愣,看着少年真情流露的目光,似乎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快。 还有那句劳烦皇上前者说的那么自然不由面色古怪起来, 皇上是谁都能劳烦的吗? 总觉得东方辞说话,文雅恭敬中总有些古怪的味道,却又一时间说不上来。 高公公纳闷了一阵,只道了声:“恭喜。” 便带着人离开,走了两步他又转身看向东方辞,用极轻的声音道:“别忘了皇上的吩咐。” 东方辞一愣,恍然点头道:“已经在筹备,过些日子便有消息。” 说着她这才看向门匾上杀伐之气甚浓的字,原来这字,是提醒她别忘了刺探李家。 看着高公公等人离开的背影,张蓁蓁长长松了口气,被东方辞握着的手依然被冷汗浸湿。 “吓……吓死我了。”素雅文静的女子,白皙的脸余惊犹在。 东方辞抬头看着门匾上的字,抿嘴默然。 “东方公子,你方才为何要刻意提起父亲还有订婚礼?”少女深呼吸几口气,看着眼前状元郎坚毅的眸子中复杂幽深的光芒,令她难以猜度。 “提起岳父大人是为了让咱们的婚事看起来更有因果逻辑。” “提起你现在的境况也是想通过高公公的口告诉皇上,不管如何我娶定你不会再改变,若传入有心人的耳中,你有了靠山便会安全许多,至少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对付你。” “至于订婚礼,你我之婚约说起来只是咱们两个知道,没有文定和聘礼,媒人和见证也没有,随意便能被拆穿,而且……”她看了看门匾上杀伐浓郁的字体无奈道:“而且你出现的太巧了,虽然不是我安排的,可皇上终究是怀疑我随便找个人敷衍他,抬出公主来压我。” “皇上怀疑你为何还这般纵容你?”张蓁蓁不明白,皇上若是不想东方辞与自己有婚约,随便一句话便可拆散,为何如此婉转? 传闻当今皇帝当年登基,血溅京都,铁血手腕,心随意变从来凌厉,哪会这般温和。 第89章 被捏脸 东方辞长叹一声,歉然看着张蓁蓁道:“抱歉将你卷了进来。” 张蓁蓁摇摇头,温婉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愿意帮你。” “谢谢。”拍了拍张蓁蓁的手她这才解释后者的问题:“至于皇上为何如此对我,想必是因为我这张脸,还有皇上晚年余生的最后一次任性。” 张蓁蓁默然,纵然在江南她也时常听人说起,东方辞长得像皇帝痴恋而不得的一位女子。 秀眉微蹙看着东方辞那张蜜色眉毛粗犷的脸,没有一丝女人的痕迹,心道皇帝的口味果然非同一般。 转念一想她又开始对东方辞的真容好奇起来。 一个女子断然不会长成东方辞这般模样的。 “因为爱而不得,所以皇帝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想将宁公主嫁给我,又希望我能娶到钟情之人,同时又怕我是为了应付公主骗他,因此才会用如此不痛不痒的手段。” 这些猜测没有根据,都是东方辞观察皇帝微表情所得。 只是得到这样的结论,了解皇帝心中的纠结,东方辞心底不知为何,温暖起来。 心里对这位痴恋母亲的皇帝,突然没那么恨了。 “所以,为了避免皇上给我赐婚,咱们得先把订婚礼办了,最好天下皆知,以你的聪慧很快便能在京中站稳脚跟,到时候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拆散我们。”话音一转,她的声音陡然轻快起来。 张蓁蓁看着心情和表情都变化的如此快,不由有些错愕。 从未见过这般坚毅疏朗,心思跳跃如此之快的……女子。 “我听你的安排,只要能在京中站稳脚跟,尽快查出父母被害的真相,让我做什么都行。”贝齿轻咬红唇,一身白衣的女子更显俏丽素雅,清丽绝美。 管家在两人身旁听着,见少爷雷厉风行的决定,眸中划过一抹愁思。 果然一入京,便是无数权谋诡谲。 他替少爷累。 东方辞微笑着与张蓁蓁并肩往大门内走,边走东方辞边说道:“这文定纳采之礼我不是很懂,先找个媒婆问下规矩,再置办些东西,虽然岳父大人遭难不易铺张,但毕竟这是你入京的立身根本,全当冲喜了,我多准备些东西……” 东方辞想着,聘礼聘金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必须隆重些,还好自己有钱。 张蓁蓁妙目微低,心中酸楚复杂又有些莫名的激荡,若这真是自己的订婚该多好啊。 如此贴心的男人,天下多少女子心中的幻想。 她秀美的笑脸微微抬起,柔和的目光停留在东方辞身上,看着那从脸到脖子甚至耳朵都是蜜如小麦般晒熟的颜色,幻想着这张脸若是穿上女装该是多么的……丑,不由微微出神。 正出神间,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东方辞。 “东方贤弟。”一个清润的声音带着儒雅守礼的笑容,那老成持重的步伐稳稳的走到东方辞面前,微微抱拳。 “见过孔兄,兄长怎么这么早便来了?”她心想,今日不当值吗? 孔立端正儒雅的俊脸上,眼圈略微发乌,他依旧温和笑着:“今日朝中无事,画了卯便回来了,听闻贤弟有了未婚妻,特来道喜。” “同喜同喜。”东方辞拱拱手笑的开朗。 忙拉着张蓁蓁的手道:“这位就是我常说起的江南第一才女张蓁蓁,才思满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张蓁蓁俯身行礼。 东方辞又指着孔立道:“这位是榜眼,圣人之后孔立,是我的同窗也是兄长。” 孔立拱拱手,张蓁蓁有些羞赧,却落落大方的道了声:“兄长。” 孔立一愣,而后微微点头。 他招呼廉生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管家道:“为兄也没有什么表示,家中只有笔墨送你。” “兄长送的东西,定然不错。”说着她示意管家抱着盒子,盒子约有一尺多长,倒像个药箱一般。 知道那里面放的应该是自己的衣服,东方辞朝东方辞感激一笑。 而就在她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开,脸色微微一僵。 一只拇指与食指略有薄茧的修长右手,捏在了她脸上,蜜色的小脸有些变形。 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素来沉稳守礼的儒雅男子,何曾做过什么不适的举动,而如今却在东方府,不,灵犀小筑门口伸手毫无顾忌的捏了当家主人的脸。 这……是关系好还是挑衅? 因这举动十分意外,就连零陵都没反应过来,有些愣怔。 东方辞感觉嘴角被扯起,愕然的眨了眨眼,看了看他的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兄长,这是……” 正想将脸挪开,却见那只手已经撤回。 孔立低头看着右手,轻轻捻动拇指与食指,其上并没有期待中的脂粉,也没有被染上颜色,不由一愣。 东方辞揉了揉脸,蜜色的脸颊虽然有些微红,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兄长以为我会掉色吗?虽然我肤色黑了些,可这是太阳晒的。” 知道孔立的想法,她一脸无辜的耸肩,轻灵的眸子里满是玩味的笑容。 孔立面色不变,依旧是满脸的奇怪。 当着众人的面,孔立不便询问,盯着东方辞的脸,几乎想将她的脸看穿。 聪慧娴雅的张蓁蓁片刻错愕,随即抿嘴笑了起来。 她方才正好奇东方辞的真容,便有人来捏后者的脸,着实有趣,只是没想到孔圣后人也是这般古怪。 明白孔立的探究,东方辞无奈摇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好笑道:“迁之兄长,请入内说话。” 孔立点点头,跟着她踏入院子。 众人分宾主就座,丫鬟奉了茶便被管家支走,零陵守在门外,双手环抱着霸王枪坐在门口阶下楼梯上,四周一片安静。 孔立古怪的看了一眼张蓁蓁,迫不及待的问东方辞:“你要大婚?” 东方辞点头:“先订婚。” “她……”孔立看着张蓁蓁,似乎再问她知道东方辞的性别吗,可又不好问出口,于是闭嘴。 东方辞却道:“蓁蓁知道我的身份,并答应帮我,有什么话,直言无妨。” 孔立震惊,沉稳的眸中划过满满的诧异和不可置信。 他无法理解一个女子会愿用一辈子的名声来帮另一个人。 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太过惊异,他强压心头的震动,先不去问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东方辞的脸,话题又回到了最令他关心的问题上。 “昨日一见,子期肤白若雪,倾国倾城,缘何今日却如此黝黑难看,是易容了吗?竟是无法看出破绽。”孔立神情复杂的问出这个问题。 并凝神等着东方辞的回答。 张蓁蓁也睁大清水明眸,好奇的看着东方辞。 哪里肤白若雪了? 第90章 牵扯上李家 东方辞揉了揉刚被捏的脸,十分滑稽的笑了笑:“这是我的真面目,兄长,我是来京师科举做官的,朝中尽是些眼睛毒辣的人,我哪敢带着面具入宫。” “可你的脸……”孔立脑海中那张白皙若仙的女子脸颊,再次浮现在眼前。 东方辞笑道:“昨日那是人皮面具。” 孔立微怔,孔家在朝中屹立多年,也曾听说过人皮面具这种易容术,神情略有些失望,他怅然道:“原来是假的。” 张蓁蓁却一声惊呼:“人皮……面具?” 小姑娘被人皮二字震慑了,总觉得这面具是从活人脸上扒下来一样,鲜血淋淋。 东方辞摇摇头,清澈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怀念之色:“所谓人皮面具并不是你想象那样,是形容它如人皮一样真实,足矣以假乱真,一般人看不出来的面具。” 听了解释,张蓁蓁这才松了口气,叹道:“我还以为是要把人皮扒下来呢。” “听说人皮面具十分珍贵,寻常人根本难得一见,而京中权贵,若没有渠道想拿金钱也是买不到的,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孔立又担心东方辞夜闯皇宫,因为面具被人查出首尾来。 东方辞伸出自己的双手,笑道:“我自己做的。” “你?”孔立儒雅稳重的面庞今天多次出现不可控的状态,且一会儿还将继续。 东方辞点点头:“是的,我自己做的,我娘教我的,而我娘年轻的时候曾经闯荡江湖,正好有这门手艺。” 这话,无端的说出来,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了。 “我原以为你是雷州渔村出来的翘楚,偏远地方出来的人中龙凤,虽然性格古怪,时常语出惊人,却没想到,你竟也是家世不凡之人。”不知为何,孔立突然对东方辞的故事感兴趣了。 原本他并不打算刺探别人的秘密,甚至觉得自己只要站在东方辞身旁默默帮助她就可以。 可现在……他十分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父母,能养出这么才能卓越,与众不同的人来。 张蓁蓁对孔立的话十分认同。 自从得知她要女扮男装来京城寻找仇人,她便知道东方辞的身份绝对不像她所说的雷州渔民乡绅那样简单。 东方辞长叹一声,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将父母的身份告诉他们。 看着两人望着她的目光,想了想道:“我姓东方,孔兄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孔立疑惑。 东方辞苍凉苦笑:“约莫四十年左右吧,整个大盛都在流传着一句话,日出东方,落于西陲,护龙之族,守土之滨。” 轰隆隆如被滚雷劈过,孔立肃然站起,素来儒雅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难以控制的震惊。 看着东方辞的脸,他惊异万分:“你是东方一族的人?开国五大家之首的东方易后代?” 东方辞点点头:“正是,孔兄,我说过,我是雷州半岛来的。” 当年东方辞的曾祖父因一些事,从京城被贬雷州,举家迁徙,如大厦倾倒,何等颓败,举国注目惋惜。 “这件事皇上知道吗?”孔立一脸严肃。 东方辞点点头:“虽然皇上并没有明说,但他查过我的底细,因此,我的出身自然瞒不过他。” “那皇上还……” 东方辞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因为这张脸。” 她戳脸的动作十分古怪而又调皮,眼底的凝重之色却从未淡去,显得格外不伦不类。 “不知是天命还是缘分,大盛国立国一百多年,自从东方易携玉玺拥护皇甫新君之后,每到大盛紧要关头,东方家的看中的皇子,总会意外坐上皇位,你这次来……” 孔立表情严肃,说出这段渊源之后,心中陡然警惕起来。 东方辞张了张嘴,正想将自己入京的目的按照约定原原本本的告诉孔立,耳朵动了动。 零陵突然站起身来,东方辞连忙住嘴,朝孔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微微一笑,轻松自然,屋内严肃的空气为之一松。 她笑着道:“兄长,不用担心,我入京只为寻找父母,详细稍后告诉你,有客来了,兄长先放松些。” 透过零陵的背影看过去,一道俊逸傲然的青衣男子有些急慌的赶来,武将世家出身的他昂首阔步,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昨日深夜给李昆玉书信请他帮忙,看来确实令他为难。 “东方子期,你一定要在我家办订婚礼?”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解和困惑,入内之后直奔主题,来不及坐下便直接问道。 “是啊,这京城之中,也就你家大势大,不找你找谁?”东方辞示意他坐下,亲自给他递了杯茶。 “可,可我家人口众多,也不是我一个人做主的。”李昆玉面现为难之色。 他虽然是得宠的儿子孙子,可这种大事,毕竟做不了主。 孔立一怔,他想了想道:“不若在我家?家中只我一人。” 东方辞苦笑摇头:“兄长,我缺的不是地方,是人啊。” 她看向若有所思的张蓁蓁,女子略感惊异的面上带着一丝感激,却也有质问与淡淡的指责目光扫向东方辞。 东方辞知道她是气自己没有与她商量便已经下了决定。 而且还是在张蓁蓁给她回复之前,便已经提前安排。 朝她歉然一笑,“蓁蓁初来乍到,家中遭难,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我总要给她挣点面子不是,你们家人多,长辈都是经历过事儿的,能操办这些杂事。”东方辞的目光从张蓁蓁脸上转到李昆玉面上。 然后又看向孔立道:“孔家终究神圣,地位超然,而且你我都不懂大礼上的规矩,所以我并没有首选兄长家。” 孔立面色平和的点点头:“是我思虑不周,我家情况特殊,若是大办,我怕是也要往家里写封家书请父亲首肯的。” “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把事情抛给我啊,我觉得有点难,办不到!”李昆玉一阵风般的坐在椅子上。 抿了口茶,无奈的摇头。 “你跟你家老夫人说了吗?”东方辞笑问道。 “说了,从昨夜接到你的消息,我就在思忖如何说服祖母,今日晨起更是用尽了方法,祖母还是没有点头,这事儿太大了,若真的帮了你,就意味着李家与你关系不浅,恐怕宫中那位会多心。” 顿了顿李昆玉又有些怅然伤感道:“或许你不知道,我们李家手握重兵,为了避嫌,从来不随意结交京中权贵,除了有职责在身的,很少与其他家族往来,甚至不敢笼络他人,因此你这件事……实在棘手。” “所以你怕祖母不同意?”东方辞不疾不徐的笑问着,风轻云淡的饮了口甘甜的茶水。 第91章 咱家有的是银子 “她总要多思量一些,毕竟若是答应,李家必然会与你和张姑娘绑在一起。” 他刻意提了张姑娘,言语中的意思,在场之人心中都明白。 旁人还好,顶多卖个面子,可张姑娘家破人亡,父母死因不明,仇人不明,这等揽祸上身的事,李家也不是傻子,就算有苗槑的治病情份在,也不顶用。 张蓁蓁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想起灭门惨案,心中悲痛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东方辞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思变化,而是略一沉思,朝李昆玉道:“李兄,多谢你来告知,你先回去,一会儿我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拜访,我想,令祖父祖母一定会答应的。” 李昆玉张了张嘴,他不是说筹码不够,他只是觉得不管是怎样的筹码,祖父祖母为人谨慎,李家在京师低调的很,就算是送礼也很难答应的。 “这个……我祖父祖母也不缺什么吃喝用度,你……”不知为何,看着东方辞志在必得的眼神,他不好意思打击。 提醒道:“……你别送那些金银玉器,可以挑点别出心裁的,比如我祖母喜欢绣品,我祖父喜欢武器,我……” 感受到李昆玉的真诚,为难和关心,东方辞心中微暖,看着这位血缘上的表哥,脸上突然绽开如芙蓉花般的笑容。 这一笑,在场人都愣了。 众人心思古怪起来。 李昆玉莫名其妙的揉了揉鼻子,满脸疑惑。 “你笑什么?我说的很好笑吗?”他俊脸一板,愠怒道。 “兄长放心,我准备的礼物,祖父祖母都会喜欢的。”东方辞自信满满。 想了想东方辞又道:“我还是现在就跟你一起去吧。”免得被打出来。 李昆玉听到兄长二字有些异样,听到东方辞直接喊祖父祖母这样的称呼,更是疑窦顿生,他并不觉得这是单纯的自来熟。 只是觉得这一刻,东方辞眼中的孺慕与亲切,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亲人一般。 这种眼神若是李湘芹的,他自然觉得顺其自然,可东方辞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就不得不让他别扭加奇怪了。 而孔立却看着她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心中略酸,口中不是滋味。 东方辞目光朝孔立扫来道:“兄长,可愿随我去一趟李家?” 这声兄长里,便没有那亲切孺慕之情,只是好朋友的尊称。 “我便不去了,还有些事,晚上再来帮你。”说着他站起身来,直接告辞。 若新科三甲一起在这个节骨眼上拜访李家,怕是没事也要传出些事来。 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步子犹豫却沉稳的走了,那背影中似乎裹挟着无数疑问和点点怒气。 东方辞不知道他这怒气是哪里来的,心道晚上一定要好好跟他解释。 这一幕落在张蓁蓁眼里,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不曾想浓眉大眼的东方辞,竟然有这么多人喜欢。 却不自知。 东方辞从思索中回到现实,看着厅中也陷入沉思的两人,对上张蓁蓁清雅哀痛中点点暧昧的笑容,不由一愣,朝她笑了笑道:“府里就交给你了,你和管家在家里置办些东西,嫁衣,红绸,彩缎子等物,库房里有的直接拿出来,若是没有的,让李妈去买,银子不用担心,咱家有的是。” 说罢,她拍了拍有些懵的后者,继续笑道:“我先去一趟李家,回来再细谈。”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声古怪的嗤笑:“你是不缺钱,只我李家就给你送了四万两。” 李昆玉想起两人因棋和银子相识,却有现在这般朋友之谊,颇觉荒唐。 现在这人娶亲不仅用他的银子,还要用他的家,他的家人。 “你莫非是赖上我家了?”李昆玉调笑,见东方辞含笑看着他,心中郁闷与担忧去了不少。 “谁让你当初惹了我,赖上你纯属你自作孽。”东方辞眨眼,戏谑的笑着。 心道,外甥女办婚礼,你李家怎么也得出份力。 更何况还有皇上的任务……要完成。 又吩咐了管家几句,东方辞带着苗槑和零陵,跟着李昆玉往李家国公府而去。 一路之上,众人沉默,各想心事。 稍倾,一行四人站在国公府门前,看着雕梁画栋的门匾上凛厉肃杀“威国公府”四个大字,不由肃然起敬。 门匾上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烈日光辉,可这大门却看上去恢宏却杀气弥漫。 守门的是身着盔甲手持长矛的兵士,漆红大门敞开着,墙体乃是灰色看上去十分质朴,通往府内的地面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青黑方砖,其上隐隐有刀枪剑戟各种武器留下的痕迹。 只一眼便能让人心生敬畏。 可这样杀气蓬勃的府邸里,有温婉慈爱的老夫人和性格飒爽的母亲。 孔立盯着东方辞扫了一圈,见她手中只拿着一卷似画卷般的东西,不由摇头失望:“东方子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家可没什么人喜欢书画,都是棋痴和武痴,你送幅画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说着他又看向提着药箱安静而立的苗槑,瘪瘪嘴:“苗大夫来也没用。” 东方辞笑道:“放心,自然是有用的。” 孔立无奈的看着她,不知道她的信心是从哪儿来的。 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我领你先去见祖父。” 东方辞却看着院子里走来的一行人,轻轻笑道:“好像不用了。” 为首一人乃是李魁,只见他绷着脸显得很是严肃,身后跟着两队持矛护卫,气势骇人的走来。 “东方辞,祖父和祖母让你去中堂!”语气如钝器击打在铁板上一般,铿锵嗡鸣,气势雄浑。 东方辞点点头,略一拱手。 李昆玉错愕瞧着杀气腾腾的队伍,不解道:“三弟,怎么如此拿派?” 原本对李昆玉言听计从,十分尊敬的李魁此时却仍旧绷着脸,皱眉严肃道:“二哥,你先下去吧。” “不行,我带来的人,我必须跟着。”李昆玉表情凝重,直觉家里的情况不对劲儿。 难道因为一个东方辞,便值得祖父祖母用这么大的阵仗应对? 东方辞笑道:“无碍,不用担心。” 她风轻云淡的笑着,眼前的阵势虽然凌厉,却吓不到东方辞。 说罢,她一手托着画,一手背在身后,昂首阔步,极其洒脱自信的走了进去。 李昆玉看着她,只觉眼前之人越发看不透了。 祖父亲自安排的将士,他们身上的煞气就连他都心生畏惧,更何况是一个文质彬彬到瘦弱的状元郎。 第92章 我很欣赏你 李昆玉带着零陵与苗槑,远远跟在后面。 东方辞眉眼微弯,游刃有余的看着四周的场景,心道,母亲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啊。 道路两旁,站着表情严肃,站姿端正肃杀的将士,他们的目光扫过东方辞,便会让她感觉到一股森森寒意飘过。 一步一人,蔓延至中堂。 透过那中堂大门,东方辞隐隐看到了里面高堂之上坐着的两位老人。 凭这阵势就想吓退我吗? 不可能。 面色平静,双眼平视前方,她在这众多杀气弥漫的目光中,上了台阶。 进入屋中,她才发现,原来除了高堂之上的两人,两边座位上,或坐或站的挤满了人。 站着的人中,不少东方辞认识的面孔。 都是第二次与李昆玉比试的时候,出来的李家子弟。 其中李湘芹看向东方辞的目光最为古怪莫测。 东方辞进得门来,轻轻一笑,那笑容宛若携带着日月光华,粗狂的面上乍然浮现出于长相不同的绝美气质来,让人忽视了她的容貌,一如那耀眼的白莲盛开,沉静优雅,飒然恣意。 中堂乍然一亮,堂内严肃的气氛莫名一松。 一个笑容,便能改变所有人的心情。 东方辞走到正中间,长身玉立,她抱拳,行礼道:“下官东方辞,见过国公大人,国公夫人,还有各位叔伯长辈。” 两排太师椅上皆是中年男女,应该是国公府的儿子儿媳们。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区区借地,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阵势。 那个慈爱的老夫人,微微有些发呆看着这个年轻人,她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女儿张扬恣意的笑脸,眼角略有潮湿。 威国公倒是方脸长须,长相周正,除了那双铜铃虎眸之外,其气势,像极了传说中的关公,头顶放正铜冠,将花白长发牢牢束起,精神矍铄,气势惊人。 “你就是东方辞?”威国公声音洪亮,一点不显苍老。 东方辞点点头,落落大方的回答:“正是。” “盲棋赢了昆儿三万两白银的新科状元郎?” “正是。”东方辞再次点头。 神色淡然,气息绵长,丝毫不惧威国公满身凌厉威势。 感受着众人投来的负责目光,东方辞一概无视。 “现在想借国公府的势,办订婚礼?” “没错。” 此言落下,满座皆惊,“不行,父亲,我不同意,国公府从来低调,不适合做此事。” “就是,他是起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来咱家说这事儿。” “订婚礼是随便就能选的吗,若是定了我们国公府便是张家那小姐名义上的娘家了。” “不能不能……” 几个妇人附和。 东方辞不理会,只用目光看着威国公的虎眸。 两人目光相对,一个凌厉如刀,震慑如虎,隼利如鹰。 另一个却是风轻云淡,一片温润沉寂,眼中如同一潭深不可见底的水,任他水面风波炸起,他自平静深沉。 “哈哈哈哈!”畅快雄浑的大笑声突然从国公口中发出。 一尺多长的胡须柔顺的在半空中震颤抖动,不知在诉说着主人的开心还是愤怒。 东方辞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有趣的老人。 中堂之内,众人静默,震惊的看着国公大人。 “好,你很好,棋艺惊人,学识天下闻名,老夫前些日子还好奇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将昆儿逼得不敢出门,今日一见,虽对你的体形略有失望,但你的胆气却不错,老夫很欣赏你。” 东方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她今天穿了一身素白的书生袍,头上带着平平无奇的书生帽,袍子宽大,着实显得她本就不壮的身板更加单薄了。 “多谢国公赞赏,不知在下的请求可否应允。” 看出国公是个飒爽的性子,定然喜欢直来直去,于是,她便省去那些弯弯绕绕,直奔主题。 国公摇了摇头:“不行。” 东方辞挑眉,这在她意料之内。 “难道国公惧怕那些想对我未婚妻不利的势力?”东方辞声音平和,问出的话却犀利的不给人缓转的余地。 “放肆。”下首左排首位中年短须大老爷,声音浑厚的呵斥:“父亲也是你能编排的?” 国公却朗笑着朝那人摆了摆手,和气道:“激将法对老夫没用,订婚礼之事,虽牵扯众多,但……非是不能,实是不愿。” 言下之意是我国公府并不惧怕什么牛鬼蛇神,只是不愿意帮你。 “为何不愿?”东方辞气定神闲的反问。 她单薄的身影,在这虎狼环伺的严肃环境里,平静淡然,这声反问,显得有些没大没小,十分不恭敬和作死。 李家众人面上都有些古怪,有忌惮畏惧,还有对她的敬佩。 敢这么对威国公说话的,除了太后,就连皇帝都不敢。 “因你目的不明。” “我和昆玉兄长是朋友,目的很简单,想帮张小姐查出幕后真凶,需要朋友的帮忙。” “这个理由不充分,他朋友多了去了。”国公哂笑摇头。 “关系不够,礼物来凑,请国公一观。”说着,她一转受伤的画卷,恭敬呈递上去道:“我知道凭借我和李昆玉的那点情分不够,就算苗槑的药方也无法令国公满意,这几幅图,便当作国公帮忙筹备订婚礼的谢礼。” “图?” 众人面面相觑,面带讥讽。 威国公更是有些微恼,却没有发作,他道:“老夫不喜欢这些附庸风雅之物。” 东方辞笑道:“这图虽然是俗物,国公却定会喜欢。” 憋了很久的李湘芹终于忍不住嘲讽道:“东方辞你脑子没病吧,我们是武将世家,家里读书的人都很少,哪会有人喜欢字画?” 她是府上心情最复杂的人,一开始她以为东方辞是情敌,后来被东方辞表白着实气愤了一阵。 可现在这厮转眼便闹出了与三皇子抢美人的事,让她心中着实庆幸了一把。 如今这厮转眼便要订婚了。 仿佛这厮的感情就像是闹着玩似的,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的风流。 她不知是该为自己高兴还是为其他女子悲哀。 东方辞正色道:“这不是普通字画,是我画的。” “呃……”李湘芹愠怒,清秀的小脸上一阵红白交加,跺跺脚“哼”道:“瓜娃子。” “噗……”李茂笑出声来,小手连忙捂住嘴,却难忍脸上的笑意。 自从那日茶楼他被三哥骂瓜娃子之后,国公府里骂人的话就带着些川味,经常被荼毒的李茂想到有此典故,心中好笑。 东方辞被骂,他心中生出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竖起拇指,朝李湘芹竖了竖。 李湘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见屋内没有人愿意接她的图纸,东方辞苦笑摇头,一脸真诚道:“相信我,国公会喜欢的。” “谁会喜欢你这个毛头小子的拙作,真是骄狂自负的小子。”大老爷身后一个气质凝练的男子冷声说道。 “若国公看后喜欢呢?”东方辞歪着脑袋,挑眉看向他,陌生的脸孔。 “祖父若是喜欢,我任你处置。” 他眼中满是怒气,东方辞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第93章 又是宁公主的爱慕者 “好,既然如此,请国公一观。”东方辞再次伸出手中的画卷。 虽然国公很难被激将法牵绊,还好还有这位公子给面子,只要有这场不轻不重的局,国公一定会看。 果然,威国公没好气的瞪了自己长孙一眼。 “拿上来吧。”李魁亲自接过,递给爷爷。 东方辞笑了笑,却拿眼睛看向那年轻人,只见他面色沉稳,眼眼中怒火熊熊,不由问道:“不知这位兄长是……” “谁是你兄长?”那人瞪了她一眼,显然对她的这个称呼很是不屑。 李魁道:“他是我大哥,李昆觉。” 李魁跟在李昆玉时间比较长,又见过东方辞下棋,很是敬重,不忍她就这么被晾着,小声解释。 “哦?竟然是昆觉兄长,听说兄长长年在军中,怎么突然回来了,果然生的气宇轩昂,气势雄浑。”说道这里,东方辞自认为马屁拍的已经可以了,便挠了挠鼻子,问道:“不知在下可有哪里得罪过兄长?” 李昆觉的坚毅若刀削的脸上早阴沉铁青:“谁是你兄长?” 他再次质问,这次不是鄙夷,是愤怒了。 听着那厮一口一个兄长的叫着,越听越觉得讽刺,让他愤怒带恶心。 东方辞故作天真纯良的笑道:“李昆玉是我兄长,因此,他的兄长便是我的兄长。” “别拿那小子当挡箭牌。”这位大哥的声音依旧愤怒。 他撇了一眼高座之上,却见国公正在认真看画纸,并没有注意到地下的动静,同时,太师椅上坐着的诸位长辈,也有放纵的意思,便昂首挺胸,声音冷肃起来。 “听说你得宁公主倾心,却转头便要娶他人,如此忘恩负义的人,也好意思称我为兄,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东方辞心中冷笑,若不是那份难以令她割舍眷恋的血脉亲情,她才不会恬着脸在这里称呼陌生人兄长。 “感情之事你情我愿,喜欢我的人,我不一定喜欢她,何必强求。” “可你不能伤害公主。”他表情愤懑,怒不可遏的表情几乎想将东方辞拉出来打一顿。 东方辞愕然,原以为这位大哥是瞧不起自己外面的风流名声。 现在她才后知后觉的突然醒悟,大哥是心中爱慕宁公主。 她有些纳闷,李家两位公子都喜欢宁公主,怎的也没打起来? “呵呵,抱歉李大公子,不晓得你也喜欢公主,我其实跟公主真的没关系,你不要听信那些民间传言,我心中所爱只有张家姑娘。”她风轻云淡的说着话,当着李家满屋子的子孙说着少年人才会谈起的爱情。 在场男人还好些,女子们早已羞涩起来。 不过李家好像也没有多少女的,只有李湘芹脸色通红。 “不知所谓。”李昆觉被看破心事,猛地甩袖,一脸狼狈。 东方辞但笑不语,将目光看向高座之上。 怎的还没有动静。 她呆呆的看着高座之上的国公,心道难道自己的那些设计图吸引不了这位老人?总不会看不懂吧。 就在她凝眉思忖的时候,李昆觉却道:“我早就说了,祖父对这些书画不感兴趣,你还是趁早知难而退吧,我李家容不得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 因为李昆玉最先喜欢宁公主的缘故,李昆觉一直将这份心思藏在心里,现在就算二弟心中没有宁公主了,可他的心思,依旧被小心掩藏着,窥藏于心多年的秘密,就算到了大白天下的时候,他仍旧是无法改变暗中的想法。 乍然被人揭破,如钻心挖肉一般。 这感觉十分不爽。 东方辞没有理会他,而是定定的看着高座之上,轻声问道:“国公大人是看不明白吗?” “你那破画我祖父怎么会看不明白……”李昆觉下意识的反驳,可当他看到祖父的表情时,不由声音顿住。 大老爷等几个兄弟也看出事情不对,迟疑着站起身来。 “父亲,您怎么了?”大老爷看着上方,小声问道。 难道画里藏了什么古怪兵器不成,竟让父亲如此凝神细看。 一直看着东方辞没有说话的国公夫人嘴角含着意思笑意,欣慰的看着堂中单薄的书生。 东方家的人,是他们的孩子吗? “父亲?”二老爷也紧张起来。 “画里难不成有什么绝世神兵不成?”四老爷与两位哥哥对视一眼,兄弟三人同时往高座走去。 李昆觉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他怒视着东方辞道:“你是不是在卷轴里下了药,妄图伤害祖父要挟李家?” 东方辞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位大哥,微微摇头,“大哥,你的脑洞真大。” “脑洞?什么毒?”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这厮活活一个被迫害妄想症啊。 正想讥讽几句,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住手。” 声如洪钟,震耳欲聋,将在场所有人都虎的一怔。 李昆觉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东方辞理了理衣服。 却见国公竟然走下高座,走到东方辞面前指了指图纸,想说什么又看向四周道:“都出去,所有人都出去。” 东方辞却笑道:“我画的,能做出来,保证可用。” “真的?” 东方辞竖起三根手指,指天起誓:“真的。” 不明白这两人打什么机锋,李家所有人都懵了,面面相觑起来。 可看在国公如此表情,却没有人敢问。 这两人的话,明显就是不想让人听出含义来。 东方辞长长一躬身,诚恳道:“只要国公答应帮我办订婚礼,图还有很多,可一并奉上。” 国公苍老的虎眸中精光大胜,他小心将图纸卷起,双手背后忖度起来。 堂中一阵安静,落针可闻。 看着国公年迈却沉稳的步子,严肃的表情,没有人敢说话,就连问都没有人敢问,很久没有见过国公这种表情了。 威严气势如他,可应对千军万马。 东方辞好不容易整理了衣服,将衣服抚摸平展,眸色沉静的看着国公大人。 “好,老夫答应你。”威国公虎眸中光芒如昼,锐利的看着东方辞。 “多谢国公成全,只是此画,不要让人知道是我画的。”东方辞笑了笑,笑容随意潇洒。 “这事……老夫也答应你。”国公面色陈肃,说的话不容置疑。 “你还有什么要求?”顿了顿,老人目光复杂的问。 第94章 认出来了 东方辞想了想道:“听说李家与凌霄宗关系密切,不知近日凌霄宗有何动静?” 国公一愣,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老一少这莫名其妙的对话本就不知所谓,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凌霄宗? “与凌霄宗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你想要凌霄宗的什么?若是想拜师学艺,老夫可以为你引荐。”国公面上的悲色一闪而过,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又被压了下去。 东方辞仔细观察着国公的回答,见他的回答并没有什么异样,同时也没有什么隐瞒。 他没有否认与凌霄宗的关系,只是说很久没有来往了,若是需要来往,也可以引荐。 说的坦然,并没有什么隐瞒。 再观察李家众人,虽然对东方辞与国公的对话很是不解,可凌霄宗三个字并没有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露出担忧恐惧的表情。 东方辞摇摇头道:“我这是对凌霄宗很感兴趣,听说前日陛下夜间遇刺,便是凌霄宗的手笔。” 国公皱眉,“嗯”了一声,随即道:“江湖第一宗派,实力确实非凡啊。” 这一瞬间,老成持重的国公瞬间明白了东方辞话中的意思,这问题,怕是皇上让她问的。 他顿了顿道:“告诉让你问话的人,自从菡儿离开之后,李家已经十几年不曾与凌云霄联系了,刺杀之事与李家无关。” 东方辞点点头:“好,下官知道了。” 事情已经办完,东方辞从怀中拿出两万两银子道:“麻烦给张小姐安排一个单独的院子,这些钱麻烦帮忙办席面,在李家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麻烦场面做大些,在下没有别的要求了。” 国公夫人慈爱一笑道:“好,就当国公府嫁外孙女了。” 不知为何她刻意咬重外孙两字。 东方辞身体一震,瞳孔中满是震惊的看向柔和的老夫人,却见那慈和的面容上,老人笑容格外亲切,眸中似有泪光闪烁。 东方辞的心一时间狂涛怒浪般跳动起来。 眼睛不知为何有些朦胧起来。 她知道了。 她看出来了。 真是聪慧又敏感的老太太。 “多谢国公夫人抬爱。”迅速收敛无法控制的目光,她连忙躬身掩饰自己的心情。 国公夫人点点头,看向在场诸位:“我很喜欢这小子,从今以后,你们就把他当兄弟吧,像亲兄弟一样。” 她的目光,看着的是李昆觉。 孙子辈的众人纷纷躬身点头。 李昆玉好不容易闯过把手的士兵赶过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心中震惊无比。 国公的心思全在图纸上,并没有注意到夫人都说了些什么,一双老眼看看图纸,再看看东方辞,连连感叹:“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 国公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看向东方辞道:“上次的药方不错,小公子和苗大夫可否陪老身走走?” 东方辞满心欢笑道:“自然。” 于是几人走出中堂,绕过繁花绿柳,来到一处深幽的小亭子。 苗槑站在亭外,看着亭中说话的两人,神色复杂。 “你父亲是不是叫东方季?” “是。” “你母亲叫李玉菡?” “嗯。” “你一个人来的京师?” “是。” 慈爱轻柔的声音似乎每问一个问题,身体便会微微颤抖,慈祥老人的脸上布满了喜悦之色。 终于那略有些干枯的手指,颤抖着,伸向东方辞的脸颊。 轻轻抚摸了一下东方辞的小脸,慈爱的老人满脸泪花,另一只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好笑道:“怎么生的这般丑。” 东方辞眼睛微热,热切的笑了笑道:“雷州风大,水多,太阳毒辣,一年四季没有冬天。” “所以才这般黑。”慈爱的老人说着,眼中却满是心疼。 寻常人认亲的场面都是激烈的,又是抱头痛哭,又是互诉衷肠,可东方辞国公夫人却不同,一个虽然看着小却实则已经快五十岁了,另一个早已默默感动了半天,心中早已平复下来。 终于她将手撤回,看着东方辞的笑脸,嘴唇嗫嚅着问道:“他们呢?” “他们?” “你的父母,他们还回来吗?” 东方辞怔了怔,说道:“会回来的。” 她原以为老人认出了她的身份,一定知道父母早已消失,可却没想到,这位慈祥的老人,满怀激动的问自己父母是否回来。 这就表明她并不知道雷州五年前发生的事。 “您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难道上次在东方府便……” “是今天早上。”老人含笑,看着已经长这么多大的外孙,心中欢喜不已。 “嗯?”东方辞不明白,今天早上自己并没有来过啊。 “昆玉的性格我最清楚,虽然喜欢读书,却性子冷漠高傲,被你治的服服帖帖的又来替你求情,我这才问起你的出身,得知你来自雷州东方家,我便猜到了。” “又听你口口声声称昆觉兄长,我确信了你的身份。” “我也是几天前才知道的。”想起之前的见面双方不识,她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 “筱筱教的好,你很有出息。”老夫人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外孙,“就是单薄了些,跟你那没用的父亲一样,书生的身体太娇弱。” 被人骂父亲,东方辞眉毛挑了挑,却并没有反驳。 老夫人看她神情,不由好笑。 “您既然认出了我,为什么人前不敢认我,是因为皇帝陛下吗?” 老人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厉色,她哼了一声,“皇上纵然还对筱筱有心思,也都已经过去了,就算他强硬,国公府也不是好惹的。”说道这里,老人的气势一弱,苦涩摇头道:“是国公,痛恨你爹抢走了他最疼爱的女儿,当年惹祸京师,李家因此退让保全你父母,他心里窝着火,我怕国公心中介怀,再坏了你的事。” “当年……闹的很凶吗?” 老人眼中划过一抹血色,缓缓点点头:“是啊,很凶,几乎血流成河,所以你一定不要轻易透露你是筱筱的孩子。” 东方辞表示明白,她未站稳脚跟之前,她是不会让人知道她的身份的。 不过看老人眼中的忌惮和深深的担忧,东方辞,决定先不将父母之事告诉老人了。 父母的事,她不确定国公府会参与。 还是自己一点一点来吧。 “国公虽然讨厌你爹,却极其宠爱你娘,这些年被皇家监视着,我们不敢派人到雷州去,甚至没有联络。”说道这里国公夫人顿了顿,满脸期待道:“若是你娘想回来,直接回来即可,躲了十几年了,该出来走走了。” “有机会我会传达您的话。”东方辞笑着回答。 第95章 他们生病了 回到灵犀小筑,东方辞一路都在沉思着。 为什么母亲身为国公府的大小姐,就算当年爱上了父亲,也不至于从来不联系娘家。 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皇帝就心中还有痴恋,可毕竟在雷州那偏远的小地方。 而且今日虽然与外祖母想认,可她眼神中的躲闪和慈爱瞳孔里深深的恐惧,令她十分不安。 究竟还有什么能让这个手握重兵的武将世家忌惮的。 跟在她身后,今日并没有发生什么作用的苗槑在踏入二进院之后,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话。 “李家的人,都有病。” 东方辞愕然,诧异回身,看着苗槑那略有沉思的表情和眉宇间点点不解与困惑,并不像是在骂人。 她轻声问:“什么?” 苗槑瑞凤眼端正沉雅的看着她,定定道:“李家的人,都有病。” 东方辞脑袋上蹦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他们生病了?” “是中毒。”苗槑很肯定。 东方辞心中震惊,陡然间脑海里不知为何想出了无数个君要臣死暗中下毒的故事,心中陡然慌张起来。 虽然情况不明朗,但李家是母亲的娘家,她的血脉至亲。 两世孤独,一点血脉,她如何不珍惜。 “什么毒?” 苗槑摇头:“不清楚,男子有毒,女子没有。” “中毒最深的是谁?”东方辞心猛地揪起,生怕苗槑说出令她恐惧的名字。 “国公。” 东方辞松了口气。 “他服过我的药,只是效果不好。”苗槑皱眉摇头,表示对那药的效果十分不满意。 突然想起国公夫人上次来找苗槑开药方,两人颇为神秘,以至于连什么病都不告诉自己,她诧然道:“上次的药方?” 苗槑点点头:“国公夫人似乎知道些什么,却也不知道毒性,只让我开了舒心活血药和解毒丹。” “你不是说女人的病?” 苗槑瞪了东方辞一眼,“国公夫人身上的病自然好了,现在说的是男人的病。” 东方辞讪讪点点头,抬头瞄了眼将近黄昏的天色,知道苗槑这脾气快要上来了,她小意一笑,示意他继续说。 心中腹诽,男人的病这句话很有歧义。 “李家的男人练的是同一种功法,而毒也似乎跟他们的功法息息相关。” “功法?”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她也不想去打听别人的功法,只是李家身为三大世家之手,手握全国五分之四的兵权,谁敢在他们身上下毒。 “嗯。”苗槑凝眉苦思,“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中毒的深浅会跟内力比例相同。”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不想这些了,等明日李昆玉过来,你给他把脉,如果他一人不行,咱们有的是机会去李家查探。” “好。”点了点头,苗槑偶有心得,准备研究一下内力与毒的关系。 两人在中堂站了许久,堂叔这才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少爷,您回来了,你让我办的事,一切顺利。” 东方辞点点头道:“好,三日之后你再去一趟。” 堂叔一愣,点点头,然后用那如慈父般欣赏儿子长大的表情看着东方辞道:“哎,没想到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也长这么大了,眨眼就到了成婚的年纪,若是主人和主母在,肯定会……” 说着他一怔,又摇摇头。 女儿跟别的女人结婚,怕也不高兴。 东方辞笑了笑:“都是权宜之计。” “张小姐不愧是大家千金,做事井井有条,置办起东西来也是调理清晰,让老奴很放心。” 东方辞含笑道:“她的手段在这家宅之内,还并无甚用处,你不知道江南之时,她一人操办一个几十人的诗局,是何等精细周到。” “原以为她娇娇弱弱,却不曾想竟是如此聪敏干练,如今在整理库房呢。” 堂叔似有感慨,却自豪的看着东方辞道:“少爷您是最能干的。” 这话不是恭维,自豪的语气中带着略略的心疼。 “不说这个了,我去李家的事,宫里有传话过来吗?”东方辞很关心皇帝的意思。 皇帝让她去李家探探凌云霄的事,查查两者之间的牵扯,可东方辞偏偏光明正大的将他挑明了。 不知皇帝会不会怪罪。 管家摇摇头,脸色有些古怪道:“没话来,只是听说宫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哦?难不成刺客大白天的又进宫了?” 进宫也伤不到皇帝,毕竟皇上身边还有高公公。 堂叔好笑的摇摇头:“并不是,听说三皇子丢了东西,在整个后花园里翻找,什么都没找到,还把宫里搅的一团糟,重病的陛下直接见他叫到寝殿狠狠的骂了一顿才放他离开。” “那位三皇子最后也没找到丢的东西,可却心情舒畅的走了。” “这算什么大事。” 见东方辞不以为意,堂叔语重心长道:“自那日见过三皇子,老奴便时常关注他的消息,说起来京中众人对这位三皇子的态度很是奇怪。” “如何奇怪法?”东方辞一怔,这一点她倒是没有专门去了解过。 对三皇子的印象只停留在自己看到的那般 贤德,宽仁,爱民如子。 “京中的姑娘们大多对三皇子心生爱慕,可宫中的公子们却对三皇子避之如虎,惧怕不已,诸多皇子中他是最胡闹也是最恣意的,但是朝中百官对他却十分敬畏,这个人流连花巷,不务正业却能收揽民心,老奴总觉得太完美,也太神秘。” 堂叔的话让东方辞陷入沉思,她何尝不觉得三皇子神秘。 可他爱民如子的心是她亲眼见过的,难道还有假? “老奴不是因为皇后才忌惮三皇子的,而是他无权无势却名誉满身本就蹊跷,少爷日后与他交往,还是莫要太坦诚了。” 听着堂叔的话,东方辞陷入沉思。 无论是堂叔的忌惮还是那日宫中所见,皇后无疑是伤害母亲的最大凶手。 而如今张蓁蓁父母被宫中人密令灭口,除了皇后这个跟张贵妃一族素有恩怨的对家,谁还有这么大的权势。 一旦查出这两件事的幕后之人都是皇后,她对三皇子,便不会那么温和了。 纵然三皇子心中慈悲,可恩怨情仇,一码归一码。 正想着,门口护卫回报说孔立和凌云霄来了。 东方辞一怔,疑惑他们两个怎么一起来的同时,猛地拍了一下脑门,道:“卧槽,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了。” 第96章 不熟 堂叔疑惑的看着自家少爷,狼狈的左顾右盼,翻箱倒柜似乎想将自己藏在柜子里或者是桌子底下。 “少爷,您这是……丢什么东西了吗?” 东方辞风一般的跑到门口,朝堂叔道:“堂叔,就说你没见过我。” “啊?”堂叔纳闷,究竟是谁将少爷吓成这个样子。 “少爷,不会是仇人上门吧!” 东方辞摇摇头,突然醒悟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不由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我男装。” 说罢她拍着胸口,继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情莫名慌乱。 昨日,不,是前日了。 前日他与凌云霄相遇,得知那人也喜欢女装的自己心中欢喜的同时,却又发现这厮身上藏着无数的古怪。 许是先前以东方辞的身份被凌云霄拒绝过。 因此,当凌云霄说喜欢无名的时候,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痴恋。 那份被拒绝过的爱,打了个九折。 才让她格外在意凌云霄前夜的异样举动。 同时心中对他也戒备起来。 正思索间,孔立儒雅清淡和凌云霄姿势怪异的一步三摇,两人并肩走来,两个皆俊美的男人,在这昏暗的天光下,照亮了整个院子。 东方辞的目光扫向凌云霄。 挑眉以东方辞的身份,尖酸“啧啧”道:“凌云公子好大个忙人啊,多日不见,怎么今天有空来了?” 凌云霄挑眉,神色间甚是疲惫,他没好气的看了东方辞一眼,哼道:“没良心的,我出去忙生意好几天,回来边听说你要大婚,特意来看你,你就这么挖苦我?” 东方辞挑眉,“哼”道:“是吗,我还以为某人是刻意躲着我呢。” 众人坐下,略有些安静。 孔立一言不发,面带微笑,他今日来是为了听故事的,因此,凌云霄在,他并不想开口。 东方辞却问他:“兄长,你是怎么遇上这个无赖的。” 孔立莞尔笑道:“下了朝便想着来你府上帮忙,不曾想见到凌云兄站在街角转圈圈,便喊了一起入内。” 转圈圈? 这三个字让东方辞脑海里形成古怪的画面。 “噗哧”一笑,东方辞鄙夷道:“扭扭捏捏,凌云兄什么时候改性当大姑娘了。” 凌云霄对于东方辞的嘲笑甘之如饴。 心道这厮果然还是这个态度,茶楼之时,果然是自己相差了。 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无名的踪迹。 左右看了看东方辞四周,他有些狼狈且不耐烦的挠挠头道:“无名呢?” “嗯?”东方辞没有料到他会直接问他这个,还是当着孔立的面。 “你的婢女,她在哪儿?”凌云霄眸中复杂又担忧的问。 “最近京城不太平,我让她出去散心了。” 孔立愣了,不明白她话中的玄机,不明白为什么不太平还让婢女出去散心,这不是找事吗。 凌云霄却骤然站起身来,凌厉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东方辞问:“她……可曾回来?” “约莫昨日晚上回来的。”东方辞捏着下巴,认真的想了想说道。 说罢,她故意转移话题道:“啧,没想到我这婢女还真是魅力不浅,先是引得三皇子殿下来府上求取,后又引得你来关心,别说你跟三皇子一样喜欢我的婢女无名,还是说……你跟三皇子认识?” 东方辞试探。 试探的十分明显,无人听不出她的试探。 这世上见过无名的人不多,好巧不巧,三皇子是一个,凌云霄是一个。 三皇子就不说了,是半夜遇上的,那是无奈之下的一种相识。 可凌云霄呢,现在想想,自己那日在风云楼,那人似乎就是来找她的。 当时被欣喜,震惊,还有莫名的兴奋遮蔽了理智,可现在,她很清醒。 凌云霄一惊,震惊的神色瞬间从眼底划过,一闪即使,他故作茫然的摇摇头,解释道:“三皇子?不熟。” 不是不认识,是不熟。 不熟的意思不排除认识。 东方辞回味着凌云霄话中的意思,轻轻一笑。 想了想她问道:“昨夜在皇宫看到了什么?” 凌云霄一惊,警惕的看向她和孔立。 心道东方辞怎么知道,转念一想,东方辞定然见过名儿了。 可她怎么能在孔立面前说这些。 孔立回以淡淡一笑,摇头道:“昨夜入宫的还有你。” 此时他依然明白,凌云霄来找的婢女,定然是东方辞化名的。 可同时他心中也很震惊,三皇子喜欢上的人竟然也是东方辞。 不知为何突然间心中升起淡淡愁思来。 “原来孔兄已经知道了。”凌云霄心中升起了不舒服的感觉,明明他跟东方辞一路护持着过来,两人相交一直很融洽,可现在不知为何,他有种失宠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昨夜宫中的刺客是个三十多岁的虬髯大汉,手持长剑,内力剑招霸道刚猛,是个绝顶高手,他应该不是决意来杀人的,因为我……看到高公公与三皇子与之对抗,虬髯大汉一触既离,没有片刻犹豫,满宫禁军,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东方辞咂舌:“今日在宫中,皇帝和三皇子都说那刺客是被打退的,却原来……” 心道,皇家果然惯会骗人。 “皇家名声在哪儿,皇室中人肯定要面子。”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东方辞问。 凌云霄苦笑:“自然是屏息躲了很长时间,等我脱身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名儿了。” 自知理亏,素来霸道的眸子里有些淡淡的愁绪和挥之不去的疲惫。 东方辞见他神色,心中也是有些愧疚。 自己逃出生天之后美美的睡了一觉,虽然忙碌,可却将凌云霄的事忘记的干干净净,而后者必定是为了寻找自己,忙碌到现在。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堂叔方才的话。 三皇子在宫中寻找丢失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 三皇子,凌云霄,他们两个究竟有什么关联。 暂时不想这些,她看着疲惫不堪的凌云霄,道:“没来得及给你传讯,是我的失误,名姐躲在国子监,我原来住的院子里,你想去见她就去吧,不要带她出来即可。” 凌云霄一喜,看着东方辞的笑脸很是感激。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着东方辞,东方辞也将那人掩藏的很好,从来不与那人联络,而此时将她的藏身地告诉自己,是不是认可了自己呢。 想到这里,凌云霄浑身疲惫顿时散去大半,精神抖擞起来。 第97章 孔立的微妙心思 站起身来迫不及待的走了两步,又转头看向东方辞问:“还没恭喜你大婚,需不需要我帮忙?” 东方辞摇摇头,眼底裹挟着玩味的笑,朝他挥了挥手。 凌云霄抱拳一笑,转身离开了。 许是两天未睡的缘故,他并不曾看到东方辞眼中的狡黠。 孔立看着她那张浓眉大眼之中的促狭与玩味,那是完全与容貌不符的小女儿家的灵动顽皮,心中一动,心弦似乎被一只轻柔的手指拨动。 “东方辞,无名?可怜的凌云兄,到如今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东方辞苦笑摇头,一脸无辜的摊摊手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虽然相处一年多,可我对他却一无所知道。” 不知为何,孔立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所以,你把他指到沟里?” 那国子监,怎么可能会有无名姑娘。 用脑子想想,国子监是女人可以随便进去的吗? 东方辞“哼”道:“有些人没带脑子,我也没办法。” 她这声轻哼里,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畅快,那小女儿姿态难以掩饰,孔立的心又莫名一沉。 人常说女儿心思难测,总喜欢捉弄喜欢的人。 凌云霄……情敌啊。 厅中环境安静下来,看着渐渐黑沉的天色,东方辞缓缓与孔立说起自己的故事来。 前因后果,林林总总全都说了。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让人相信,让人轻而易举的坦白而不必担心会被泄漏秘密。 孔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从前两人一起在国子监的时候,坐而论道,对弈下棋,对方惜字如金,安静如青山般,这样的人,话不多更让人信任。 听罢东方辞的故事,孔立拧眉良久。 东方辞以为他怕自己对朝廷不利,笑着宽慰道:“你放心,我来只是为了寻找父母和报仇,不会滥杀无辜,必会通过合理的手段报仇。” “若是皇上呢?”孔立担忧的问。 “杀。”东方辞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毋庸置疑,若不报仇,她仅剩两年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单薄的身影宛若一片树叶,随时都可能会被风吹起,可她的神情,却是异常坚定。 “我帮你。”孔立笑了,风轻云淡的说了三个字,声音轻柔,却像是炸雷一般响彻在东方辞耳际。 东方辞震惊了,感动了,却又歉然了。 “哎,不该将你牵扯到这件事里,你本是圣人之后,无数读书人心中的典范,我将身世告诉你,不是想让你帮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不要怀疑我入朝的用心,我不是来祸害大盛朝的。” 孔立摇头,笑道:“可你终究是东方家的人。” 东方辞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摇头道:“从前东方家看中的皇子便能登基为帝,不因为别的,是因为家族庞大,嫡系众多,可现在,整个东方家在京中的,只剩我一人的,早已没有了那些嫡系扶持,哪里还能有什么作为,况且我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东方子期,看着吧,就像我们孔家从来都是无派系的读书正统一样,东方后人选中的人,定然是日后的皇帝,你若认定了谁,告知我一声。” 孔立依旧含笑,说的话却是那么的认真。 东方辞心中不信,她才不相信所谓的命运和天道,孔家能立身于世,乃是孔圣人的厚德和福泽。 至于她?可不敢跟孔圣人比肩。 知道了女子的身世,孔立对眼前单薄的身影多了敬佩与怜惜,他儒雅的笑了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拍东方辞的肩膀,而是用关心的目光问道:“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东方辞笑着摇了摇头。 孔立含笑道:“用的话说,我是靠谱的,所以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我帮你,若我做不到的,你说也没用。” 知道这是孔立故意调侃,于是东方辞也笑了笑道:“我倒是无事,不如帮我查查张默之死的原因吧,我也好给未婚妻子一个交代。” “未……好吧,帮你查。”孔立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儒雅,温暖。 让东方辞有种哥哥般的感觉,就像前世那所孤儿院里,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拉着她的手,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的样子,她感慨,这声兄长叫的不亏。 深夜,凌云霄狼狈的站在国子监辞园房顶,看着简单的两间房和不大的院子空空荡荡一眼便可以看穿,什么都没有, 别说人了,就连一个茶杯都没有。 自从东方辞在这个院子里考上了状元,还是连中三元的风云人物,又颇得圣宠,公主青眼,诸位皇子竞相追逐的人才,国子监自然是要利用这间房的,于是,里面的东西早已被搬空,准备大肆修缮一番,三年之后,又能卖个好价钱。 “可恶的东方辞。”凌云霄深深无奈的咒骂,“我竟然会被你骗。” 皇宫之中,皇帝坐在养心殿里,就着微弱的灯光,打开偏殿里一幅幅画卷。 像是要让这些画卷晒晒月亮似的,他神情专注,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抱着痴恋已久的少女般轻柔。 殿外若隐若现的吵闹声,皇帝皱眉。 “高瑜,宁公主还在闹吗?” 高公公看了眼窗外,小声道:“皇后娘娘不允许公主出宫,宁公主便在昭阳宫里闹了起来,听说一身好功夫,连伊晴等七八个宫女都拦不住,将昭阳宫闹的一团乱。” “皇后就由着她?” “皇后娘娘本就受伤,又拦了公主半日,午间被三皇子点了睡穴,伊晴大宫女只是奉命拦着公主不让来闹您。” “把老三喊来,这妮子朕也招架不住。” “是!”高瑜含笑,老脸宛若笑成一朵盛开的白色菊花,缓缓退了出去。 片刻,他又走进来。 皇帝却看着画沉思道:“一转眼十六年了吧,她怎么还不来找朕。” 高公公扫了一眼皇帝手中的画,长叹一声,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突然响起一事,高公公说道:“皇上,听说东方辞去了威国公府上,还逼迫威国公答应帮他办婚礼,咱们这位状元郎啊,不仅学识好,还有胆气,听说他在李家那刀光斧影的威势下,硬生生凭借一幅画,便让威国公松口,宫外都传开了,所有人都好奇那是一张什么画呢。” 说着,高公公扫到皇帝书中那幅美人图上,眼神微涩。 “听说那小子还当面问李家与凌霄宗的关系,真是个缺心眼的孩子。”皇帝嘴角含着一抹冷意,却突然笑道:“可是朕越来越喜欢那孩子了,聪明,透彻,机灵。” 高公公疑惑:“您刚还说状元公缺心眼儿,怎么突然又夸赞起来了,奴婢有些听不明白。” 第98章 陪着画睡觉 皇帝柔和的虎眸终于在画卷上移开,瞥了一眼高公公,表情微微愠怒中带着一丝责怪:“你会看不出?” 顿了顿他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 “这孩子太聪明了,他看得出朕是在试探他的忠心,朕交待的事他办了,暗中观察的事,他愣是办在了明面上,是想观察朕对她的和李家的态度。” 说到这里,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一叹道:“似乎那日赤霞殿上皇后和张贵妃对他的警惕和不善让他察觉到了什么,虽然依靠朕,却并不真心归顺朕。” 高公公眼珠子动了动,带着可笑的语气道:“都是那些纳妃的传言,吓到状元公了吧。”说道这里,高公公肩膀一垮,惋惜并感同身受道:“想状元公连中三元的才子,何等高傲,突然要担心风骨和名节问题,小小年纪能这般稳重,依然很是非凡了。” “所以他才要把这问题摆在明面上,故意气朕,办了事却还让朕无法指责。”宽大的袍子锦绣堆砌的一般华丽,皇帝坐在软榻上,右手抚摸着左手拇指上的墨色玉扳指,目光莫名跳动。 “他也想找李家当后盾,虽然他对朕的太子和老三很好,可因为皇后的缘故始终无法相信王家,哎……” 这一叹,似乎夹杂着无限的落寞与复杂,太子若未残废便好了。 李家,曾经那里有他日思夜想的人。 因为那个人,他现在都没有动李家。 不知何时,他的眼角杀气隐现,看的高公公心头一震,低头敛目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心道状元公怕是要倒霉了。 “这么怕做什么?东方辞是朕在这世上最后的乐趣,朕才舍不得杀他。”好笑的看了一眼高公公,皇帝想起东方辞那张脸,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不知在朕的皇子中,她选中的又是谁呢?” 高公公静默,他哪里敢说,若将东方辞是东方后人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京中皇子们又要疯狂了。 正想着,却听皇帝笑道:“将这些收起来吧,放在朕的枕边。” “是。”高公公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幅画,将之卷起来,放在皇帝枕头边上,大床的内侧,并且轻轻的给这幅画,盖上了被子。 服侍着皇帝躺在另一侧。 这是皇帝独睡的习惯,陪着画睡觉,就像画里的人就在他身旁。 高公公已经习惯了皇帝这样的怪癖。 吹了灯,房间内安静下来。 唯有那龙床上,一双虎眸望着穹顶,亮的发光。 昭阳宫内,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凌云霄,没有更换衣服,只是撕下了人皮面具,走到了这位已经哭泣到浑身抽搐的妹妹身边。 看着曾经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妹妹,哭成了泪人,可怜兮兮的坐在角落里。 蜷缩着身子,像是被遗弃的稚童。 他不由摇了摇头,心中也感苍凉与崩溃。 心中恨恨的念道:“可恶的东方辞,一人成婚闹的我们兄妹二人心力交瘁。” 听到他的声音,公主泪珠滚滚抬头看向他,委屈沙哑的声音喊了声:“三哥……” 原本飘逸潇洒的男人,此刻脸上蒙着一层灰气,两天的忙碌早已没了那身飘逸的气质,颓废和萧索的气息笼罩全身。 兄妹俩宛若两个失魂落魄的战败者,并肩坐在一起相互取暖。 “就算东方辞她不结婚,你们俩也无缘。”看着妹妹倔强的眼神,梨花带雨的可怜小脸,三皇子无奈安慰着。 “哇……”此言一出,公主毫无征兆的哭了出来。 三皇子皱眉。 “你来干什么,呜呜呜,原以为你是来给我做主的,谁知你是来看笑话的,你走,泥奏凯……呜呜呜。” 说道最后,公主话都说不清楚了,只顾埋头哭泣。 “闭嘴!”声音并不狠厉,却格外严肃。 公主的哭声顿时一收,眨巴着朦胧的双眼看着自己这位哥哥。 “哭什么哭,你又不爱她。” “那也是我的东西,我让全京城都知道了,他现在订婚,让我的面子放哪里?”宁公主委屈。 她承认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可到嘴里的鸭子飞了,她还不能哭一场啊。 “父皇也不帮我。”她瘪瘪嘴,抽噎着抱怨,小脸委屈的不行。 “父皇已经很纵容你了,不然你堂堂长公主在宫里闹的鬼哭狼嚎,没有一个人靠近,你以为是他们不敢吗?不还是为了你的名声。” “只要东方辞不订婚,我才不要名声呢。” “傻话。”三皇子看着这个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妹妹,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别犯傻了,哭也哭过了,这事儿就过了,你俩是怎么都成不了的。”三皇子不忍挑破东方辞是女儿身的秘密,看着妹妹为一个女人苦恼,心里又气又怒又无奈。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公主眨眨眼,擦干泪水,眼角仍有不甘。 三皇子耸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今天也被东方辞给耍了。” 两人身边早已累瘫痪的几个宫女早已退了出去,唯有大宫女伊晴在两人身侧伺候,听到三皇子这句话,妙目流转间满是惊异。 “他这么厉害?”宁公主显然不信。 谁能耍这位三哥啊,那可是从小的霸王,奸诈的鼻祖。 “啊!”脑门被哥哥弹了一下,宁公主皱眉。 小女孩儿闹过了,哭过了,本就不甚入心的朦胧爱情就这么轻轻在哥哥的一指间驱散。 少女心性,片刻风云变化,已然雷雨转多晴。 “先让她得意几天,总有一天我会让她认输的。” 宁公主点点头:“嗯,哥哥,帮我报仇。” 三皇子伸手又要弹她的脑门,公主纤美的小手连忙捂住,身体也往一边躲了躲。 “想报仇自己去,在这里撒泼出去又没胆了,以后别说你是我妹妹。”三皇子很是嫌弃的目光扫过去,眉宇间的疲惫在这暗淡的月光下显得有些沧桑。 “跟我说说东方辞怎么耍你了?”公主好奇心起,挽着哥哥的胳膊撒娇起来,若不是莹莹泪水在她脸上留下两道痕迹,谁都看不出这位公主刚刚还哭过。 三皇子看了大宫女伊晴一眼。 伊晴蕙质兰心的起身离开。 三皇子也拉着妹妹的手,往昭阳宫外走去,那些四周守卫的将士,早已消失。 宫中恢复了平静。 皇帝也闭上了眼睛。 宁公主却震惊又好笑的看着哥哥郁闷的脸,又开心又佩服,又想到东方辞对她心意的无视又是恼怒起来,痴痴傻傻的竟是一夜没睡着。 “东方辞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好看。” 第99章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天启四年,要说这半年是谁最出风头,那无疑就是新科状元东方辞。 六月初八,这是个十分吉利吉庆的日子,宜嫁娶,宜兴宅,这是张蓁蓁入京的第五天,也是东方辞定亲的日子。 这位江南才情震慑四方,京中颇受皇帝宠爱的新贵,民间传言的花心大萝卜,终于要订婚了。 今日,任何人都无法掩去他身上的光芒和喜气。 此时的东方辞脸色红润,蜜色的脸颊上布满红晕,一身大红锦缎长袍将她的脸衬托的更加灿若朝霞。 “咕嘟嘟”她又饮下一大口酒。 “状元公豪饮,能得国公夫人亲自为您做礼。”李玉成举着杯子来给东方辞敬酒。 威国公这处别院里,花团锦簇,富贵云集,来往皆是权贵高官,无论是将领还是亲朋故旧,全都在此列。 每一个,东方辞惹不起。 比如眼前这位拼命灌自己酒喝的庆国公世子李玉成,他身旁十多个权贵子弟围在东方辞身旁,不给东方辞任何喘息的机会。 似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世子,你是不是嫉妒状元公了?”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赢了李昆玉那小子的,别说是侥幸,信不信我跳起来打你。”长信侯世子一脸玩味的看着东方辞,摇了摇手中的酒杯。 香浓的酒水肆意扩散,浓郁的味道不必饮,便能将人熏醉,东方辞看着那杯酒,双眼朦胧。 四周无数人笑看着他们胡闹。 东方辞连连苦笑作揖:“诸位世子就饶了下官吧,下官自问没得罪几位啊。” 她一脸苦恼,那摇摇摆摆的样子,看的众人哂笑。 “谁让你把李家老大老二指派去门口做迎客童子了,你欺负他们,我们就欺负你。”众人轰笑着,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东方辞连连摇头:“是我错了,是我的错。” 感情这些人是为李昆玉和李昆觉打抱不平来了。 脸上带着浓浓的懊悔,早知道就不该应承与李昆觉那不算赌约的赌约。 此时的单薄少年,哪里还有曾经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模样。 凉亭下坐着叙话的一群老者,或肃杀或稳重或儒雅抚须,笑看着这闹成一团的年轻人。 “看那小子,活像是泡在酒缸里的小耗子。”国公夫人指着摇摆的东方辞,她头上带着宝石蓝的抹额,抹额上镶嵌着雪白的珍珠,慈爱的脸上满是笑容。 众人谁也没有看到她眼角那几次氤氲出的雾气,和那从骨子里透出的骄傲。 这是她女儿给她送来的外孙,她的亲外孙。 宴席尚未开始,东方辞便已经被人灌醉,她通红着脸,装醉喃喃:“蓁蓁,蓁蓁……” 离她最近的几个公子自然听到她的声音,面带暧昧猥琐笑闹道:“哈哈哈,快请张小姐,咱们的状元公想她了。” 终是国公夫人心疼外孙,吩咐管事道:“时辰差不多了,让张姑娘出来吧。” 三媒六聘,已经进行了一半,眼瞧着再不正式开席,自己这瘦弱的外孙,怕是就要醉倒了。 想起外孙的大手笔,国公夫人也不由动容,短短三天,聘礼筹备了十多里地,浩浩荡荡的从灵犀小筑而来,在城中主街饶了个圈才进入国公府,大摇大摆的将前院堆满,何其壮观。 这聘礼,皇帝大婚也没有这么盛大。 “一群混小子,趁我和大哥不在竟敢欺负李家客人,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李昆玉恶声恶气的从前院过来,他身旁跟着面色冰冷肃杀的李昆觉。 诸位世子惧怕两人,瞬间老鼠一般躲了起来。 孔立笑着走到东方辞身旁,递给她一杯茶笑道:“听说你滴酒不沾,沾之既醉,怎么今日如此凶饮。” 东方辞饮了口茶,无奈揉着脑袋红透了的脸无奈的笑着摇头:“服了药还是有点晕,这群二世祖。” 孔立怜惜的看着她,神奇的领悟了二世祖的意思。 “子期贤弟,等过了今日,这些人便都是你的朋友了。”李昆玉走到东方辞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东方辞却一手端着茶,醉眼朦胧的看着正前方,轻“嗯”一声。 尊贵云集的院子里,十几桌流水席尽头,那一角致韵悠长的八角月洞门处,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环绕着一个绝美的人儿,缓缓走来。 女子终于褪去了白衣如雪的素雅,一袭淡紫色流苏惊涛裙,乌黑柔顺的长发上簪着蝴蝶金簪,肤白若雪,长颈若天鹅般高雅。 她的长相在这一群人中,容貌并不算最美的,可她周身的气质,却是难得的娴静温雅,外表柔弱却内在坚韧的她,在这群花团锦簇之中,最是出众,也最美丽。 国公夫人身为这次的主办者,贵气十足的走出亭子,亲切的拉着张蓁蓁的手,另一只手拉着东方辞的。 老夫人虽然年过半百,却身子硬朗,语气豪壮:“李家有二十多年没有办喜事了,多谢诸位肯来捧场,给大家介绍两个人,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听着这位大盛朝最具威严的老夫人的话。 东方辞晕眩无力的手被老夫人牢牢的握着,手心里传来的温暖令她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这小子,乃是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东方辞,而这姑娘……是老身认的干孙女,以后京都,李家就是她的娘家人,谁干对老身的孙女孙女婿动手,老身的儿子们、孙子们可不会放过他。”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在院中所有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角落那一处人影身上,浑身气势浑然凌厉。 那人瑟缩一下,躲开了老夫人的目光。 东方辞怔怔的看着自己这位外祖母,传说她也是上过战场,杀过胡蛮的英勇女将。 从前只觉得她慈爱,此时东方辞才从外祖母的点滴话语间,感受到她骨子里的英气。 想必母亲是像极了这位外祖母的。 “我这孙女是个出了名的才女,我这孙女婿也是个出了名的才子,如今才子佳人,男才女貌,缔结良缘。”老夫人气势逼人的看向众人,仿佛在对所有人说,这两个人我保着。 她慈爱的看着东方辞与张蓁蓁,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今日老身为你们保媒,你们不必在意世人的眼光,老身只希望你们两个幸福。” 这句话语重心长,老夫人心情复杂,眼睛微微湿润。 这句话,她曾经对女儿女婿也说过。 她不知道那两人过的怎样,却希望外孙和外孙媳妇能幸福。 就在她的眼前,平安顺遂,一生幸福。 李家大老爷朝两人走过来,身后的家丁手中托着托盘,红绸之上,是两个展开的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东方辞,张蓁蓁。 天启四年六月初八。 这婚书,正是东方辞目前最需要的武器。 “婚书已然书写,一会儿我亲自拿去府尹衙门入案,两位择吉日大婚即可。”说道这里,严肃木然的大老爷突然嘴角勾笑,暧昧道:“丑话说在前面,一日未曾完婚,你们便不可作出出格之事,明白吗?” 东方辞小脸一热,本就通红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 我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啊。 张蓁蓁却是微微羞涩,突然想到东方辞女子身份,又有些失落。 “按个手印吧。”大老爷吩咐家丁将两个婚书分别拿给两人。 与张蓁蓁相视一笑,东方辞爽快的按了,而张蓁蓁却是略有犹豫,片刻之后也按了。 家丁将两份婚书交换,每一份上都有双方的手印,才算契约缔结。 东方辞看着自己名字旁边有一个小巧的拇指手印,感慨一笑,正要对着自己的名字按下去,却突然听到耳边一声娇斥。 “慢着。”那声音清脆,略显稚嫩,语气却有说不出的威严。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 众人也随着那声音来处望去。 第100章 发疯的公主 只见宁公主一身华丽宫装,藕荷色流光溢彩的锦缎长袍,踏着飞凤绣花鞋,头上簪着金钗步摇,随着那雍容华贵到光彩照人的身姿气势汹汹的走来,凤翠铭铛,玲珑脆响,十四岁的少女走出了持剑杀人的俏冷气势。 “东方辞你不给我个交待,别想轻易与旁人订婚。”宁公主眼神如刀,似乎要将东方辞凌迟。 东方辞看到宁公主,顿觉头疼,原本微醉的心头陡然一凌,瞬间清明,酒意已然全部散去。 张蓁蓁担忧的望向她。 东方辞笑道:“别担心,有我呢。” 只是,当他看到公主身后,八角门外走出来的一群人,她只觉得头顶似乎有秃鹫飞过,盘旋在她身边,等着她死亡之后来啄啃她的身体。 这是什么阵仗啊,宫里这些人都闲的没事吗? 宁公主身后跟着的,是高公公和她的几位兄弟。 皇子们一个个带着幸灾乐祸的笑,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极其懒散的迈着八字步飘了过来。 东方辞只觉头皮发麻,乔迁之喜那日,她将二皇子一派得罪了个干净,没想到素来与二皇子不和的宁公主,竟然跟他们走在了一起。 左右看看,没有寻到三皇子的影子,东方辞心中哀嚎,这次怕是有的闹了。 面对一马当先,气势逼人的宁公主,东方辞尴尬的笑了笑,走上前去拱手行礼:“见过宁公主殿下,二皇子殿下和几位皇子殿下。” 来的皇子太多了,她无法一一叫出排序,便一股脑的笼统拜了。 宁公主满脸煞气的看着东方辞,娇俏的下巴傲然凌厉的扬起,几乎要翘上了天去。 几位皇子幸灾乐祸的瞥了东方辞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东方辞给千刀万剐了。 高公公却平静的站着,他手中紧紧握着圣旨,却并没有要宣读的意思,只是安静的站在众皇子身后。 毕竟是皇子公主来到,威国公府中虽然富贵云集,可毕竟还是有些人要过来行礼的。 “见过宁公主……” 众人还没有行礼,便被宁公主宽袖一挥打散了他们接下来的话:“都起来。” 众人立即噤声。 秀美的凤眸凌厉如刀的看着东方辞道:“东方辞你说,你为什么选她不选我?” 她想不通,虽然不是爱情,可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是被抛弃的一个。 公主纤细的手指指着娴静紧张的张蓁蓁。 指尖寒芒闪烁,她连余光都不给那所谓的江南第一才女。 东方辞笑道:“宁公主,您这说的哪里话,下官……微臣哪里有选择的余地,微臣与蓁蓁的婚事早就定下了。” 宁公主哼道:“别狡辩,论容貌,论出身,我哪里不如她?” 贵不可言的公主终于将目光移向张蓁蓁,只见淡雅的女子姿色只能说是中等,那身娴静的气度加分也不过是偏上,素色蝴蝶钗看起来又俗气又没品位,哪里能与高贵的她比。 看到这样的张蓁蓁,公主心里的酸泡泡“咕嘟咕嘟”的冒的更欢腾了,仿佛被这样容貌的人比了下去,就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般,让她丢脸不已。 大大的眼眸里满是质问。 东方辞没有回答她,而是默然走到张蓁蓁身旁,牵着她的手,目光柔和而自信,那几乎夺眶而出的欣赏与痴爱,任何一个人都感受得到。 “蓁蓁她在我心里是最美的。”东方辞轻轻说着。 温柔的声音带着沙哑沉醉的朦胧,就像是醉酒的人看到此生所爱而说出的最真实的话语。 没有什么花哨的技巧,没有什么孟浪的言语,只是直白的叙述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酒后吐真情。 可往往真情只是令少数人开心的,比如此时的张蓁蓁,她有些恍惚,对上东方辞因为饮酒而染上水雾的眸子,她似乎忘记了东方辞的性别,只沉醉在那柔情的目光中。 “啊……”宁公主没好气的大叫起来。 跺脚摇头,浑身气得发抖,毫无形象可言,活像是与老母鸡战斗的雏鹰,虽然气焰嚣张,却奈何打不过。 看着这样的宁公主,知道她性情的人,开始为东方辞担心起来。 国公夫人与亭中那些老者,甚至流水席上肃杀的将军们无动于衷,只是淡然的看着,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能教养出这样的公主,真替皇后觉得丢人。 “张蓁蓁,本宫要跟你决斗。”宁公主干嚎一声之后,气焰滔天,随手抽出身旁护卫的剑,剑尖直指张蓁蓁,满脸挑衅。 “本宫将话放这儿了,不管你有什么妖媚手段,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泡影,你若是赢了本宫,本宫日后绝不找你麻烦,若你输了,离开东方辞,从此离开京师,你要什么本宫给你什么,敢不敢应战!” 娇俏的小脸上满是肃杀,霸道的话语从那稚嫩的樱桃小口中说出来,声音略显尖锐,满座震惊的看着她,宁公主却混不在意,一幅江湖剑客的模样,自称本宫,不伦不类。 众人的震惊不是她的气势,也不是畏惧她的身份。 震惊的是她身为公主,却格外的野蛮粗俗,令人刮目相看。 宁公主怕是发疯了吧。 二皇子为首的皇子们面带阴笑,似乎宁公主丢脸令他们很开心。 高公公长叹一声,看着宁公主满脸怜惜。 心道这没有受过挫折的孩子啊。 国公夫人已经笑出声来,她早已回到了亭中座位上,对身旁的老者们说道:“这公主,我倒有些喜欢了,难怪昆玉和昆觉都喜欢她。” 众人古怪的看着她,原来国公夫人好这口,看来自家的孙女也该调教调教了。 东方辞站在张蓁蓁面前,挺胸抬头,面色渐渐冰冷下来,她正色道:“公主殿下,微臣说过,蓁蓁是个弱女子,不会武艺,您若是恨我,砍我几刀又何妨?”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美酒酿出的红晕一直在她脸上挥之不去,可那冰冷无情的眸子,和那傲然不屈宁死不折的眼神和意志,瞬间刺痛了公主的心。 宁公主握剑的手指颤抖,她挥剑便要刺向东方辞。 东方辞的身体被张蓁蓁推开,她挡在东方辞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眸色同样坚毅。 东方辞身体晃了晃,心中大急,心道酒喝多了真坏事,她有些站不稳。 急忙拉了一把张蓁蓁。 宁公主手中的剑,在张蓁蓁面容前一寸险险停住,没有伤到娴雅的女子。 东方辞心有余悸怒道:“皇甫宁,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除了仗势欺人就不会别的了吗?” 这话说出,满座震惊。 震惊与她的胆大包天,众目睽睽之下,这是要对抗皇权了吗。 亭中老者们却是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欣赏的看着那身形微晃的单薄身影。 高公公也睁大了眼睛,片刻又恢复平静。 在威国公的别院里,怎么会让公主真的刺中院中贵人,因此,那剑并不是因为东方辞的拉扯而停住的,而是一个面色沉稳的将军持圆盘般大小的盾牌格挡的。 那将军朝公主拱拱手,站在一旁,一脸警惕。 公主见杀又杀不了,听着东方辞的话她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实在难解心中愤懑委屈和莫名扭曲的不甘,她一把甩掉手中的剑,公主冷着脸看着张蓁蓁道:“好,我不比武,咱们比别的,本宫还不信了,她真的什么都会?” 东方辞放下了心,心道这宁公主还真是小孩子心思,受不得刺激。 她身体有些软绵绵的,酒劲儿后发,蜜色的小脸越发红了,她看着宁公主道:“我替她与公主比。” 是她将张蓁蓁卷入这场乱局,便要保护她不收任何伤害。 宁公主鄙视的看向她:“女人的战争你插什么脚,你不配跟本宫说话。” 她气得雍容素雅和礼仪规矩全都忘记了,说话很是尖酸刻薄,可听在众人耳中,却很正常,因为她有这个资格这样说。 因为她是大盛朝皇帝的嫡公主,金尊玉贵,万千宠爱。 东方辞张了张嘴,有些无法反驳,正在她想再次用激将法的时候,一个小手扶着她的胳膊。 沉静素雅的才女,稳重娴静的笑了笑道:“我来吧,如公主所言,这是我们女人的事。” 东方辞担忧。 张蓁蓁却坚定道:“我要立足京师,公主是个不错的阶梯。” 东方辞默然。 第101章 嚣张 看着这两人有商有量,低声说着什么,那相互扶持着的身影格外和谐温暖,正所谓郎情妾意不过如此。 这一幕太过刺眼,宁公主原本就一肚子憋屈不甘的怒火更加旺盛了,她“哼”道:“怎么?你们两个还想商量什么阴谋诡计害我,不过是一场比试,何必呢?” 东方辞缓缓抬头,轻轻笑了笑道:“公主您今日闹这一出,才是何必呢?” 她毫不退让,仿佛今日之前对宁公主的所有恭敬与小心,都是装出来的一般,今日的东方辞没有半分客气,撕破脸之后的针锋相对,不留情面。 孔立诧异的看着东方辞,他的印象中,东方辞对宁公主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如今怎的像是变了性子。 宁公主气极反笑,看了一眼四周,傲然道:“别忘了你是怎么对我的,从前的一切我都忍了,可今日,本宫断断忍不下,就算有威国公夫人给你做主我也不会退,今日必得分出胜负来。” 张蓁蓁能感受到东方辞极力控制摇晃微颤的身体,似不愿在人前暴露她的脆弱。 她心酸的拍了拍东方辞的手背,柔声道:“相信我能处理好。” 然后,那柔婉的女子,温柔如水扶着东方辞坐在最近的椅子上,目光流转间迸射出强大的自信与百折不挠的傲骨。 她是才女,是江南第一才女,名声不虚,有何可惧。 这一幕落在在场众人眼中,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他们是东方辞,也会喜欢张蓁蓁。 才女婉约,如水温柔,虽容貌不是最绝色的,可有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的女人呢? 再看公主像是个随时爆炸的炮竹,寻常男人必须敬着,从着,顺着,哄着,任性刁蛮,谁受得了。 就连国公夫人也对这个外孙媳妇,越看越喜欢。 知道疼人的女人,从来都是幸福的。 坐下的那一刻,东方辞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来的酒意与体内的毒冲突碰撞,瞬间疲惫起来,神情萎靡,除了一双亮的惊人的眸子,其人就像瘫痪在椅子上一样,诡异而又古怪。 孔立担忧的看着她,而后转身离开,脚步略显仓惶。 张蓁蓁却不卑不亢的朝宁公主行了个礼,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气势逼人的女子,面对面站在一起,金与紫的对撞,如霎那间盛开的绝美烟花,耀亮了整个院子。 “不知公主要怎么比?”她声音柔柔的,温婉若游丝般缠绵娇柔,可她的表情,却是任你风吹雨打却岿然不动的坚韧,宛若紫竹。 “不如跳舞?”宁公主乜斜着眸子看着她,俏丽的小脸上满是玩味挑衅的笑。 听到这四个字,东方辞绵软的身子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微微颤抖。 不如跳舞? 脑海里突然响起另一个世界的旋律,不如跳舞,什么都不如跳舞。 嘴角微微勾起,东方辞眸子里闪过一抹玩味的揶揄。 张蓁蓁一愣,略有迟疑。 让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无数诸侯公卿面前,突然让她跳舞,她确实有些羞涩内敛,毕竟女儿家闺中练舞,大多不是为了展示而是为了舒展身姿,让气质更优雅而已。 见她为难,宁公主眼中大放异彩,她冷笑道:“本公主尚武,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一身武功,状元公说你不会,你不会本公主便是仗势欺人,怎么?这舞蹈你也不会?” 冷哼一声,宁公主不屑道:“难道非要挑选才女最拿手的比试才行?若是这样,本公主倒也无所谓认输,只是……若如此,本公主也不介意以权压人一回。” 宁公主身为公主,虽然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娇惯着,可也知道宫中规矩礼仪,读书女红她虽然不喜欢,却也必须学,最爱的武功,其次便是舞蹈,无他,因为她性子活泼跳脱,最不喜欢死气沉沉一动不动的东西。 而舞,则是每个闺中小姐必须学的东西,因此,宁公主提出来,就算张蓁蓁不愿,也无法拒绝。 众人的目光看在两个女子身上,略略一想,确实觉得不公平。 张蓁蓁沉默,略一咬牙,她点头答应:“好,我答应。” 宁公主自信一笑,勾唇笑的十分嚣张。 却听张蓁蓁又道:“除此之外,君子六艺,琴棋诗画,舞与武,此十二项,同时比,如何?” 她是才女,若这一战无法展示自己的才,而是舞艺这等末流比试,纵然赢了能有什么好名声。 对方是公主没有人敢议论,而她呢? 届时京中百姓议论起,她江南第一才女只会跳舞,岂不是舞姬那般下九流地位,说不定还会被人嘲讽她狐媚勾人,她要扬名的不是末流,而是真正的才学。 宁公主眨了眨眼,心道有武,有舞,还有礼乐射御这六项,她自认是必赢的,琴棋也有一争之力,因此傲然应道:“好,本宫跟你比,就让你这江南第一才女输的心服口服。” 面对宁公主的自信与傲慢,张蓁蓁只是谦和一笑,如扶风弱柳般,恬静淡然。 一个似斗鸡,一个似若水,两个极致的美人似乎将这天地从中间划开般,泾渭分明,高下立判。 国公夫人站起身来笑道:“没想到区区订婚,便能遇到如此盛况,我大盛果然人才济济,不如就由老身给你们做裁判吧,这吉时马上就过了。” 东方辞静静的看着院中的情形,她对张蓁蓁很有自信。 她看中的人,岂是一般籍籍无名之辈。 暗中积蓄力量,她用内力化解醇酒所产生的酸软之感。 莺莺燕燕,翠树绿枝环绕的院中,众人早已将地方腾出来,留给那杀气腾腾的两个人。 国公夫人淡淡一笑,宣布开始第一项比试。 “第一局,棋。”国公夫人说罢,众人都笑了。 整个京师,或者说整个大盛朝,有谁不知道李家尚武尚棋,棋痴无数。 两位绝美女子对面而坐,尚未开始落子,宁公主抢先说道:“张蓁蓁,若本宫赢了,你必须滚出京师。” 和婉的张蓁蓁想了想,看了东方辞一眼。 东方辞轻声道:“若你输了,我陪你一起离开。” 张蓁蓁一怔,脸颊略红一抹羞涩骤然爬上脸颊,她羞涩点点头:“如公主所愿。” 虽然眼前的两人让宁公主觉得刺眼,可她却仍有一种胜利在望的自信,噙着凌冽肆意的冷笑,当先落子。 东方辞闭上了眼睛,嘴角上扬。 第102章 惨败 曾经张蓁蓁追着她讨教棋艺,东方辞与她对弈无数次,后者虽然不是她对手,可却沉稳内敛,内心锦绣盘算,不可为不深,若她不全力以赴,怕也会一败涂地。 没有人注意她,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对弈的两个女子身上。 唯独国公夫人怔怔的看着东方辞嘴角的那一抹笑容,无声的笑了。 棋子落玉盘之声,清脆敲击在众人心头。 宁公主落子越来越犹豫,而反观张蓁蓁,依旧是那般温雅淡然,宠辱不惊,优雅的落子,不疾不徐的模样胜负早已了然于胸。 宁公主越下越震惊,直到张蓁蓁将她所有的棋子围追堵截成了死局,她才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温柔纤弱的女人。 “这不可能,连父皇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怎么会……” 听着公主的声音,四周之人皆面色古怪。 皇帝下不过公主?怕是有意让着她吧。 不过能在皇帝让子的情况下能赢,宁公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众人不由对赢了宁公主的张蓁蓁肃然起敬起来。 不说皇帝有没有让这公主,公主赢了皇帝,而张蓁蓁赢了公主,岂不是说明张蓁蓁的棋艺,已然超越了皇帝? “咦,这棋风怎地如此熟悉?”捏着下巴,将英俊的俊颜托起褶皱的手指微微颤抖,李昆玉惊讶万分,看了看张蓁蓁,又看看坐在椅子上含笑的东方辞,他恍然惊呼:“我说这棋风像谁,原来是状元公的棋风。” 东方辞无奈摇头,笑道:“江南之时曾对弈,蓁蓁几次赢我,说来惭愧,也就盲棋我能胜她。” 李昆玉震惊:“她?赢你?” 俊俏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一次都没赢过这个怪胎,如此说来他在京师名声在外,竟还不如江南一个女子? 东方辞点点头:“正是,与蓁蓁下棋,甚是畅快。” 一语罢,满座震惊,李昆玉大受打击。 张蓁蓁含羞道:“哪有那么夸张,小女子奇异不精,总是输给公子。” 国公夫人慈爱的看她一眼,赞道:“不必自谦,你的棋力实乃上品。” 听到祖母的赞誉,李昆玉脸色有些红了,此时已经不是受打击了,而是自卑了。 宁公主哼道:“这次是你侥幸,还有十一项呢,接下来比什么?” 她不服输,虽然输了可她不在意,她的强项不在此。 想到这里,她眼角划过一抹狠厉,赶快来比武吧,这样她只要把对方一棍打残了,接下来的比试,自然是她赢。 琴。 宁公主一曲锦绣玲珑曲,花团锦簇,贵不可言。 张蓁蓁相思哀愁,似随手而作,喜怒哀乐悲愁变化皆融与琴中,众人感同身受。 在场之人,一半是军中将领,一半是朝中重臣,哪个没有经历过悲伤坎坷,能令他们动容且想起封尘已久的伤心往事,刨开他们历经磨难的心房,技艺该是何等高超。 琴之一技,张蓁蓁稳赢。 射。 宁公主噙着笑,一脸傲然,一扫前两句输阵的憋闷,手举长弓跃跃欲试,豪气万丈,那金黄的凤钗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刺目的光芒,一如她现在必胜的心情。 “我认输!”张蓁蓁含笑,淡淡的弯腰躬身,说了一句认输。 宁公主身上的光芒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俏脸因愤怒而涨红,她指着张蓁蓁,半天说不出话来。 众人面面相觑,忍俊不禁,却不敢嘲笑出声。 “你无耻……”宁公主终是宫里出来的人,骂人都不会,这词明明是用来骂男人的,被公主用来骂张蓁蓁这清雅柔婉的女子格外不符。 东方辞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无耻!”宁公主瞪着东方辞,面色阴沉的又骂。 东方辞瘪瘪嘴,没有反驳。 她怕这个外表凶恶,内心纯良没什么心机的公主殿下真的被逼疯了,她于心何忍。 武。 张蓁蓁继续干脆认输。 宁公主气得小脸铁青,看谁脸色有异,便狠狠剜过去,连皮带血连着肉的怒火升腾。 张公公上前,轻轻提议道:“公主,要不咱们不比了吧,二比二平也算是平局。” 公主憋闷了这么长时间,心中实在不甘。 被太后关在寝宫禁足,被三哥安慰,被母后责骂,被父皇警告她都只能忍,可今天,一个区区张蓁蓁,她觉不能忍。 她倔强中带着委屈的坚强道:“不是十二项吗?本公主说到做到,不比完绝不走。” 御。 张蓁蓁依旧认输,认的干干脆脆,心服口服。 却无人指摘,因为她确实技不如人,没练过就是没练过,她一个江南柔弱闺阁大小姐,没练过武没什么丢人的。 大盛朝本也是以文治天下,武力只是辅助,因此,武技输了,并没有什么。 礼乐诗书画数。 张蓁蓁以压倒性的姿态胜利。 礼乐之正规,宏大,肃重,令人侧目。 诗词书法画技只绝妙,精巧,致韵令人赞叹回味。 术数之婉转曲折,九曲回廊般反转测算,令人敬佩。 这场比试,所有人心中都认可了张蓁蓁的才,江南第一才女,名副其实。 时至今日,她已然胜了八局。 宁公主挫败,可她的高傲告诉她不能临阵脱逃,她倔强的站着,眸中似有水雾朦胧。 高公公叹息不已,同时看向张蓁蓁的目光微微冰冷。 这女子看似柔婉,实则内心坚毅,竟能将一国公主逼迫至此,其心……不善。 “这最后一项,可还要比试?”国公夫人也开始心疼起公主来,看着两人问道。 “比,怎么不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不反悔。”宁公主标枪一样的站着,话语间自然生出一股豪壮之气。 张蓁蓁心生佩服,微微躬身道:“这一局,民女认输。”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公布比赛结果:“宁公主胜四局,张蓁蓁胜八局,张小姐技高一筹。” 欣慰的看着张蓁蓁,国公夫人心道,怎么这母子俩都喜欢文弱读书人呢? 一点都不像她。 听到结果,宁公主的泪水,簌簌落下,无声无息。 满座具静,这样的场面,无人敢欢呼,也无人敢奉承,只是默默地看着哭泣的公主,所有人心中皆是复杂无比。 民女赢了公主,何其悖逆,何其可笑。 可是谁都笑不出来,因为那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公主正在哭泣。 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娇弱花朵,在没有经过风雨的十四年里,第一次经历风吹雨打,虽性格坚韧,却仍旧委屈的哭泣。 宫女轻声安慰,越是安慰公主的泪水就越汹涌。 满院静默。 皇子们幸灾乐祸的看着东方辞,将宁公主惹哭了,打了皇室的脸,看她还怎么在父皇面前得脸。 他们已经能想象到父皇震怒之下将东方辞凌迟的场面,何其爽哉。 “东方辞,你死定了!”二皇子阴厉含笑指着东方辞说道。 第103章 对峙 东方辞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看着恬静中带着些羞涩与惶惑的张蓁蓁走来,秀美的眸子中满是担忧,东方辞拍了拍她的手,轻轻道:“一切有我。” 宁公主旁若无人的走到角落里,哭成了泪人。 高公公躬身安慰着她,细声细语的说的尽是至理名言,他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对这公主也是疼爱。 可他对东方辞的眼睛里,却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是淡淡的,淡到极致的惋惜。 二皇子这个前些日失了皇帝宠爱的皇子,终于站了出来,他指着东方辞,对身后护卫道:“给本王将这个胆大包天,不敬皇族,藐视皇家威严的小子抓起来,送去宗人府受审。” 几位皇子们身后的贴身侍卫都走了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腰间佩刀,步履间裹挟着浓郁的杀气。 皇子们心中似乎裹挟着怒气,因为东方辞他们惹怒了皇帝,因为东方辞他们被禁足,大盛朝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失宠了,与他们的关系渐渐疏远,甚至有些人冷嘲热讽起来。 心高气傲的他们哪里受得了这种罪,此时看着东方辞,只觉恨意滔天。 终于能报仇的快意划过皇子们心头。 东方辞却轻轻一笑,用仅有的力气站了起来,目光冰冷扫向那些侍卫,轻蔑道:“还记得你们的前辈玄玉吗?” 众人一愣,心中疑惑这人是谁。 二皇子脸色瞬间煞白,面色越发阴沉起来。 东方辞风轻云淡的笑着,依旧偏红的脸上似初升的通红朝阳,少年稚嫩的小脸略显老成:“犹记得那日下官乔迁之喜,还是二皇子的侍卫,名叫玄玉,多好的名字,只因两个字,便被处死,二殿下可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 二皇子不语,冰冷的眸子里汹涌着愤怒与杀气,犹如一头猛兽一般要将东方辞撕碎。 “放肆!”他怒不可遏。 东方辞恍然笑道:“没错,就是这两个字,玄玉他对我说放肆,他便死了。” 众人大惊。 方才对东方辞说放肆的,可是堂堂皇子,诅咒皇子乃是大罪,轻易不能说。 孔立忙道:“子期,莫要胡说。” 东方辞摊摊手无辜道:“我哪里胡说,我问二殿下是哪两个字,二殿下答了,仅是如此。” “莫要狡辩,东方辞,你不仅对公主不敬,对二殿下也不敬,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抓起来。”四皇子眯着眼,阴鸷怨毒的盯着东方辞。 威国公夫人顿了顿手中朴质的拐杖,沉声道:“谁敢?” 话音一落,院子外面瞬间涌出无数手持长矛的将士,将别院包围的严严实实。 纪律严明,动作整齐划一,煞气弥漫震慑人心。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这一瞬间,脑中轰隆隆作响,东方辞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复杂。 这是一场对峙和角逐,而自己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想了想,她朝国公夫人摇了摇头,不希望与皇子们发生冲突:“四殿下误会了,公主并不是我气哭的,对二殿下也没有不敬,微臣只是好奇,你们今日来,只是为了为难我吗?” 她声音平静而认真,仿佛将所有的阴谋诡计抛下,只问结果,坦然而意味深远。 这话问的直白,直白到这些素来喜欢玩心机的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东方辞,你欺辱我大盛公主,却要反咬我们兄弟为难你,这是何道理?你凭的是什么?难道是李家吗?”二皇子邪笑着,阴厉的笑容仿佛来自地狱,要将李家死死拉入坑中。 东方辞心道,终于来了。 同时心中也有些微微冰冷。 她笑道:“这与李家又有什么牵扯,二殿下话中何意?” “自然是恭维状元公订婚的派头,国公府做礼,李家少将和榜眼做门童,满院贵胄做宾客,这世上,谁有你这般气派,怕是连父皇……” 二皇子阴恻恻的话尚未完全说出口,便被几道声音同时打断。 “二皇子慎言。”国公夫人冷斥。 “二哥。”八角门处一道声音大叫一声。 “二殿下……”纤细的声音喊罢,还没来得及说下文,便闭了嘴,将露出袖袋的圣旨望里面掩了掩。 高公公看着穿过将士飘逸走来的三皇子,神情略松。 二皇子的话被打断,满脸不悦,看到三皇子他脸上更是难看。 他冷笑着哼道:“怎么,本王有说错吗?东方辞一个小小的六品小官,这么大的派场是谁给的?可不是堪比帝王吗?” 谁给的?自然是李家给的。 满座宾客,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其中不乏义愤填膺之色,看向二皇子的脸色,阴郁抵触,肃杀之气顿时升腾而起,弥漫了整个院子。 可他们看向三皇子的眼神,也并不怎么好。 东方辞看到他,心中一喜,又一定,看着满院之人的表情,她心中感慨又感动。 这些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外祖母为了让这些人看到她,认识她然后保护她。 可她并不想现在就将他们牵扯进来。 长叹一声,她朝三皇子缓缓行礼道:“下臣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却走到威国公夫人面前,拱拱手道:“无极见过姑祖母,见过英国公,庆国公,长信侯……诸位前辈。” 没有人知道无极二字是皇甫赟的字,是有日在东宫闲谈,谈起三皇子东方辞才知道,他的字竟是如此霸道。 这字乃是皇帝亲自取的,取自道德经中“复归于无极”是感慨他的性子想莫测宇宙一般无边际,也是希望这个最疼爱的儿子,活的潇洒随性,随心自然。 皇甫赟微微躬身,抱拳行了个半礼,他虽是皇子,却也是晚辈。 如此行礼,院中之人这才面色稍稍缓和。 国公夫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诸位皇子们都来了,都是皇亲贵胄,似乎只有你长了眼睛。” 慈爱的国公夫人生气的时候,说话也是会阴阳怪气的。 东方辞如今才知道,自己的外祖母竟然是皇族之人,这个似乎被人忽略了几十年的事,没有人说起过,她如今只觉震惊与恍然。 难怪外祖母对皇室愤怒,对皇子们不留情面,原来她本身便是皇子们的长辈,有这一层身份在,威国公府原本的威势上又渡了层金黄的皇族之光。 有她震慑,今日来的皇子们,很难兴起浪花了。 三皇子苦笑,他歉然道:“都是我们这些兄妹不好,扰了夫人雅兴。” 他今日本不想来,可为了李家不得不来,为了妹妹也不得不来,他只希望能消弭这场刻意安排的祸事。 他又朝东方辞点点头道:“今日之事……” 话音未落,东方辞已经截了他的话,淡然道:“三殿下多虑了,不过是两个女儿家的切磋罢了,无事,无事。” 三皇子笑了笑,英俊的脸上满是苦涩,任凭他多么玉树临风,一出现就引得无数女子尖叫,可面对这样的场面,他身为皇后之子,身份尴尬,也觉头皮发麻。 皇帝想对李家出手。 李家明白了,便明目张胆的反击。 可这样做不管谁胜谁负,削弱的都是国力和战力罢了,百害而无一利。 整个大盛朝,宁肯惹怒皇帝也不要惹了李家,这是最护犊子的一个家族。 掌天下兵权,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无将不从。 他们若真想反,皇帝也无能为力。 “如此甚好。”知道东方辞言谈间遮掩,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三皇子面露欣慰之色。 “切磋?这个东方辞和他的女人,藐视皇权,必须付出代价,皇家威严,不可侵犯,难道要任由皇族在天下人面前丢尽颜面不成?”二皇子步步紧逼,瞬间将原本已经岔开的话题,再次引入针锋相对的局面。 东方辞皱眉,看着二皇子的眼神略有不善。 宁公主抽抽噎噎的听到三哥的声音,“哇”的一声扑到三皇子怀里,终于忍不下去,大声哭了出来。 她道:“呜呜呜,三哥,我输了,张蓁蓁真的好厉害,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女,我……我……我不甘心。” 公主哭着,可语气中竟然有羡慕之意。 古怪。 十分古怪。 第104章 调和? 在场只有东方辞和三皇子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哭的是输了,哭的是不甘心。 唯独没有哭的是……感情。 可她今天来闹的这一场,却有可能导致一场战争的爆发。 将要及笄的公主,生平第一次为自己谋划出路,看中了身份和地位跟自己面前能配得上又能让皇帝满意的“意中人”,原以为她压抑性格,装作文雅淑女的获得东方辞的好感之后,就可以被赐婚,免去日后和亲他国的命运。 却没想到,那个该死的“意中人”却移情别恋了。 听说邻国的太子已然快到结婚的年龄,她心中苦涩憋闷,只能来这里撒气。 东方辞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下,她拍了拍公主的脑袋,柔声劝道:“公主殿下,您这是何必呢,日后您想学什么,微臣教您,保证打遍天下无敌手,没人敢惹你。” 那声音像是安慰没有得到糖果的小妹妹,那语气仿佛在哄灵智未开的幼童。 早知道宁公主的心思,从宁公主进来到现在,她都没有在她身上看到一丝真正的恨,她来闹一场,怕是为了故意丢脸的,为了不嫁到他国的小伎俩。 众人面面相觑,惊掉了一地下巴。 刚刚还刀剑相向的两人,瞬间如兄妹般亲密,这反转太大了吧。 莫非刚刚他们看得只是一场戏? 宁公主撅嘴,知道心思被对方看穿了,却依旧“哼”道:“脚踏两只船。”抽噎落泪。 东方辞手掌略微僵硬,摇了摇头,无奈道:“别哭了,大不了我日后答应你一件事可以吗?” 商量的语气,她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那你能嫁给我吗?”公主揉了揉鼻子,依旧躲在三皇子的怀里,抬起眸子期盼的看着东方辞。 “不能。”她回答的很干脆。 “滚!”恶声恶气的小声怒吼,鼻音浓重,夹杂着可爱的奶音。 “好嘞。”东方辞连忙后退,十分狗腿子的模样。 “噗哧。”宁公主破涕而笑。 笑罢她绷着脸,指着东方辞的鼻子道:“别以为我输了就会真的放过你,皇甫家的人看上的东西,从来不会放弃,还是那句话,咱们走着瞧,你一定是我的。” 东方辞只当是小孩子的些许执念,并不当真。 公主说罢,一甩衣摆,含泪怒目扫了一眼二皇子等人,冷声道:“回宫。” 至始至终,她没有对威国公夫人这些老者行礼,嚣张跋扈,行止无状,风风火火的来去自如。 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指责她。 因为她是公主。 张蓁蓁看着这一幕,眸色黯然,秀美温柔的眸子里,生平第一次凝聚出杀气。 这些皇子公主们的母亲,说不定就是灭她全族的幕后之人。 东方辞拉了拉她的手,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张蓁蓁连忙敛去眸中杀意。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演的是哪一出。 “少年人的性子,风风火火,不畏不惧,哎,我们都老了……”长长一声叹息,国公夫人满脸感慨的总结。 这一句话,将所有的不敬与顶撞,全都归咎与少年人这三个字之上。 仿佛这三个字,天生就是要嚣张,要犯错的。 国公夫人看出东方辞眼神中的了然与阻止,左右她已经展示了实力,但心外孙生气自己在她的订婚宴上做手脚,便顺从的面色缓和起来,就顺着外孙的意思,难得糊涂的化解吧。 “国公夫人,若所有人犯的错都用一句话化解,那天牢里便没有那么多囚犯了,这事儿还没完呢。”四皇子眯着眼睛,浑身弥漫着阴谋的味道。 “哦?不知四皇子还想做什么,难道要灭了我威国公府不成?”老夫人声音陡然威严,隐隐带着肃杀金戈之气,面色不怒而威。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她给了台阶,对方却不愿意下。 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满座将军倏的站起,目光煞气弥漫,森冷的战意滔天而起。 四皇子微微瑟缩了一下。 这位传说中曾经吊打过当今皇帝的巾帼女英雄,连皇帝都畏惧三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如今不受宠的皇子。 况且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得到威国公的拥护,便拥有了大盛朝的半壁江山,皇子们竞相讨好,哪里又舍得得罪李家。 “东方辞不敬皇族是事实,张蓁蓁逼迫公主也是事实,李家包庇这两个人,恐怕别有用心吧。”二皇子强自镇定阴森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却不动声色的往高公公身边挪了挪。 这个距离能保证真的遇到打斗,他能第一时间躲到高公公身后。 “李家自大盛开国以来,戍守边疆,拱卫京师,守护大盛万千黎民百姓,十几年前更是有开疆拓土之功,忠心天地可鉴,举国皆知,怎么到了二皇子口中,便是别有用心了呢?您这话也不怕戍边将士心寒吗?” 声音沉稳,字句铿锵,掷地有声。 众人看向那一直站着不曾说话的年轻人,似乎他说话之前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说话之后众人再无法从他脸上移开目光。 少年人稳重儒雅的脸上,满是大义,浑身浩然之气纯净自然,令人生不出任何杂念。 此人正是孔立。 根正苗红的圣人之后,不站队,不结党,不拉派,读书人的典范,每一句话都将成为读书人心中的标杆。 二皇子怒道:“你知道什么?” “下官只知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订婚宴。”轻飘飘的一句话,比之前的慷慨正义还要噎人。 二皇子阴郁的表情有片刻凝滞。 东方辞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高公公身上,仔细观察他所有的举动。 突然一笑,淡淡道:“二殿下,这里的人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高公公看到了,也没有说什么,您何必多次话中有话的挑拨呢?这是不是显得有些小人了。” 说着她的目光转向三皇子,剑眉下满是敌意道:“劝二殿下学学三殿下,刚过来,二话不说便将在场所有人的身份挑明了,又不伤情分,这才是高明呢。” 三皇子轻轻摇头:“本王并无此意。”俊美到极致的脸上虽然依旧风轻云淡,混不在意,眸中却已经晕染了一丝薄怒。 他眼中并无怒色,只是有些不解的配合东方辞演戏。 “你们两个不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吗,怎么突然翻脸了?”二皇子一怔,似乎没想到东方辞会将矛头对准三皇子。 “哦,是不是因为争夺一个叫无名的婢女啊。”四皇子阴笑着,点出两人离心的原因。 “三哥你真的喜欢上一个婢女吗?”九皇子瞪大眼睛,小脸上满是好奇。 三皇子昂首挺胸,傲然不答。 东方辞却笑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家坦诚面对高公公,便是坦诚面对皇上,心中没有半丝诡诈,这一点皇上心里最清楚,二皇子还是不要着急罗织罪名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苦笑道:“你们在下官的订婚宴上闹了大半日,也该消停了,高公公袖中似有圣旨,可是给我的?” 她声音略低,让人听了只觉索然,无所畏惧的讽刺着,有威国公夫人坐镇,她这副模样,显得十分狗仗人势。 众人觉得不妥,可当着威国公夫人的面却无人敢提醒。。 这订婚宴东方辞是主角,是暗中角力唯一被摆上明面的人,也是唯一的受害者,同时也是国公府高高举起的人。 看明白了一切,她自然有资格发怒。 东方辞是真的觉得累了,原以为轻松的订婚宴,被各方势力盯上,搅的乱七八糟错综复杂,让她极为烦躁。 看了看皇宫的方向,东方辞长叹,皇上啊皇上,你派人来试探,也找个聪明点的。 二皇子这个草包哪是办事的料。 国公夫人气定神闲的看着众人,嘴角一抹凌厉的冷笑,今日召集这些人来,不为什么,只为出一口恶气。 一口被慢性毒药侵蚀十多年的恶气。 第105章 猜错了 高公公缓缓从众人身后走出来,并没有拿出旨意来,而是朝东方辞拱拱手,笑道:“状元公果然明察秋毫,聪明透彻,只是今日并没有旨意,咱家只是奉命送上皇上钦赐的礼物。” 东方辞狐疑的看着他,仿佛再问,礼物呢? 高公公看向国公夫,微微拱手道:“夫人可否让诸位将士们让开,让咱家的人进来。” 国公夫人点点头,轻飘飘的使了眼色。 将士们整齐划一的自动让开,站在八角门两侧。 东方辞饶有兴致的看着高公公上下打量着,眨眨眼意有所指的问道:“高公公来只是为了给下官送皇上赏赐吗?” 高公公无声一笑,看向威国公夫人胖脸带着些许尊敬道:“想当年夫人未出阁之时住在皇宫里,皇上便对您十分尊敬,皇上说了,身为一国之君有些事不得不做,今日您不动手,您还是皇上敬重的姑母,咱家自然没什么其他的事。” 话音落,满院震惊。 高公公微胖躬身的模样十分恭敬,可他话中的意思却充满霸道与威胁。 他话中意思很简单,若方才院中的将士真的对皇子们动了手,高公公那隐藏的圣旨必然是已经拿出来了。 东方辞眯起了眼睛。 万万没想到,就在方才,若不是三皇子赶来,皇家与李家的大战因为她而一触即发。 手心里冷汗涔涔,风一吹,东方辞只觉透心沁凉。 莫名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高公公知道我胆子最小了,你可不要吓我,李家世代忠心,哪会动手,都是误会罢了。”东方辞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受惊不已,小意的瑟缩委屈着,眼睛中满是控诉。 如此模样,哪里像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倒像是孩童畏惧满脸横肉的壮汉。 国公夫人见她表情,笑骂道:“你这猴儿。” 院中气氛为之一松,众人知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高公公也笑了笑,感激与东方辞的伶俐,感激笑着赔罪道:“是咱家的错,吓到状元公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这些赏赐的份上,原谅咱家吧。” 堂堂内宫大总管,内廷权势最强的太监,如此赔笑的模样,吓得东方辞不敢装委屈,忙行礼。 “下官不敢,当不得高公公如此。” 东方辞和高公公就这么站在国公夫人面前,有说有笑,宛如唱戏一般。 众人被晾在一旁。 二皇子眸色阴厉,俊美的脸上满是忿恨与阴鸷。 心中恶念无穷无尽升腾而起。 他不明白,他是皇帝的儿子,母亲是尊贵的贵妃,论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却远远不及东方辞。 那个黑鬼,面貌丑陋,身子单薄,毫无男子气概,甚至有些阴柔的男人,脸上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不管做什么都让人猜不透她的意图。 偏偏父皇还喜欢他,凭什么。 他越想越生气,胸膛起伏,目光凌厉如刀似乎要将东方辞穿透。 东方辞淡淡的瞥向二皇子,眸中划过一抹可怜。 可怜堂堂二皇子,竟然被其父当作旗子而不自知,当真可怜。 这目光深深的刺伤了二皇子的心。 那皇权利欲熏染成的皇子,突然间爆发了。 他只想不顾高公公在场,不顾威国公的面子,也不顾满座将军公卿,一味维护他身为皇子的尊严与骄傲。 他要让那个怜悯他的人,匍匐在他脚下,求他,跪他,仰望他,松赞他。 眼中的锋芒犹如利剑般锁定东方辞。 似乎察觉到二皇子眼中的恶意,三皇子飘然站在他面前,嘻嘻一笑。 “二哥,今日是国公府的宴会,咱们做晚辈的不便打扰,不如我请二哥去德胜楼喝酒吧。” “三弟为何如此紧张,放心,我又不会在这里大开杀戒。” 四皇子站在二皇子后面,扫视一圈讥讽道:“怎么?三哥似乎不想让我们留在国公府,姑祖母办的宴会,我们倒是参加不得吗?” 素来以阴狠著称的四皇子,每每说话切中要害。 三皇子皱眉。 威国公夫人慈爱中带着略略阴沉的目光扫向二皇子等人,不屑的移开目光。 那小子的儿子,没一个讨喜的。 二皇子甩开三皇子的手,傲然走向东方辞,阴笑站在东方辞面前。 两人靠的极尽,二皇子宽敞的袍子下,骤然闪过一道厉芒,缓缓朝无法动弹的东方辞送去,东方辞眨了眨眼,感受着那寒芒的靠近,东方辞轻轻一挡,笑道:“二殿下这是……” 她目光下移,扫了一眼寒芒。 二皇子的手再也动弹不得,面前明明只是一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可却像一堵墙般,只一挡,便熄灭了他所有的暴怒。 一击不中,他悄无声息收回袖中匕首,用极其阴邪的目光看了张蓁蓁一眼,而后低声道:“东方辞,你知不知道你岳父怎么死的?” 一句话,令东方辞顿时震惊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看到东方辞眼中的动容,二皇子终于得逞的笑了。 他傲慢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轻哼一声笑道:“你心里清楚。”说到这里,他轻轻摇摇头:“既然这里不欢迎本王,本王就先走了,东方辞,祝你与张姑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哼!白费心机。” “你究竟知道什么?”东方辞抓着二皇子的衣袖,满脸质问。 二皇子一把甩开东方辞的手,面无表情道:“放开,小心本王治你伤害皇子的罪名。” 东方辞放开了他的手,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开口询问,只是心中无比震惊,二皇子好像知道了什么,可他的反应不该是如此模样。 高公公敛了眸子,微胖的脸庞上闪过一抹阴影。 国公夫人看着外孙,关心道:“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辞却心念急转,张默是张家旁枝,按理说若是张贵妃或者张家之人知道张默身死的真相,必然会将那敢于挑战张家的势力碾成粉碎。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明明二皇子知道什么,却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甚至对张蓁蓁这个名义上也属于张家的人,完全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是忌惮。 这不对劲儿。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张蓁蓁身上。 张蓁蓁走过来扶着她,娴静的眸子看向东方辞,眸中询问。 东方辞道:“我们可能猜错了。” 她轻声说着,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 她的身体突然一阵酸软晕眩,被张蓁蓁搀扶着也险些站不住脚,脑中晕眩的瞬间她直直向后倒下。 余光看到三皇子投射而来的关切目光,她脸色惨白。 目光对上三皇子的瞬间,她满脸歉然。 高公公一把接住了她,扶着她坐下,国公夫人面色担忧,忙唤人来医治。 所有人顿时乱成一团。 第106章 你最欣赏的是谁 “药……”东方辞喘息着,指了指自己的袖口。 张蓁蓁领悟,忙从她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是这个吗?”秀美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东方辞点点头:“一粒。” 张蓁蓁忙倒出一粒来,喂她服下。 随着东方辞服下那药,浑身顿时散发出一股异常的香味。 闻到这味道,高公公脸上瞬间划过一抹不可思议与震惊,这抹震惊一闪即使,没有人察觉。 可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东方辞身上的时候,已然变得柔和,不知为何升起点点水雾来。 东方辞服了药,她没想到因为心神松弛,瞬间忘记运功抵挡体内乱窜的毒,被瞬间侵蚀,差点酿成大祸。 服了药,药力霸道的在她经脉中游荡,将体内乱窜的毒治理的服服帖帖。 这药,不可多吃,饮酒之前吃了一粒,没想到仅仅坚持了不到两个时辰。 看来苗槑配药的技术有待提高。 “呼,没事了。”东方辞长叹一声。 感受着背心处传来的浑厚内力她感激看向高公公:“谢谢公公相助。” 高公公依旧是笑着,微胖的手,摸上了东方辞的脉门。 东方辞心中一惊,想要躲避却已经无法躲开。 心头震惊的看着高公公,一颗心跳如擂鼓,听说高手只要摸了对方脉象,便知对方内功深浅和体内状况。 甚至是性别。 高公公手指混不在意的拂过东方辞脉门的时候,微微颤了颤,随后看着东方辞的眼神格外复杂起来。 在东方辞惊慌的眸子中,他轻轻道:“状元公请放心,您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还需好好调养才是。” 那眸中的关心似乎浓郁的无法化开。 “谢谢。”这一瞬间东方辞知道他知道了,可他却装作不知道,东方辞感激的朝他道谢。 二皇子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而骤然软倒的东方辞,成就感爆棚,心情大好之下自豪而又傲慢的轻笑一声:“呵呵,原来是个柔弱书生。” 柔弱二字,实在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 东方辞混不在意。 二皇子却只觉这里无趣,朝威国公夫人告辞,领着他的兄弟们就要离开。 高公公却站了起来:“二皇子慢着,咱家还有皇上的吩咐,需得当着诸位皇子的面问一问状元公。” 他并没有离开东方辞,就站在东方辞所坐的太师椅后,一手抱着拂尘,另一只手仍在给东方辞输入内力。 谁都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只是他站在东方辞身后,让人有一种皇帝莅临的错觉。 东方辞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 高公公的拂尘按着她的肩膀。 二皇子脸上带着狞笑,双手环抱:“问吧,本王好不容易解了禁足,还等着出去散心呢。” 笑了笑轻声问:“状元公,皇上让咱家问你,朕的这几位皇子,你最欣赏的是谁?” 东方辞一愣,“高公公,为何这样问?” 不仅是她不解,就连在场诸位也不解。 国公夫人心疼的看着孙子却不敢表现的过份疼爱,问道:“高瑜,皇上为什么这样问?” 亭中一直坐着看戏的诸位公侯听到这里,也不禁好奇起来。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 高公公笑道:“皇上说了,您若不解,想想自己的姓氏,便知这话的深意。” 东方辞默然。 “东方辞,状元公姓东方有什么不对吗?”院中众人相互询问,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亭中老者们的表情变化十分精彩,或震惊,或惊讶,或了然的想起了什么。 东方辞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位皇子,神情淡然,平静道:“东方家已经没落了,我孤身一人在京师,并没有什么心思,之所以入京也是因为不愿辜负此生所学,才……” 东方辞惶恐解释。 众人听的莫名其妙。 高公公却温和笑着说道:“诶……状元公误会了,皇上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你入京也没有改名换姓,形式光明磊落人所共知,皇上惜才,定不会因为一些陈年旧事怪罪于您,您只说,皇子们中您欣赏谁?” 二皇子脑中的问号越来越大,听这两人说了半天没有说到正题上,于是问道:“你们到底再说什么?” 东方辞没有看他,目光不知为何自然而然的落在三皇子脸上。 她欣赏的,是三皇子,可她不会说。 三皇子朝她微微摇摇头,微不可查,坚毅沉稳的眸子中难掩那一抹恍然之色,眼神传递着什么,抬起右手大拇指摸了一下自己挺翘的鼻尖。 东方辞神奇的领悟了他的意思。 却摇了摇头。 此时,亭中众人也纷纷站起身来,双手背后,目光盯在东方辞身上,想看她怎么回答。 流水席上年老者也想起了东方二字与东方一族的含义。 纷纷惊呼:“东方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护龙一族?” “东方家三十年前不是离开帝都被贬雷州了吗?” “雷州……” “东方辞不就是雷州小村里出来的吗?” “这么说她真的是护龙一族的人?” “不知他选中的是谁呢?” 短暂的震惊之后,众人纷纷好奇起来。 众人的目光在皇子们身上一一扫过,思忖着谁的可能性更大。 东方辞只觉头大。 心中腹诽皇帝不厚道,这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节奏啊,切推到火坑里之后还不忘往里面加把柴火。 阴险,狡诈,笑面虎。 二皇子竖着耳朵听众人的议论,半晌才不可置信的看着东方辞。 “你是东方一族的人?传说中看中谁,谁就能登基为帝的东方家?”他虽不学无术,可这件隐秘之事还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格外震惊。 东方辞苦笑:“二皇子说笑了,这世上那还有东方家,现在的东方家,不过是一些乡野村夫罢了。” 这话,是最初的时候她被人耻笑的话,如今说出来,有些自嘲的味道。 站在一旁的李昆玉脸色羞红,想想这事儿最开始还是他指挥柳晄去挑衅的。 他虽然诧异与东方辞护龙一族的身份,却一点都不觉得震惊意外,因为他知道,能教养出如此才学出众的人,定然绝非一般人能比。 诧异的同时他也有些欣慰,曾经嘲讽东方辞是乡野村夫,可如今知道对方的出身竟然与李家一般无二的显赫,心中又升起一种同一阶级的亲和感。 国公夫人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有些皱眉的看着高公公,心中不悦。 此时揭露身份,皇帝无疑是要将她的孙子架在火上烤。 唯国公夫人马首是瞻的一众宾客见夫人神色淡然像是早就知道了,不由心中更加敬重。 原本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状元公究竟是哪里吸引了国公府。 原来着落在显赫清白,忠君爱国的出身之上。 高公公和蔼的看着她,重复问道:“皇上问,您欣赏谁?” 第107章 蠢 突然之间,众人期待的看向东方辞。 迫切想知道她选中的人。 二皇子的心陡然揪起,心中一片冰凉彻骨,十分为刚刚自己挑衅东方辞的举动懊悔。 他忙走到东方辞面前,用自认为淡然的声音道:“状元公,方才的话后面还有细节,你若想知道,可以随时来问本王。” 不清不楚的一句话,众人听不明白。 东方辞却知道,二皇子急了,所以妥协了。 尽管他的表情并不真挚,还带着别扭的笑,可他身为皇子,在权力面前他妥协了。 东方辞笑了笑道:“谢谢二皇子。” 说着,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她环视了所有在场皇子一眼。 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皇子顿时紧张。 她的目光平静的扫过三皇子,三皇子神色淡然,眉目如明朗清风般淡淡笑着,似乎浑然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最后,东方辞的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的心陡然一紧,嘴角抽搐着朝东方辞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东方辞回了一个讨好的笑,她看着二皇子道:“下官觉得二皇子就不错。” 原本就等待她回答的众人,眸子陡然瞪大,现场更是安静一片。 二皇子的心,突然澎湃起来,心中赞叹东方辞识时务的同时,油然升腾起一股自豪感。 他是护龙一族的后人欣赏的人。 那皇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心底高兴的同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四周人的神色。 四皇子连忙拱手恭贺:“恭喜二皇兄。” 这声恭喜虽然没有言明,可在场之人谁都明白此话后面一句的意思。 二皇子一派的人纷纷上前恭喜,就连侍卫们也都满脸喜色。 仿佛能提前护卫新君是多么大的荣耀。 日后飞黄腾达更是指日可待。 高公公古怪的看了东方辞一眼,而后又玩味的看了兀自高兴的二皇子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他的手渡入最后一丝内力,从东方辞背心撤回。 站在一侧朝东方辞拱拱手,拂尘轻扬道:“状元公的话咱家知道了,这就回禀皇上。” 就在此时,门外进来两队托着托盘的太监,上面珍奇珠宝,衣裳布料,应有尽有,赏赐之丰厚,令人艳羡。 招呼小太监放下这些东西,高公公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临走之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东方辞一眼,没有说话。 而东方辞看着他背影,若有所思。 高公公明明看出自己女儿身,为何不揭破?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感动与惊诧,欣慰与怀念,无数感情齐齐涌上来,看自己的目光更像是看着失踪已久的女儿,这眼神,让东方辞莫名好奇。 她有一种感觉,高公公绝对不会告诉皇上自己的性别。 二皇子强压住心头的激动与澎湃的热血,走向东方辞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本王很欣赏你,以后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本王就不打扰你了,本王特意给你准备了贺礼,一会儿就送来,祝两位白头偕老。” 这番话说的感激与施恩,欣赏与亲近皆无可挑剔。 仿佛只有这时候,二皇子才真正像个皇子一般,浑身散发着皇族的威严与手段。 国公夫人和亭中的一众老者看二皇子的眼神像是看傻子一般。 东方辞含笑点头,坐在太师椅上,抱拳称谢:“谢二殿下。” 她想站起来,却被二皇子拍着肩膀,道:“你刚受了伤,好好休息,本王也该回宫了,至于你岳父的事,等你休息好了,到王府来。” 东方辞眼睛一亮,感激道:“一定。” 站在东方辞身侧的张蓁蓁听到岳父二字,顿时警惕的睁大眼睛,心中渐渐骇然起来。 这件事,竟然事涉皇族? 若是二皇子下的手,她该怎样报仇? “好。”二皇子点点头,豪气干云的走了。 众人看着二皇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意气风发离开的背影,和一直在恭维他的几个皇子,不由摇头。 “张贵妃年轻时也是钟灵毓秀,精明内敛的人,怎么生的儿子这么蠢。”威国公夫人似有感慨。 三皇子没有立刻离开,听着威国公夫人的话,三皇子心中苦笑不已:“姑祖母,事情已经了结,晚辈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威国公淡淡扫了他一眼,脸上的讥讽消失不见,她道:“去吧,你是个好孩子,有些流言蜚语,不必要记在心上。” 三皇子点点头,气度凌云,清雅淡然的男子,身长玉立,行走举止规矩有礼,让人无可挑剔。 众人对着平和没有架子的三皇子心生好感。 见他不跟自己打招呼便要走,东方辞连忙喊住他,歉然道:“三殿下,宁公主的事,是我的错,请您多帮忙开解。” “本王自然会安慰她。”说着他顿了顿,似乎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而是淡淡道:“状元公身体虚弱,还需多调养才是。” “谢殿下关心。” 她的称呼里,没有了排序,直接称之为殿下。 一些敏感的人不由猜测到某些可能性。 三皇子听到殿下二字,微微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淡然离开。 走出别院之后,他转眼便入了宫。 见碍事的人走了,威国公夫人道:“既然找事的人都走了,订婚宴继续吧。”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婚书,终于被家丁拿了过来,两人心情复杂的按下了手印。 又是一番畅饮。 这一宴,东方辞认识了许多权贵,知道的不知道的,见过的没见过的今天一并见了。 张蓁蓁一举成名,压倒性的胜利战胜高贵的公主,一时间成为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这一宴,国公夫人慢条斯理的豪饮,直喝的东倒西歪,看着东方辞的目光满是慈祥,出了一口恶气,又看着外孙娶妻,人生乐事。 威国公始终没有出现,像是完全消失了一般。 这一宴,二皇子意气风发,只觉自己时运要来,豪气云天。 “跪下!”嘴角含笑,豪气云天的二皇子被张贵妃召见入宫,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劈头盖脸的便被张贵妃一顿呵斥。 第108章 是我生的吗 一身华丽宫装的娇美妇人,成熟的脸颊上打着与年龄不符的粉色胭脂,一套粉色的长裙衬托出她纤柔的身体来,此时,妇人温婉恬静的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张贵妃抬起右手就要往儿子脸上打,却犹豫片刻始终没有打下去。 恨恨甩手,张贵妃转身做回花团锦簇的软榻上,薄怒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子,你还在这儿窃喜,开心,岂不知早已大祸临头了。” “母妃,你到底怎么了?护龙一族的人说欣赏儿臣,这可是从未错过的一族啊。”二皇子满心开怀要与母妃分享,怎奈母妃完全不理解。 二皇子皱眉,看着气得有些颤抖的张贵妃,继续道:“儿子日后能登上皇位,母妃您心里不欢喜吗?” 张贵妃气得再次抬手,还是不忍打下去,她斥责道:“你能顺利继承大宝为娘的怎么会不高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今日皇上逼着东方辞说出欣赏的皇子来,其本身就是试探。” “他本可以不说欣赏谁,这样他便能自保,皇帝也会更加宠信他,可他偏不,拼了自己被怀疑也要拉上你垫背,你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二皇子跪在张贵妃面前,欢喜的脸上渐渐阴沉下来。 张贵妃见儿子眸中略有回味,这才长叹一口气,聊有欣慰,声音缓和道:“那是因为他并不是为你好,他只是想把你拉下水,你说,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二皇子面色惊惶,他道:“从一开始我便是站在她的对立面,这是父皇的吩咐啊。” 他声音委屈不解,母亲的话他越想越心惊。 当时在李家别院不觉得,可现在却想越惊心,越想越觉得不合常理。 自己明明在找东方辞麻烦,后者没理由为他说话。 二皇子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他将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耳刮子。 张贵妃大惊失色:“你怎么能将张默的事透露给东方辞?” 二皇子嗫嚅半晌,道:“儿臣实在是受不了被东方辞看轻。” “所以你就把这么大的把柄交到她手上?”皇帝面前风情万种的张贵妃,此时无疑已经化身母老虎,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心中无数次闪过那个念头,这是我生的吗? “我并没有说太多……” “你提都不该提。” 二皇子低下头,有些局促的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贵妃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她乍然笑道:“反正有些人最适合背黑锅,都背了一辈子了,也不在乎这一次。” 二皇子眼睛一亮:“母妃说的是……” “知道就好,无需说出来。” “儿臣知道了。”二皇子悄悄站起身来,走到母亲身旁坐下,他试探着说:“那东方辞那边……” 他虽然不悦,可现在东方辞身份毕竟特殊,他不得不重视。 “你还想跟他搞好关系?”张贵妃挑眉,眸中陡然划过一抹阴厉与狡猾。 “他是东方家的后人,虽然不知道他在东方家的地位和身份,但能有如此出众的才华,绝非旁枝血脉可比,说不定便是当家家主,所以,就算之前有过节,我也必须争取。” 二皇子眼中划过一抹决然。 他虽然读书不勤奋,练武也不认真,可唯独对高高在上的威权十分痴迷,一心只走旁枝末节,控制她人为己用。 顿了顿他不甘心道:“总不能把他留给老三或者太子吧。” 张贵妃眸子闪了闪,满脸忿恨:“听说今天皇上特意解了公主的禁足,又派人通知老三让他去李家别院护着宁公主,高公公问东方辞那个问题的时候,特意让三皇子在场,定然是已经将老三当作继承人候选之一了。” 二皇子摇头,一脸天真道:“他排名第三,就算太子要废,该轮到的也是我。” 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摆出一个自认为风流潇洒的模样。 “可他是皇上的嫡子,自古立储,立嫡立长,太子是嫡长子无可厚非,可若是庶长子和嫡子碰撞,嫡子也是占尽了便宜,所以论排名,你没什么优势。”张贵妃没那么乐观。 二皇子继续摇头,“他不喜欢宫中权势,他喜欢自由,这一点我亲自试过的。” “你试过?你能试出什么来,试出他风流成性还是誉满天下?”张贵妃无情的讥讽着自己的儿子。 二皇子瘪嘴,扭捏道:“母妃你说的儿臣真的就一无是处了。” “你是真的一无是处,还需本宫说?”张贵妃完全不留情面,训狗似的训儿子。 “所以才一定要得到东方辞的支持。”二皇子左思右想,还是断然做了决定。 “啊嘁!”灵犀小筑繁花团簇的小花园里,东方辞躺在晃动的竹编摇椅上,猛地打了个喷嚏。 身旁堂叔和李妈担忧的看着她。 “少爷,您穿的那么单薄,外面风大,万一受凉了怎么办,苗大夫现在又不在院中,您若真的病了,岂不是要躺上好几天。”李妈从屋内拿出一个貂绒小毯来,给东方辞盖上。 东方辞抿了口身旁小几上的方鹤歪嘴茶壶,颇有痞态懒惰的就这壶嘴儿灌了两口茶。 诧异好笑的看着膝盖上的貂绒小毯,苦笑不得:“李妈,你确定这东西是现在这个时节用的吗?” 月明星稀,黑夜弥漫,天空十分宁静,四周也十分宁静。 微凉的天气只是晚上有一丝沁凉的风,等到白天,便是炙热的温度。 毕竟是六月时节,天气已经十分的热。 “原本有苗大夫在,又有张小姐在院子里住着,这诺大的房子才显得有些用处,现在好了,除了家丁丫鬟就剩咱们仨,空空荡荡的让人心里不舒服,没有雷州的宅子让人住着舒心。”李妈给东方辞换了茶,边干活边说道。 东方辞无所谓的笑了笑道:“他们总会回来的,这院子里的人会越来越多的,李妈,等人多了你可别再抱怨呢。” 李妈笑道:“抱怨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京师居大不易,这房子越大,我这心里就越不安。”堂叔也在一旁附和,他坐在小凳子上,给东方辞熬药。 三人两老一少,就这么就着月光,在京师第一次安静的谈心说话。 东方辞看着那枚弯月,那弯月渐渐形成了三皇子的脸,东方辞打了个寒颤,目光移向别处,等没了那般异样感觉再看向天空,那弯月却又形成了凌云霄的脸。 东方辞摇头苦笑,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109章 好 李妈习惯性的将灯光挑明亮了一些,自己又拿了一堆线绳,做璎珞流苏。 看着李妈习惯性的动作,东方辞不由愕然。 这样的场景,在雷州的时候,经常出现,彼时她坐在书桌旁读书,李妈就坐在她身旁,帮她剪灯芯,将屋里的光调的亮亮的,自己也在旁边绣花做衣服或者打络子。 而管家则是时不时进来看看,又跑到外面守门。 她想,雷州的那个书房里,就算自己离开那段时间不去书房读书了,李妈也会走进去做绣活,没有什么原因,习惯而已。 就像她,离开家便遇到凌云霄,一路上习惯了他的存在。 入京之后又遇到三皇子,更让她习惯。 这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两男人,一个追求她而不得,一个她追求而不得,因为有这些原因,所以她才会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想起了这两个男人。 想明白了这些,她继续看月亮。 继续想旁的事。 脑中纷乱,突然她请轻轻一叹道:“帅大叔,你在上看看了很久了,要不要下来坐坐?” 树梢间无人回应。 东方辞又道:“今天零陵出去办事了,不会回来,你也不用担心他找你比武,这院子里太空了,喊你出来充个数。” 树梢微微晃动。 片刻之后一个浑身漆黑,包裹在黑暗里严严实实的,只有那张脸依旧苍白。 “公子叫我?”帅大叔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称呼,笑容有些苦涩和疑惑。 东方辞点点头:“你长得比你主子帅,当然叫你帅大叔。” 帅大叔呼吸一滞,狐疑的看了东方辞两眼,确定这不是挖苦之后,长叹一声他道:“不知公子有什么吩咐。” 东方辞指了指一侧的簸箕般大小的石头,道:“坐?” 帅大叔顺从的坐下,顿了顿他道:“属下名叫三山,公子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三山?”东方辞挑眉,直言道:“这个名字真的不好听。” “取自三山五岳之意。”帅大叔平静的解释,对于东方辞的评语混不在意。 “那你为什么不叫五岳呢?”东方辞觉得五岳比三山好听。 帅大叔道:“有人叫了,他现在跟着主子。” 东方辞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悻悻道:“谁给你们起的名字,没心意。” 帅大叔一板一眼道:“主人起的。” “好吧,他心怀天下,心里装的肯定是三山五岳,万千黎民,取得好,三三。”东方辞故意把字说错,想起这个发音用另一种语言说来又是别的意思,不由轻轻一笑。 帅大叔皱眉纠正:“三山。” “好的三三。”这个三三,她用的是两个四音,日语正是老师的意思。 帅大叔依旧皱眉,却不再纠正。 李妈和堂叔看着他俩,相视一笑,主人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总是喜欢胡乱调戏人。 静默片刻,东方辞问道:“三三,你知道你的主子在哪儿吗?” 帅大叔点点头道:“宫里。” “那你说他今晚回来吗?”东方辞眸中期待,却有不敢肯定的问道。 帅大叔沉默。 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院墙外,一道锦缎飘飘的男子瞬间出现在墙头,俊逸的脸上略有冰冷沉肃的味道。 “我来了。”短短三个字,语气有些重,现实他此时沉重的心情。 “见过殿下。”东方辞诧异,并没有起身,就这么躺在椅子上拱拱手。 不是她不愿意起身,而是她起不来。 “你倒是惬意,整个京师为你而震动忙碌,你却在这里休闲。我去了宫里,见了父亲母亲之后又安慰了妹妹,直到现在,刚刚出来。”三皇子解释,就着月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环顾四周,三皇子问道:“这院子里的人呢?还有你的未婚妻呢?怎么都不在家。” 东方辞耸耸肩,无奈道:“没办法,这是规矩,下官和张姑娘还没有成婚,虽然这里院子很大,房间很多,她却不能住过来,又有重孝在身,必然是要避嫌的,她的婢女落霞重伤,我让苗槑也过去照顾,又怕她再遭遇刺杀,又让零陵去守着,因此,我现在恨不得的住到别院去。” 听着她的碎碎念,似乎对于这个诺大的院子颇有微词。 三皇子淡淡笑了一下,“这些天你没有联络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去求李家帮你做礼?” “因为皇上派我去李家探听消息,我便想出这个方法。”东方辞坦然的说道。 说的话却不尽不实。 实则是因为介意他是皇后的儿子吧。 “还为了保护张蓁蓁吧,因为李家从来保持中立,且又公允,保护张蓁蓁的同时,也是因为李家跟宫中没有牵扯,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做如此安排。”三皇子眸中探究。 东方辞点头:“殿下说的没错,我势弱单薄,无法保全张蓁蓁,所以,给她找了个靠山。” 顿了顿,她又道:“我还想抓出杀害张默的幕后之人。” “我可以帮你。”三皇子当仁不让的说道,仿佛早已做好了帮忙的准备。 东方辞摇摇头道:“这个不需要三皇子帮忙,我自有安排。” 三皇子轻笑道:“是怕我也是怀疑对象吗?” 东方辞道:“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怀疑过,可现在已经改变想法了。” “有目标了?”三皇子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东方辞查的如此快速。 东方辞点头道:“与二殿下有关,所以我想告诉殿下,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跟二殿下走的近一些,希望您不要多想。” 三皇子摇摇头:“本王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殿下自然不是,只是我若作出让殿下折损颜面的事,也麻烦不要惊讶。” “好。” “我会想办法求皇上让孔立去江南查案,殿下若在江南有人脉,还请帮帮他。” “好。” 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丝毫不例外东方辞会有这些想法。 看在无名的面子上,他必须帮她。 “今天之所以没有按照殿下的吩咐,没选太子而选择了二皇子,不为别的,只为此时二皇子实在太嚣张,还请殿下见谅。”东方辞道歉,小脸宁静自然。 “本王知道。” “宫里还发生了什么事吗?”看着言语寡淡,心中似乎压着千斤巨石一般的三皇子,不将心事说出,东方辞终于忍不住问了过去。 “父亲……想……”话说了一半,他止住了声音。 第110章 重叠 “想做什么?”东方辞好奇,皇上究竟想做什么,让素来平和淡然的三皇子愁成这副模样。 “他想废了大哥。” 东方辞摇晃着的身体陡然僵住,竹椅前倾,一脸震惊。 “为什么?太子近日没有发生什么事,而且一向安静,皇上怎么突然想起今天要废太子呢。” “明日我入宫的时候问一下,看看能不能劝说皇上收回成命。”她一本正经,看着大受打击的三皇子,心中也升起一抹惆怅。 “好。”三皇子平静回答。 东方辞需要说的都说完了,便也没什么可说的,她想了想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三皇子的脸扭转向东方辞,目光似想问又不问的犹豫在双眸间徘徊。 最后,俊美的男子硬生生的转头在东方辞的院子里扫了一圈,没有说话。 东方辞突然恍悟:“殿下是想问无名吧,出去了。” 不说还好,一说三皇子的面色更加阴郁,俊美的眸子上满是无奈之色:“你把她藏哪儿了?” 东方辞道:“没有,有赌约在,我不会藏她,只是……” 东方辞组织着措辞,她道:“只是她找到了意中人,不会也不愿意见你。” 三皇子目光古怪的看着她。 东方辞以为三皇子怀疑她是敷衍。 忙道:“下官绝没有骗您,殿下若是不信等她回来了,一问便知。” 三皇子嗫嚅半晌,良久才问道:“她在国子监吗?” 东方辞摇摇头,脑海中灵光一闪,霎那消失,心中猜测着,三皇子此时的心思。 大凡失恋的人有碰到了难以处理的事,便会显得格外脆弱。 就连三皇子也不例外。 他疲惫的眸子看向天空悬挂着的弯月,无奈笑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哎……” 声音寥落萧瑟,领东方辞动容。 没想到三皇子对女装的她竟然用情至深。 三皇子却头大如斗的很是为难,他想告诉那个女子,凌云霄就是三皇子,三皇子也是凌云霄,可他害怕。 身为凌云霄的时候他被东方辞摆了一道,生怕这消息告诉无名之后,不喜反惊,从此惧怕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什么结果可言。 现在他是三皇子,自然不能指责控诉东方辞耍了他。 可用凌云霄的身份来见东方辞,这厮狡猾如狐,肯定不会实言相告。 愁煞人。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难题让他如此辗转反侧,几天几夜睡不着,茶不思饭不想的。 情之一字,果然累人。 想了想,三皇子道:“能不能帮我传个话给她。” 东方辞点点头:“好。” 现在轮到她说好了,心中复杂,无比,她就坐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无缘。 她不是觉得惋惜,只是觉得,明明无缘的事,无须再挣扎。 “你问问她,如果有两兄弟同时喜欢她,一个总是在白天出现,一个总是在晚上出现,她喜欢白天出现的兄弟,厌恶晚上出现的,如果……本王说如果……” “嗯。”东方辞静静的听着。 “如果她发现那兄弟俩其实是一个人扮的,她能不能喜欢上令她讨厌的人呢?”他满脸困惑。 “一个人……扮的……”东方辞脑海中电闪雷鸣,心跳加速,她皱眉看着三皇子。 她不会被对方发现了吧。 却见三皇子眉宇郁结,看也没看她,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的月。 东方辞这才肯定对方没有发现她的秘密。 她歪着脑袋,装作满脸疑惑不解,强压内心翻腾的滔天巨浪。 “殿下,若此人目的不纯,任谁都无法接受的。”说了这话,东方辞无奈苦笑,只顾着心中震惊,她竟然已经忘了听到的故事。 只记得一个白天,一个晚上。这不正是她的作息规律吗? 短短几天之内,知道她身份的人已经太多了,她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特别不想让这个一直对自己穷追猛打的三皇子知道她的双重身份。 “那兄弟没有坏心思。”三皇子神思飘忽。 东方辞道:“这……终归是欺骗吧。” 突然想起她对凌云霄也是欺骗,心中不由一阵发虚。 不过片刻她便自我安慰起来,她不想骗他,可自己一东方辞的身份告白他不接受啊,反倒是喜欢易容后的自己。 她也贪恋那曾经发酵成浓郁酒香的暗恋滋味,因此对于能跟凌云霄在一起,她不想戳破自己的身份。 若她戳破自己的身份,凌云霄定然会失望离开吧。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各自小心翼翼地担心着自己喜欢的另一半会不会生气。 孰不知他们牵挂思念的人就在彼此身边。 片刻后,三皇子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本王还有事,先离开了,话帮我传到,成与不成……并不重要。” 东方辞静静的听着,还以为他会说一句成与不成就这样吧。 谁知道三皇子却意志坚定,没有丝毫放弃的念头。 东方辞点点头道:“好。” 看着三皇子隐没消失在漆黑的天空中,帅大叔也悄无声息的跟着离开,东方辞继续躺在摇椅上晃荡着,看着朦胧的月色渐渐模糊。 月光里一会儿是三皇子正义凌然,心细万千黎民的宏大志远。 男子汉顶天立地,造福万民,和其壮哉。 那坚毅沉稳的表情就像是神明俯视着大地,一颗心热诚的为天下太平而努力。 月色中一会儿又出现凌云霄的脸,笑嘻嘻的没个正形,不是与她斗嘴,就是与她下棋。 似乎是在葡萄藤下,两人对弈,听着葡萄藤下的风声,如女子轻轻呢喃。 眨眼间,男装的她变成女装。 面前凌云霄的脸格外震惊与难看。 面色变幻良久,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东方辞,不是名儿,你把我的名儿还给我。” 寒风孤冷,东方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睁开双眼,弯月渐渐清晰,突然想到什么,她却突然除了一身冷汗。 凌云霄,三皇子。 这两个人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三皇子,无名在国子监,他是怎么知道的? 似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越来越震惊。 第111章 庆幸你是女儿身 “朕已经知道了,没想到姑母还是那么烈性。”皇帝幽幽一叹,手持黑子落在棋盘上。 然后示意东方辞落子。 东方辞再次瞅了一眼棋局,内心小小翻了个白眼,这他喵是谁下的,落后竟然这么多,自己想要持平都有点困难。 深深领悟了皇帝的险恶用心,他就是想赢自己,却不知较的什么劲儿。 无奈落下一子,东方辞显得十分随意洒脱,仿佛看开了一般,输赢无所谓。 皇帝含笑瞧了她一眼道:“爱卿准备娶了张蓁蓁?” 东方辞点点头。 “想帮她报仇?” 东方辞又点点头。 两人说话间,落子速度奇快,你来我往间毫无空隙可言。 东方辞本就脑袋混沌,皇帝每次落子之后都会看她一眼,示意她落子,仿佛催促一般。 东方辞只能硬着头皮乱下。 皇帝将她第一次在棋盘上显出慌乱神色,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赢了这一局,张默之事,交由你处理。” 东方辞点点头,而后又诧然抬头:“嗯?皇上您说什么?” “赢了朕,张默之事交给你。” 东方辞看了看混乱的棋盘,半晌道:“谢皇上。” 皇帝眼角抽了抽,哼道:“你真的以为能赢朕吗?” 东方辞道:“微臣只是感谢皇上给微臣的机会。” 皇帝目光不善的瞪了她一眼,虎眸里满是不信。 东方辞却认真的凝视着棋盘,思考着如何反败为胜。 片刻宁静之后,棋子来回走动间,皇帝又开始了若无其事的问话:“你觉得李家如何?” 东方辞一心都在棋盘上,不假思索道:“还行。” “哪里行?” “武痴多,棋痴多,白痴……”脑海中想到李昆觉,李昆玉和李湘芹这几人与她的相处,她顺口说出来,说道李湘芹那白痴的时候,不由连忙收声,讪讪一笑,故作无事的捻起一枚白子道:“叫吃。” 然后落下白子,拿掉皇帝三粒黑子。 皇帝面色古怪,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加意味悠长了,似有什么快慰的事在心底舒展开来。 第112章 平静却杀机四伏 无意中问出的问题,虽然东方辞及时住嘴,皇帝已经明白,东方辞并没有如京师流言的那般与李家关系好,如此他便放心了。 反而因为东方辞那白痴二字,十分合皇帝心思。 李家确实白痴多。 “你为何要选中李家办订婚宴?” 东方辞略有些警醒,却依旧漫不经心的回答:“只有李家名面上跟岳父之事没有关系。” “岳父?”这一声岳父让皇帝微微一愣,持棋的手微微一动,凝眉疑惑。 高公公在旁小声道:“张默总督。” 皇帝恍然笑了笑。 东方辞怅然道:“虽然没有跟岳父见过几面,可他为人着实勤勉,王家跟张家死对头,蓁蓁入京的时候又被刺杀,她入京的消息连我都不知道,只有张家一个旁枝知道,因此……李家至少表面上与此事无关,况且又有苗槑对李家的恩情在,他们不会对我如何,更重要的是……” 她凝眉沉思了很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棋盘最中间的位置,落下一子,落下之后,长长舒口气。 扁扁嘴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我还不是为了完成皇上您的吩咐吗?” 疲惫的眨了眨眼,疲惫的黑眼圈中,那双眸子陡然灿亮。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棋盘,仿佛已有了必胜的信心。 她的话说的很是随意,最后一句话又带着些点点委屈,仿佛是抱怨皇帝给她困难任务一般,就这么轻松随意的说了出来。 这番随意,反倒是让皇帝放心。 “没错,你完成的很好,以后可以多跟李家走动走动,有你这张脸在,姑母想必很喜欢你。” “嗯,是很喜欢我。” 皇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想等她说出李家喜欢她的原因,却见东方辞已经沉醉在棋盘里,根本注意不了其他。 而这那句喜欢她的话,仿佛也是敷衍的随口说出。 不由笑了笑,这人,当真跟筱筱一样,只要遇到下棋,就必定认真,心无旁骛。 管他面前是谁,只一心扑在棋盘上。 他有时候都会在想,是不是筱筱投胎重生了,灵魂附着在这个少年身上。 东方辞不管皇帝在想什么,认真下棋,只为取得张默灭门案的所有权。 可她却并非什么都没有在意,所谓一心二用也不是什么传说,只要你将其中一项技能练的炉火纯青,不必太用心,也可以轻松应对,她此时装得如此凝重,不过是为了让皇帝放心罢了。 她帮了李家,利用了李家,甚至以后还可能会继续跟李家走得很近,因此,在皇帝面前,必须撇清与李家的关系。 将自己放在一个细作的位置上。 皇帝见她这番漫不经心,很是满意,又问:“凌霄宗真的跟李家没关系?” 东方辞落子,皱眉:“应该没有,我当众问出,没有人表情奇怪,我觉得李家跟凌霄宗似乎没什么关系。” “为何?” “直觉。” “呵呵,那你觉得萧枫亭跟李家有没有关系。” “萧枫亭?谁啊?”东方辞落子之后,满脸迷茫。 高公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了指头顶。 东方辞被他的笑声惊的一怔,而后恍然,笑道:“这亭子跟李家有关系?嗯嗯,难怪这字写得如此霸气,铁画银钩,锋芒毕露,只是拐弯之处仍有些婉转,倒像是女子所书,我在李家见过这字。” 捏了捏下巴,她顿了顿又道:“难道是国公夫人写的?” 皇上虎眸一直盯着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似乎想从那疲惫密布下的小脸上看出一些期待的痕迹。 然而,他失望了。 “原来你在李家见过这字,那便是了。”皇帝眸中难掩失望,下棋的意思有些索然。 东方辞装作没有听懂这句话,只专注于棋盘。 又来往三个回合,东方辞陡然目光大亮,嘴角绽开大大的笑容,将她整个小脸都遮盖了。 “嘿嘿嘿,我赢了,皇上许诺过的事可不要反悔啊。”她拱手,一脸兴奋与惬意。 皇帝冷眸看着她,一脸严肃:“从前下棋输给朕,果然都是敷衍。” “呃……”东方辞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疲惫却晶亮清澈的眸子上光芒瞬间敛去,慢慢爬上委屈尴尬之色。 她苦着脸心道,从前还不是因为快要赢你,把我吓的不敢赢,这次不得不赢怎么还有错了。 其实她心里知道,皇帝是极其高傲的。 第一次下棋,她毫不退让,被皇帝几番话,吓得退缩颤抖,棋没下完,便被迫结束。 接下来她都会想办法让皇上赢。 可堂堂一国之君棋力不如一个少年就不说了,对方还一直让这他,像是哄小孩儿一样,这对一国之君来说简直是侮辱。 于是乎,他不想让东方辞让着他,而是想让看她全力以赴的样子。 然而,用了古籍棋谱,皇帝占尽优势,却还是输给了东方辞,这让他深切领悟到东方辞的棋力非同凡响,从前竟真的都是在让这自己,老脸上也挂不住了。 “这个……微臣下棋,全凭手气与运气,今天运气好,运气好。”东方辞将所有功劳都归于运气。 “别给朕打马虎眼,朕知道你的棋力高,好了好了,张默之事可以交给你,朕只有一个条件。”皇帝一脸严肃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忙点点头:“臣遵旨。” 别说一个条件,十个条件她也答应。 “不可出京。”皇帝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呃……皇上,不让我出京我怎么查?”她一直以为皇帝对她是宽容的纵容的,因为这张脸,所以她也乐得在皇帝面前轻松自在没大没小,不为别的,就为应和皇帝想要的这份随心自在。 可皇帝的纵容,也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的。 她苦着脸,满脸可怜与无奈。 皇帝道:“想用什么人,可以去找,只是……朕不会帮你。” 东方辞揉了揉下巴:“可我都不熟啊。” “有朕的儿子们,有李家,他们都会帮你的。”皇帝眸色深沉,眼底尽是玩味与探究。 这一瞬间,东方辞明白了,却并没有再追问。 领命告辞离开,长叹一声,终于结束了看似平静却杀机四伏的一局残棋。 今日皇帝的问话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步步杀机,若自己稍有一点倾向李家或者表现出一丁点异样,怕是后果难测。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高公公长叹一声,平静道:“她始终是东方家的后人。” “不知道她会选朕的哪个儿子呢?”皇帝轻声喃喃。 第113章 浓墨剑眉似故人 高公公一时间不明白皇上的心思,问道:“皇上,叫奴婢说,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她只有一个人,在京城掀不起大风大浪。” “还记得东方季吗?当年落榜,与朕相识,为朕谋划,虽然朕本就是太子,顺利登基乃是正道,可也正是因为他的选择,朕才能顺利登上皇位……”皇帝眼中尽是追忆,话虽没有说完,可眼中的忌惮和肯定,令人惊骇。 “奴婢还是看不出状元公这样小的年轻人,能掀起什么风浪。”高公公一脸不解。 皇帝却笑道:“若她真的选中太子呢,说不定朕的太子还有起死回生的奇迹呢?” “奴婢不明白。” 皇帝摇头不语,他在期待太子,可……太子还能站起来吗。 东方季,当年朕登基之后你便云游离开,拒不接受官职,如今你的孩子又来了,朕也老了,一代一代,东方家的人似乎总是在帝位即将易位的时候出现,这何尝不是命运呢。 从东方首代家主将玉玺交在大盛朝开过皇帝手中之时,因果早已牵扯不断了。 “朕想看看,东方家究竟有什么魔力。”皇帝语气沉沉,萧枫亭气氛莫名一寒。 高公公目光眨了眨:“状元公刚才的话陛下相信吗?”顿了顿他瘪嘴道:“反正奴婢不信她给奴婢下毒是意外。” 见他脸上隐隐有讨厌和淡淡的狠色闪过,皇帝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他赢了这无人能解的棋局,还能骗朕,便是怪物了,论看人的眼光,朕还是有信心的。” 说罢,皇帝转身走了。 高公公小心的跟在身后,双手伸到皇帝手腕下方,充当移动扶手。 面色平静无常,心中却腹诽不已。 陛下,您看人的眼光真的不准,如若不然不会看不出她是女子,还是东方季和李玉菡的女儿。 若方才东方辞听到东方季三字,定然会诧异。 而此时,她站在一处灼灼盛开的牡丹花树下,歪脑晃身的左右观望,却驻足不前。 是的,她迷路了。 这皇宫七拐八绕,各种花草绿植,亭台楼阁,满目琳琅,后宫还是第一次来,原想着顺着来时的路出宫,可那九曲回廊当真是九曲。 曲折离奇,四通八达的分布在水面上,只听四处水声,移步一景,角角落落皆相差不大。 东方辞迷茫了。 这处小花园看起来有些荒废,虽然清幽却绿植不多,只是山石嶙峋堆砌,倒也颇有萧索已经。 绕了半天,连个宫女也没看到,最后连那九曲回廊的入口都找不到了。 她又不敢往皇宫里乱窜,有花园的地方,便离后宫不远,因此,站在其中一处青草被践踏最多的小路上,等待经过的宫女或者巡逻的侍卫带她离开。 身体自从高公公往她体内输入的内力,缓缓散于四肢百骸之后,她便觉得身上的疲惫也在缓缓疏解。 最主要的是那被烈酒刺激而汹涌的毒,在接触到高公公的内力之后,也安静下来。 闲来无事,她便找了块儿石头坐下,盘膝随意拔了跟草,盘膝修炼起来。 炙热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却浑然不觉的热,片刻之后便气息平静,浑身充满了力量。 似乎内力也精进一些。 东方辞心中大喜,好像炼化高公公的内力,还有提升自己修为的好处。 一个衣着朴素端庄的中年女子,头上简单的挽着一根银簪,淡蓝如天空色的留仙裙看起来十分素雅温婉,女子痴痴的看着东方辞的脸,双眼渐渐迷离。 东方辞与那中年女子,一坐一站,坐着的如铁铸的雕像,站着的如柔婉和煦微风。 女子没有发声,而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安静的等着。 任由阳光照射在她皎白的面容上,也不愿挪动一下,秀目中如同酝酿着慈爱与回忆。 那眼神太过温柔,太过执着,犹如实质般抚在东方辞脸上。 她倏然睁开双眼,眸中迸射出凌厉的光芒。 然而,当她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女子表情时,又有些惊讶,气势一收,她缓缓站起身来,行礼道:“外臣东方辞,见过贤妃娘娘。” “起来吧。”贤妃娘娘声音很平静,淡淡柔柔的像是羽毛轻轻拂过她的耳际。 东方辞直起腰来,看了看四周,解释道:“没想到打扰娘娘的雅兴,实在是宫中不熟,迷了路又不敢乱走,所以才再此等人来,不曾想遇到了娘娘。” 她先道歉,肤色依旧白刷刷的吓人,黑眼圈也在挑战着众人的审美,那一双眼睛却清澈晶亮的吓人,宛如有星光在她瞳孔中闪烁。 贤妃呆了一呆,她摇摇头:“无碍,左右这地方不是我的。” 她自称为我,声音十分亲切。 “娘娘怎么一个人来这偏僻的小花园中?连宫女都没有跟着?”东方辞觉得奇怪,好奇的问道。 “家里还好吗?”贤妃并没有回答东方辞的话,而是突然问了一句。 “嗯?”东方辞一愣,随后突然想起她说的家里是哪里,于是笑道:“国公府很好,大家都很好。” 她查过所有的皇子和后妃,这贤妃娘娘在她乔迁之喜的时候也有一面之缘。 贤妃名为李婉婉,威国公庶女,生有五皇子皇甫衍。 因此,她说的家里,一定就是李家。 见贤妃含笑看着她,东方辞继续道:“国公身体健康,夫人也康健,李家的那些老爷孩子们,也都很不错,各司其职,各有成就吧。” 贤妃笑容有些寂寥,她摇头道:“那些人……离我好远。” 说着她又莞尔一笑道:“你知道吗?看到你这张脸,我就会想到一些从前的事。” 东方辞默然,似乎每个人看到自己都会想到从前的事。 “姐姐性格飞扬跳脱,虽是女子却不喜欢待在家里,我那时候还小,总是被丫鬟婆子们欺负,我姨娘不在,没有人护着我,只有姐姐,你知道吗,我与她长得有三四分相像,所以她格外疼我,什么好东西都先给我吃,给我用。” 东方辞自然知道她说的姐姐是谁,只是不明白贤妃为什么自来熟的在她面前说这些。 “她最喜欢女扮男装,且每每扮上便是画一双粗粝剑眉,看起来很有精神也很傻,把锅底灰抹在脸上,更是憨憨的遮掩了姐姐身上所有的灵气,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吸引了许多人,无数人都对她趋之若鹜,浓墨剑眉似故人,你与姐姐,很像。” 她怀念的看着东方辞的美,伸出纤细青葱般的细嫩手指,就要往东方辞的眉毛摸来。 东方辞浑身一震,连忙后退两步。 心中的困惑也终于打开,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副难看的男人样子,皇帝还能一眼便叫出母亲的闺名。 原来竟是因为母亲也爱男装,也爱画浓墨剑眉。 第114章 这才是知罪认罪的态度 贤妃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纤纤素手,顿在半空,有些惋惜的缩了回去,优雅而端庄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吓到你了。”那张与母亲有几分相似的娇俏容颜,扶风弱柳的一笑,笑容中有些哀伤。 看着那秋水明眸里浓浓思念,东方辞自然知道她思念的是谁。 那张秀美的面容,眉眼口鼻若是单独放开来看,与母亲一点都不像,可分布在这张脸上,神奇般的与母亲有六七分相似。 东方辞看着贤妃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有些愣怔。 不远处柳树枝条扬起,清风之下,一片片白絮脱离树枝,飘散出来,一瞬间像是密集的云团,迷蒙了整片天空。 东方辞看着天空中的柳絮,不知为何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错觉。 若此时母亲在这里,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两人正各有所思,一声威严斥责从一侧传来:“贤妃,东方辞,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人未至,声先到。 东方辞望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一处嶙峋突出的假山怪石后,被杂草树枝掩藏的鹅卵石小路上,盛气凌人的皇后沉着雍容肃重的脸,走了出来。 她身后跟着一种宫女太监,大宫女伊晴搀扶着她的手臂,红与黑交错的牡丹袍十分华贵,一举一动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派。 东方辞与贤妃两人忙朝皇后行礼。 东方辞拱手,大大一礼:“微臣东方辞见过皇后娘娘。” 贤妃微微屈膝,恭敬行礼:“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也不看东方辞,一双威严的眸子看着端正屈膝的贤妃,眼神警惕不善,面带愠怒。 没有皇后的话,东方辞与贤妃都没有起身,两人端着行礼的架子,东方辞心道,刚刚若是没有高公公的内力,她现在怕是已经虚弱倒下了。 “贤妃,你秘密与东方辞见面,难道也想拉拢东方家族的人,肖想至尊之位吗?”她声音严厉,肃然的站着浑身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贤妃一愣,眸子里划过愕然之色,而后柔婉摇头:“不是,臣妾只是李家没有人在意的庶女,入宫之后从来不争不抢,也从不肖想什么,这一点皇后您是知道的。” “很好,既然没有非分之想,就不要出来乱跑。”皇后凤眼微眯,长长的蔻丹泛着凌厉的鲜红,煞气逼人。 “是!”贤妃顺从的点点头。 皇后的语气这才缓了一些,淡然扫了一眼东方辞道:“都平身吧。” 东方辞终于直起腰来,双手放下,长长舒了口气。 正想告辞,却见皇后审视着她,面色不善道:“哼,东方辞你一个外男私自闯入后宫,你可知罪?” 东方辞讶然,她有些无语,忙道:“微臣知罪,还请皇后娘娘送微臣出宫。” 皇后呵斥:“私闯后宫何等大罪,你一句解释也没有,就想让本宫放你出宫?你好大的胆子。”说着她又看向贤妃:“贤妃,他一个外男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 “臣妾知罪。”贤妃面色平静,慌忙认罪:“还请娘娘责罚。” 皇后下巴微勾起,道:“既然知罪还犯,本宫就罚你抄写佛罗经一百遍为太后祈福,你可心服?” “臣妾心服。”贤妃依旧是柔婉顺从的模样,不温不火却让人无可奈何。 皇后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副死样子,同时也知道皇上并没有将贤妃放在心上,便不再理会她,而是看向东方辞。 “看到了吗?这才是知罪认罪的态度。” 皇后眸色微冷的看着东方辞,言传身教似的说道,眼角微抽,目光阴鸷的停留在东方辞那张浓墨剑眉的小脸之上,那张与那女人几乎一摸一样的脸,让她觉得份外扎眼。 她本就不喜欢东方辞这张脸,无端出现就让她恶心,又因为昨日宁公主在李家闹出的一场笑话,她的宝贝女儿沦为京中贵眷嘲讽的对象,还因为东方辞昨日选了二皇子,这让皇后对这个瘦弱的状元公痛恨不已,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 恨不得直接把她撕了。 东方辞看了一眼贤妃,抬起头来看向皇后,不惧不卑不亢道:“不知皇后想怎么处罚下官呢?” 微臣是对皇家皇室的自称,是她将自己当作对方的人,才会如此。 而下官,便是阶级分明有些疏离了。 东方辞原本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太子属臣,皇后就算再讨厌自己,也会给太子几分面子,谁知皇后竟然如此霸道,竟是分毫不将太子放在心上。 若不是看在太子和三皇子的面子上,就凭堂叔的猜测和自己那日看到的太监,她便会对皇后使手段。 “东方辞你很傲嘛,可你再傲,你也是臣子,后宫是本宫的地盘,本宫罚你你必须受着,明白吗?”见东方辞那风轻云淡没有一点敬畏的表情,皇后怒不可遏。 “但请皇后责罚,下官自当领受。”罚吧,她又有什么好怕的,东方辞低眉敛目,表情有些吊儿郎当。 赶快罚了我赶快出宫。 皇后心中的火气更盛怒了,她指着东方辞的鼻子:“东方辞,你知不知道你惹怒的是谁?” 东方辞郁闷,我都要领罚了,你还更生气了。 呵呵!女人。 贤妃见气氛僵硬且隐隐有剑拔弩张的刀枪之气,不由忙道:“娘娘息怒,状元公不清楚后宫的规矩,还请皇后大人大量,饶恕他这第一次吧。” 皇后眉毛一竖,目光在恋人身上逡巡,片刻,讥讽道:“呦,没想到贤妃你倒是心疼他,方才本宫没有看错的话,你是要摸东方辞的脸吧,怎么?皇上多日不宠幸你,你便忍不住春心动了?” 话音落,皇后身后的宫女们皆暧昧的在两人身上巡视起来,面露讥笑。 贤妃则是面色大变,娇柔的脸色瞬间煞白,当即跪在地上:“妾身没有,妾身自上次灵犀小筑乔迁宴之后,这还是第二次见状元公,只是叙话,并没有其他心思,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既然是第二次见面,你为什么要摸他的脸?”皇后仰头讥讽,毫不留情的质问。 贤妃跪在地上,良久,无言。 东方辞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快刷新了。 且不说自己这副难看的尊容,单说年纪,五皇子比她都大三岁,皇后说出这话来,是她自己脑子抽了还是觉得贤妃脑子抽了? 见贤妃为难,东方辞长叹,长袖一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小辈礼,道:“姑姑,您是长辈,不要为此事惊慌。” 众人错愕。 贤妃一愣,而后瞬间明白了什么,朝她善意的笑了笑。 皇后问道:“姑姑?你们打什么机锋。” 第115章 水火不容的两个女人 “昨日订婚宴,国公夫人认了张蓁蓁为孙女,下官是蓁蓁的未婚夫,辈分上自然应该称呼贤妃娘娘一声姑姑。”东方辞平静,生拉硬搬将这关系说了出来。 只是名义上的关系,实则没有任何血缘。 因此皇后娘娘只是不屑的瘪瘪嘴,一脸鄙夷。 东方辞心道,实则是该叫姨娘的,是有血缘的,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见皇后满脸鄙夷,东方辞继续道:“贤妃娘娘是下官的长辈,侄儿跟姑姑说两句话,应该不违反大盛国法吧。” 大宫女伊晴见东方辞语气讥讽,呵斥道:“放肆,谁准你这么跟皇后娘娘说话的。” 东方辞目光缓缓从不发一言的皇后脸上挪到伊晴脸上,冰冷寒凉的目光像是啐了毒般冰冷,黑眼圈之下透出令人心悸的冰寒。 伊晴瞳孔一缩,脸上的骄狂之色瞬间敛去,微微转头,避开东方辞的眼睛。 皇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幕,她很满意伊晴的厉喝,震慑之下东方辞个讨厌的人终于不再说话了。 她的目光便停留在柔婉跪着的贤妃身上,轻哼一声,冷笑道:“这么急着跟东方家的人攀关系,李家果然是觊觎皇位。” 这次直接连带上了李家。 贤妃连忙摇头:“妾身绝无此心,李家也并无此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想来看一眼东方辞,想与他说说话,想确定一下东方辞是否是记忆里那个人,却没想到竟惹得皇后如此曲解。 也是她自己大意了,在宫中谨小慎微那么多年,怎么就忘记了东方家护龙一族的身份呢。 东方辞摇了摇头,苦笑道:“皇后娘娘是否忘记了,下官是太子侍读,太子殿下的人。” 她搬出太子殿下,就是为了提醒皇后,至少要给太子面子。 皇后却不屑道:“哼,是吗,可本宫怎么听说你去东宫并不勤呢。” 正想再讥讽几句,依旧是假山之侧的石子路上,一道浅粉色妖娆宫装的贤妃走了进来,身后同样是无数宫女嬷嬷。 她笑容妩媚,画着娇梨妆眉心点缀着一朵浅粉桃花,更显娇艳欲滴,虽是快四十的女人保养的很好,依旧如十八岁少女一般娇媚可人。 她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出来,面带笑意,像是没有看到皇后和贤妃一样,罗裙如飘飘花海盛开般,走到东方辞面前。 这是如今最受宠的贵妃,背后又有张家支持,在宫中从来都是嚣张霸道,谁都不放在眼里。 和婉浅笑,眼神中尽是欣赏:“早见状元公丰神俊朗,却不曾想竟也会迷路,本宫听说之后连忙过来为你领路,不知状元公现在可要出宫?” 她这放着皇后不理,却直接跟东方辞说话的举动将皇后气得全身发抖。 东方辞有些错愕,忙拱拱手道:“见过贵妃娘娘,下官只是不熟悉宫里的路,因此迷路,哪敢劳烦贵妃娘娘引路。” 对张贵妃,她还是有些芥蒂的。 虽不知她性格如何,端看她养出的几个孩子,就知道绝非善类。 她虽然也不喜欢皇后,但对张贵妃也着实不敢恭维。 快四十的老女人了,还穿的花里胡哨的没个正形,还有她眼中的心机,让东方辞更加警惕。 说罢,东方辞看向皇后,歉然道:“后宫重地,皇后娘娘若无其他教训,下官便先告辞了。” 她给皇后留了余地的,只说是皇后教训,如此更显皇后娘娘威严。 皇后却并不领情,冷眼看着东方辞,没有同意没有不同意,东方辞便走不得,又转而看向张贵妃。 伊晴见此,朝张贵妃喝道:“贵妃娘娘,见到皇后却不行礼,成何体统。” 张贵妃眸色寒凉的瞪了她一眼,仿佛刚刚才看到皇后一般,微微屈膝行礼道:“妾身见过皇后娘娘,方才竟然没有看到皇后娘娘也在,是妾身失礼了。” 顿了顿她又看向东方辞:“实在是我儿仰慕状元公才学,时时说与妾身听,以至于妾身满眼都是状元公的潇洒俊朗,并没有注意到皇后娘娘也在,啊……” 张贵妃突然一叫,像是受惊了害怕一般,粉红蔻丹的柔胰挡着红唇,像是受惊的粉色小兔子。 “……妾身知罪,妾身只是欣赏状元公才情,实在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误会妾身与状元公有私情,毕竟妾身一心只爱皇上,您是知道的呢。” 东方辞:“……”我谢谢你啊。 卧槽!服了。 谢谢你为我和贤妃说话。 但你一半老徐娘在我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面前装嫩,还特么装的那么自然,能不能要点脸。 她已经呆了。 前世今生这样的场面,真心只在电视上见过。 皇后的脸色越来越冷,眸中似有火焰在孕育,几乎随时可以喷薄而出。 对方言语中的讥讽,她如何听不出来。 “放肆。”怒火喷涌,皇后也只是凌厉说出这两个字。 她若不是嘴笨,也不至于容许一个贵妃在她面前嚣张,也不会失去皇上的宠爱。 怒,越想越怒,越想越气。 东方辞与跪着的贤妃两人面面相觑,战场转移,两人轻松一笑。 贤妃看着东方辞那淡淡的一笑,眼神瞬间迷离,片刻恍惚失神。 张贵妃跟皇后斗了一辈子,自然知道皇后的尽量,娉娉婷婷的屈膝认罪,眸子中尽是嘲笑:“是妾身的错,还请皇后娘娘从轻责罚。” 皇后甩袖,冷声道:“别以为东方辞选择了老二你就可以嚣张,别忘了,本宫才是皇后。” 张贵妃笑了笑,做小伏低的后退两步:“妾身自然不敢跟皇后娘娘争抢什么,只是前些日子老二得罪了状元公,心中日日懊悔不已,又实在佩服状元公的棋艺和才情,所以啊,想跟状元公赔罪,让我这个当长辈的来说和说和。” 她的目光一直盯在东方辞脸上,说话很是真切诚恳。 东方辞面上波澜不惊,心中腹诽。 我昨日才阴了你儿子一把,他还要给我赔罪。 鬼才信嘞。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下官哪里敢受二皇子的赔罪。”东方辞推辞。 皇后鄙夷道:“贵妃,你算谁的长辈,就算是觊觎皇位,也别胡乱攀关系,没安好心。” 一夜之间,仿佛所有皇子都跟东方辞有了亲戚关系一般,这让她很不爽。 最后四个字,皇后是说给东方辞听得。 东方辞颇为赞同。 张贵妃无所谓,反而一本正经的用长辈的眼神看着东方辞:“说起来,张蓁蓁是我张家的女儿,前些日子出了事也多亏你,你是我张家的姑爷,以后你的事就是张家的事,听说张默一案皇上已经交给辞儿你处理,不论是张家还是几位皇子,都会全力相助于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第116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东方辞叹了一声消息传得真快,心中一动,拱手含笑:“谢娘娘。” 三个字,不说拒绝,也不说同意,只是谢谢,可见她对三皇子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张贵妃面露志在必得的笑容。 皇后更加确定了东方辞对自己儿子并非真心,傲然站在一旁,冷声威胁道:“贵妃是不是忘了,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你身为贵妃,别忘了自己的本份,本宫定然如实禀报皇上。” 张贵妃脸色一冷,她想了想,讥诮一笑道:“听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派遣了亲信去往江南,偏巧皇后娘娘的人刚到张默便死了,皇后这么明目张胆做出这种事,妾身还以为能说上两句呢。” 话虽然没有说完,言下之意却在控诉皇后的做派。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专横。 东方辞听罢,若有所思。 皇后心中一惊,眼眸中迅速划过一抹心虚,虽然极快却被东方辞看在眼里。 只是很快,皇后又强硬起来:“放肆!王志本就是皇帝钦点的监察院督查,他是盐税贪腐案一案的胁从查案之人,你休的胡说。” 张贵妃反讽:“可王志终究是皇后的人,这件事大家可都知道呢。” 皇后语塞。 她确有将盐税贪腐案栽到张默身上的想法,可她却没想杀人。 东方辞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是被牵连的,那浓浓的黑眼圈之下是深深无奈。 无意中看向仍在跪着的贤妃,却见贤妃朝她投来歉意的目光,东方辞无奈摇头,两人相视无语,纷纷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想要离开这里的意思。 皇后,眼角余光瞥见两人对视,心中更加不爽,张贵妃背后有张家,她奈何不得,贤妃和东方辞这两个,她还处罚不了的话这个她皇后就没什么意思了。 “宫外的事本宫管不了也不能管,可宫内的事,却是本宫必须管的。”她看着贵妃。 目光缓缓挪到贤妃与东方辞身上,冷声道:“东方辞私闯后宫,与贤妃相会霍乱宫廷,理当处死,来人,把他们拉下去。” 话音一落,以大宫女伊晴为首的宫女嬷嬷还有太监纷纷上前,宫女去拉扯贤妃,太监则是来抓东方辞的胳膊。 东方辞觉得,今天她出门一定没有看日历。 先是被皇帝怀疑试探,好容易过了关,又遇到他的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看来这皇宫,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皇后娘娘,您这句话可是断定了贤妃与状元公苟且,单说两人的年龄,这也说不过去啊,不论如何,状元公的生死您是定不了的,还需禀告皇上定夺才行。”贵妃脸色微冷,她没想到皇后鲁直的性子竟然在此时发作。 皇后却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如此巧言善变,长袖善舞,跟李家王家都有牵扯的护龙一族,她如何能容的下。 既然不是自己的人,杀了杜绝后患最好。 “等等等等。”东方辞挣扎出两个小太监的钳制,这两个绵软无力的小太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哪怕她现在身体虚弱。 皇后冷笑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话说?” 东方辞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衣服,道:“皇后娘娘您说下官私闯后宫,这是没有的事,今日是皇上召见,辞只是迷路而已,这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皇上召见你可去前朝,为何在后宫乱撞,还与贤妃在无人处闲谈,这是最大的罪。” “下官正是发现迷路,这才驻足此处等候被人发现,并没有乱闯,再说,这光天化日之下,何谈霍乱,且,臣有皇帝钦赐的宫中行走腰牌,可自由在宫中行走并无过错可言。” 说着,东方辞缓缓从袖子中取出腰牌,繁复威严的祥云龙纹雕花之中,是一个大大的御字,乃是御赐之物,而下御字下方则是两个小小的行走二字。 有此腰牌在,东方辞怎么都不会被冠上私闯后宫的罪名。 拿出之后,她看也不看在场之人,轻轻道:“下官可以走了吗?” 贤妃虽然无助,表情却并没有害怕,反而听到皇后要处死她的时候,淡淡一笑,仿佛生死已然看开。 见此,她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张贵妃见此满脸讥讽:“就是……皇后娘娘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庭广众之下哪里有什么霍乱,两人衣衫整齐并未有什么接触,皇后您这罪名安的也太牵强了,正如状元公所说,只是迷路而已,何必小题大做呢。” 东方辞感激的看了张贵妃一眼,目光转向皇后那布满威严的脸上。 她是真的佩服了皇后的脑洞。 若自己真跟贤妃传出绯闻来,且死在这个原因之上,怕是她的名声真的就只能跟龌龊下流连在一起了。 皇后因为被张贵妃下了面子,一定要在这些人面前找回脸面一般,她定要给宫里这些人一个下马威。 于是她哼道:“便是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出去各打二十大板。” 她这哪是要打东方辞板子,实实在在要打张贵妃和贤妃的脸。 “愣着做什么,还不抓起来。”大宫女伊晴呵斥宫人。 东方辞两个胳膊被两个跟她差不多瘦弱的太监一左一右的驾着,哭笑不得,心道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张贵妃又开始跟皇后据理力争起来,那架势,少了威严华贵,倒像是菜市场大妈买菜一样,斗鸡一般争吵。 东方辞迷茫,她不就是迷个路吗? 怎么就成霍乱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心里就悬着事儿,一颗心比她的身体还沉重。 脑子也混沌到不行。 她此时的脸色十分古怪,既有淡淡的失落和自嘲,又有满脸的不解和困惑。 遇到的全是谜团,所有的谜题都没有解开,因此,才会让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 三皇子,凌云霄,太子,皇后,贤妃,国公府……一件件事全都压在她心里,被拉扯片刻之后,她终于忍受不了了。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面色冷峻,手中举着行走腰牌,声音轻缓却冷气森然:“下官要见皇上。” 可怜她刚刚从皇上那里出来,现在又要舍了脸皮去求救。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啊,三个女人一台戏。 你们愿意唱就去唱,何必牵扯自己。 “皇后娘娘,张贵妃,贤妃娘娘,下官只是无意中迷路,说了很多次了,没有别的意思,想杀我也好,想保我也好,都不必再啰嗦,下官是朝廷命官,生死自有皇上定夺,请带下官去御书房吧。”东方辞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垂死挣扎的寒鸦。 因她这特殊的声音,对峙的皇后与张贵妃顿时哑了声音。 气压陡然低的可怜。 第117章 可怜的皇后 眼前这个少年,除了那浓眉大眼之外没有其他出众的地方,可偏偏那表情一凝,就让人生出不敢造次的威严来。 皇后在宫中多年,也只有在皇帝身上见到过这种气势。 张贵妃若有所思,先不说东方辞是否属于护龙家族,单是这份气势,便能成大事,心中更加大了对东方辞的掌控欲。 贤妃秀美的脸庞瞬间就要落下泪来,曾经姐姐百般无奈又没什么心情的时候,也是这般烦躁的表情和气势。 太像了,太像了。 东方辞见他们都不理会,她又举起盘子道:“劳烦出来一个人,领我去见皇上。” 她的目光转移到在场太监宫女身上。 可这些人都是有主人的,他们的主人不答应,谁敢动。 东方辞想到这里,有些好笑自己怎么突然白痴了。 于是,看了看方向道:“既然没人,那我就告辞了,皇后,贵妃,贤妃娘娘,下官去皇上那里领罪了。” 说着,拱手就要后退。 皇后醒悟过来,哪里容得她轻易离开:“站住!没有本宫的命令,谁敢走?” 张贵妃却道:“皇后娘娘,状元公说了去皇上处领罚,不如咱们一起去吧,妾身来为状元公领路。” 她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 就在这时,一个胖胖的身影缓缓从柳树下走了出来,手中托着拂尘。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娘娘,皇上说了,现在谁都不想见。”高公公纤细却沉稳的声音缓缓落下。 众人看到他的时候,神色各异。 东方辞面露轻松之色,皇帝见不见她无所谓,只要高公公来了,她就有救了。 皇后听到皇帝谁都不想见的话之后,瞬间轻松起来,一脸看好戏的玩味冷笑。 目光不善的看向东方辞。 她正想发威,说些什么,却听高公公继续说道:“状元公,皇上吩咐老奴送您出宫,您有宫中行走之权,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哪里您都去得。” 众人愕然,皇上这是明显的偏心东方辞连后宫规矩都不管不顾了? 从皇后娘娘出现到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消息传得真快。 东方辞扁扁嘴,心道原来皇上早就知道自己迷路了,还特么在一边看好戏。 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刚刚软柿子似的表现,顿时心中窝火。 “他一个外男私闯宫帷,私会皇上的贤妃,这是大罪,皇上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这若是传出去,法纪何在?”皇后不敢置信,皇上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传出流言蜚语,就算那女人他不爱,就算那男人是孩子。 高公公没好气的瞥了皇后一眼,依旧平静的说道:“皇后娘娘,皇上说了,状元公乃是姑姑义女的未婚夫,日后总要结亲的,就算是姑侄提前见面了,这些事乃是家事,有亲情名分在,还请娘娘不要外传,今日之事,皇上也不希望外人知道。” 皇后一愣,皇上这是要替状元公和贤妃挽留颜面了。 竟真的一点都没生气? 贵妃见此,乖巧的行礼道:“妾身遵旨,一定会约束宫人和自己,不会传出去的,至于皇后嘛……妾身就不保证了。” 皇后哼了一声:“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本宫自然不会说出去,没想到皇上如此维护贤妃,贤妃……恭喜了。” 这话说的冰冷细致,煞气弥漫,没有一点恭喜的意思。 贤妃一脸苦笑。 高公公道:“皇后娘娘,皇上让奴婢传口谕给您,让您好好教育女儿,大盛国的嫡公主需得懂规矩,若是不懂,皇后您也不要随意出宫了。” 只这一句话,就将皇后禁足了。 皇后冷眸扫向东方辞,眼中意思不言而喻,都是因为你。 东方辞捏了捏鼻子满脸无奈,心道,可怜的皇后,你总是败给张贵妃的原因我总算知道了,因为太蠢啊。 皇后啊皇后,你生了三个孩子,每个孩子的心思你都不了解。 公主什么性情,什么心思,你若知道了,何必迁怒我。 皇后一甩袖子离开了。 东方辞等人拱手行礼,目送她离开。 贤妃没有了嬷嬷宫女的钳制,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儒雅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东方辞看过去,将她扶起来,歉然道:“对不起姑姑,连累你了,辞万分抱歉。” 说着她微微行礼。 贤妃摇摇头,看着东方辞那张脸,笑了笑道:“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叫我小姨。” “小姨。”东方辞羞羞一笑,叫的扭捏却真实。 两人行止落落大方,就算是刚刚被皇后顶罪私通,两人此时也没有避讳。 一是因为两人心中敞亮。 二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贤妃看到东方辞为什么会失态。 一如皇上见到东方辞失态一般。 众人心知肚明,皇上不会责怪贤妃。 高公公听到小姨二字,微胖的脸上轻轻一笑:“贤妃娘娘,您也回宫吧。” 贤妃点点头,温柔娉婷的行礼,而后转身离开。 东方辞朝贤妃摆摆手。 隐隐看到贤妃转头的瞬间,眼角落下的晶莹。 东方辞笑的苦涩。 你想念姐姐,我也想念我娘,可惜,五年了都没有找到啊。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贵妃笑着提议道:“高公公,本宫很喜欢状元公,不如让本宫来送他出宫吧。” 高公公愣了愣,随后点点头道:“也好,就劳烦贵妃娘娘了。” 贵妃领着东方辞重新走到了九曲回廊,东方辞这才知道,原来这九曲回廊距离自己站的地方,只隔了一道曲折假山。 “那处花园,原本有很不错的景致,可惜后来那里面的主人走了,渐渐就没有人往那处园子去了,这九曲回廊啊,其实就是前朝和后宫的分界线,我们这些后宫妇人,往常是不会来这里的。” 东方辞忙抱拳感谢道:“多谢贵妃今日替下官解围,下官感激不尽。” 贵妃随意摆摆手,妙曼的身子像是桃树上摇摆的粉色桃花,她道:“谈不上什么感激,本宫跟皇后本就势不两立的,张默一案,他跟盐税贪腐案本没有什么关系,可因为皇后与本宫的关系,王家和张家成了仇敌,王志去往江南,特意将污水往张家身上泼,本宫也是不争馒头争口气。” “娘娘说笑了,张家掌大盛朝大半财富,谁敢往张家身上泼污水呢,无论是张家还是王家,都是下官仰望的高山,嘿嘿。”东方辞只做听不懂。 心中却对郑贵妃这刻意的提醒和挑拨,心中起疑。 第118章 梦中呓语 贵妃似乎也看出来她忌讳皇后的权势,不愿议论太多。 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反正今日来挑拨的目的已经达到。 只说些家常话。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窗边软榻上,失神的看着窗外垂杨柳,良久,他问:“高瑜,贤妃她是故意过去等着的吗?” 高公公点点头:“是呢,奴婢问了贤妃的随行宫女,贤妃每天都会往那里去坐坐,不过都是晚上,今日是听说状元公入宫,这才去的,她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去等着,没想到状元公真的迷路了。” “你说她伸手想摸东方辞的脸?”皇帝脸上意味莫名,听不出息怒。 高公公却是心疼摇头道:“是啊,奴婢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贤妃娘娘似乎很孺慕的样子。” 原本东方辞修炼的时候他就在了,不过为了不打扰她修炼,高瑜便没有出来。 后来又看到贤妃与东方辞说话,他更是不好出来。 中间发生的事,他让太监回禀皇上,自己在假山后蹲着。 而东方辞修炼的事,他并没有告诉皇上,几乎是下意识的不想让皇上知道东方辞会武。 “贤妃对她,向来是很敬重的。”皇上沉默良久,说出这么一句话。 高公公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李家大小姐李玉菡。 那个曾经拉着他的拂尘转圈圈且叫他无常的钟灵女孩儿。 御书房内主仆二人,皆安静沉思,脑海中回忆的竟是一个人。 当日,皇帝批阅奏折之后,便进了后宫,在一种嫔妃翘首以盼的目光之下,进了娴雅宫。 满宫震惊。 自从年前第一场初雪之后,皇帝一病不起,时好时坏,沉疴难愈已经很久没有入后宫了。 就是如后宫,也是拜见太后,或者看看孩子们。 没有在宫中过夜。 没想到,当晚竟然在贤妃宫中过夜了。 彼时贤妃正在娴雅宫后花园里修剪花枝,那是一树垂丝海棠,不知贤妃用什么方法侍弄的那花儿开的十分艳丽璀璨,其光芒盖过了院中所有的花草的光华。 她身姿优雅,宁静,安然,看着那垂丝海棠缓缓一笑,笑容比海棠还要明媚照人。 皇上进入院子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美景。 不由心中一动,看着那垂丝海棠,轻轻道:“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贤妃一惊,手中剪刀顿时落下,忙跪下行礼。 皇帝将她扶起来,问道:“是不是看到东方辞之后,想筱筱了?” 贤妃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垂丝海棠花道:“姐姐平日里就是这样打扮的,明明长得极美,却偏要扮作丑人,还总是大大咧咧的一幅侠女的样子,妾身时常想,她是不是生错了性别,本该是男人,今日看到东方辞,到有些恍惚了。” 论起与李玉菡在一起时间最久的,还是贤妃,她五岁死了姨娘,六岁就被大她两岁的姐姐抱在怀里呵护着。 只相差两岁,贤妃却一直把她等母亲敬着。 “朕初时见她,她也是这番打扮,流里流气的很是讨厌。”皇帝又想起当年奉命赈灾与李玉菡初次见面的日子。 “不,其实朕小时候便见过她,姑母经常领着她入宫来玩,后来,奉命戍边,将家人都带了去,朕便与她没了联系。”小时候隐隐约约的有些印象,真正惊艳了他的,还是赈灾相遇的日子。 贤妃也是感慨万千:“是啊,姐姐五岁随父亲母亲去边疆,八岁回来便将我护在羽翼之下,许是见多了粗犷男子,姐姐才会喜欢男装打扮的。” 说道这里她轻轻一笑,响起第一次见姐姐化妆的时候,那古怪而又难看的模样。 因为嘲笑李玉菡,她还被打了好几下屁股。 每每一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就不自觉的溢满笑容。 笑容再次盛开,看的皇上一呆。 这像极了李玉菡的笑容,让他有种错觉,他的筱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 苍老惨白的脸上爬上一抹红晕,多了几分健康的面色。 可惜,但再红润的健康之色也无法掩饰皇帝身体内的沉疴,衰老的器官早已无法支撑他的心思意念。 “咳咳咳!”激动之下,皇帝咳嗽起来。 贤妃忙扶他躺下。 “不用叫太医,朕的身体朕心里清楚,就在你这儿休息就好。”皇上拦阻想要叫太医的贤妃,虚弱的说道。 贤妃柔顺的点点头,扶着皇帝歇下。 皇帝平静了一会儿,摇头苦笑道:“今天在这里的若是她,必然不会让朕这么轻松的躺下。” 贤妃苦笑,自己自己这一生,成也姐姐,毁也姐姐。 “皇上睡吧,姐姐在天上会看着你的。”她声音轻柔的说道。 “嗯,去把那海棠搬过来,朕要看着海棠。”眼神渐渐疲惫,皇上犹记得那盛开的海棠,一如那女子指着海棠指着自己的脸,说自己比海棠还好看的下午。 嗅着那清新淡雅的海棠,皇帝渐渐入了梦想。 夜半做梦醒来,耳畔回响着一句话,“姐姐在天上会看着你的……” 陡然惊醒,却见贤妃依旧娴雅的坐着,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就着微亮的光芒,安静的刺绣。 贤妃不知道,她喜欢的姐姐,是被皇上亲自下令围剿的。 他只想找到她,重新夺回她的心,却不想,逼她跳了悬崖,死无葬身之地。 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因此,京中人都知道,李家大小姐十几年前死于意外。 皇帝坐了起来,隔着纱帐看着贤妃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阴霾。 不知静坐了多久,皇帝又沉沉睡去,却噩梦连连,百转千回不得醒来。 “不是朕杀的,朕不是故意的……”帷帐内,皇上呓语,梦话连连。 贤妃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绣品,缓缓走到床边。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筱筱……” “皇上,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贤妃为皇帝掖了掖被子,斜坐在床边轻轻问道。 “滚!”皇上斥责,双手却在身前胡乱的划拉,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全都赶走。 “皇上?”贤妃轻唤,试图唤醒皇帝。 “朕找了你五年,你却嫁给了别人,是你先背叛朕,朕杀了你,朕,应该杀了你……”皇帝的双手最后做了个挥刀的手势,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贤妃站在床边,浑身僵硬,愣在当场,满脸震惊与不可置信。 第119章 嚣张的鞋拔子 一路出宫,看着马车外的蓝天白云,东方辞只觉得宛如重生。 同时也让她看清了一些人,比如说皇后鲁直,贵妃阴险,贤妃柔婉与世无争,而这些,是她在民间搜查不到的。 有些疲惫的下了马车,正瞧见张蓁蓁站在门口一侧,笑看着她。 “你回来了。”张蓁蓁迎了上来,面带担忧的扫过东方辞的脸。 她扶着东方辞的胳膊,心疼道:“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听说你被困在宫里,皇上没有处罚你吧。” 东方辞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这不是皇上打的,放心吧,我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张蓁蓁自然不知道,她这是因为喝酒与体内毒素冲撞,这才导致身体孱弱至此。 顿了顿她问道:“你怎么这么早赶来了,是李家别院住的不习惯吗?” “不是,是张家来人了,曾经去我家玩过的姐妹,我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她邀请我回张家住,我拒绝了,她透漏过几天夫人会亲自来请,我心里拿不定主意,便过来问你的意思。” 张蓁蓁搀扶着东方辞的手臂,两人缓缓往屋内走,她一身清淡素衣,毕竟是亲人去世,除了订婚那日穿了紫衣,其他时日全是素白,说话轻轻柔柔的显得十分温柔淑雅,明丽动人,一颦一笑都有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 “张家动作真快啊。”东方辞感叹,拍了拍张蓁蓁的手背,将宫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她,没有一句遗漏,甚至连诸位嫔妃脸上的表情都详细的描述给张蓁蓁听。 “因为夫护龙一族的身份,张贵妃对为夫很是拉拢,所以,那张家你只管耀武扬威的去,但是不要去住,张家秘密极多,你或许可以从那里探听出一些消息。”东方辞长叹。 “嗯!”张蓁蓁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啐道:“总是占我便宜一点,你是谁的为夫?” 东方辞眨眨眼:“你的呀。” 她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张蓁蓁左右看看四周无人,小小的捏了她的腰一把道:“可惜,你这辈子都……哎……” 东方辞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总有一天我会给你找到合你心意的夫君作为补偿的。” 张蓁蓁娇嗔的瞪了她一眼,这次没有说话。 片刻安宁,东方辞长叹一声道:“是为夫低估了东方一族在京师的影响力,就算过去了三十多年,他们对护龙一族的迷信仍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吃饭时,东方辞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和库房的钥匙给她道:“你是这里未来的女主人,灵犀小筑提前交给你管理,出去与姐妹们见面的时候不要怂,该花银子就花,消息永远比银子值钱。” 张蓁蓁看着满匣子的珠光宝气,还有一旁的几万两银票,不由难以自控的张了张嘴。 就算是在江南富庶之地,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曾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 “你哪儿来的银子?” “有些是赢来的,有些是赚的,来路都是正当的,你只管花。” “好。” 一个将全身家当都可以给她的人,若是真正的男人该多好,这是张蓁蓁第无数次想这个问题。 “皇上将岳父大人的案子全权交给了我,我先去一趟刑部。家中是安全的,若出去,苗槑或者零陵一定要带一个。”东方辞安排道,毕竟局势不明,想要对张蓁蓁下黑手的还有很多。 “嗯,我知道了。” 刑部衙门大门前,人烟稀少,仿佛这里是什么人间地狱一般,根本没有百姓来这里叫卖转悠,生怕被当作别有用心的人抓起来。 东方辞的马车行到刑部衙门一侧,让管家投上名帖。 她则是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褶皱的藏青官服,站在大门口等候引路之人。 谁知许久之后引路人没看到,倒是来了一个鞋拔子脸,鼻子挺长的典吏,绿色的官服上面没有图案,八品乃是末流,却因为从刑部衙门出来,走路姿势很是嚣张。 “你就是哪个新科状元东方辞?”他不见礼,不问好,直接伸出食指指着东方辞的鼻子。 东方辞拱拱手:“正是,还请这位大人通报一声,我要见张默一案的主事。” “嘁,你不过是个六品,我们主事大人是你说见就能见的?”鞋拔子脸很是嚣张的驱赶。 东方辞一怔,心道这人哪里来的火气,却平和解释道:“皇上已经亲自将张默一案交给本官主理,这位……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老子叫黄桦,告诉你也无妨,皇上没有明旨下来,你就别想入我刑部大门。”被东方辞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黄桦顿时觉得高人一等,下巴高高扬起,只剩下下巴尖了。 这可是目前京师里的风云人物,诸位皇子争夺的对象。 东方辞沉下脸来,冷声道:“黄桦,请你说话小心点。” “怎么?耍横啊,只要老子在这里一天,你就别想进刑部衙门的大门。”说着,做了个手势,哗啦啦一队手持刀枪的护卫,堵在门口,虎视眈眈。 东方辞揉了揉下巴心中狐疑:“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 “哼,惹怒了皇后你还想自在?门都没有,在这里,宫中行走腰牌也没用。” 东方辞恍然,原来是皇后的人。 难怪那么大的敌意。 面色微冷,她扫视一圈,身后只跟着堂叔,可惜没有让零陵跟着,不然这些人说话间就被零陵撂下了。 见东方辞沉思,并没有想走的意思,恶狠狠威胁道:“快走,再不走,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黄桦一挥手,他身后的护卫上前,刀枪架在东方辞脖子上,东方辞一脸无奈。 “黄桦,你确定今日要如此对我吗?皇上口谕已下,圣旨两天的时间就会下来,你现在得罪我,日后不想在京中混了吗?”东方辞弹了一下其中一个护卫的枪尖,看着那带有森森寒意的光芒丝毫不惧,反而是气势逼人的威胁。 黄桦被那摄人的眸子一瞪,心中微虚。 可一想起只要下了东方辞面子,皇后保证的荣华,他便鼓足勇气壮胆道:“笑话,难道秉公办事还要被你欺负不成?”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客气了……”说着,东方辞用力一拉,将那护卫的长枪夺来,随手一转,指向黄桦,冷笑道:“你说,你现在死了,皇后会不会为你主持公道呢?” 说着,枪尖往前一送。 此事发生的太快,几乎是电光火石间,护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东方辞占了先机,枪尖指向了黄桦的喉间。 黄桦的鞋拔子脸顿时煞白一片,双眼瞪大如铜铃,却仍旧没有让出路来,而是顽强道:“来……来人啊,新科状元要杀人了,要围攻刑部衙门了,要造反了……” 最后一句要造反了,几乎是扯着喉咙,公鸭子般叫的高亢又悲怆。 “这罪名可不小呢。”东方辞抿嘴一笑,血腥味在嘴角晕开。 正要出手,却听一声沉声冷喝:“住手!”从门外传来。 第120章 不会跟狗计较 东方辞转身看去,却见刑部尚书韩礼冷着脸走下骄子。 自古以来,有文官坐轿,五官骑马的规矩,当然,似东方辞这般走路的也不少,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请得起骄子和轿夫,至于坐马车则是偶尔为之。 韩礼国字脸上满是阴沉与冷厉,一脸正派的走到门口,沉声道:“本官怎么也没想到,进了趟宫,这刑部衙门便成你黄桦的了。” 东方辞见他矛头直指黄桦,微微一愣,这个在御书房几次都没给自己好脸色的刑部尚书,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她收回长枪,将之递给那护卫,从容的站在刀枪之中,微微抱拳行礼道:“下官东方辞,见过尚书大人。” 韩礼也拱拱手回了一礼。 见那些护卫刀枪竟还指着东方辞,韩礼不由怒吼:“你们还不收了兵器是想做什么?诛杀朝廷命官吗?” 护卫面面相觑,看向黄桦。 黄桦被东方辞吓到,如今才缓过神来,却依旧余悸未消的朝韩礼行礼道:“尚书大人,这东方辞可是皇后点名要……”除掉二字强制咽下肚中。 韩礼眼神如刀,瞥了一眼黄桦,在黄桦的示意下,众人这才收了兵器。 他看向东方辞,歉然道:“手下不懂事,状元公不要在意,请随我来。” 既然对方示好,东方辞自然不在意她笑了笑:“韩大人说的是,下官自然不会跟一只狗计较。” 韩礼摇头笑了笑,心道这新科状元报复心真重。 他亲自引着东方辞进门,那黄桦却气鼓鼓的站在一旁不让路。 他恼恨东方辞称他为狗,却又不敢在韩礼面前造次。 东方辞却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轻轻道:“这门,我还是进来了,而你依旧是所有人的狗。” 皇后的狗,韩礼的狗,看门的狗。 “东方辞……我要杀了你!”黄桦自认是替皇后办事,那本就处于暴怒边缘的精神终于受不了,瞬间爆发。 东方辞连忙后退两步,从韩礼背后绕到另一边,慌忙道:“韩大人,救我。” 黄桦的胳膊被东方辞抓住,身体微有些僵硬,随后看向黄桦恶向胆边生从护卫处夺过来的长刀,直直朝他砍来。 韩礼顿了顿,缓缓伸出一只左手,一掌拍在黄桦胸口。 “以下犯上,刺杀上官,刑部衙门内岂是你嚣张的地方,拉出去,重大二十大板,革职。”淡淡撂下这句话,韩礼温和的看向东方辞。 “状元公,走吧。” 东方辞被韩礼的内力震慑,雄浑的气息仿佛汹涌巨浪般一放即收,不留半点痕迹,她半晌才“哦”了一声。 见韩礼的目光落在她拉着对方胳膊的手上,东方辞连忙松开了手,竖起大拇指道:“没想到尚书大人竟然是个内功高手,下官佩服。” 两人走到而一个安静的耳房,听着脑后院子里一阵阵惨叫声,东方辞的心情难得的轻松愉快。 刑部衙门有大堂,有刑堂,还有牢房,而这一排耳房,则是重兵把守,放资料的地方。 韩礼坐在一张桌子后,指了指一旁的朴素椅子,道:“坐。” 东方辞依言坐下,正色道:“韩大人,我想看一下张总督灭门一案的卷宗,不知可否。” 对韩礼,东方辞还是很敬重的,听说此人清贫,断案入神,从一介布衣走到这个位置,靠的是才干和一身正气,考虑到御书房中韩礼曾经多次要求皇帝下旨将张默个职查办,东方辞心中略有些不确定韩礼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 韩礼抿了口茶,上下打量她一番,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有些无奈长叹:“你为何一定要跟黄桦那等小人置气,报复一个小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东方辞挑眉,心知韩礼内功深厚,定然听到了自己挑拨的话,见他没有生气,不由长叹一声,显得很是委屈。 “韩大人,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日后这刑部衙门的门槛,下官还要再来,届时可不想看到这等小人。” 她说的有理有据,又无可指摘,情理皆在。 仿佛阴了小人一把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韩礼轻笑:“你很像一个人。” 东方辞滑稽一笑,黑眼圈衬托下,她的眼瞳十分明亮:“下官本就是一个人。” 韩礼一怔。 “嘿嘿。”东方辞故作憨厚一笑。 见她插科打诨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韩礼便不在感慨,随手从桌子上拿出一叠卷宗道:“这是张默一案的经过,尸检,目击者证词等。” 东方辞扫了一眼,很是详细。 “当然,这是我的人查到的,凶手不明,纵火原因不明,起火点很多,江南府衙的人上报说是绿林劫富济贫。”说到这里,韩礼自己都挑眉笑了。 东方辞脸色黑了黑:“这理由也能编的出来。” “里面还有些没有公布于众的线索,你可以根据这些线索去查,原本我想去的,可是皇上不放人,你若需要人手,只管开口。”韩礼声音清浅,脸上第一次没有了那一脸正派的肃容,而是一脸的惋惜之色。 东方辞沉思片刻,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可否将盐税贪腐案的卷宗也给下官,下官以为两者定有牵连。” 韩礼又随手拿起一叠更厚的卷宗,递给东方辞。 手里捧着厚厚的卷宗,东方辞宛若做梦,一切都来得太顺利,反而让她很不适应。 “下官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为何对下官如此……” “因为你长得像我从前的一个朋友。” 东方辞心道,好吧,又是母亲的旧友。 看着东方辞沉思,且不愿意接他的话,韩礼感慨道:“你有胆气闯入后宫,又敢在刑部衙门大闹,引得皇后与张贵妃对峙,并且将素来不参与夺嫡的贤妃也牵扯其中,现下,就连本官都站在了皇后的对立面,新科状元,名副其实。” 听出他心中的感慨和对自己的调侃,东方辞浅浅一笑。 韩礼当真是个玲珑心思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人。 突然捕捉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韩礼口中的称号,贤妃?说起贤妃的时候,后者眼中的怨愤是最强烈的。 想起曾经听到过却并不在意的传闻,贤妃娘娘未出阁之前,曾经与韩礼乃是恋人,后来贤妃被纳入宫中,这传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韩礼不到四十成就二品大员的的地位,身份显赫却尚未娶妻。 “听说大人刚正不阿,想来不会被皇后左右,贵妃娘娘素来喜欢拉拢人,下官也并没有应承什么,至于贤妃娘娘嘛……” 说到这里东方辞顿了顿,果然见韩礼眸色幽深,喝茶的动作都停滞了,国字脸有些凝重的看着自己。 东方辞暧昧一笑颇为玩味道:“我虽不是有心的,单若因此让贤妃娘娘重得盛宠,也是一桩美事。” 韩礼眼中划过一抹阴郁。 第121章 是本王心急了 察觉了韩礼的小秘密,东方辞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便心满意足的离开刑部衙门。 东方辞想了很久,决定先往二皇子府中来一趟,探听消息。 虽说昨天自己阴了他,可看贵妃的意思,仿佛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是啊,毕竟与被阴相比,得到护龙一族的认可,更为有利。 皇宫四周不远处,皆是富贵云集,其中最奢华富贵的,当属二皇子府。 张家掌天下财富,外孙又是当下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二皇子,金银彩帛不计其数,有什么好东西张家更是毫不吝啬的送来,因此,此处的富贵,比东方辞的灵犀小筑,有过而无不及。 “状元郎终于来了,本王已在府中等候你多时了。”王府大门口,东方辞刚通报了姓名,没等多久二皇子便迎了出来。 二皇子那张从来嚣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 东方辞拱手行礼道:“下臣见过二皇子殿下。” “无需多礼,无需多礼。”二皇子连忙纡尊降贵的亲自将她扶起来。 “今早母妃传话说在宫中见了你,略略表达本王的心意,本王便一直在府中等你,听说父皇将张默一案全权交给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本王开口。” 二皇子一身赤金蟒袍,身材并不太高大却绝对,算得上俊美华贵,一身从小养尊处优出来的骄矜之气不由自主的展露出来。 观察他神色虽然略显恭敬,可说话的语气仍旧是趾高气昂,皇子的架子十足。 想了想东方辞颇觉得,素来娇纵嚣张的二皇子能做到如此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二皇子亲自引路,领她到了一处水榭,水榭里酒香四溢,珍馐美味早已摆放陈列好。 “二殿下果然是风雅,只这一处巨大人工水池,和这奢华无比的水榭,便是绝美景致。”东方辞恭维。 二皇子随意的摆摆手道:“状元郎过誉了,其实这些我不懂,请坐。” 他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透着大气儒雅,若不是早先见过三皇子的嚣张跋扈,东方辞几乎以为这是换了个人。 “前些日子本王多有得罪,还好没有酿成大错,本王真诚道歉,还请状元郎不计较本王先前的过失,本王先自罚三杯。”说着他端起酒杯,便猛地饮下。 东方辞张了张嘴,抬了抬手:“……二,二殿下客气了,微臣哪里担的上您的道歉,都是没有的事儿,而且从前的事,微臣也有做错的地方,还请殿下不要介意才好。” 二皇子这先是道歉,后是自罚,东方辞拦都拦不住。 三杯酒入腹,又听到东方辞那声殿下,二皇子顿时觉得,一切都值了。 “一笑泯恩仇,状元郎,从今以后看在蓁蓁的面子上,我就当你是朋友了。”二皇子很是豪气的说。 “多谢殿下抬爱,不知殿下先前所说张默一案您手中有线索,可否提点一二。”东方辞感谢之后直奔主题。 她看着满桌子珍馐佳肴,不想与装模作样的二皇子多费口舌。 二皇子目光盯着东方辞许久,东方辞淡然回视,淡淡微笑。 良久他道:“没想到状元郎如此急切,好吧,本王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状元郎过目。” 打了个响指,一个书生打扮模样的男人,一身白衣,额前两边两缕长发垂坠,行走间十分飘逸出尘,又有书生儒雅和沉稳算计的气质,男人托着一沓纸,送到东方辞面前。 见到此人,东方辞不由眼睛一亮,如此帅哥,竟然在王府做家丁,实在可惜。 接过,仔细看了一眼,心中却狐疑。 二皇子笑道:“状元郎是否觉得奇怪?” 东方辞点头。 “本王一开始也觉得奇怪,没想到堂堂皇后竟然作出这等事,母妃娘家掌握着大盛财富,富可敌国,张默身为江南总督总览江南赋税盐税,江南富庶之地,她是见不得张家好,竟派来王志试图栽赃。” 东方辞愣愣的听着,先前在宫中她便察觉到皇后有意让人栽赃陷害张默,可惜,根据韩礼的证据来看,没有成功。 “后来这王志栽赃不成,为了坐实他的罪名,将张默一家人灭口焚尸,如今张默死了,就是想辩驳也无从查起。” 二皇子说着,东方辞看着那些消息和证据。 王志贴身侍卫的供词,还有皇后手谕竟然都在里面,所有证据都指向皇后和王志。 二皇子说的越细致,东方辞便越不信。 若再二皇子和韩礼两人之间选择相信一个,她会相信韩礼,韩礼曾与她说原本察觉一些端倪想将张默革职查办,带回京师保护起来,却没想到被朝中有些人察觉,抢先下手。 而这个下手大人断然不是皇后,至少皇后在韩礼主张要革职张默的时候,内心肯定是欢喜的。 而后来查出贪腐案与张默无关,栽赃不成,皇后更不可能下杀手去惹一身骚。 她内心平静,脸上却十分感激道:“多谢殿下,下臣一定会查清楚,为岳父大人报仇,将真正的凶手缉拿归案。” 二皇子愣了愣,点头道:“好。” 顿了顿又道:“需要人手尽管开口。” 东方辞婉言拒绝:“皇上旨意尚未下达,今日下臣去刑部衙门便差点被赶出来,等圣旨下来,届时下臣一定会来求助殿下的。” “好,好,那本王就不多说了,吃饭,吃饭!”许是察觉自己说话太多有些心急,二皇子便伸手做请。 两人闷头吃饭之时,那托着消息上来的白衣男子,始终安静的站在三皇子身后。 直到东方辞千恩万谢的离开。 东方辞一走,二皇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先生,你说,状元郎相信本王的话吗?” 那白衣男人摇了摇头,一脸沉思:“不好说,殿下您今日的话太多了。” 二皇子摇摇头,懊悔道:“是本王心急了。” “满桌珍馐美味,他只用了几个萝卜丝,杯中美酒他始终是一动没动啊。”白衣男人思忖片刻,眼神定了定划过一抹阴险道:“殿下,现在放出风去,将东方辞来用膳的消息传出去,做出东方辞已经投靠你的意思。” 二皇子一愣,“为什么,他并没有投靠我,是你说不要急着言语拉拢的。” “殿下,他有没有同意不要紧,只要风声放出去,以皇后憨直的性子,定然会对状元公出手,到时候他就是不想倒向殿下,也是殿下的人了。”白衣男子阴笑,像个十足的白毛狐狸。 “先生说得对,可他若发现张默一事是我们做的,会不会与我们决裂。”二皇子担忧。 白衣男子却摇头道:“等他成了皇后必除的对象,太子和三皇子必然容不下他,届时有能力争夺皇位的只有殿下您,他若想立足朝堂,封侯拜相,必然仰望您。” 二皇子终于得逞的笑了。 第122章 您不会也好男风了吧 东方辞前脚离开二皇子的府邸,后脚满京城的人便全都知晓,东方辞已经倒入二皇子门下。 消息如蝗虫过境一般,传入所有人耳中。 “啪!”的一声,昭阳宫中皇后猛地摔下一个精美的青花瓷盏。 宫女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本宫早早就该杀了他,那日赤霞殿上就该杀了他。”皇后气得手指发抖,恨恨的说。 大宫女伊晴连忙将地上的青花瓷碎片捡起来,柔声安慰道:“皇后娘娘,您后来在乔迁宴上不也觉得他很有手段吗?不如听奴婢一句,可以将状元公拉拢过来。” 伊晴不说还好,这一说,皇后更加气怒了。 猛地将一桌子菜肴掀翻:“你也为他说话,他有什么好?” 伊晴苦涩,看着满地狼藉直言道:“娘娘,可他现在终究是太子的人啊,您总得顾着太子的面子,若真把他推到二皇子那边,咱们岂不是亏大了,太子也会生气的。” “他既知自己是太子的人,为何还勾三搭四,如此不知忠贞的人,翊儿岂能放心使用?”皇后说的理直气壮,眼里满满的都是不愉快。 “他在刑部衙门竟然伤了本宫的人,本宫一定让他好看。”拳头握紧,纤细绝美的蔻丹在手心里留下深深的痕迹,皇后面色阴鸷。 “娘娘,太子方才差人传来的话,您不能不重视啊,太子多年不出东宫,也不曾传消息出来,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联系您呢,为了这份母子之情,您也一定不能对东方辞动手啊。”伊晴皱眉苦劝。 “哼,本宫生的好儿子,偏偏护着他,本宫生了三个孩子,都护着他,岂有此理。”想到此处,皇后更怒了。 赤霞殿赟儿便护着东方辞,宁儿更是对他爱入心扉而不自知。 就连一向寡情淡漠的翊儿也要护着东方辞。 “他东方辞究竟有什么魔力,难道就因为那张脸吗?”皇后瞳孔一阵收缩,因为她抢了她的皇后之位,所以上天派了个跟她长得一样的少年来抢走她所有的孩子? 不行,她决不允许。 伊晴神色复杂的看着皇后,生怕皇后作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连忙派人将消息传到东宫。 清幽空旷的东宫古亭下,依旧是黑衣墨发古琴绿意。 只是这次太子坐在轮椅子上,身侧站着正在念消息的薛青。 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子仰天长叹:“母后为何容不下他。” 薛青想着方才听到的传言问:“您说状元公会不会真的投靠二皇子了。” “投靠也罢,只要他不恨母后即可。”太子心思沉重,这话说来竟是有些卑微的不能自主。 薛青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太子的目光看向那古琴棋盘所在的位置,多希望那个开朗豁达,有趣的人能天天坐在琴的对面,此时空空如也,当真是索然无味。 “这地方本宫呆了两年,时至今日,越发觉得无趣了,推我去御庭园逛逛。” 薛青看了看古琴,看了看绿意,又看了看那个躲在角落里始终没有出来的太子妃,顿觉天地旋转,阴阳颠倒。 东方辞究竟有什么魅力,让太子连最爱的东西都厌烦了。 推着太子走了良久,所过之处皆是暮霭沉沉,肃静青砖,终是忍不住,薛青装着胆子问。 “太子殿下,你不会也好男风了吧!” 太子不语,眸子颤了颤,缓缓闭上了眼睛。 背后的薛青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却从他那略有变化的脸庞,直觉他是在笑。 顿时震惊不已。 落日余晖洒在这暗沉沉的东宫宫墙上,夕阳如火,一如太子此时的心情。 此时东方辞却一身女装,离开了都灵犀小筑,火红的留仙裙将她的身体完美的勾勒出来,肤白若雪,眸若星辰,唇若朱丹,这样绝美的人儿,坐在茶楼里,顿时引起无数人的侧目。 傍晚时节映着晚霞,她比那霞光更璀璨动人。 “掌柜,告诉你们老板,说无名想见他。”东方辞敲了敲已经看呆了的柜台,对老板轻轻说道。 而后便旁若无人的听书。 自从那日夜探皇宫之后,她便猜测三皇子跟凌云霄可能是一个人,而这份怀疑悬在心里,让她的心上不来下不去。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被骗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想到凌云霄可能是三皇子,她便坐立难安。 她来京师是报仇的,她的仇人仔细查过正是宫里的几位,皇帝,皇后,张贵妃……左右是宫里的人。 而其中嫌疑最大的便是皇后,三皇子正是皇后的嫡子,她不能容忍自己爱上仇人的儿子。 她想确定一下。 她与三皇子只能做朋友,或者说是相互利用,没有别的可能。 如果真的查出父母遇刺与皇后有关,她很难保证不会杀了三皇子泄愤。 耳边精妙绝伦的说书先生慷慨激扬的说着,她充耳不闻,正在思索着,却见凌云霄略显慌张的来了。 一阵风似的飘到东方辞面前,男子一身轻袍大袖,身上锦带玉佩,十分飘逸自由,微微一笑,脸上的恣意潇洒宛若游方诗人一般。 简单的铜制发簪,简单的发式,熟悉的眉眼,可在东方辞面前却有些陌生。 “你怎么来找我了,我很开心,自从皇……那晚之后,我一直担心你的安危,你这几天都在哪里藏着呢?”凌云霄显然很兴奋,他迫不及待的表露自己的担心和看到东方辞时的高兴。 少年人的开怀,像是初酿的酒,甘甜,清纯,令人沉迷。 东方辞审视着他,目光如同钝刀子剌肉一般在他脸上,身上一寸寸扫过,那探究却平稳的目光似乎没有情绪。 这样的眼神让凌云霄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无来由的一阵心虚。 “呵呵,名儿,你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花,还是名儿已经被本公子的风流潇洒迷倒了?”他抬头挺胸,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他试图用自恋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因为心虚,潇洒风流的公子突然成了话痨。 对东方辞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吃的什么饭都问了出来。 门口打着算盘,时不时偷瞄主人的掌柜,几乎数次惊掉了下巴。 别人不知道主子的身份,他可是知道的。 不由又往东方辞处看了又看,冰山美人,不苟言笑,难怪能让主人像个傻子一样发狂。 东方辞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站起身来道:“随我来。” 第123章 你是个好人 话音落,绝美的人儿已经只剩下背影。 “名儿你要去哪儿,等等我。”凌云霄喊了一声,快步追了出去。 茶楼的看客纷纷议论起来。 “方才那美人,美则美矣,实在太冷了,冻得小爷我都不敢上前搭讪。” “那男的倒是有些胆气。” “有胆气也没用,美人儿至始至终也没理他呀!” “我觉得啊,像是两相好的生气,你们猜,会不会是那公子做了什么错事了……嗯?” “男人有哪个不偷腥的,哈哈哈哈……” 众人想着方才的情形,女的眼中明显有怒气,而男的明显心虚,像是那么回事,便开始议论起来。 东方辞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凌云霄一脸微笑的跟在一侧。 口中不停的问着,满面讨好,美人儿却始终不曾回眸看他,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凌云霄心底里却无来由的一阵惶然。 止不住的心底发虚。 自从皇宫一别,他就没来由的担心忐忑。 众人看着这奇怪的俊男美女,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大盛朝虽说是民风开放,男女皆可逛街市,只要不作出什么逾矩的举动即可,不过男人为尊的时代,纵然是男女走在一起,寻常也都是男人在前,女人落后一步,或者平步而行。 而如今,这明显是一对儿小情侣,争吵之后的状态,虽有些失礼,却让围观者大感兴趣。 东方辞心中有气,窝火,却又不知该如何挑明,内心深处又不想挑明,因此,思虑挣扎,走的地方越来越偏,人声渐渐少了。 身侧的凌云霄也不在说话,而是打量着她。 突然停住,东方辞转身看向凌云霄,指了指一旁的高门大户,问道:“知道这里吗?” 她声音低浅,看不出喜怒与表情,语气却像是质问。 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望去,只见那红墙碧瓦,宽阔而又高大的门匾上,是雅居山庄四个字。 虽然依旧奢靡,可那门边上已经沾染了灰尘,大门紧闭,其上布满各种武器划过的痕迹,奢华却破败。 凌云霄心头震动,她在问什么?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他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已经没有了笑意,眼底深处荡起一层层难以掩饰的慌张。 想了又想,他终是摇摇头,一脸正色道:“不知。” 他又怎会不知,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东方辞,不,三皇子的身份第一次遇到无名的地方。 不,说起来,也是凌云霄真正第一次遇到无名的地方。 可他现在不敢承认,他什么都没有准备,面对如此姣好的她,他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自卑来。 少年人的愁,无法表现在脸上,只能在心底和口吃间蔓延。 无边苦涩。 东方辞笑了笑,眼中满是探究,却没有坚持追问这个问题。 不想承认就不承认吧。 总有你承认的时候。 “这里是一处很不错的地方,有空带你来玩,有很多小倌可以玩。”东方辞轻飘飘的说着,而后看向凌云霄的脸颊,眸中满是玩味与挑衅。 顿了顿又道:“我在这里曾经扇过一个人的脸。” 凌云霄面色扭曲,却很快恢复正常,浅浅笑道:“你若想玩我陪你,别玩别人……” 言下之意是可以玩我。 东方辞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自顾自的捏着下巴似乎回想什么,“我好像记得,我扇了那人第二天,看到你脸上也有两个巴掌印,当时主人还……抢了你的遮羞布?” 美人依旧冰冷,黛眉微蹙,宝石般璀璨的眼瞳盯着凌云霄的眼睛,那生人勿进的气息却陡然一收,像是已经消气,微微上挑的语气却更加令凌云霄心惊。 凌云霄尴尬一笑,故意扭曲道:“我……我那是跟人喝酒……我发誓,以后绝对不去勾栏,只守着你一个人。” 他将被扇的因果一言带过,连忙示爱讨好。 “谢谢,但不必!”东方辞瞥了他一眼,转身又走。 “我说的是真的,我从前爱玩闹,年少轻狂不懂事,谁没有点过去,但是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眠花宿柳的。”他跟着东方辞,大表心意。 东方辞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吧,你果真是个情场高手,短短三句话便让我无话可说,几乎要相信你的真心,可是……我的凌公子,您是不是表现的太急切了?” 凌云霄一脸温柔缱绻,释放着眼中爱意,东方辞无视。 “你父母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多少叔伯兄弟?有没有姐妹?”一路上东方辞随口而问。 凌云霄含糊应对。 仿佛是知道了东方辞对他的猜疑,却没有证据,凌云霄的内心狂跳如鼓,生怕自己回答错。 想他堂堂三皇子,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他内心又觉得十分怪异。 可这一路上他想了良久良久,却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名儿。 为什么? 转眼间,两人来了聚福楼,在东方辞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二楼一个房间内。 “凌公子,你知道这里吗?” 凌云霄点点头:“自是知道的,这是聚福楼,听说前段时间因为京师少女失踪案被查,一杆涉案人员锒铛入狱,现在此间酒楼的主人姓方,据说颇有手段,听说弄了许多新词,优惠,套餐,折扣,买二送一这等古怪词,倒是吸引了不少平民百姓和散客。” 说着他环顾四周,看着熟悉的地方,心里泛起点点涟漪,这是两人触碰机关被关暗室的地方,其中旖旎,至今难忘。 “我从前经常来吃,自从这里换了主人,便没再来过,你问这个做什么?”他心跳如鼓,却强自镇定的问。 “哦……”东方辞托着长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只是觉得有些饿了,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日我请客。” “哪里有让名儿请客的道理,我来,我来。”凌云霞只觉得那请客二字,有种要与他划清界限的错觉。 东方辞道:“我有事请教你。” “什么?” “若有一天你发现被最信任的人骗了,你会对骗你的人做什么?” 凌云霄错愕,一瞬间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 她知道了,她一定是知道了。 稳住,一定要稳住,这是试探。 俊颜因为那堆满的笑容而显得有些憨直可爱,他道:“自……自然是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样啊,你真是个好人。”东方辞一阵天真的感慨。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有一天若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也不要惊讶,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凌云霄脸色难看,好人卡?他曾听东方辞提起过这个分手原因,心中忐忑起来。 “凌公子,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骗我啊,现在说出来,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东方辞眼中满是期待和鼓励。 第124章 我们分手吧 凌云霄嘴唇嗫嚅良久,俊美的脸上变幻莫测,最终还是摇摇头。 “我们才见面第二次,我真的没什么欺瞒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内心在滴血。 “没有就好,这样以来,你跟我主人还是朋友。”东方辞惋惜摇头。 凌云霄抓着她的手臂问:“那我跟你呢?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不是真心相爱的吗,跟你主人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难掩他心中的不安与心虚。 东方辞看着他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从前我喜欢你,后来却发现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你的神秘让我心慌,我不想继续了,我们分手吧,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和我主人还是朋友,至于我们……算了吧……” 长长一叹,东方辞站起身来,面对门口,不去看他的眼睛。 尚未点菜,她便已经不想再试探下去了。 回想起与凌云霄和三皇子相遇的点点滴滴,似乎有很多破绽她都下意识的没有去怀疑。 比如说那两个巴掌印。 比如说两人几乎是同一时段说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又比如说,凌云霄会在三皇子堵她的地方出现,太多太多了,多的她不愿意再多试探。 凌云霄却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 东方辞感受着男人宽阔胸膛的安全与温柔,仰天长叹。 “是你先说喜欢我的,你不能无缘无故就这么跟我分手,什么叫算了,我从始至终都是认真的。” 他知道无名猜测到了什么,可他不能承认。 因为名儿不会轻易接受皇族身份的。 别说就是名儿,就连东方辞都多方阻拦。 给他时间,他帮大哥扫清障碍,就能摆脱所有障碍。 东方辞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转身看着这个俊美到极致的男人,看着男人紧张伤心的表情,还有那绝不认同自己的倔强眸子。 风华恣意的少年,抛却了一切骄傲与尊严,死死的抱着钟爱的女人,固执的像个孩子。 东方辞笑了笑道:“我很熟悉这样的怀抱,曾经有个叫皇甫赟的人,也曾给过我温暖和信任。” 凌云霄一愣,抿嘴。 很想告诉她,自己就是皇甫赟。 却见无名轻蔑一笑,这一笑,如利剑般刺穿了他的心。 东方辞自嘲道:“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喜欢的是你还是他。” 似乎受了刺激,她一脸诀别的苦涩,踮起脚尖,微微抬起下巴,红润的唇往男人的脸上贴去。 她的双手,也缓缓的捧起他的脸。 凌云霄一愣,刺痛的心颤抖不已,似乎要裂开。 感受着娇柔的红唇贴在他嘴角,柔软的小手抚上他的脸颊,他心中划过一模异样,心头火热,狂跳不止之下,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往往亲吻都是先捧着脸,再吻,而东方辞却先吻。 虽觉奇怪却说不出为什么,片刻之后,他便无法想其他的,感受着女子身上淡雅清韵的桃花幽香,凌云霄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天地为何物,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还是喜欢他的。 心中正自窃喜,却听耳边女子娇柔道:“皇甫赟,为何闭上眼睛?” 这句话像是呢喃又像是梦幻中随口说出。 像极了脚踏两只船的女子,亲吻着自己却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凌云霄觉得他本该生气的。 可他却在这瞬间血液倒流,浑身僵硬,他心虚了。 瞬间睁开仍旧荡漾着涟漪的眸子,脸上红晕与血色尽褪,脸上仿佛有狂风卷过,瞬间又恢复平静。 “你说什么?你在再叫谁的名字?”他声音颤抖着问。 “我们之间不要说其他人的名字。”他像是撒娇,又像是解释和占有。 东方辞摸索着他的脸,眼中清澈而锐利的光芒锁着他的脸,手指间碰触到他耳后一处不易察觉的缝隙。 就像是皮肤之上贴了胶水一般,薄薄的一层却能感受到异常。 人皮面具。 她从前制作人皮面具技术不好的时候,耳后也会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后来她改良了技术,宛若真的人皮一般。 可凌云霄脸上的,终究是次品。 手指在他耳后摩挲良久,东方辞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既确定了,便该放手。 于是她轻轻冷声道:“我们?” “是,我们,我和你。”凌云霄的手不知何时环上了她腰,目光柔软而认真。 她终究没有揭开他的面具,而是缓缓放下了手,摇头无情道:“凌云霄,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我对你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爱,方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凌云霄皱眉,怀中美人挣脱,双手间柔软尽失,仿佛一颗心被生生挖掉了。 “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凌云霄有些不敢置信。 方才女子说分手,他不信,因为他知道,名儿是喜欢他的,心里有他的。 可这一刻,他看着女子眼中的决然和那湮灭的火焰,他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东方辞无所谓浅浅一笑道:“我以为原因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说罢,她朝凌云霄拱拱手,告别:“谢谢你在这一刻还小心翼翼地陪着我,你的出现我很感激,可惜,你与我终究都是泡影,经不起风浪便会灰飞烟灭,我们的感情更经不起风吹雨打,也无法暴露在阳光下,哪怕是骄阳烈日,轻轻一晒就消失了。” 见凌云霄脸色微白却坚毅的看着她,眸中旋转着不甘与不解的狂风。 东方辞又道:“两个活在黑暗中的人,虚幻的存在,怎么能暴露在阳光下呢,所以,分手吧,希望从此以后,不会再见。” 一语成谶,从此以后,凌云霄没有再见过名儿,世上也再无无名此人。 说罢,东方辞转身走了。 独留凌云霄站在原地,他很想挽留,却不知该如何挽留。 “你说我是虚假的,你可知道,等我功成身退,便为你舍去皇子身份又如何。” “你说我们是见不得光的,可你从没有给我机会啊……” “你说我神秘,不了解我,可你明明猜到了,为什么不挑明,难道皇子的身份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名儿,我不会放弃的。” 东方辞走出聚福楼,看着街道之上万千灯火,长长一叹,吐出胸中浊气。 这段时间她的事很多,很杂,也很乱,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周旋在凌云霄与三皇子身上。 察觉到凌云霄可能是三皇子之后,她便决定斩断情缘。 不管怎么说,今日,算是分手了。 那一吻,了却了她所有的旖念和情丝。 希望也能了断他的。 第125章 本宫如何 翌日,圣旨下达刑部,韩礼派人传信过来,问她有什么打算。 当东方辞拿着圣旨站在刑部府衙门外的时候,所有人都自动让开路来,恭敬行礼。 那日的鞋拔子脸听说被韩礼赶去刑部大牢看犯人了,尚书大人亲自惩处,刑部之内谁还敢对东方辞不敬。 “东方大人,此次江南一行,皇上早有口谕你不能去,因此,刑部会派去一些人手,本官亲自为你挑选的,他们都是我的人,绝无二心,行事周全,你尽可放心使用。不知你选中何人同往?”依旧是刑部耳房,韩礼依旧坐在先前坐的位置,抿着茶,看向东方辞。 之所以连他这个二品大员都称呼东方辞这个小小六品官为大人,实在是十五岁不到连中三元,刚入朝便是圣上钦点的庶吉士,此子盛宠与才智,不出二十年绝对是内阁辅臣,天途无量。 护龙一族的身份,东宫侍读,所有皇子争抢的对象,如此光华璀璨集于一身,不光是韩礼,就连朝中一些一品大员,表面对东方辞也都很有礼。 “下官已经选了翰林院孔立帮忙,他颇有才华,为人秉直,我相信他。”东方辞不能出宫,她现在最信任的就是孔立,昨夜跟孔立打过招呼,孔立已经同意帮她。 “你倒是会选人,有这位孔圣后人前去,无论何人都会给他几分面子。”韩礼赞赏的看了东方辞一眼。 东方辞苦笑道:“下官初入朝堂,根基浅又不认识什么人,唯独他是下官同窗,又一同高中,只有他肯帮忙。” “好,其他的人手我帮你选好,届时由孔立为主,我的人为辅,不过……为安全计……”说道这里,韩礼又摇摇头,思忖道:“应该没有人胆敢对圣人之后动手。” 毕竟一旦事发,便会被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 东方辞凝眉沉思:“虽说无人有这个胆子,可难保幕后之人没有此心。” 想了想,东方辞抱拳告辞道:“多谢韩大人提醒,下官去一趟东宫,求太子殿下帮忙。” 韩礼一怔,诧异道:“为何找太子?” 不应该是找皇上请示要人吗? 东方辞眨眨眼:“我是太子的人啊。” 韩礼摆了摆手,心中却狐疑,这解释,着实牵强,他却不想去管。 走出刑部衙门,东方辞长长一叹,她也想直接去求皇上,可是她不相信皇上的侍卫队。 大内侍卫本该是专属于皇上的特务机构,像是明朝的锦衣卫。 可现在呢,这些大内侍卫各个都有效忠的对象,她哪里敢放心将孔立的性命交给这些人。 东宫,听闻东方辞要来,太子依旧是一身墨色长袍,跪坐在古亭下,悠闲的抚琴下棋。 没有通报,薛青便直接将他领到古亭,且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甚至有些不解,嫌弃,悲伤,仿佛他养的白菜被东方辞拱了一般,面上浮现淡淡的愤慨。 见她来,太子挥手示意她坐下。 东方辞大刺啦啦的坐在太子对面,狐疑的看着薛青离开的背影,暗道:“太子殿下,我好像没有得罪他吧,怎么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太子扫了一眼薛青,笑道:“不必理会他,日日在我这儿,必是烦闷了。” “哪有,我倒是很羡慕他,天天能听到殿下的琴音,宛若仙境,可惜我是个俗人,没这等仙缘啊……”长长一叹,目光皎洁。 “你很喜欢听琴?”太子心知东方辞是安慰他,怕他伤心,却仍旧心中掀起涟漪来。 “自然,琴乃君子,殿下之琴旷古清幽,能让人心头宁静,倏忽间忘却一切愁肠,空灵澄澈,实乃尚品。”东方辞不要钱似的夸赞。 实在是太子的琴太愁,太悲,清幽是真,却忘不了愁肠。 太子淡墨色的眼瞳微微一颤,眼底淡淡晕染出一片涩然,他摇头笑道:“不说这个了,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东方辞“嘿嘿”道:“太子,您也知道皇上下旨让我主理岳父大人被杀一案,又不让我出京,我请了孔立助阵,又怕他被人阴了,所以想请殿下派些人手保护孔立。” “哦?”太子殿下抬手抚琴,声音不偶然清幽宁静,一片澄澈,没了先前的悲愁之感,东方辞只觉万分好听。 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她身子一垮,手肘搭在放置古琴的小桌上,手心捧着下巴,小脸上的肉被堆砌往上,越发挤得她脸上的黑眼圈明显了。 清澈眸子里因为一个小小的哈欠而氤氲出水汽,朦胧中更显可爱。 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太子,道:“有没有忠心耿耿的高手,来十个。” 太子在她靠近本就因心中激动而越发浅淡的眸子里,顿时涟漪阵阵。 琴音未停,太子声音却温厚润雅的落下:“子期可真看得起我,不过让你失望了,十个是没有的。” 东方辞失望,心道堂堂太子连十个护卫都没有可真是惨透了。 “给你一个,保孔立无忧。”太子转而又道。 东方辞眼睛一亮。 “雾影。”太子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温润清雅。 东方辞手撑着下巴转动脖子,机械的左右看去。 突然间眼睛发直,只见太子身后空气一阵波动,仿佛有雾气散开,一个俊美男子瞬间出现。 东方辞定睛看去,顿时感慨:“好帅。” “美人儿……” 一身黑衣,好像这些暗卫高手都是一身黑衣,不论白天晚上,像是统一服装。 不过这身黑衣在他雾影身上,却是十分搭配。 略显瘦长的瓜子脸,淡眉长目宛若狐狸,红唇朱砂般点缀,如一张白纸上铺设了完美画卷,唯唇间一点红,份外诱人,身材略瘦,可却浑身透着高手才会有的凌厉之气,内府沉静,宛若一潭死水。 东方辞毫不怀疑,若是他此时出手瞄准自己,绝对会一招毙命。 琴音戛然而止,仿佛突然中断一般。 东方辞一愣,欣赏的目光从雾影身上挪到太子脸上。 那浅淡墨画般的眸子里,如琉璃般通透无尘,眼底却似有狂风在凝聚。 东方辞一怔,讪讪道:“太子不舍得啊?那,那就算了,不要最好的也行。” 太子愣怔,随后摇头莞尔道:“并非不舍,只是我这侍卫是男子,并不是女人,当不上美人儿这等称呼。” 原来如此。 “男人女人都有长得漂亮的,雾影长得就很漂亮,不像我,哎……一言难尽。”她这个长相在京师,在大盛朝,确实算是下品。 不过好在她的气质提升了之下,也算勉强跻身中等品貌之列。 “你……喜欢长得漂亮的?” “那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漂亮的也养眼不是?”东方辞目光又游离到了雾影身上。 冰冷的男人目中无人,仿佛一切都不曾看入眼中。 东方辞又下结论道:“冰山美人。” “本宫如何?”太子随手勾了一下古琴琴弦,铮然之声顿时炸响,在耳旁萦绕,顿时吸引了东方辞的注意力。 第126章 醉成烂泥 “啊?”似乎没听清太子的问题,东方辞微微错愕。 “本宫容貌如何?”太子重复了一声。 东方辞看着太子这绝美品貌,俊美倒是其次,最主要是他那通身的幽静与宽容雅量,温润雅致的气派,说他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去而复返的薛青端着两杯茶,赌气似的一倔一倔地走来,重重的将其中一个茶杯放在东方辞面前。 “状元公,太子容貌可不是随意便能议论的。”说着他走到太子身侧,把新茶换上,却没有离开,而是眼珠子气鼓鼓的盯着东方辞,胡子也跟着有节奏的晃动。 东方辞只觉莫名。 不过却也没有敢品评太子。 纵然太子欣赏她愿意当她是朋友,可这等以下犯上的事儿,终究说出来落人口实。 太子却蹙眉,温和道:“无碍,只是说说。” 东方辞竖起大拇指道:“天下第一。” 这不算议论吧,这是恭维。 原以为这样说,薛青便不会生气,谁知他反而更气了,瞪了东方辞好几眼。 东方辞一肚子问号。 而太子却渐渐勾起了嘴角,脸上缓缓绽放出那让清幽画卷破碎的绝世青莲来,干净,出尘,仙气渺渺,绝美风华。 东方辞呆了。 薛青也呆了。 素来不常笑的美人,突然一笑,那效果绝对惊艳众生。 轰隆间宛若天地破开一道裂缝,暮色晨晨的东宫,此刻宛若漂浮在花海之中,那一笑,绝美而耀目。 雾影嘴角抽了抽,双手环抱着望天。 谁能想到万年不动心的主子,会对着一个如此丑的男人心动呢? 片刻安静之后,空气中似乎有些异常奇怪的感觉,说不上为什么,因此没有人敢说话啊,气氛略显尴尬。 太子敛目,看着东方辞脸上疲惫与明显的黑眼圈,叹道:“子期近日做事为何如此急切,乱且没有头绪,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东方辞抿唇不语。 难题啊……都已经解决了。 她现在是一心扑在报仇上,倒也不觉得心事沉沉。 “朝堂之事,我不太懂,为了让未婚妻安心,着实有些乱来,无头苍蝇似的,还请太子多多指点。” 太子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眸色幽暗:“莫不是想在张默大人百天之内迎娶新娘子入门?” 语气酸酸的,连太子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东方辞点点头:“确有这个打算。” 既然决定要演戏,订婚只是开始。 等自己帮张蓁蓁报了仇,便是需要她帮助自己的时候了。 “看来你真的很爱她。”长长一叹,太子神情有些破损。 见太子情绪有些低沉,东方辞道:“太子快些养好腿,会有幸福来敲门的。” “嗯,好!”太子轻轻回答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绝世风华的一笑。 东方辞带着雾影离开的时候,脑袋还是懵懵的,心道那个东宫未来太子妃曹小姐,以后真是有福了。 “太子,哎……您怎么能把雾影给他,孔立的性命哪有您的重要。”薛青捶胸顿足,快五六十的老头气成顽童。 太子却未曾解释,而是淡淡道:“他说本宫容貌天下第一,薛青,苗槑说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薛青第一次这么失礼,没好气的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看不到他的眼神,这让他心中更憋屈。 低声嘟囔道:“苗大夫说了,若您每天尝试着走路一百步,会更快些,具体时间未定。” “帮我在屋中绑两排护栏吧。” “啥?” “还有拐杖。” “呃……” 他很想说,太子,您以前不是讨厌一瘸一拐的走路吗?你是最看重仪态的,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嗯?” “好吧,老奴这就去办。” 不情不愿的,薛青还是派人去安排。 心中感叹女……男大不中留啊! 出了东宫,雾影便消失不见了,东方辞也没在意,知道他就在身侧不远,可她都没有察觉到雾影的所在,就连帅大叔三山都比不上,看得出是个绝顶高手。 有他保护孔立,她也能放心不少。 上了马车,堂叔问:“少爷,接下来去哪儿,要回府吗?” 马车里,东方辞思忖着。 良久她道:“不了,去三皇子府。” “少爷,为……为何?”堂叔对三皇子十分芥蒂,不知为何,他对同样是皇后儿子的太子都没有那么戒备,偏偏就对三皇子十分警惕。 “他在江南的势力应该不小,孔立此去凶吉难测,我总要找些人护着他。”东方辞顿了顿,又道:“问下路,去三皇子府吧。” 确定了凌云霄是三皇子,她便猜测凌云霄当年提议绕道江南绝对是有事要办,堂堂皇子要办的事,定然不是拈花惹草那么简单。 因为不熟悉路,原本东宫与三皇子府很近,堂叔却驾着马车直直走了半个时辰。 怀着复杂的心情,东方辞让人通报了名帖。 看着同样是皇子府,这里气势虽然也是恢宏大气,但却一点都不铺张浪费,没有奢靡之态,倒有清隽雅致之风。 庆幸他还不知道自己和无名本是一人,还可以用东方辞这个身份肆无忌惮的与他做朋友,下属。 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并没有盘问什么,直接领她进入府中,七拐八绕的穿廊过门,进入一处小楼,宝塔般的建筑,十分玲珑。 小楼前华庭怪石,流水小桥,一幅江南美景的模样,只是一切都非常精巧秀珍,却致韵迥异,令人流连。 四周无人,那侍卫将东方辞留在小楼之下,便躬身离开。 东方辞目光巡视一圈,终于在一方不起眼的圆石上,看到一身白衣,已然醉成一滩烂泥却仍旧抱着酒坛子不松开的三皇子。 头发未曾束起,而是披散在身后,他仿若贵妃一般斜躺在圆石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抱着酒坛,赤着双脚,其中一只腿弯曲,这姿态若是竖着看,便是那敦煌壁画上踮脚起舞的绝美舞女。 最令人惊艳的,是他身上,披着一件桃花蝴蝶衫,娇艳的颜色衬的他的脸颊更加晕红妖娆。 那是她曾经借给他穿的。 三皇子看到东方辞,双眼迷离的狂饮一口美酒,质问:“无名为什么不喜欢我。” “东方辞,本王心里苦,做了不该做的事却又不知该如何挽回,你说,她为什么接受不了本王。” 东方辞有些瞠目结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啧啧,素来雷厉风行的三皇子,竟也如梦春少女般百转愁肠,这要是被人看到,嗬……”一个“嗬”字,概括千言万语。 三皇子眯着眼睛:“是不是你撺掇的?” 修长的手指指着东方辞,俊美的男子脸色晕红,略显娇媚,孩子般的控诉。 东方辞扬眉,摇头一笑道:“下官没那个心思。” 见他醉了,东方辞打掉他指过来的手指,叹道:“没想到下官来的不是时候。” “别走……” 见她转身要走,三皇子叫住她,晃了晃脑袋,眸中荡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第127章 墨雪的挑衅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东方辞心中说不出的感觉,看他为情所伤,借酒浇愁的样子,说不上开心,反而有种堵心的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心上压着一块儿巨大的石头。 三皇子却朝她勾了勾手指,眸色迷离问道:“无……无名呢?” 东方辞凑近了,才听到这三个字。 他的声音夹杂着醉意,吐字不清且声音低缓暗哑,那幽离的目光像是迷失的羔羊。 不知为何,心中一抽,东方辞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鬼使神差的抚上他的脸。 三皇子醉眼惺忪的微微侧头,将脸贴在东方辞手心,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细腻冰润的感觉,三皇子的意识更加抽离了。 多熟悉的触感。 而东方辞的手却慢慢滑到他耳后。 虽然潇洒恣意的三皇子如此愁肠的让她心疼,可同样,三皇子就是凌云霄的事实更让她难受,仿佛如鲠在喉,吐不出来,吞不下去,生生鲠在喉间,卡在心口,无数次,无数遍的在她心中肆虐猖狂。 让她无一刻不在想这个事实。 心里作祟,许是前世参与破案,眼里揉不得沙子,她的手不自觉的想要确定真相。 细滑微烫的肌肤,红润赛雪,俊颜与脖颈之间的肌肤没有任何阻塞。 看来,三皇子才是他的真容,可笑,她爱上的,是个虚幻的人。 手指,碰触到他耳骨处突出的一点,那里常年被长发披散,被衣领遮盖,谁都不曾注意到,他耳骨上有一个突出的小点,略显红色,是一颗很小很小的痣。 有时候或许就算没有遮盖,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只有触摸才会感受到的小痣。 如此,便更加确定了三皇子与凌云霄是同一人的身份。 东方辞笑了笑,他并不打算揭破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分手,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权当不知道吧,至少还能做朋友。 小楼之前,桂树之下,圆石之上,两个男子,一站一侧躺,站着的低头,脸上带着自嘲而无所谓的笑,而侧躺的则有些享受的用脸蹭对方的手。 像是半睡未睡,将醒未醒的猫儿,贪恋主人的抚摸。 桃花蝴蝶衫之下,修长的手指无力的松开手中酒壶,骨碌碌滚落在地上。 东方辞看着那已然空空如也的酒壶,无奈摇摇头,抽回了手。 温润凉意撤去,三皇子突然一惊,浑浊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霹雳闪过一抹灵光。 那抚摸他耳后的手指与手法如此熟悉。 晃了晃脑袋,脑中却更加浑浊,那灵光一闪而逝,他混混沌沌的坐起来,一个极其霸气的姿势,定睛看清东方辞之后,他左右看向东方辞身后,一阵失望,宛若一盆凉水浇在头上,微微有些清醒。 俊美的男人捧着脑袋,长叹一声:“哎……头疼。” 东方辞在他身侧坐下,双手支撑在膝盖上,这圆石虽大,却是陡坡,双手若不支撑膝盖,坐姿比较累。 想到与这人相互欺骗,她面带嘲讽,是自嘲也是嘲笑他:“不就是个女人嘛,丢了一个还有一群,比如李湘芹就不错。” 三皇子邪睨了她一眼,不知又从哪个旮旯里摸出一壶酒,拔开塞子,继续饮酒。 见他虽然举止缓慢,眼神却晴明不少,便问道:“我父母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无名上次在宫中跟踪的太监已经被秘密处死,其他几人也查不出踪迹,你有没有查到什么?” 三皇子眸色暗了暗。 微微摇头。 东方辞长叹,点头道:“好吧。” 顿了顿,她又道:“我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殿下帮忙。” 面色略显潮红的男人略显艳丽与抚媚,可他的脸色却十分阴沉,眸中也是一望无际的暗沉,沉闷的饮了一口道:“你说。” “孔立要去江南了,不知殿下在江南有没有人,帮我照看他。” “好。”三皇子直接答应,承认了在江南是有势力的。 东方辞稍稍放下心来。 而后微微侧头看向三皇子,只见他赤脚,一腿盘下,一腿支撑着手肘,一手撑地,仰头又是豪放的饮酒,酒水泼洒在他胸口,沾湿了一片衣襟,浑身酒香四溢。 少年人的愁闷,或许喝酒便能解忧,只是看三皇子的面色,东方辞摇头,对方眼神已经迷蒙,怕是又醉了,或者根本就没有清醒。 看来还得等他清醒了再来一趟,于是,东方辞站起身来道:“告辞,下臣父母的事,请殿下多费心。” 也没等他回答,便转身。 心想,她就是个劳碌命啊。 三皇子却再次叫住了她,声音轻软,夹杂着浓浓的试探问:“如果查出的结果不好,你……你会不会迁怒我。” 东方辞明白,他说的这个结果不好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怕与皇后有关。 冷笑一声,背对着他,无情道:“看吧。” 身后是三皇子狂灌酒的“咕嘟”声。 走到小楼一侧的廊下,只听“砰”的一声,酒壶破碎,东方辞转头看过去,却见三皇子那如仙的面容,气急败坏的盯着碎成渣的酒壶,而后长叹一声,仰头躺在圆石上。 胸腔中溢出的尽是懊恼愁闷,一腔烦躁和愁肠,难以抒发以至郁结。 这次,想必是真的醉了,摇了摇头,东方辞正想转身。 却陡然看到一个身穿粉色百褶裙的少女,头上绑着双环髻,娇俏可爱的打扮十分讨喜,可这少女,东方辞是认识的。 墨雪。 三皇子孤身一人闯入敌巢也要拼命救出的下属的女儿。 犹记得闯入雅居山庄之前,三皇子在猎场卖弄收买与他,身受重伤,却仍不惜身体,舍命去救的女子。 不知为何心中一酸,她的脚,怎么也不愿挪开,像是浇筑在了地上。 因为那少女看三皇子的眼神,像是在看情郎一般,她手中捧着一杯茶,小心翼翼走到三皇子身旁,见他已醉,便坐在三皇子身旁,轻轻担起了他的后脑。 三皇子眯着眼睛,孩子似的,软绵绵的坐起身来,双眸水润却无神的扫了一圈。 两人的身影渐渐叠在一起,颇有耳鬓厮磨的感觉。 墨雪似在劝他喝茶,三皇子摇头推拒,而片刻,墨雪的樱唇,点在了三皇子脸上。 东方辞身体一僵。 更让他全身发冷,怒不可遏的是,墨雪竟然知道她站在这儿,故意挑衅的看向她,红唇依旧贴在三皇子脸上。 那样的刺眼。 三皇子一脸迷蒙,似有些不耐烦,却没有推开墨雪贴近的身体。 东方辞只觉得血冲大脑,不受控制的握紧了拳头。 第128章 扇脸结束 虽然自己提出了分手,虽然自己也不想与他有感情牵扯,可你们回去关上门亲热不行吗?非得当着我的面亲热? 最可恶的是三皇子还披着她的衣服。 桃花蝴蝶衫。 那是她的衣服。 穿着自己的衣服,去与别的女人亲人,渣男。 想到此处,东方辞实在忍不了,于是,在墨雪诧异的目光之下,她愤然折返回去。 怒不可遏的揪着三皇子的衣领,“啪啪”两声打在一脸茫然的三皇子脸上。 本就红润脸颊,瞬间通红一片,左右脸颊上几乎同时浮现出五指印。 三皇子懵了,酒意瞬间消散,茫然的眸子里尽是震惊。 东方辞却一把抓起三皇子身上披着的桃花蝴蝶衫,恶狠狠道:“这衣服是下官买给姐姐的,你既有了美人在怀,便不必披着这东西装情深。” 本想给他留着,当做纪念。 现在见他披着,当真觉得心里恶心。 墨雪满脸震惊的愣在当场,双手抱头,看着东方辞像是见鬼一般。 “你竟敢扇殿下耳光?你……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震惊之下,她说话有些口吃。 东方辞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优雅淡然的将衣服叠好,理所当然的揣入怀中,轻笑道:“墨雪姑娘,这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如若不然,何故挑衅与我?” 墨雪一声喊,隐藏在暗中的护卫纷纷现身,围成半圈,剑指东方辞。 东方辞浑然不惧,丝毫不将这些冷芒放在眼里,扫了一眼三皇子道:“殿下,我东方辞的姐姐,纵然是个孤儿,是个婢女,也不容他人挑衅轻践,告辞。” 陌生的目光,冰冷的语气,还有那嫌弃到极致的表情,都在表述一个她并没有说出的话。 你不配。 三皇子却看出来了,他晃了晃脑袋,忙道:“本王没有……”声音依旧绵软无力。 他现在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东方辞目光移向墨雪,冷声问:“那她呢?” “殿下,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这位大人。”可怜兮兮,我见犹怜,一脸茫然,这天真无邪的表情在墨雪脸上如此自然。 东方辞懒得与她辩驳,转身要走。 而那些护卫的剑,却靠的更近,排布的更加密实了,一个个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 东方辞冷哼,从她怒焰滔天决定扇他两耳光开始,东方辞就决定大打一场了。 无名与三皇子的缘,因这两巴掌而起,就让这缘,继续因这两巴掌而终吧。 三皇子嘴角抽了抽,伸手抚摸自己左右脸颊,轻轻一碰便是火辣辣的疼。 身为皇子,从未被人扇过耳光,第一次是无名,第二次竟然是东方辞。 此时他心中无奈,离奇的想着,自己前生是不是欠她们主仆俩的,因她们主仆俩的事愁烦,被她们主仆俩扇耳光。 三皇子正心神恍惚间,那边依然蓄势待发。 东方辞傲然而立,看了一眼,沉思的三皇子,缓缓从腰间取出自己真正的武器。 天绫珠。 母亲说,这是她的武器,于是小时候,她用的都是这个,十八般兵器也都学了,只是没有这天绫珠更顺手。 这天绫珠主体乃是白色绫布,传说中的天蚕丝密丝玄线织就而成,长十二尺,宽五尺,两端各有五个无色珠子,仿若猫眼。正对十二时辰与五行,可以当鞭子,又可以当绫缎使用。 在母亲手中,曾是杀伤力极高的武器。 戾气从那清澈的杏眼中迸射而出,她纵身一跃,当先出手。 天绫珠如缎,瞬间打翻几个护卫。 她并没有下死手,只是天绫珠上的无色珠子砸中他们的双眼,片刻之间,倒下的护卫,皆是双眼紫红青黑。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些护卫本来也没想下死手,猛地被东方辞给震慑了。 新科状元竟然还会武功。 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东方辞那瘦弱的身体里,竟然蕴藏着这么强悍的力量。 护卫们微愣间,东方辞已经越过倒地的几个护卫,潇洒离开。 护卫醒悟,正要去追。 三皇子却终于回过神来,朝他们摆摆手,一脸颓败。 “别追了,让她去吧。” 他总不能跟一个女人动手。 他更不能对无名的主人动手。 墨雪一愣,正自幸灾乐祸,得逞的笑容还没有蔓延到嘴角,却听到这么个不了了之的结果。 惊奇道:“殿下,状元公打了您,您就这么放他走吗?” 三皇子左右脸颊上两个巴掌印越发红肿,透亮,这与他清润恣意的姿态十分不符。 可他的眼神却万分冰冷幽深,凝视着墨雪,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墨雪心下一沉,艰难对视。 “你现在知道他是新科状元东方辞了?” 墨雪低头,自己方才装作不认识东方辞,不可思议之下竟然露出破绽来。 “我,我……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三皇子朝她摆摆手,无力道:“你回家去吧。” 墨雪心中一惊,连忙跪下:“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看在父亲的份上,您别把我赶走,娘亲知道会伤心难过的,她的病还没有好……” “下去!”三皇子沉声道。 墨雪不敢再说什么,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脸上的凄楚娇柔之色瞬间消失,满脸阴毒。 三皇子可以喜欢状元公的婢女,还闹与状元公抢夺美人儿的风流韵事来,墨雪不信,她爹是将军,她娘也是出身名门,虽然并不富贵,虽然最后被牵连退出朝堂,可她却是正正经经的闺中小姐。 以她的姿色和出身,哪里比不上一个婢女。 再漂亮也是婢女。 三皇子问护卫方才发生了什么,护卫仔仔细细的讲述一番。 这些护卫,有一些是当作暗卫的,平日里就藏在院子里,目光不会离开主人一步,只有这样,当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才能保护主人。 当三皇子听到东方辞抚摸自己的脸的时候,脸色便不忍卒看了。 心中恍惚的想着,难道东方辞也喜欢本王? 可是为什么? 三皇子这个身份与东方辞可没有什么感情交集啊。 那讲述的护卫也不好明说主当时一脸享受的模样,那风流妩媚简直像极了求爱的小倌,若说出这话,他这条命就没了,于是,一言带过,可与他并肩而站的其他护卫则是一脸古怪的表情。 当他听到墨雪竟然大胆亲吻自己的时候,她嫌弃的擦了擦脸颊,这一擦之下,又是一阵刺痛。 疼痛中,三皇子猛然一惊,心道,东方辞难道猜到了什么? 第129章 公公婆婆创下的基业 发了一通脾气,看着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的粉色蝴蝶衫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丁点的脂粉气。 沾染上了浓郁的酒香,内中又夹杂着清淡隐约可闻的檀香味。 这是一种仿若空谷幽兰一般的檀香味,有提神清明的效果。 是凌云霄身上特有的味道,同样也是三皇子身上的。 她懊恼的丢开粉色蝴蝶衫,满脸愠怒,早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是觉得这两个性子差不多身份却南辕北辙,差距如此之大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瓜葛,也没有把这两人往一起想。 其实猎场上三皇子表现的如此笨拙,一幅学艺不精的样子,连自伤都做的那么轻易被看穿。 可端午那夜,三皇子虽然有伤在身,可一身浑厚的内力着实超然。 当初她自己身份不同,也没有在意对方的修为。 现在想来,完全是她自己傻。 回了府中,仍在库房盘点的张蓁蓁当即回到主屋,一脸好奇的看她将一团粉色衣物扔在脸盆里。 激荡起一片水花落地。 见张蓁蓁过来,东方辞整理了一下心情,道:“咱们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张蓁蓁狐疑的瞧了她半晌,古怪问:“听说你是从三皇子府中回来的,受气了吗?” 清丽的美人儿,浑身透着雅致的韵味,温文尔雅的眸子里透着浅浅担忧之色。 东方辞笑了笑,牵着她的手道:“倒是没有,去三皇子府是为了请他帮忙,利用江南的关系照顾孔立,不过他好像喝醉了,我还得抽空再去一趟。” 说着,东方辞摆了摆手,想着今日气愤之下扇了三皇子两耳光很是爽了一把,自己根本不吃亏。 心情又大好起来,她道:“这些都是小事,孔立的事定了,岳父被杀一案的真相就不远了,先带你去小小庆贺一下。” “庆贺?”张蓁蓁不解,心道方才脸上的愠怒和那幼稚的投掷姿势,哪里像是要庆贺。 怎么像个三岁的孩子,喜怒无常。 她扫向那粉色衣服,看着上面绣制的姿态各异的蝴蝶,虽皆是粉色,若是离得远了,根本看不到身上的蝴蝶,可凑近看,却是各有不同,美轮美奂,绣工精致无双。 她白嫩的手指抚摸在蝴蝶绣之上,赞道:“这衣服的绣工真好。” 东方辞连忙拉她出去,边走边道:“苗槑做的衣服有什么好看的,都脏了。” 出的门来,她朝李妈道:“李妈,铜盆里的衣服收拾一下,午饭我和夫人出去吃。” “公子,你胡说什么呢?”张蓁蓁顾不得羞涩,目光从那蝴蝶衫上移到东方辞脸上,假意嗔怒道:“你若再胡说,我不与你一同去。” “好好好,我错了宝贝儿。”东方辞像极了那些青春偶像剧里的男主角,风流又诚恳的道歉。 宝贝儿三字出口,张蓁蓁的脸色更红了,站住不动,满面娇羞的瞪她。 东方辞挑眉一笑,身体一侧,唇凑近了张蓁蓁耳边,小声道:“我的人传来消息,说岳父的事情已有眉目,宝贝儿可愿与为夫一同去?” 这句话,很直接了当的让张蓁蓁忘记了东方辞那自称和言语间的占便宜,微微一怔,肃然点头道:“好。” 脸上虽然犹带着点点羞涩,可东方辞却没有再挑逗她,而是握了握她的手道:“一切有我呢。” 风云楼二楼雅间之内,东方辞与张蓁蓁对面而坐,零陵双手环抱站在门旁,若无其事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看着窗外热闹的人群,张蓁蓁早已将桃花蝴蝶衫抛诸脑后,好奇道:“这里人多眼杂,为何要在这里见面。” 东方辞给她添了杯茶道:“别看这里来往皆是显贵,可却鱼龙混杂,因为人多,所以咱们到这儿来便不怎么显眼,风云楼有很多美食点心,无论是高官富豪,还是文人雅士,对这里都不排斥,所以啊,更方便探听消息,最重要的是……” 东方辞拖长了声音,语气仿佛带钩子一般,璀璨明眸中像是蕴藏着星辰一般勾人。 “是什么?”这语气果然引起了张蓁蓁的好奇,不等东方辞说下去,她便询问起来。 东方辞挑了挑眉,腰背陡然挺直道:“最重要的是,这里是你公公婆婆创下的基业,最安全。” “公公婆婆?”张蓁蓁诧异,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东方辞话中意思。 这一说出来,顿时闹了个大花脸,啐道:“你又乱说……” 瞪了东方辞之后,她这才小小四周打量一番这雅间内的古韵装饰,大气却不单调,富丽却不奢靡,感慨道:“你在江南之时,只觉得你囊中羞涩,这几日盘点库房我还奇怪你哪来的那么多钱,现在总算知道了,原来东方家在京城还有根基在呢。” 看她语气崇拜,颇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意思,还有种淡淡的羡慕和对东方家的崇拜。 东方辞长叹道:“东方家的根基在京城原本是没有了,这是父亲和母亲后来创下的,若非我来,这里便只是一座酒楼罢了。” 有些惆怅,当年父母创下这些,是为了振兴东方家,可最后却依旧是失望结束。 振兴东方家她并不在意,她只在意报仇。 深呼吸一口气,东方辞道:“饿了吧,先吃菜,吃菜。” 张蓁蓁一肚子疑问,心中是对公公婆婆的好奇,可见对方一脸怅然,在这人多的地方也不便多问,含笑点头,品尝美食。 正吃着,叩叩两声轻响。 零陵双手陡然放下,警惕的站在门口。 门外又是“叩叩,叩叩叩,叩。”有节奏的六声敲击。 “进来!”东方辞放下筷子,而后朝张蓁蓁解释道:“是咱们的消息来了。” 零陵打开门,精致的娃娃脸上满是警惕与冰冷。 对面是一个圆滚滚的富商打扮,穿着十分没品的铁红圆领绸缎,带着墨绿色织锦挑花的帽子,猛然看去就像是高端的东北花棉袄。 十分俗气。 那人拱拱手,肥大的手掌宛若蒲团,走进来恭敬道:“铁锈见过少爷。” 第130章 残酷的真相 待他走进了门,身体一侧,众人才在他身后,看到一个枯瘦的身影。 与他一般无二的拱手,一般无二的俗气打扮,同样的商贾铜臭味。 风云楼各类人都有,因此,并没有人特别注意这两人,零陵关上了门。 东方辞朝两人招招手道:“进来坐。” 说着她介绍道:“这位是张蓁蓁,你们日后的主母,这位是零陵,我的护卫兼书童。” 张蓁蓁起身行礼,富商打扮的两人,虽然衣着俗气,可看他们的年龄,应该有四十多了,她是晚辈,素来最重视礼节,因此便行了个平礼,微微点头道:“蓁蓁见过几位叔伯。” 这一礼,顿时将铁锈两人吓得噗通跪在地上:“主母切勿如此,小的受不起。” 东方辞笑道:“你们两个别装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们两个狂的没边,怎么现在突然内敛起来了,都是一家人,过来坐下。” 两人微微尴尬,却站起身来。 铁锈腮帮子颤了颤委屈道:“当初我们也不知道是少爷您。” 东方辞笑骂道:“别贫了,以后多照顾你家主母。” 张蓁蓁又有些羞涩了。 不知为何,看着东方辞毫不遮掩的将她的势力暴露在她面前,就像是真的一般,要将这一切交给她似的,突然有些感动。 感动之余又满是遗憾。 这些许遗憾无非还是东方辞的女儿身。 旁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心中微微一酸。 确定东方辞介绍道:“胖子叫铁锈,瘦子叫铁渣,别看他们现在穿着这么富贵,实则是打铁的。” 铁锈和铁渣两人点点头,憨厚一笑。 一人像猫,一人像鼠。 见东方辞对这两人没有太多的恭敬之色,倒像是关系要紧的朋友,张蓁蓁也收起了一些拘束。 零陵习惯性的隐藏在暗处,被人忽视。 叙旧结束,东方辞面色一肃,问道:“不知张总督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两人笑容一敛,正色绷着脸,而此时,像猫的人像鼠,像鼠的人像猫,兄弟俩的面色转换,引发了物种变幻一般神奇。 虽然早就知道这兄弟俩的长相奇怪,东方辞还是忍不住好笑。 铁锈却严肃道:“张总督的消息昨日晚间才传来。”说着他,摘下帽子,将里面的白色内衬掏开。 拿出几个很小的纸卷,放在桌子上缓缓展开,按照顺序排列整齐,递给东方辞。 张蓁蓁激动的双手手指不自然的搅在一起,一幅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东方辞见她如此,也没看纸条,而是问铁锈:“你看过了吗?” 铁锈点点头,面色肃然,肥胖的脸上堆叠出三道鼠须一般的褶子。 “属下看过了。” “那就说说吧,我们便不看了。” 铁锈一愣,点点头,目光悲悯的看了一眼张蓁蓁,后者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心。 “真相有些残酷,我们的人下江南之后,先是去派人暗中勘察了张家,一片狼藉,无情烈火之下,焦黑断木,尸体与帐幔,房屋燃烧在了一起,肢体扭曲,盘错,是活着被人烧死的,骨骼盘曲交错,有些人甚至缠在了一起,根本无法分开,因此,根本无法找出哪个是张大人的尸身。” 说到最后两个字,铁锈声音略低了一些,满脸歉然。 “对不起,主母,属下办事不利,实在是……实在是……惨不忍睹,也无条件和时间。”他不忍解释,却又觉得不得不解释。 张蓁蓁眼圈通红,泪水氤氲在眼眶中,红唇抿成一条缝,倔强的没有哭出来,也没有表现出娇弱的模样,而是满身坚毅。 东方辞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安慰。 “说说原因吧,岳父的尸身,我会让人找出来的。”她指的是孔立,只有孔立才能光明正大的将之带回来。 铁锈点头道:“属下从涉案人和盐税贪腐案银子的流向查起,虽然不明细节,却查处大概因果。原来从彻查江南盐税开始,便是王家要对张家动手,想要削弱张家的财富和在江南的影响力,盐税只是个幌子,经过属下等人反复核查,张总督不曾参与盐税案,清清白白,而盐税贪腐案的银子,大部分流向了张家的腰包,京城张家。” 怕东方辞以为张家是张默,他特意重复了一下京城张家。 也就是张贵妃的娘家。 张蓁蓁轻咬嘴唇,红唇充血,半晌她面色凄然道:“我就知道父亲不会贪污,可为什么会有人杀他。” 她不解,江南之时听不到任何风声,仿佛东方辞传信回来之后,一切便都变得紧张了。 因为这命令是从京中传递下去的,所以,远在江南的他们,最初什么痕迹都没有嗅到。 铁锈摇头,叹息道:“张默大人是个好官啊,可是也正是因为他没有贪污,所以才会死。”说着他有些不敢直视张蓁蓁的眼睛。 如此气质端然的女子,如此凄然的表情,无论是谁都会心生怜悯,不忍看她伤心。 “为……为什么?” 张蓁蓁不明白。 “最初是王家想利用盐税贪腐案,将张总督拉下马来,可惜,这污水没有泼上去,后来张家的人被发现,便栽赃到了张总督身上,又因为证据不足,制造了畏罪自杀的假象……”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略一沉吟又道:“可那张家太抠门,既然想嫁祸张总督,却连一箱银子都不愿意留下,而是在总督府后宅的祠堂里,放了一个摆放整齐的空箱子,并且让官差做出绿林劫富济贫的假象,端端是可笑至极。” “连百姓都愚弄不了,他们传出的流言无人肯信,百姓出来反驳总造殴打,现在的江南,哪有一点风流韵味,已经是人人缄默的死城了。” “有百姓看到主母您出现在总督府之外,这事儿被差役知道,上报给张家,他们几乎将江南您所有的亲朋家里翻了个遍,没有找到您的踪迹,这才通知京里动手的。” 张蓁蓁脸色煞白,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所有人都缄默,良久之后,她满眸困惑道:“为什么?父亲虽然是旁枝,可对张家从来都是恭敬的啊?” 第131章 如此决裂也好 东方辞凝眉看了那些消息之后,方才长叹道:“正因为是旁枝,所以,无论是嫁祸还是灭口,才会这么干脆利索,毫不留情。” 铁锈猜测原因:“许是张总督没有同流合污吧。” 无论原因如何,结果已经很清楚了,是张家动的手。 张蓁蓁缓缓闭上了眸子,将满腔仇恨隐藏于心,再次睁开眼睛,秀美清丽的人儿已是满脸坚强。 “虽然之前也有猜测,可被证实之后,心中还是伤心,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东方公子,如果不是遇到你,或许父亲的冤,全家的仇,便真的无人知晓了。”说到这里,她娉婷起身,朝东方辞屈膝行了一礼。 东方辞并没有阻拦她。 “还请公子帮我报仇,为父亲洗刷冤屈。”这一刻,素雅的女子仿佛重生了一般,没有了丝毫的娇弱,而是满腔忿恨。 东方辞将她扶起来,笑道:“怎么突然生分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张家势大,公子,我们能报仇成功吗?”心痛之下,张蓁蓁又生出了退缩之心。 东方辞拉她坐下,安慰道:“总会报仇的,这世上的事,总有因果,他们中下因,我们便是果。” 说到这里,东方辞眸色深深。 “铁锈,铁渣,只有这些吗?”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纸条,“这些只是一些皮毛,甚至很多都没有直接证据,能查出是谁下的命令吗?” 铁锈摇摇头:“这些……我们的人便查不到了,咱们在江南的人,也只能负责制这些皮毛,官服中没人,大多都是来暗的,再往京城的消息,便有些迟滞了。” 铁渣很是无奈,惋惜道:“若是十五年前,咱们兄弟想打听什么消息,只需几个时辰,可现在……哎……” 长长一叹,他对现在努力查探来的结果,也很不满意。 东方辞明白这两人是想起了以前的人手,她道:“风云楼这才刚刚开始,难免会有些难以触及的地方,慢慢来。” “多谢少爷体谅。”铁锈肥胖的大脸上划过一抹复杂。 “从前主人在朝中安插的人手很多,只是大多听命于主人和越老,我们也无法联系,少爷若能找到接头暗语,便能联系那些人了。”铁渣一脸兴趣,眼中闪烁着光芒,多希望风云楼,还能回到从前的声势。 “先不说这个,父亲的行踪和秦月志的消息有吗?”东方辞笑容苦涩。 她哪里知道接头暗语啊,来到京城之前,她只以为父亲是个高中落榜的读书人,虽然胸中自有沟壑万千,却与母亲隐居于雷州半岛临海的小村庄里,给无知孩童启蒙授课。 至少在东方辞穿越十年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父亲温文尔雅,虽然也有书生意气的时候,却大多数像是一块儿温暖的美玉,文雅温和,说话不缓不慢很是和气,村里没有人不喜欢他。 东方辞也一直认为他是没有什么野心和过往的人。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一个平平无奇的书生怎么能娶到声名显赫的李家大小姐呢。 还创下了那么多的基业。 可惜父亲曾经的属下,总理此事的越老十几年前死了,如若不然,风云楼不会沦为这个下场,成了众人附庸风雅之地。 “主人的消息还是没有,少爷您说主人五年前便失踪了,属下调动了所有人,从未有人看到过主人和夫人。” 东方辞也知道,五年前的事,实在是太遥远,而且母亲又善于制作人皮面具,他们想要隐藏起来,寻常人怕是很难找到。 挥了挥手道:“继续查。” 两人点点头。 东方辞的目光看着两人,示意他们继续回禀。 铁渣醒悟,伸手从干瘦的胸口衣服里,掏出一本书一样的册子,递给东方辞。 “这是秦月志的生平详细,能查出来的,都已经查出来了。” “所以,他是谁的人?”东方辞看着这厚厚一沓,轻轻敲击了两下。 铁渣肃然道:“秦月志是青城山的人,十七岁下山之后当了侍卫,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如此三年因为出色的武艺成为了侍卫首领,他喜欢宫女,皇后亲自将宫女许配给他,还暗中为他置办了家宅,从那以后,秦月志暗中便是皇后的人了。” 东方辞敲册子的手指微微停顿。 铁渣继续说:“秦月志为皇后办的事很多,许多连皇上都不知道,因此我们也查不出来,刺杀主人和夫人的命令是不是皇后的命令。” 东方辞闭上眼睛,不必说,这定然是皇后下令做的。 皇帝若是知道父母一直生活在雷州,又知道母亲活着,他派去的人,就不是刺杀了,而是军队。 最重要的是,她女扮男装进入朝廷,对自己的出身从来没有任何隐瞒,若皇上知道母亲住在雷州,绝不会闭口不问。 而且从皇帝对母亲的思念来看,那是对逝去之人的思念。 得不到,见不到,没有再见希望的怀缅。 自从她看出这一点,便没有怀疑五年前的刺杀,是皇帝的毒手。 一旁坐着独自伤心的张蓁蓁听到这些,发红的清丽明眸诧然看向东方辞。 愣然半晌道:“公子,难道你的仇人是皇后吗?” 东方辞点点头:“是啊,连你都察觉到,秦月志的背后是皇后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伤感,果然是皇后啊。 “可那是皇后啊,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你……你怎么报仇。”她心中忐忑不安,眸中满是担心和恐惧:“虽然隐约感应到你的事情不简单,可却没想到你竟然要与皇后为敌,与王家为敌,如此一想,方才我对张家的恐惧,倒显得没有那么强了。” 东方辞换换看向她,安慰道:“蓁蓁,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不是一个人,相信我,有志者事竟成。” 她脸色阴沉,眸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却让张蓁蓁格外安心。 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想起今日打三皇子两巴掌的情形。 轻轻摇头,心道。 虽然自己今天冲动了,但担心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 她与他,如此决裂也好。 第132章 被迁怒的帅大叔 饭后,东方辞与张蓁蓁两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般,回到灵犀小筑。 刚刚进入二门,张蓁蓁似乎是考虑了很久,她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公子,我想随孔公子一起去江南。” 东方辞摇摇头:“我不会让你去的,你要相信我,相信孔立,会查出事情真相的。” 张蓁蓁叹息道:“并非不相信你们,而是我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出了京,无人能保护你的安全,而且,有你在京中周旋,他们会对孔立那边放松警惕,有刑部的人,我的人辅助,查到直接的证据并不难,你回去,并没有什么效果,不如在京中,迷惑张家之人。” 张蓁蓁低眉沉思,想了想道:“你说的没错,可我这心总是慌乱担忧。” “刑部尚书韩大人为人正直,不会包庇恶人,若孔立找出证据,皇上会怎样处理。”说着,东方辞陷入沉思:“想要推倒一个富可敌国的世家,谈何容易。” “是啊,不仅是张家,就是王……” “嘘!”看着张蓁蓁眼中对自己的担忧,东方辞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警惕的看向四周。 王后面自然是王家,她差点忘记,灵犀小筑里,还有三皇子的人。 自从自己答应愿意归顺三皇子之后,三皇子派人在此,她没意见,每次换装的时候避着他就可以了,可现在…… 想着,东方辞拍了拍张蓁蓁的胳膊,道:“先别多说。” 然后,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番,并没有察觉到帅大叔的所在,于是看向石头般站着的零陵,“人在哪儿呢?” 零陵抬头,侧脸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棵桐树树梢之上。 东方辞抬头看去,树叶翠绿,其上还有点点粉色的花骨朵,树枝繁茂,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伞状的蘑菇,密密匝匝的树叶将整个枝干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人。 帅大叔内功超群,他不动的时候,东方辞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不过她相信零陵。 一行人走到桐树下,东方辞看着零陵道:“想不想跟他比试一番。” 娃娃脸的零陵目光陡然一亮,摩拳擦掌道:“真的?” 他是武痴,能与武功高强的人对战,是进步最好的方式,若不是东方辞拦着,他早就去挑战了。 东方辞点点头:“真的,去把他拽下来,若你打不过,咱们两个一起上。” 得到东方辞的允准,零陵当即拿出霸王枪,将之拼接好,枪尖往地面上一点,他整个人犹如弹簧一般,弹跳出去,而后抢身旋转,对准树梢间一处缝隙,狠狠戳了过去。 叫人搬来椅子,东方辞与一脸莫名的张蓁蓁坐下。 片刻间,那缝隙处一团黑影,陡然放大,降落,而后一片剑芒闪过,剑鞘阻挡霸王枪,黑影一用力,将零陵压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地面之上青砖碎裂,尘土飞扬。 零陵落地之后迅速跳开,持枪对准帅大叔,满脸战意盎然。 帅大叔一脸无奈的看着东方辞,问道:“东方公子,您……为何要如此?” 东方辞笑道:“三皇子既然派你来保护我,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零陵喂招,零陵的霸王枪可是天下一绝呢,不用客气,也不用手下留情。” 说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话音刚落,零陵便直接扑了上去,气势如虹,枪尖宛若夹杂着千军万马,凌厉如风。 帅大叔只能无奈应对。 虽然东方辞说让他不必留情,可他真不敢吓死手。 观察东方辞一年多,这位公子护犊子的脾气可是顽强的很。 张蓁蓁惊讶的看着帅大叔问:“他是三皇子的人,你跟三皇子是……” 东方辞若无其事的看着打斗,小声道:“我是东宫侍读,与三皇子自然是有来往的,他收买我,我看他一心为民很是不错,便同意了,说起来,太子和三皇子,都是不错的,可惜……” 后面还没有说完,东方辞的身影便离开座椅,腰上拔出一片雪白的缎带,身体一旋,瞬息加入战斗。 零陵被帅大叔一剑扫到了地上,嘴角渗出血丝来。 张蓁蓁惊讶万分的看着这一幕。 她明白东方辞可惜的是什么,可惜这么好的两位皇子,竟然是皇后的儿子,是王家的血脉。 同时更令她震惊的是,东方辞竟然还会武功。 这件事,整个大盛朝都没有人知道,她也从未听到过一点风声。 见东方辞加入战场,帅大叔连忙收剑,疑惑不解道:“东方公子,您也要与在下切磋吗?” 他已收剑,东方辞也不好偷袭,她双手环着天绫珠,拱拱手,邪笑道:“三山,请指教。” “在下是负责保护您的,并没有与您切磋的任务,还请东方公子饶了在下。”不知为何,三山总觉得东方辞的笑容里,有他看不出的狡黠与古怪感觉。 心中暗自警惕。 东方辞挥舞着天绫珠,绫布宛如雪白灵蛇挥舞,雪白之色宛若漫天雪花,飘舞如风,如云如梦,如烟如雾,让人眼花缭乱。 被东方辞插入战场,零陵也不生气,不顾一身的灰尘,双手抱着霸王枪,便也加入了战场。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皆是一般的瘦弱,看起来像是一根指头就能推到,却爆发出了强悍的力量。 帅大叔一时间被缠的手忙脚乱。 凌厉的中年男人,浑身散发着漆黑的死亡光芒,若不是他出招奇快,又善于隐藏躲闪,早就被东方辞与零陵打得满地找牙了。 这一幕被雾影看在眼里,略有些震惊。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杀手圈,暗卫之中乃是人中翘楚的三山,竟然会背两个少年搞的手忙脚乱。 要知道这位可是曾经一人暗杀了整个山庄,甚至在万马之中斩大将首级的存在啊。 雾影的目光看向东方辞,若有所思。 这一战,持续了很久,东方辞多日不曾动弹,今日战的酣畅淋漓,四肢舒坦。 零陵眼中已经放射出凶狠的光芒。 第133章 三人群殴 “他们在干什么?”苗槑从后院走了出来,看向蹙眉凝神的张蓁蓁。 张蓁蓁“嘘”了一声,然后神秘莫测的小声道:“公子得到消息,秦月志是皇后的人,可能是想将这位护卫赶走吧。” 苗槑点点头,目光微微眯起,“哦”了一声,随后又摇摇头,伸手探入袖中。 “你也要加入?”张蓁蓁再次讶异,没想到苗槑这样文雅淡然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武功。 苗槑从袖中拿出一个很小的骨哨,像是指骨一般,雪白晶莹。 “嗯!”轻嗯一声,苗槑吹起了哨子。 只一眼他便看出,东方辞和零陵联手也不是帅大叔的对手,那是个善于暗杀和刺杀的人,出手快速且绝不恋战,而且很会保护自己,若不是让这他们,东方辞和零陵早就死了百八十遍了。 对于这样的战斗,他素来没什么兴趣。 怪异难听的哨子绵长刺耳的响起,像是指甲划过黑板所产生的尖锐摩擦,令人牙酸难受。 可就在这时,四周却飞来无数只白色小虫子,往帅大叔冲去。 片刻,帅大叔的动作越来越慢,七窍流血,渐渐无力单膝跪地。 东方辞与零陵对看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不尽兴。 “为何……下毒?”帅大叔不解,双眸锐利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收了天绫珠,笑了笑道:“没什么,看你主子不爽罢了。” 话音落,帅大叔“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零陵不忍他脑袋栽在地面上,忙去扶他:“下次我要单挑。” “好好好,下次允许你单挑。”东方辞敷衍。 “堂叔,把他给三皇子送过去。”东方辞淡淡吩咐道。 早在一旁看热闹的堂叔连忙回应。 东方辞又走到苗槑面前伸出手来:“解药给我!” 苗槑眉头微皱,而后又摇摇头,掏出一个小瓶,却试探道:“杀了可好?” “这么帅的大叔,杀了做什么?我是讨厌了三皇子,又不讨厌他。”东方辞觉得,若她能拥有帅大叔这样的人才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她的。 既然不是,那就让他受点伤吧。 四周鸦雀无声的看着堂叔忙碌,东方辞将解药放在帅大叔手中,轻轻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既然有心爱之人了,就别来追我家无名,而且他遮遮掩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让他放心,我不会因为那事迁怒与他,只是,若我出手,还请他不要捣乱。” 送走帅大叔,东方辞摇了摇。 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一片,仿佛心脏有一角被割掉了,有些不舍,有些心疼,还有些……五味杂陈。 苗槑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今晚该上药了。” “嗯!”东方辞点点头。 “蓁蓁,时间差不多了,江南的事,我会安排妥当,你先回李家别院,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去刑部衙门送他。”说罢,示意零陵保护张蓁蓁离开。 张蓁蓁欲言又止,嗫嚅半晌,还是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行了个礼转身出门,临近门口她又道:“我们尽快成婚好不好,李家虽然安全,却总不方便与你见面,你不在身边,我总觉得不安。” 这话若是对任何一个男人,江南第一才女的她,是绝对说不出的。 可对东方辞,她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可饶是如此,面对堂叔与零陵惊讶的表情,她仍旧是红了脸。 东方辞一怔,笑道:“将你安排在李家,实在是情非得已,若你住在灵犀小筑,京中贵眷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你,只是成婚的事……” 东方辞思忖片刻道:“我原就打算查明岳父被害真相,赶在白日之内成婚,届时,你我住在一起,有什么事也好商量,现在不行,岳父死因未明,你若就这么嫁给我,也难逃世人口诛笔伐,不孝的罪名是跑不了了,再忍忍,最多一月,便有结果。” “我又何尝不知,可……可终究见面不方便。”她是真的觉得,两人在一起商量事情太慢了。 东方辞想了想,道:“你若要住,可带着李家女眷一起,有人作证,便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出来,如何?” 李家女眷? 想到李湘芹,终究是两个小姑娘,若有那大胆的,说不定流言蜚语更难听,张蓁蓁摇摇头失望道:“还是算了。” 送走张蓁蓁之后,东方辞与苗槑两人一趟一坐,屏退众人,在花园里治病。 东方辞惬意的躺在摇椅上,一身雪白中衣,全身扎满了银针,她的表情僵硬,没有一点的轻松之意,眼神却十分淡然。 而苗槑则在一旁熬药。 李妈拿着水盆毛巾进来,心疼的看着东方辞,一边给她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默默抹眼泪。 “我可怜的少爷……” 东方辞笑道:“李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给我治病的大夫做的可比这厉害多了,我还记得三岁的时候,差点把我蒸了。” 李妈点点头,“嗯,苦命的少爷,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苗槑诧异的看了东方辞一眼,心道,三岁? 李妈却没有察觉出不对,而是继续心疼的给东方辞擦拭。 那边堂叔亲自赶着马车,独自一人拉着帅大叔到了三皇子府的侧门,敲开了门,直接将帅大叔丢给了他们的护卫,然后一句话没说,愤愤然看了一眼皇子府内,转身赶车走了。 三皇子看着瘫在担架上的得力助手,不由凝眉,问道:“怎么会这个样子?” 他不相信东方辞有本事将帅大叔伤成这样。 帅大叔无法说话,眼睛扫向自己的手。 三皇子看到他手中的瓷瓶,帅大叔张了张嘴。 “解药?” 帅大叔点头。 服下解药,帅大叔一脸苦涩的将东方辞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边,还有被打的经过,一脸自责:“属下技不如人,一时间着了他们的道,被……还请主子责罚。” 三皇子长叹:“不怪你。” 帅大叔,颤抖着,却仍旧站不起来,他目光落在三皇子脸上,惊诧万分道:“主子你的脸……” “东方辞打的,说是我对不起无名。”颓然叹息,三皇子道:“你先去休息吧。” 听到是东方辞打的,帅大叔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心中愤愤不平,一日之间,他们主仆俩被同一个人打,这简直是诡异离奇。 可主子被扇了耳光都没有惩治东方辞,更让他震惊。 “是!”既然主子都不追究了,他也只能服从。 护卫们抬着他离开的时候,告诉他今日皇子府中发生的事,他才明白自己这顿打,完全是被主人牵连了。 第134章 墨雪的心思 “统领,您今天不在,没看到那场好戏,殿下本为情伤喝醉了酒,偏偏东方大人来求见,没想到啊……”说到这里那护卫一脸古怪莫测的暧昧。 旁边的人见他停顿,连忙插嘴道:“我瞧东方大人对殿下是有情的,您不知道殿下喝醉的时候,大人抚摸殿下的脸颊,那表情,啧啧,别提多温柔了。” 三山古怪的抬起脸来,“胡说,殿下喜欢的是东方公子的婢女。” 况且东方辞是男人。 那护卫却嘻嘻一笑道:“男人女人都一样,传言果然不假,东方大人一定是个断袖。” 三山板着脸呵斥:“休要胡说,快下面发生的事。” “下面啊,东方大人抚摸了殿下之后,就要走了,谁知那墨雪小姐来服侍殿下,还……” “还特意当着东方大人的面,亲吻了殿下的脸。” “属下从前只觉得墨雪小姐天真善良,没想到也是个有心机的,我看的最清楚,她还挑衅的朝东方大人使眼色,统领您不知道,东方大人当场就怒了。” “于是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下揪着殿下的衣领,啪啪就是两巴掌,把殿下都打蒙了。” 四个抬着三山的护卫,一个学墨雪的眼神,一个学东方辞的表情,还有一个空出手来连比带画的学东方辞的动作,最后一个则是老老实实的抬着担架。 三山虚弱的躺在担架上,愕然半晌,没好气道:“说书呢?还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东方公子不是断袖,人都要成亲了,以后不要再议论,对殿下的名声也不好。” 虽然如此说着,可他心里也着实没底。 主子在琼州府遇难之后,再次与自己联系上,便是在东方辞家中,他见过东方辞只穿马甲短裤撒网捕鱼的样子,他虽瘦弱,可终归是少年模样。 众人见他严肃起来,也不敢再议论,闷头往前走。 正走着,突然看到抱着包裹,满脸不可置信表情的墨雪,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三山和护卫们微微一怔。 “墨雪姑娘,你今天就要离开啊,慢走!”先前那个说过墨雪坏话的护卫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连忙招呼同伴们让开路。 三山虽然是三皇子的侍卫统领,地位超然,同时也统管三皇子府的护卫等,但是却极少出面,认识他的人不多。 因此,对于属下们这番举动,也并不在意什么。 谁知那墨雪却一动不动,看着与他说话的护卫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护卫一愣:“什么?” 他背后说人坏话,心中有愧,不敢看墨雪的眼睛。 清丽可人的女子,虽然梳着双丫髻,浑身气势却有贵女才有的威势。 这是殿下护着的人,他们也不敢得罪。 “东方辞对殿下有情的事,是真的吗?”墨雪目光阴鸷,那白净的小脸上满是令人难以捉摸的阴毒。 护卫一愣,忙摇头道:“我胡说的,呵呵!墨雪姑娘慢走,我们先送统领休息。” 说着,慌忙招呼同伴,绕开墨雪走了。 “她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不知道啊?” “以此为鉴,以后不许乱嚼舌根。” “是,统领。” 看着护卫们如避蛇蝎的躲开她,墨雪眸中划过一抹黯然。 先前的自信完全消失不见,跟一个婢女争,她自信身份不俗,有一争之力,可跟状元争,她……哪里是对手。 想到此处,她手指不自觉的抓紧了包裹,手指青白交加,有丝丝青筋突出。 左拐右拐,她没有出府,而是绕到了三皇子卧房门口,端正跪下,恳求道:“殿下,求您可怜我父亲为国牺牲的份上,不要将我赶出府中,母亲若是知晓,定然会担心的。” 她如此喊了三声,无人回应。 却仍旧坚定的跪着。 一个护卫走出来,双手抱着剑,瘦长的身影宛若一片树叶飘过,他冷声道:“主人不在,走!” 墨雪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固执的跪着。 见她不动,那人道:“主人说了,怜惜你,将你当作妹妹,还望你止住不该有的想法,你若不走,我叫人绑你走。” “不可能,殿下明明对我很好的,他那么贴心,关怀备至,怎么只可能将我当作妹妹,我……我没有别的想法,我……我,我只是为了报恩,哪怕做个丫鬟也可以的。” 有种真心错付的感觉,可她却不想认清事实,固执的说道。 护卫的表情很是难看,目光冰冷中满是肃杀之气。 “你一定是搞错了,殿下不可能对我如此无情的,他亲自给我找剑术师父,殿下,您出来见我一面,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啊!” 她认为殿下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屋里,于是看着紧闭的大门大声吼叫。 那护卫终于忍不住,一巴掌劈晕了她,派人将她送走。 而此时,三皇子正在灵犀小筑外面狼狈厮杀。 正在熬药的苗槑突然抬头,看向西方微微皱眉,道:“有人来了。” “从西边来,还不走正门?”东方辞艰难的转头过去,想了想,飒然道:“随他吧。” 这时候来的,只可能是三皇子的人。 “他闯进来了。”顿了顿,苗槑摇头说道。 东方辞奇道:“你布的阵,谁这么有能耐?” 苗槑扁扁嘴,皱眉尖酸道:“是谁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废话多。” 东方辞挑眉,看着天色已晚,苗槑夜间性格狂暴的设定又开始发作了,看谁都不顺眼的模式,东方辞连忙闭嘴,不再问。 话音刚落,便见西边桂树上,挑下一个人来。 一身锦衣华服,金袍玉带小金冠,月光下更显面色俊美无双,只是形容却稍显狼狈。 只见他托着右手,其胳膊上沾染了血迹,无力的垂下,随着呼吸微微痉挛抽搐。 东方辞看他这人,不由脸色一沉,将脸转开。 那人原本气冲冲的走到东方辞面前,瞧见东方辞满身的银针,不由一愣,眼中怒气几乎瞬间消散,透出怜悯之色来。 “你……这是……” 东方辞不理会。 苗槑却瞥了他一眼,哼道:“你是眼瞎啊?” 第135章 没人喜欢你 “我……”那人一愣,左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无奈。 东方辞眼光瞄到他的手指处又鲜红的血液滴下,不由没好气的转过头来,讽刺道:“三皇子眼高于顶没看到下臣在治病情有可原,您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因为下臣的两巴掌,您就要亲自来嫁祸下官吗?” 听她语气里夹枪带棒,完全没有之前的恭敬,三皇子心中一震悸动。 如此对他说话,想必是看穿他的身份了。 略略有些心虚,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苗槑问:“中毒了?” 他当即反驳:“你眼瞎啊。” 边说,他边举起手,示意他看上面的伤口。 苗槑脸色阴沉,瑞凤眼稍显锐利,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玉瓶,丢给他道:“服下。” 后者有些诧异苗槑没有反击,接过瓷瓶。 苗槑再次扫了一眼他脸上的红肿的巴掌印,红中带着些紫色的血丝,想了想,又丢给他一个白玉瓷瓶:“消肿。” 不在乎苗槑那怜悯的目光,三皇子服下解药,并且开始给自己脸上涂抹药膏。 服了药,气氛已然缓和,三皇子看向东方辞,问道:“你怎么了?” 东方辞“哼”道:“关你何事?” 这语气,就像是一对儿吵架的小情侣在闹别扭。 苗槑扇风的动作不自然的僵了僵,又赌气似的猛扇了起来,顿时药罐里发出“噗哧噗哧”的沸水顶盖声。 一旁的李妈早已呆滞成了石化的表情包,满脸的震惊。 对方可是皇子啊。 三皇子见东方辞表情不善,心中自觉理亏,不管是身份还是母后所做的事,他都无法直面东方辞。 想了想,他决定先结实最大的矛盾,他道:“我早就查到秦月志曾经是母后的人,受过母后恩惠,可他终究还是父皇的人,曾经又跟许多皇亲贵眷都有来往,刺杀你父母的事,不能确定究竟是谁下的命令。” 东方辞道:“我的人已经详查过,五年前秦月志离京前,他的夫人正好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而且,秦月志死后,他怀孕的妻子也难产而亡,就在昭阳宫宫女所居住的地方,这难道是巧合吗?” 三皇子道:“不确定,但是我曾旁敲侧击的问过母后,她根本不知道什么东方家,也不知道雷州府,若是她派人去刺杀,怎会不知雷州府,至于秦月志夫人月离,她是母后最信任的人,她得子母后也万分喜欢,母后没有理由害她。” 见东方辞不信,三皇子诚恳道:“你是知道的,我母后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不善于掩藏自己,有些鲁直,她当着我的面,不会隐瞒什么。” 说到这里,三皇子叹口气,语气无奈道:“若母后的性子心思多些复杂和心机,大哥与我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对于这一点,东方辞倒是颇为认同,先前御花园所见,皇后确实性格鲁直,且固执倔强。 若是做过,不可能不透出半点痕迹。 三皇子见东方辞面色略松,连忙道:“你先不要动手,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查清楚,若最后真是母后动的手,我亲自替母后赎罪。” “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我暂且相信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去查,如若不然,我会亲自动手。”东方辞声音略冷,对于三皇子的话,她信了几分。 她也相信有三皇子出手,事情定然会比她的人查的更详细。 左右现在她身边诸事繁多,也无法施展手段对皇后做什么,就先让他查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 “你一个女孩子哪来那么大的杀气。”三皇子只觉头疼,似乎为了壮胆又为了增加一些筹码,他点破了东方辞的女儿身。 李妈脸色巨变,忙警惕的看着三皇子。 东方辞却面色平常,茶楼表白那日,她便看出凌云霄知道她是女子,只是不喜欢她,既然凌云霄就是三皇子,他知道自然不奇怪。 她眉头微皱,冷笑道:“女人都是记仇的,我当你是朋友可以不计较皇后之事,可我姐姐不一样。” 担心三皇子多想她女儿身与无名的关联,东方辞连忙岔开话题。 东方辞冷声道:“死了。” 三皇子苦笑:“生气归生气,怎能诅咒她,她是不是不想见我。” 东方辞:“哼!” “墨雪不是我喜欢的人,名儿见过墨雪的,她只是属下的女儿,上次在雅居山庄,我们联手将她救回,你帮我告诉名儿,这辈子,除了她我谁都没喜欢过。” 东方辞扁扁嘴,赶苍蝇似的甩了甩胳膊,烦道:“为什么要替你传话,你走吧,替我姐姐不值,就算她踢了曾经喜欢的人,我也不准你靠近。” 三皇子想起凌云霄的时候被无名拒绝,心中更是苦涩。 又狐疑的看向东方辞,思忖东方辞说这话是恶心他还是真不知道他的身份。 “为何我不行?” “姐姐是个小心眼的人,我们农村长大的没见过世面,我们家乡是一夫一妻无妾制,我宁愿给她找个乡巴佬嫁了,一辈子平凡安宁,也不会让你们这些皇子祸害她。”东方辞惬意的躺着,晃了晃摇椅。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挑明了,是不同意三皇子娶无名的。 “你违背约定,说好了不插手,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三皇子面色一变,俊脸上划过一抹愕然,指责起来。 “啧啧,当初某人也说只娶姐姐一个的,现在不也被人占了便宜,你不干净了,因此作罢。”东方辞目光停留在他那被墨雪亲过的侧脸上,冷飕飕的讽刺。 “不……不干净了?”三皇子有些呆滞,他完全不明白这个词为什么会用来形容他。 男权社会,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何谈不干净。 “是啊,试想一下,若我姐姐被肥头大耳的男人亲吻脸颊,你心里会不会恶心呢?难不成殿下认为理所应当?” 三皇子面色一寒,脑海里顿时幻想出娇媚无双的无名被一个肥胖丑男亲吻的画面,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猛地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脑海中的画面驱散。 东方辞却不放过他,继续描绘道:“若你亲眼所见,姐姐躺在貌丑心黑的男人怀里,动弹不得,求天不应,被人占尽便宜,事后姐姐若说爱你,你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三皇子眉头蹙起,面色复杂,目光幽冷中闪烁着寒光,直勾勾的盯着东方辞。 “东方辞,你是不是嫉妒你姐姐惹人喜欢,却没人喜欢你,你才发疯刺激我?” 第136章 烧洗澡水 东方辞微微错愕,愣愣的转头看向三皇子,左右看看,发现零陵不在身边,不由怒吼:“老子有人喜欢,轮不到你操心。” 顿了顿她又道:“若是零陵在,一定打死你。” 说罢,仍旧不觉得解气,剧烈的呼吸之下,胳膊上,身上,头上的银针如同刺猬一般闪烁着明晃晃的光芒。 半晌,三皇子态度软了下来,道:“让我再见她一面,只要你帮忙,让我干什么都行!” 知道东方辞的性格,明白这厮吃软不吃硬,他顿时低声下气起来。 东方辞诧异的看着他,胸口闷气呼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吗?”她闷闷地道。 “本王怎么都找不到她,只能求你了。”三皇子坐在东方辞身旁的太师椅上,看着胳膊上已经止血的伤痕无奈苦笑。 东方辞瘪嘴自嘲道:“我可担不起殿下的一个求字。” 想了想她伸出两根手指,艰难的抬起来在三皇子面前晃了晃,“两个选择,要么把三山给我,要么帮我烧洗澡水。” 明晃晃的银针在她胳膊上闪烁着,让人不忍直视。 三皇子狐疑问道:“你为什么要三山?” 东方辞挑眉:“老子看上他了,帅大叔,长得帅有韵味,我喜欢。” 她刻意用老子这个自称,显得颇为狂妄与猥琐。 若不是那满身银针,三皇子几乎要一脚踢过去了。 他怔怔的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一痛,“我选择后者。” “帮我烧洗澡水?”东方辞眼角抽了抽:“你就这么舍不得三山?你放心,跟着我绝对不会委屈他。” 三皇子面色一正,满脸都是仗义之色道:“他是我兄弟。” 东方辞知道像三山这类高手,三皇子定然是不会让的,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对三山的好感,完全在于他长得帅和功夫帅。 “那你就去烧吧,加油。”东方辞明晃晃银针乱晃的胳膊,做了个握拳加油的姿势。 那姿势缓慢而绵软无力。 看的三皇子轻笑摇头。 于是,在李妈震惊的表情中,一身祥云蟒袍织锦长衫的三皇子,不顾新伤,余毒未清,撸着袖子,熟练而老道的在花园里支了篝火,随意搬来三块儿石头,将盛水的大缸放在了石头上,一桶一桶的往里面加水,加满水之后,一块儿一块儿的往石头缝里添柴。 看着他忙碌,东方辞嘲讽道:“三皇子上辈子定然是做探子和工匠的,瞧瞧您对我家的熟悉程度和这手艺,简直堪称一绝。” 三皇子笑了笑,不答。 东方辞自讨没趣,抬头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月,无声叹息。 苗槑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簸箕晒干的药材,一把一把往里面扔。 三皇子张了张嘴,问道:“这是……” 苗槑没有理会他,眼神扫向他,又是那个,你眼瞎啊的目光。 三皇子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继续添柴扇火。 苗槑则是拔了东方辞身上的银针,而后在三皇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东方辞扔进了缸里。 圆形大肚岩口缸,外面通体漆黑,内部通体微黄,浓郁药味苦涩刺眼,东方辞方才入缸,冷水激的他浑身一个哆嗦,几乎要呕吐出来。 不过片刻,水温渐渐升上来,她枕在缸沿上,渐渐也能得趣了,浑身舒爽,一脸惬意。 这次是真的惬意,比在摇椅上受针刺之苦惬意的多。 三皇子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这样?” “治病。”苗槑伸出两根修长的指头,测量一下体温,而后,又从腰间拿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竹篓。 “所以为什么要这样治病,东方辞不是娘胎里的身体虚弱吗?” “……或许吧!”苗槑迟疑,能不能治好就看运气了,反正这次是治不好的。 “能治好?”三皇子不确定的问。 那是他的救命恩人,若能治好,自然是好的,天纵之才,他也不希望东方辞一辈子像个病秧子。 “……或许吧。”苗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耳朵也聋了吗,只好治不好是我能决定的吗?要不你来?” 三皇子摸了摸鼻子,坐在石头缝隙处添柴烧火,有一下没一下的扇风。 好吧,现在有求于人,只能任人鱼肉了。 片刻之后他的扇子僵硬不动了,因为他终于看到苗槑捣鼓半晌,从竹篓里拿出一个青黑的蛇,细细小小的只有小指头粗细,很是玲珑晶莹的盘在苗槑的食指上。 只见他看了看蛇,又看了看东方辞,而后丢在了药缸里。 青蛇入水的瞬间,东方辞面色大变陡然站起:“你……苗槑你要干什么,这是活的……” 她的声音牙齿打颤,双手扶着缸沿,脚已经抬起踩在了手边,活像是个惊惧万分的青蛙。 一身白色中衣上挂满了各种药材,很是滑稽。 苗槑一言不发的把她按进去,直到她的脑袋快没入水中,苗槑这才松开手。 淡淡道:“等它吸了毒,自然会出来的,你老实坐着别动,莫要挑衅它,若是被咬了,我也救不了你。” 东方辞呼吸都要停滞了。 难得苗槑说了这么多话,可每一个字都让她呼吸急促。 见她紧张,苗槑又不忍道:“放心,它不咬人。” 东方辞这才松了口气。 三皇子浑身打了个寒颤,看向东方辞的眼神,带着莫名的幸灾乐祸。 他站起身来,对东方辞道:“告诉我无名到底怎么了,我帮你抓走毒蛇。” 东方辞瞧见他的表情,没好气的道:“凌云霄,等你闹够了就知道她为什么不理你了。” 好笑,且不说苗槑的毒蛇也是你能抓住的,单说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真相把毒蛇塞进你裤腿里。 “凌云霄?”苗槑一愣,看向三皇子,狐疑询问。 东方辞闭着眼睛,艰难的点点头,缸中并没有感受到小蛇的存在,她稍稍放下了心,故作轻松的嗤笑起来:“是啊,某人的小把戏,把我们主仆二人和你一起骗了,同行大半年,苗槑你也没看出来他的身份吧,是呢,谁能想到潇洒恣意的凌云霄竟然是皇亲贵胄三皇子呢?” 第137章 吃醋了 听着东方辞阴阳怪气的讽刺,三皇子终于不在隐瞒,反而破罐子破摔的气恼道:“她都知道了?” “废话,如果不是她发现三皇子与凌云霄的微妙联系,谁又能发现的了呢?我也不至于这么火大。” “什么时候知道的?”三皇子双手握紧蒲扇,那乱窜的火苗烧灼的他右手上的伤口有些灼痛。 “皇宫那夜,你不带她逃走而是舍她折返养心殿的时候。” 三皇子抿嘴,解释道:“我……我没有舍弃她,我只是想先去看一下父皇。” “又或许是你以凌云霄的身份与她在风云楼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表现的太热切了。”东方辞不理会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着。 三皇子眸色复杂,他也觉得急切,可他实在按耐不住。 “风云楼里,她给过你机会的,是你没有珍惜。” 面容清朗的少年眼中尽是后悔,他就知道,风云楼里的无名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冷淡,可他那时候顾虑众多,始终没有坦白。 想起那日无名主动亲吻自己,他脸色有是微微一红。 而后骤然瞪着东方辞,少年眸中怒火燃烧:“这事儿她也跟你说?” 东方辞挑眉:“我们亲如一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那现在怎么办?”三皇子有些恍惚,生平第一次觉得无措。 “你死了这条心吧。”这话是讽刺也是提议。 三皇子立刻弹簧般的跳起,面色凝重道:“不行,你说过让她见我的,不会是想反悔吧,本王水都烧好了。” 他指着一缸依然黑褐色的药水,浓郁的味道,让东方辞的脑海异常警醒。 东方辞瘪瘪嘴:“我才不会参与这事儿,说让她见就让她见,只是……” “什么?”三皇子挑眉,警惕的看着东方辞,心道她不会还有条件吧。 “凌云兄,你是不是欠我一个道歉?” 东方辞目光锐利的盯着他,见他错愕,轻轻一笑道:“或者你的甚是身份是皇子,你认为我高攀不上,还是我的错觉,身为凌云霄时候的你也并未把我当朋友,只是我一厢情愿?” “身为堂堂皇子,你跑到雷州不说,还参加科考这般胡闹,一路上咱们多少次生死与共,别的不提,我至少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骗我的?” “凌云九霄,哼!” “你还说你不想当皇帝,用三皇子的身份在我面前装的大义凌然,爱民如子,求贤若渴的样子,我就问问你现在面对我脸红吗?” 她像是一个被负心汉蒙骗了的弃妇,满心怨愤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倒不像是兄弟间的争吵,而是夫妻之间的怨怼。 三皇子被她讽刺的语气和怨念的眼神怼的脸色微红。 摇摇头,默默扇风。 东方辞说完这些话,心里的郁结之气这才轻松了许多,苦涩辛酸的药材味道也没有那么难闻了。 片刻之后,三皇子歉然拿着蒲扇,对准水缸里的东方辞长长一礼,诚恳道歉。 “东方贤弟,我错了。”他这次是以凌云霄的身份认错。 凌云霄的时候,两人嬉笑打闹,相互嘲讽,已经成了习惯,因此,自从知道三皇子是凌云霄之后,东方辞再也无法平常心对待。 看着三皇子这并不熟悉的脸,东方辞却说:“三皇子不必道歉,该道歉的是凌云霄,毕竟我跟他是朋友。” 她撅着嘴,一脸傲娇。 三皇子一愣:“不都一样吗?” 东方辞道:“不一样,至少这张脸我看着不习惯。” 三皇子叹息,心中了然:“你们女人总是在意这些,好吧,等我有空换了衣服再来道歉。” 东方辞挑眉:“随你。” 苗槑哼道:“傲娇什么?你,好好干活,你,老实坐好。” 他一脸严肃的指着三皇子,瞪着东方辞,一派严师模样。 两人连忙闭嘴。 帮三人添茶的李妈看的目瞪口呆。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看着堂堂俊美无双的皇子被当做小斯来欺负,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这皇子还不敢反驳。 听着三人对话,她已经明白三皇子就是凌云霄的事实,可面对如此高不可攀,真实存在的皇子身份,她还是觉得今日所见,过份诡异离奇。 水越来越热,三皇子停止添柴。 东方辞沉思良久,一片衷肠的劝说道:“凌云兄,不要再打扰无名了,不然就不是朋友了,她真的不适合你。” 三皇子摇头,执意道:“那也要等见她之后再决定,若她……” 长叹一声,少年俊俏的脸上满是萧索与无奈,终是没有说出来。 东方辞同样无奈摇头:“她心意已决,再见也是分手,你又何必执着,这样不好吗?至少你们有吻别!” “吻别?”三皇子皱眉不解。 顿了顿他又道:“她既然吻我,表示她心里是有我的,我又怎能轻易放弃,让她失望。” 东方辞耸耸肩,“好吧,我不说了,对于你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我也不劝了。” 一阵沉默,只听到缸底柴薪劈啪燃烧的声音,很小声,却响彻在所有人心中。 痴痴的看着药缸,三皇子无意识问道:“你到底是什么病?” 东方辞无所谓的笑道:“你是知道的,娘胎里的虚弱,苗槑说了估计这辈子都治不好,我娘从小教我练武,也是怕我早夭,有苗槑在,不用为我担心。” “哦!”三皇子答应一声,不语。 东方辞则是对三皇子漫不经心询问她病情的态度,有些心凉。 有一种在意叫我受伤了你却看不见,无意的伤更悲痛。 东方辞总是在想,若是真正爱她关心她的人,或许第一眼看到她满身银针的时候,便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或许会问是什么病,病况是什么,具体有什么表现,会不会难受,会不会受苦,平常有什么忌口,有什么办法能治好。 这些正常人都会问的问题,三皇子或者说凌云霄根本就没问。 甚至她胡乱解释一句娘胎里的虚弱,他便不再询问了。 他对自己的病不好奇,他的整颗心都在无名身上。 东方辞吃醋了,吃自己的醋。 可任空气中酸味弥漫,她却无可奈何,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 她希望凌云霄自己来发现,却又怕他发现。 她小心的躲藏着,掩饰着,却又期待着。 可她却知道,这辈子都不希望他发现,因为他想要的,她给不起。 有一个词用来形容这种心思。 矫情。 第138章 您别跑啊 翌日天未亮,东方辞便一身藏青官服,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虚弱的身体经过昨天的药浴,已经好了很多,至少那骇人的黑眼圈已经消失不见。 张蓁蓁已经在李家海棠别院门外等候。 “等了许久吗?”东方辞拉她上马车,笑容和煦。 “担心你要等,便先出来了,没多长时间。”她眼圈微红,眼眶有深深的青色痕迹,显然是一宿没睡又哭了许久。 原本秀美清丽的容颜,一身素白的衬托下,更显憔悴。 见她身边只跟着一脸沉闷的零陵,连个丫鬟都没有,不由问道:“彩霞好些了吗?” 张蓁蓁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彩霞,点点头道:“快好了,只是不能劳累,苗大夫说还需要躺着静养三个月。” 想到这里,她略有欣慰道:“现在也只有她能陪着我说说话了。” “让堂叔给你挑选几个听话点的丫鬟吧,你出门在外不能没有丫鬟照应,零陵终是男人不方便。” “嗯。”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刑部衙门大门前,却见此时大门前站着无数身穿朝服的人。 其中韩礼的国字脸依旧严肃,端正而立。 一身红袍官服的孔立,手中拿着圣旨,正在与众人告别。 东方辞搀扶着张蓁蓁下车,便连忙迎上前去:“孔兄,我们来晚了。” 孔立儒雅淡然,通体气势宁静如深潭湖水,一眼望不到底。 他在看到东方辞的瞬间,突然展颜笑了,一时间众人惊讶异常。 这位孔圣之后就像是从来不会笑一样,无论是在办公还是面对上司,都是一脸平肃。 “不晚,可还有什么吩咐的?”孔立看了看四周道:“韩大人安排的人手很周到,又有你送来的雾影暗中保护,等我好消息。” 东方辞顺着他的目光四处看了看,只见随他通行的足有上百人,这是钦差大人才有的礼遇,还有那一身大红官服,虽然其上没有代表品阶的图案,可这才是真正代表皇帝的钦差,全力之大,堪比封疆大吏。 见他脸上令自己安心的笑容,东方辞感激道:“多谢兄长了。” 他是代替自己去江南的,同时也是替自己挡灾挡祸。 “你我兄……朋友之间,不必多言。”该交代的早已经交待过了,他想说的,无法在众人之前说出来,他也不敢对东方辞说。 东方辞眼圈微红,点头小声道:“那我就不说了,江南那边我已经拜托三皇子的人帮你,万望保重。” “嗯。”孔立点点头。 在外人看来,两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对面而视,双双敬重,颇有君子之风。 众人羡慕两人的同窗之情,兄弟之义。 东方辞说完,张蓁蓁也上前来行礼,一个并非平辈间的大礼,她娇娇弱弱道:“家父之冤,就拜托孔公子了,还请公子查明真相,还家父一个公道,日后小女子做牛做马还报。” “请起……”孔立双手凭空虚扶了一下,却见张蓁蓁依旧实实在在的将礼行完,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喜欢的女人,为了这个女人而煞费心机,而他,还要为了那个女人辛苦自己,呵呵,这叫什么事儿。 韩礼端正站了半晌,沉声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孔立,路上小心,尽快回来。” 孔立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坐上马车,与东方辞等人示意之后,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走了。 “公子,你说会一切顺利吗?”张蓁蓁紧张的看着那远去的队伍。 东方辞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会的。” 见人走远了,东方辞这才转向韩礼,道:“谢过韩大人。” 韩礼摆摆手,扫了一眼张蓁蓁,很是满意道:“张默的女儿?” “嗯。”东方辞点点头,拉着张蓁蓁行礼。 “不错,温良娴熟,是个敦厚得宜的女子,好好珍惜。”韩礼目光十分古怪的夸赞了张蓁蓁,那眼神像是感慨又像是欣慰,像是长辈看晚辈的欣喜,又带着满满的祝福。 东方辞觉得颇为古怪,随后洒然一笑,或许他已经将自己当成是故人的儿子了。 不追究却一厢情愿的如此认为,或者说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不远说透。 只要对自己没什么恶意,便如此吧。 “谢谢!”道了声谢,东方辞左右看看道:“如此我便不打扰尚书大人了,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即可。” 话音落,突然一阵旋风般的马蹄声疾驰而来。 韩礼没有回礼,而是朝声音来处望去。 东方辞也回过身去,看那一身玄色铠甲的禁军将士,一个个面色肃然,凌然杀气。 “东方辞?”为首一人手持金色腰牌,一眼便找到东方辞,声如洪钟。 东方辞拱手,抬头看向他点点头。 迎着东方出生的阳光有些刺眼,东方辞微微眯起了眸子。 “皇上口谕,传你入宫,速速上马。”话音落,禁军之中走出一个无人骑的枣红马来。 东方辞一愣,有些奇怪道:“这位将军,不知皇上何事传唤,为何如此着急?” “我等不知。”那人硬邦邦的说道。 韩礼朝她摆摆手道:“既然是皇上传唤,你就去吧,江南之事,有我盯着。” 东方辞点点头,“多谢。” 然后翻身上马。 姿势端正飘洒,优雅而又快速,像是一块儿轻飘飘的布,一阵风的旋转,她便已端坐于马背之上,瘦小的身子坐在高头大马上,虽然略显瘦弱,却着实飒爽。 刑部衙门众人见此,心中为之一赞。 韩礼则是微微一愣,而后摇头豁然笑道:“她的儿子,怎能不会武。” 说罢,摇头进屋而去。 东方辞则是一路疾驰,着实感受了一把在皇宫大内之中,肆无忌惮的滋味。 刚入宫中,便被太监告知,送去宁公主处。 东方辞讶然:“这个……公公,外臣是男子,怎么能独自去宁公主寝宫呢?您是不是领错旨意了?” 这个宁公主,订婚宴那日不是说好开了吗?她怎么还不消停。 太监则是边走便摇头道:“状元公大人啊,您是不知道,自从您的订婚宴回来,宁公主就一直闹腾,先是闹了太后,又闹皇后,今天又去养心殿闹的皇上心力交瘁,皇上这才答应公主,让您进宫见她,虽然您是男子,可宫中人多,我们都在旁边看着,皇上严令谁都不能说闲话,您就放心吧。” 东方辞摇头,这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这是名节和声誉问题啊。 宁公主现在已经是臭名昭著了,她不想再沾染公主了。 她驻足,转头就往御书房方向跑,边跑边道:“我……我去请示一下皇上。” “诶?状元公?您……” “您别跑啊……” 小太监转身,边追边喊,呼喊身旁的宫女太监去阻拦东方辞。 第139章 怕我下毒吗 “状元公,您怕什么,公主又不会吃了您,您……别跑了,去御书房也是这个结果……呼呼!” 太监们跑的气喘吁吁。 半刻中之后,东方辞突然撞上两个腰间佩刀的禁军,她止住脚步。 “皇上吩咐,宁公主在等您。” 东方辞指着自己的鼻子,半晌满脸古怪道:“皇上知道我过来求救吗?” 两个五大三粗的禁军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知道,所以吩咐您去见宁公主。” “呼呼呼!状元公,您就随我来吧,别挣扎了。” “就是就是,多少人相见公主也见不到呢。” “呼呼,可累死奴婢了。” 一众太监弯腰驼背的撑着膝盖喘息,那累急了的模样,一个个几乎要撕了东方辞般的表情。 东方辞认命了,老老实实的跟着小太监走。 众人生怕她再跑了,四面八方的把她围起来。 “这天底下,敢在皇宫乱跑的,也只有状元公您了,您今日一闹,宁公主指不定会更生气呢。”太监边走边啰嗦,说着说着开始说起公主的苦日子来。 又说公主一片痴心,几个太监深深为公主不值。 东方辞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玩弄少女的负心汉。 进了公主寝宫,接受宫女嬷嬷们一个个怨毒的目光洗礼,东方辞走路的姿势都已经麻木了。 被送入一处宽敞的华庭,听着里面愤怒的声音和茶碗瓷器壮烈牺牲的声音,东方辞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今天她会不会像那些瓷器一样壮烈牺牲。 她就站在屏风之外,躬身行礼:“微臣东方辞,见过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屏风之内,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宁静。 “前日种种都是辞不解风情,不知轻重,今日诚恳道歉,还请公主息怒。”东方辞大声说着,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心里却在腹诽,条件都谈好了,你还想干什么。 宁公主身着修身宫装,头上简单簪着金步摇,比平日里简单却更加俏丽可爱。 她冲了出来,手中还拎着一个已经露出干花的云丝枕头。 劈头盖脸的就往东方辞脑袋上砸来,东方辞也没有躲,而是伸手无奈的接住枕头,看着里面填充的花瓣散发着阵阵浓郁幽香,东方辞一脸无奈望天。 “东方辞,你终于来看我了。”公主娇小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窃喜而后又瞬间收敛,装作愤怒的小模样,掐着腰,满身都是娇憨可爱。 东方辞捧着枕头,一脸郁卒。 心道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被强制押送过来的。 这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像三赔,赔礼,赔笑,赔情债。 “那天你明明说会来看我的,可我等了那么多天,你都没有来,听说你跟张蓁蓁浓情蜜意,连早朝都不上了,你还要亲自为她父亲平冤,你……” 公主愤愤不平的诉说心里的委屈。 看向东方辞的眼神活像是在看负心汉。 “公主,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我道歉,可您也不喜欢我啊,您只是觉得丢脸而已,不然您打我一顿出气,或者我追求您,您当面把我踢了……好不好?”东方辞换上一张笑脸,没心没肺的说道。 大门敞开着,所有宫女嬷嬷都在门外伺候,听着里面公主河东狮吼般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领事宫女摘星忙招呼宫女烧水泡茶。 “假的,都是假的,你不是真心喜欢我的,你还想让我把你踢了,你就是不喜欢我……”公主皱眉,一脸委屈郁闷。 东方辞耸耸肩道:“我不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啊,你也不喜欢我,我也知道啊,咱俩彼此彼此,您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可我被父皇责骂,被天下人嘲笑,你总要负责吧。” “微臣想出了方法,不如就去风云楼,公主您当着大家的面,羞辱我一番,这事儿不就过去了。”东方辞理解为小女孩儿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揪着她不放。 却不知公主内心的爱情,少女的情丝早已萌芽,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且皇家凉薄,看中利益,因此,不懂什么是爱情的小姑娘因为看不上东方辞的颜值,便给她自己找了个借口,骗过了她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 “不行,你需得真真正正的跟我来一场……”女孩儿蹙眉,在真假之上较真。 粉衣双丫髻的宫女端着茶走过来,一杯放在公主身侧,一杯递给东方辞。 宁公主坐在软椅上,东方辞则是抱着枕头,可怜兮兮的站着。 诧异与宫女的没眼色,东方辞看向茶水,只见那竖起如针状的极品毛尖,茶水如晶莹剔透的碧玉一般,香味沁人。 “嗯?”东方辞嗅着那茶水,微微一愣。 “怎么?嫌本公主的茶不好喝吗,还是怕本公主下毒啊!”宁公主见她反应,以为是怕了她,不由冷哼,不满的说:“听说你刚刚还想逃跑,现在连杯茶都不肯喝,我有那么恐怖吗?” 东方辞看着毛尖,摇头笑了笑,这笑容有种超脱生死的淡然,她平和道:“就算公主下毒,我也会喝,希望微臣饮下这毒茶之后,公主消消气,别再生气了。” “好,你喝了我就不生气。”公主双手环抱。 这茶像是代表着东方辞的态度,她想看看东方辞心里是否还有她。 “一言为定。”东方辞轻轻一笑,茶水如酒一般一饮而尽。 宁公主笑容绽放,像是初春盛开的百合花。 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她没底气的絮叨起来:“东方哥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长得那么丑,还那么黑,可京城那么多世家公子里,我就觉得你人最好,最朴实,后来又知道你是护龙一族东方家的人,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虽然你已经有了张家姐姐,可我还是觉得看你最顺眼,从前担心你只是个无根无底的状元,怕父皇看不上你,现在你门第也算显贵了,可你又喜欢上别人,我……啊,东方哥哥?” 她正说着,一双妙目始终在东方辞身上打转,说着说着,见东方辞双手抱着枕头,霎那之间鼻孔流血,仰面倒下。 她连忙扑过去,跪在地上使劲儿摇晃东方辞的肩膀,见东方辞眸子紧闭,怎么喊都喊不醒。 她这才伸出手指,放在东方辞鼻间,顿时面色煞白,身体急速后挪几步。 东方辞已经气息全无,宛若死人。 “啊……来,来人……”她声音颤抖细弱,若不是摘星距离他们比较近,几乎听不到公主的声音。 见摘星走进来,公主忙道:“快,快传太医,叫太医。” 可怜摘星还没有进屋,便又被公主赶出去。 宁公主六神无主,又小心翼翼的去摸东方辞的手,只感觉到一片冰凉,公主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第140章 朕让你们陪葬 摘星折回,看了一眼东方辞又看向失魂落魄的公主,蹲下忙问道:“公主,公主您醒醒,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公主泪水盈盈,恍若失魂的抓着摘星的袖子,喃喃道:“他……他说我下毒他也会喝,还让我不要生气,他……他早就知道杯子里有毒……呜呜呜,他怎么那么傻啊。” 似乎想通了什么,公主的眼圈更加红了,满脸都是无措。 片刻之后太医来了。 摘星将公主扶起来,公主不依,执拗的双手托着东方辞的脑袋,让她舒舒服服的枕在自己腿上。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心中的罪恶感,可那泪水却片刻不息的滴在东方辞额头之上。 “他……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气了?”公主俏脸惨白,眼圈通红,我见犹怜的若若问道。 太医刘茂是从前在东方辞的乔迁宴上出现过的,也算是个解毒高手,只见他沉吟良久捏着胡子道:“状元公这……这是中毒了。” “中毒?真的是中毒?那他……”她想问却嗫嚅半晌没有问出来。 “他没死,中毒引起的昏迷。”刘茂皱眉,他不敢动东方辞的身子,沉吟半晌道:“这毒我解不了。” “那就换别的太医。”公主忙甩手,一脸决然与慌张。 刘茂被推开,身体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身旁另外三个太医也过来把脉,纷纷表示无可奈何。 刘茂看着躺在地上的东方辞,抬抬手想说什么,最终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公主的训斥与哭叫声中。 “皇上驾到……”门外顿时传来皇帝的太监唱和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身玄黑明黄的皇帝,亲自赶来。 “怎么回事?”他走到东方辞面前,看着自己哭成泪人儿的女儿。 “父皇,我只是说让他喝了茶,我就原谅他,我就不生气,可我不知道杯子里有毒啊,他明知道……明知道有毒还喝了,他笑着对我说……”公主有些失神,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娃娃,机械的诉说着。 “父皇,您救救他,阿伯,你来,你是内功高手,你救救他。”公主双眼无神的看向皇帝又双眸发直的看向高瑜。 高瑜看了一眼皇帝,然后蹲下身来,亲自为东方辞把脉,随后脸色急变,蓦然抽回手来,看向皇帝,严肃小声道:“毒入心脉,需尽快医治,奴婢只能输送内力续命。” 说着,他又跪下,右手掌心贴着东方辞的左掌,满心悲悯的往里面输入内力。 这多灾多难的孩子啊。 “父皇,你快救救东方哥哥,你快救救他……”公主像是被吓傻了,不停的对皇帝诉说着。 “够了,别再说了。”皇帝一甩袖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朕让他见你,不是让他死,朕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懂事。” “父……父皇,我不想让他死的,我不知道茶里有毒。” 公主委屈,满脸泪痕却不知从何反驳,可怜巴巴的看向昏迷的东方辞。 “皇后驾到,贵妃驾到……” 又是太监的唱喝,皇后一马当先,闯进屋里,看着自己金贵的女儿抱着那黑黢黢的男人,顿时怒火中烧,也不顾皇帝的呵斥和指责,粗鲁的将公主拽开。 东方辞的脑袋重重的摔在地上。 皇帝心跳陡然一停,那“咚”的一声,敲击的皇帝心脏抽疼,他蓦然瞪向皇后,眼神不掩厌恶:“你做什么?” 皇后拉着略显呆滞的宁公主跪下,行了个礼道:“宁儿与东方辞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臣妾只是不想让人说闲话。” 张贵妃朝皇帝行了一礼,嗤的一声笑了:“姐姐,你的好女儿都给状元公下毒了,这以后哪里还需要在在意男女授受不亲。” 张贵妃的嘲笑明目张胆,谁都明白她火上浇油的心思。 可语言就是这么有魅力,就算所有人都明白,可话一旦说出来,还是会给人心中留下痕迹。 皇帝猛地一甩袖子,指着皇后骂道:“你生的好女儿。” 说罢皇帝看向一众太医怒道:“你们几个站着做什么,快救人啊,解不了毒,朕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一句话,充分显示了皇帝的宠幸。 太医们见皇帝暴怒,也不敢反驳,刘茂更是不敢说什么,几人开始低头讨论起来,却也束手无策。 皇帝看向哭成泪人的宁公主,苍白略胖的手指指着她,怒道:“这宫里什么时候成了腌臜之地,竟然成了你毒杀国家栋梁之才的所在,看来是朕平时太宠你了,才让你这么嚣张跋扈,没有一点女儿该有的模样。” 宁公主摇头,泪水珍珠似的甩出眼眶,满脸委屈与担心:“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 “宁公主这话说的可笑,状元公在你的宫里中毒,方才公主又说什么,状元公饮下毒酒只求你原谅,这……如何解法?”张贵妃天有家族的挑拨,虽然没有明说,却拼命想将下毒的帽子扣在公主头上。 “不是我,父皇,母后,真的不是我。”宁公主无措的哭着。 “那你说是谁?嗯?”皇帝眼里呵斥。 宁公主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脑中一片混沌,只记得东方辞倒下的那一幕,在她脑海里心里留下了重重的影子,其他的一切,她仿佛都不记得了。 高瑜输入内力完毕,身体晃了晃站起身来,看着一旁已经摔碎的茶碗,将之捡起来,嗅了一下:“这里便是毒了。” 说着他将茶碗,递给刘茂。 刘茂接过,与几个太医一起研究起来。 “这像是西域的一种毒,具体是什么,我看不出来,诸位同僚呢?” 刘茂看向其他三位太医。 三人齐齐摇头。 张贵妃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哼了一声道:“皇上,公主小小年纪,爱恨情仇不甚分明,还是太小不懂事,等以后长大了就不会这样了,皇上请息怒。” “她还小,她哪里还小,都会杀人了。”皇帝气得那茶杯直接摔在皇后与公主面前。 “来人,将这个不孝女拉下去,给朕重打……” 宁公主目光看着东方辞,看着皇帝面目狰狞摄人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认命了一样。 听到皇帝斥责她,她反而露出释然的笑容。 仿佛责罚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打吧打吧,他为她饮鸩,她不过是被打几下,差得远呢,她有些期待皇上的处罚。 “住手。”皇帝话音未落,尚未说出惩罚,便有一个清润磁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一愣,纷纷望向声音来处。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喝止皇帝的话。 第141章 太子驾到 华庭外,花团锦簇一片姹紫嫣红中,骤然出现两个与此地景色完全不相符的人。 两人皆是一身黑衣,一个坐在轮椅上,另一个推着。 轮椅的轱辘压在平坦的青石地面上,宛若一道黑云,凝重而缓慢的飘来。 “太子?”皇帝寒气逼人的眸子在看到那两个黑衣人之后,瞬间舒展。 “太子……”皇后老怀大慰,看着这个最令她满意的儿子,老泪纵横。 “太子哥哥!”公主欣喜又短促的交了一声。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众宫女太监,见到皇帝都免了跪拜之礼,而现在,看到太子殿下那风情朗月般淡漠如画般明朗的容颜,纷纷跪倒在地,恭敬行礼。 太子殿下端坐在轮椅上,身后侍卫推着,乌黑长发一半被束起,用一根简单的紫檀木固定,另一半自然披散在肩膀上,目光明亮如星,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水墨丹青般的俊雅,若不是那盖在黑色长衫下的双腿无法行走,他当是世上最温雅俊逸的男子。 一众震惊的目光中,太子朝皇帝拱了拱手,直奔主题道:“父皇,放了宁儿吧,她不会下毒的。” 听到太子的话,皇后顿时感动不已,心中仿佛被火团塞满了,暖烘烘的,心中自豪,我儿子不愧是世上最好的,知道护着妹妹。 皇帝的惊讶一闪而逝,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的没有什么表情,可原本的震怒已经消失,语气里满是关心。 太子道:“父皇,听闻宫中出事,我便来看看,并且带来一个人,可以让他为东方辞解毒。” 风轻云淡的声音,温雅疏离的语气,温文尔雅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谁?让他进来。”皇帝一愣,看了一眼宁公主,欣慰太子念骨肉之情,又陡然抓住解毒的重点,慌忙询问。 太子朝大门外招了招手。 一个月白长袍的男子从门外走来,乌黑长发用一根漂亮的动物骨节盘起,其上簪这凤凰翎羽,衣领和袖口都绣着苗疆特有的五彩斑斓纹样,将温和的男子衬托的更加出尘脱俗。 “苗槑?”皇帝一愣,瞬间想起苗槑的解毒手法,连忙朝他招招手:“来,快给朕的庶吉士解毒。” 苗槑点头,端然朝皇帝行了个礼,走向东方辞。 他的手指碰触到东方辞脉象的同时,便放下了所有的担心。 施针,喂药,一系列动作做好之后,东方辞悠悠转醒。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众目睽睽之下,东方辞只觉得屋中甚是刺眼。 场中最激动的两个人,顿时有些失控了。 先是刘茂仰望的看着苗槑,一脸敬重道:“苗大夫,在下早就知道您解毒手段高超,没想到您真的这么厉害,在下尚未看出是什么毒,您便随手解了,佩服佩服。” 另一个是宁公主,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不顾形象的扑到东方辞身边,一头扎进东方辞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委屈的像个孩子。 东方辞有些虚弱,也有些尴尬。 富贵运气,所有人都关切的看着她。 皇后见她醒来,也不只是因为女儿失态还是什么,看着东方辞咬牙切齿。 这一幕,落在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太子眼中。 东方辞心中腹诽,看样子公主是不气恼自己了,可事情的走向怎么有点奇怪呢,她好像更黏人了啊。 她揉了揉脑袋,一脸茫然问:“公主,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一直都醒着,她中毒了,可因为她身体里的毒很厉害,压过所有的毒,又经常服用万能解毒丹,因此,这些小毒根本不放放在眼里,症状之所以那么凶猛,是因为两毒相冲,着实在她体内冲撞了一番。 看着公主为她哭,失神落魄的样子,她心中感动。 却又着实为公主的智商感到忧愁。 一个只会哭喊,只会觉得委屈的女孩子,不想如何自证清白,很难在日后复杂的宫廷中活下去的。 “呜呜呜,东方哥哥,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公主哭的更凶了。 皇帝看着如此虚弱的东方辞,心中某处抽痛不已。 自从那日贤妃那句“姐姐在天上看着你”之后,他便日日噩梦,心中愧疚,对于梦中女子长相一样的东方辞,他恨不得对东方辞千般好,来拟补心中的愧悔。 见东方辞醒来,皇帝松了口气道:“来人,赐座。” 东方辞仿佛这才看到皇帝,忙虚弱的爬起来,跪着参见。 皇帝心情烦躁的摆摆手,仿佛不敢对上东方辞的眼睛,毕竟先前东方辞求见,他拒而不见,才至如此。 “好好坐着吧,宁儿说你是自愿饮下毒酒的,说说怎么回事?”皇帝歪着脑袋,目光无意识的看向几个太医手中的茶碗上。 此时满殿寂静,众人看着已然端坐的东方辞,心中震惊不已。 殿中只有三人坐着,一人是皇帝,那是至高无上的权威,坐着自是理所当然。 而另一个是太子,他神有残疾,无法站立,坐在轮椅上,那也是正常。 最后一个便是东方辞了,连皇后都没有座位的地方,她竟然与皇帝太子平起平坐,可见皇帝宠爱天高地厚。 见她坐好,太子轻声问:“东方侍读,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声音轻柔,宛若青莲绽放时的轻轻震颤,令人心中温暖。 太子原本隐于众人之后,无法靠近东方辞,此时东方辞坐在了皇帝身侧,便也与太子更近了一些。 乍然听到太子的声音,她颇为诧异,忙起身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我没事,您的身体可还好,腿感觉怎么样?” 东方辞对太子态度恭敬,宛若兄弟,这一番行礼,嘘寒问暖,倒是把皇帝等晾在一边。 “腿”字一出,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窒。 宁公主被皇后拽走,老老实实的站着,听到这个腿字,也是浑身一抖。 太子哥哥自从双腿瘫痪了之后,便闭门不出,不见人,但凡关心询问的,太子都会伤心一两天,虽然不言不语可众人却能感受到他的心灰意懒,久而久之当着太子的面,没有人敢问他双腿如何了。 这似乎也成了宫里的忌讳,无论是骂人还是如何,没有人骂跟腿有关的词。 “东方哥哥你不能说……”公主连忙小声提醒,又被皇后猛地拽走。 “东方辞你好大的胆子!”皇后厉声呵斥:“你竟然敢当着我儿的面,如此无礼。” 东方辞一脸莫名,疑惑的看着两人,察觉到四周的气氛有些凝滞,她不由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第142章 护着宁公主的人 一丝笑容突然出现在太子温厚儒雅的脸上,他轻轻摇头道:“没什么,你没事便好。” 众人的呼吸又是一滞,连皇后都怀疑这是不是她儿子了。 太子残疾之后,从来不笑,而现在面对东方辞的时候,不仅不介怀对方的语病和目光,甚至还温和微笑,这比太阳从西边升起更令人惊骇。 东方辞“哦”了一声,左右看看,又看向太子的腿,似乎想确定什么。 太子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方才发生了什么?” 这话皇帝问过了,而东方辞却在看到太子的时候,忘记回话。 此时太子问起,东方辞这才想了想回答道:“方才与公主叙话,一个宫女奉茶,那茶中有毒。” “放肆!”皇后骤然一怒,顿时怒道:“宁儿怎么会给你下毒,休要胡乱攀咬。” 皇帝自看到东方辞与太子的相处,心中微讶,两人的对话相互关心,不知为何竟让他生出了写酸楚的感觉,唇齿间一片苦涩蔓延。 被皇后骤然发出的声音一惊,皇帝的身体微微一颤。 皇后见此,连忙收声,警惕的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目光缓缓从皇后身上扫过,这是个憨直的女人,脑袋一根筋,她不想与她争吵,而是指着那先前给她奉茶的宫女道:“便是此女,奉上毒茶,原以为是公主的试探,看来是微臣想多了。” 宁公主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委屈解释道:“不是我,我没有,我当时……当时只是太气了!” 说到这里,她的泪水几乎又要落下来。 今日她解释了许多,没有人相信她的话,此时东方辞信她,她便觉得所有委屈都不算什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那宫女,宫女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话,倒是跟公主先前被斥责时,说的一样。 可她眼中的恐惧,慌乱,无法掩饰,与公主的表情截然不同。 皇帝冷冷的看着她,虎眸中迸射出阵阵寒光,他道:“查!” 侍卫们拉着宫女拖了出去。 看好戏的张贵妃轻笑道:“这宫女是公主的人,还用得着查吗,事情明摆着,公主求爱不成,因爱成仇,皇上,您看在公主年幼的份上,就别生气了。”说着她看向东方辞道:“左右状元郎也平安无事,公主只是无心之举,皇后娘娘您可要好好教教女儿,怎么这般任性妄为,险些伤了国家栋梁。” 这一句话,不仅骂了公主心肠歹毒,就连皇后也有教子不善的罪名。 皇后气得咬牙切齿,恨道:“你教的儿子好,一个个都来巴结东方家的后人。” 张贵妃掩面而笑,轻飘飘道:“他们男人在外面,吃饭喝酒实属正常,皇后您说他们风流也罢,不务正业也好,至少他们没有害人之心,臣妾也不会教他们下毒伤人。” 她不愧是独揽盛宠多年,生出四子一女的贵妃,指桑骂槐,暗箭伤人,果然独到。 纵然是心知公主本性的人,也难免会被她的话影响。 皇后怒指东方辞道:“你们早就勾结,现在又来一起陷害我的孩子,皇上,请您查明真相,还宁儿清白啊。” 她说不过贵妃,只能求真相,可眼神躲闪,似乎又不想让皇帝查询下去。 “姐姐着什么急啊,皇上这不是让人查着的吗?”张贵妃轻飘飘的说着,风轻云淡,丝毫不然烟尘。 皇后指着张贵妃:“你……你……”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能不能安静些,整日里见面就吵,吵的朕一刻不得安宁。” “皇上恕罪。”皇后和贵妃同时行礼。 众人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东方辞也看的张口结舌。 原来这两人一直吵得这么凶啊。 见安静下来,东方辞道:“皇上,微臣与公主早已说清楚了,误会已经解开,今后仍是朋友,微臣相信,绝不是宁公主下的毒,她虽然跋扈,本性却是最善良的。” 皇帝摄人的眸子转向东方辞,化为柔和平缓,“朕的女儿,朕知道。” 宁公主无辜灵动的凤眸,瞬间便湿润了。 “宁儿过来,哥哥和父亲为你做主,堂堂公主,不许哭。”太子朝宁公主招手,声音柔和,温润如水。 “看你们兄妹和睦,相互扶持的场面,朕很欣慰。”皇帝点点头,微胖的脸上微微苍白,额头有点点虚汗透出。 所有人看着公主伏在太子膝上的模样,都觉得温馨。 东方辞感慨,有哥哥的感觉真好,多年不出门的太子,都为了宁公主离开东宫,这等兄妹之情,她这两辈子都没感受到过。 目中羡慕之色难掩,太子看她的目光也越发幽深。 片刻之后,所有烧水,沏茶,存放茶叶的宫女太监全都被拷问了一遍,领了过来。 从茶碗剩下的茶水和烧水炉子的边沿,找出一些粉末,经过苗槑确认,是千虫毒粉,有清香的味道与茶香相似,难怪几位御医都察觉不到。 东方辞看着白色粉末,摇头叹道:“虽然清香与茶香很像,但她却拿错了茶,毛尖的味道十分清淡,冲泡之初茶香浓郁,待得茶叶泡开,便是点点沁香,并没有那么浓郁,因此,微臣认出有毒,却不知是什么毒,没想到竟是千虫毒粉。” “你认出有毒还喝,你怎么那么傻。”宁公主嘟嘴,心有余悸的嗔道。 东方辞忙拱手认错道:“微臣错了,微臣以为公主开玩笑呢,没想到竟用这么利害的毒。” 其实她真的只是想让公主出了口气,然后不要再找她麻烦。 不过如今的结果,显然是她料错了。 太子斥责:“糊涂,日后不可轻易涉险。” 他虽然说话语气重,脸色却依旧平缓,眸中甚至有浓浓担忧。 皇帝见自己要说的话都被两个孩子说了,便也不多言,看向那送来茶水的宫女,因为烧水沏茶的只有她,她唯一无法控制的,便是何种茶叶。 “说,你的主人是谁?”帝王之威一怒,小小宫女哪里能抵挡,扑通一声五体投地跪下。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像是无辜羔羊,不认错,不认罪,只说不知。 苗槑将白色粉末重新泡入茶碗中,举到那宫女面前:“这毒并非剧毒,若非你今日下药过猛,或许便会悄无声息,听说正确的下毒方法应该是这样的,服用过之后昏迷两个时辰,若没有解药,身体便会颤抖如羊角风一般,抽搐半日疼痛难忍,遭千虫嗜咬口吐白沫而死,不如你来试试?” 第143章 天大的殊荣 宫女“啊”的一声尖叫,瞬间后退几步,脸色苍白。 苗槑笑的风轻云淡,不疾不徐,端着药,平稳的移向宫女的嘴。 皇帝听闻竟是如此凶险的毒,面如纸白,虎眸一瞪,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颤。 “说,你的主人是谁,如若不答,朕灭你九族,将你凌迟曝尸菜市,说!”皇上声音一肃。 宫女顿时重新跪下,左右惊慌四顾,眼看是顶不住了。 见宫女扫过宁公主,目光躲闪,张贵妃忙道:“皇上,这个宫女本就是公主的人啊,她虽然不承认,可看向公主的眼神却有躲闪,臣妾看啊,八成是心虚了,皇上,臣妾还是那句话,公主只是任性而已,以后好好……” 皇后却大声斥责那宫女,顺便打断了张贵妃的话,严肃道:“大胆宫女,竟敢陷害公主,在皇宫重地下毒,你也不想想将你送入宫中的父母兄弟,会面临什么境遇,快快招出幕后主使,本宫或许会求皇上开恩免了你家人的罪。” 公主昂首道:“就是,你一人犯错,全家受罪,好好考虑清楚,而且本宫根本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的人。” 东方辞几乎要为公主鼓掌了,这是公主说的第一句有脑子的话。 太子声音清冷,凝成一线,并不高的声音仿佛夹杂着千年寒冰:“若不招出幕后之人,本宫定将你千刀万剐。” 素来儒雅淡然的人,突然说出这般冷血无情的话来,更令人心悸,也更让人相信他真的会做到。 众人侧目。 纷纷感慨太子竟然会为宁公主做到如此。 有如此强大的哥哥护着,众人对宁公主只有羡慕嫉妒。 宁公主双眼放光,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位大哥如此高大伟岸。 “公主这就说笑了,这宫女本就是你宫中的人,怎么你又说不认识?这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了。”原本紧张的气氛被张贵妃这么一打岔,皇后一脉一致对外的情形被打破。 众人仔细咀嚼这句话,发现皇后公主对这宫女却有威胁之语。 宁公主愤然道:“宫里的人那么多,我哪认得全,在我身边服侍的都是有品阶的大宫女,这个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哪里认得,摘星,你来说!” 她发现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个宫女,又怕自己说错,连忙将话抛给摘星。 大宫女摘星比宁公主大四岁,是从小服侍她长大的,说话也灵巧有条理。 她朝众人行了个礼,恭敬道:“绿草是年前内庭指派过来的新人,因为规矩不熟,怕吵了公主清静,便放在外间洒扫,平日里这华庭她是进不来的,因近日公主心中愁闷,人手不够,便让外间洒扫的也都进来了。” “她与沏茶的红梅相熟,奴婢已经查过了,就在状元公奉旨入宫的一刻钟之后,红梅突然身体不舒服,绿草代替了她,奴婢已经问过红梅,绿草曾给她吃过一个点心,是绿草亲自做的,里面查出了泻药的痕迹。” 说到这里,摘星恨恨看着绿草道:“公主待人宽厚,没想到会遇到这等卖主求荣的东西。” 公主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的点点小脑袋,疾恶如仇的愤愤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摘星感激看了东方辞一眼,东方辞会以一笑,微微点头。 绿草被公主指责,慌忙摇头,身体瑟瑟发抖。 东方辞觉得她能坚持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皇后长叹一声,语气古怪:“想想你的父母兄弟,你若不说出幕后之人,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绿草浑身一震,当即猛然抬头,指着看戏的张贵妃道:“是娘娘,贵妃娘娘让我下毒的。” 说罢,咬舌自尽。 “快,苗槑,救她。”东方辞忙招呼苗槑救人。 话音落,猩红的血液从绿草嘴角溢出,片刻后半截舌头掉落在地上,而绿草则软到在地上抽搐不止。 苗槑探了探她的手腕,微微摇头。 “不行了,就算救回,也不会说话。”说着,长身玉立,端着茶碗,碗中茶水宛若祭拜,洒向地面。 他自站在东方辞身后不语。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张贵妃身上。 皇后面色阴鸷,“张贵妃,方才你拼命将罪名扣在宁儿头上,原来你竟是罪魁。” 张贵妃连忙喊冤:“皇上,不是臣妾做的,绿草是在攀咬,栽赃。” 皇后松了口气,见张贵妃求饶,并没有继续落井下石。 公主怒瞪张贵妃:“你为什么要害东方哥哥,你不是在拉拢他吗?” 见事情已了,太子悄无声息的退后,离开。 东方辞满脸哂笑,这又会不了了之吧,看着皇后与张贵妃,思考着究竟是谁要害她,随后目光锁定在皇后身上,随即苦笑摇头。 两个黑衣之人,又如一抹画卷,悄然飘远,东方辞看着太子的背影,心中不知惋惜了多少遍。 多好的人啊,可惜残了。 东方辞见事情已算结束,她的目的虽然没有达成,却无意搅乱了后宫这一池浑水,装作虚弱,晃晃悠悠站起来,朝皇帝拱手道:“皇上,微臣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公主忙上前扶着他:“本公主送你。” 皇帝“哼”了一声,不知道哪儿来的气,扫视一圈道:“高瑜,送他去养心殿偏殿休息,休息好了再回去。” “啊?”东方辞愕然。 众人则是震惊。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 公主寸步不离的跟着东方辞,连皇后的话也不顾了,随着到了养心殿,光明辉煌,富贵之顶峰的地方。 东方辞躺在明黄绸缎铺就的床上,身上如长了针一般坐卧难安,云被上绣着双龙戏珠的纹样,柔软丝滑,夏日里,十分温凉却也令她忐忑不安。 苗槑也跟她过来了,为她把脉之后瞪了她一眼:“惯会胡闹,下次再这样,我可不救你。” 东方辞“嘿嘿”一笑。 公主歉然道:“都是我的错,苗大夫,你别怪他了。” “东方哥哥,我好高兴啊,我今日才知道,原来父皇,母后,大哥,还有你都护着我,你甚至为我服毒,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说着,她娇羞的笑了。 宛若重获新生的小草,经历了风雨雷电,终于在和煦阳光之下,盛开出耀眼的花儿来。 东方辞愕然连忙摆手解释:“公主误会了,我,微臣只是觉得对不起公主,让你受委屈了,才宁死谢罪的。” “不管怎样我就知道,东方哥哥你是在意我的。”宁公主一脸幸福。 东方辞扶额长叹。 这姑娘怎么不听人说话呢。 第144章 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东方辞正惆怅间,轻纱门帘被掀开,一道清丽素雅的身影走过来,一身浅蓝色宫装,头上簪着一只海棠步摇,三十多岁的女子,气质沉淀优雅,莲步轻缓,看向东方辞的目光,满是慈爱。 “见过贤妃娘娘。”东方辞忙要掀开被子行礼。 却被公主按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到:“你伤成这样,还行什么礼,好好躺着。” 语气之严肃,动作之霸气,宛若凶神恶煞的手持矛叉的魔女。 东方辞一时间被她假装凶狠的模样镇住了。 左右她正在装虚弱,贤妃也不是计较的人,她便任由公主摆弄躺好。 贤妃轻轻一笑,缓缓摇头:“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公主欢喜骄傲道:“那是。”突然小鼻子嗅了嗅,眼睛一亮看向贤妃身后:“什么东西,好香啊。” 东方辞挑眉,感觉味道有些熟悉,目光一亮道:“难道是桃花鸡?” 贤妃一愣,柔雅的身体突然顿住,不知为何,眼圈突然红了。 东方辞见她神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解释道:“微臣嗅到了桃花的味道和鸡肉的浓郁香味,贤妃娘娘是怎么想到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做汤的?” 桃花鸡是母亲发明的十大黑暗菜系里最好吃的一种,勉强能下咽。 贤妃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精致玲珑的汤碗,里面金色的汤汁上,飘着几片干枯的桃花花瓣,味道更加浓郁起来。 “这是本宫的姐姐教我的,味道香甜,虽然甜咸相冲,却也并不古怪。”贤妃柔雅的坐在床边,一手托着汤碗,一手捻着勺子,舀了勺汤汁,轻轻吹了下热气,便往东方辞口中送去。 宁公主感觉自己的位置被人抢了,手忙脚乱的挤到贤妃身侧,不顾烫手汤碗,从贤妃手中抢过来:“贤妃娘娘你身为父皇的妃子,怎么能亲手给别的男人喂东西,不合规矩,我来,我来吧。” 说着,她煞有介事,贤良淑德的喂了起来。 东方辞满嘴苦涩。 这味道着实不怎么样,卖相虽好,味道惨不忍睹。 求救的看向一旁玩味的苗槑,那眼神,有种想要自裁的绝望。 熟悉的母亲味道入口,东方辞差异看向贤妃。 贤妃回以浅笑,那笑容,瞬间明媚灿烂,宛若桃李盛开。 像是确定了什么,目光更加柔和。 摘星出去了一趟,兴冲冲的跑过来,一脸开心的说外面发生的事。 “公主,您离开之后,绿草在地上哀嚎了半晌才断气,真是大快人心。”她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若不是绿草,公主怎么能受那么多罪。 “还有张贵妃死活不承认,千虫毒粉的来源查验之后,竟然查到是御膳房的小吕子身上,紧接着线索便断了,这小吕子为人热络,跟宫中谁都有来往,因此也确定不了他是谁的人,贵妃娘娘一直喊冤,又没有直接的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好可惜。” 公主听的气愤:“就这么算了?” 东方辞终于喝完了一大碗的桃花鸡,终于可以说话:“公主,算了,宫中的人情太杂,很多事都没有结果的,左右我现在没事。” “倒也有处罚,张贵妃难逃嫌疑,罚俸半年,这结果算是张贵妃有生以来受的最大的处罚了。” “她张家有钱,罚俸根本无关痛痒。”公主仍旧心中不平。 “最可怜的是咱们皇后,被罚俸三个月。” “为什么?” 这疑问不仅是公主,就连东方辞也好奇了:“皇后娘娘并没有过错,为何也罚了?” 摘星满脸愤怒不甘地恨恨道:“还不是因为绿草和小吕子,皇上斥责皇后娘娘后宫监管不严,又教……教女无方,差点夺了管理六宫之权,都是张贵妃栽赃害的。” 摘星末了一句感慨,让宁公主娇嫩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阴鸷与迁怒。 东方辞感慨,恐怕你们这位皇后娘娘手里并不干净吧,皇帝如此处置,实在是给了太子很大的面子了。 如若不然皇后娘娘本就置身事外,为何差点被夺了管理六宫之权。 贤妃见公主主仆二人愤愤不平,一只安静剥莲子她,将莲子递给东方辞,悄然转移话题:“妾身倒是听说,皇上发话了。” 摘星顿时眉飞色舞的昂起头,绷着脸霸气学皇帝:“谁若再敢伤害东方辞,朕灭她九族。” 表情之严肃,令人震动。 东方辞一怔,受宠若惊道:“皇上真这么说?” “那是自然,恭喜状元公,您现在可是京师最风云突起的大人物了,以后可以在大盛朝横着走呢。” 摘星满脸羡慕的调皮行了个礼,娇俏的声音在偏殿响彻,散发着轻松活跃的气息。 东方辞回礼感谢道:“那我就借摘星姑娘的吉言了,日后若能横着走,定要来感谢姑娘你。” 摘星立刻红了脸,忙躲在公主身后。 公主娇笑道:“没想到东方哥哥这么得父皇器重,我都嫉妒了。” “嫉妒什么?嫉妒朕平时纵容你吗?”皇帝威严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公主一惊,忙站了起来。 像是见了猫的小耗子,乖巧的站着。 片刻后,皇帝的身影缓缓走出来,只是两刻钟没见,他的脸色已然惨白如纸,额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手帕都擦拭不及。 众人连忙行礼,东方辞也从床上爬下来。 皇帝按着她的肩膀在她身旁坐下。 一胖一瘦,一老一少,一白一黑两个人并肩坐着,虽然反差很大,却是同样的虚弱。 “都起来吧!”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嫔妃,都围着东方辞,皇帝心中多少有些不适。 贤妃为人最是通透,忙行礼解释:“皇上恕罪,实在是这孩子长得太像姐姐,每次看到他,臣妾都忍不住想亲近。” 公主小意的偷偷瞄着皇帝和东方辞,见他没有怒色,稍稍放下心来,眸中划过点点歉意。 在东方辞中毒一事上,她虽自认无辜,可东方辞毕竟是因为她才饮了毒酒,她难免心虚自责。 父女两人的心思,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致,就是觉得对不起东方辞,想拟补,想补偿,想将所有最好的都给东方辞。 贤妃还在自顾自的解释:“臣妾见状元公受伤,触景生情,便想看着他。” 皇帝点点头,看着贤妃,目光渐渐缓和起来:“是啊,看着她。” 东方辞只觉得全身不自在,被人当做大熊猫的感觉,怎么有那么一丝心虚呢。 看着皇帝身上的汗水她忙问:“皇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苗槑,快给皇上把把脉。” 苗槑点点头,坐在小凳子上,给皇帝把脉,皇帝也没有拒绝。 毕竟苗槑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太医院掌尊。 公主嗫嚅半晌见缝插针,鼓足勇气道:“父皇,是我害他中毒的,我会负责到底,请父皇让我将他带回寝宫,我会照顾好他的。” 皇帝气的身体一抖,若不是苗槑按着他的右手,皇帝直接就扇公主耳刮子。 “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皇帝怒不可遏,眼中却满是无奈:“朕,真的太宠你了。” 第145章 夜夜噩梦缠绵 扑通一声,公主跪在地上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昂首挺胸,理直气壮道:“是父皇教我的,人要知恩图报,勇于承担。” 皇帝气的胸口起伏剧烈,“那你母后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是三从四德,女贞女节?” 公主低声道:“一码归一码。” 当此时,东方辞已经从皇帝身边慢慢滑走。 看着公主一身侠义之气,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执著态度,她微微感动。 温室里娇养的花朵,本就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而今日,她像是经历了所有的风浪,成长了。 “矜持!”皇帝撂下两个字,不舍得打又不舍得骂,他决定不跟这不懂事的女儿对峙。 东方辞连忙站在一旁拱手道:“皇上,公主,贤妃娘娘,微臣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怕家里人担心,想回家报个平安。” 皇帝看向拧眉的苗槑,随意问道:“他的毒没事?” 苗槑松开了皇帝的手:“有草民在,她无事。” 皇帝挑眉不语。 东方辞脸上浮现轻松之色,道:“微臣年轻,身体恢复的快,皇上请放心。” 贤妃却道:“纵然身体年轻,也要注意保养,如若不然,往后上了年纪,怕是要受罪的。” 东方辞欣然领受她的责备,恭敬道:“侄儿省的。” 短短四个字,贤妃红了眼。 “东方哥哥你什么时候成贤妃的侄儿了?”公主斗鸡似的表情从皇帝脸上移开。 皇上被忽视,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不被女儿纠缠很是解脱。 苗槑眼神忧患无奈的看着皇帝,轻轻摇头叹息。 “皇上,您的病情又严重了。”他毫不客气的指出。 皇帝点点头,揉了揉眉心。 “近日是否夜夜噩梦缠绵?”苗槑声音轻缓,白日的他说话,从来都是不疾不徐的。 轻缓的声音落在皇帝耳中却犹如炸弹一般轰鸣。 皇帝目光瞬间警惕的看向贤妃。 却见贤妃与宁公主和东方辞正在热闹的说着什么。 东方辞似有感慨:“几天之前吧,订婚宴那日国公府老夫人认了蓁蓁做孙女,我自然也算是贤妃娘娘的侄儿。” 公主皱眉:“这么七拐八绕的亲戚啊,你是真喜欢她。” 语气娇嗔颇为不满。 贤妃柔声打岔:“妾身很喜欢东方辞这孩子,就算没有张蓁蓁,我也希望你叫我一声姨娘。” 公主奇怪:“姨娘?那不是……”小妾才有的称呼吗,转念一想,贤妃可不就是妾吗?便及时收住了话。 东方辞连忙纠正道:“姨娘还有小姨的意思。” “哦,我想歪了。”公主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 “无碍。” 贤妃的眸子里,总有东方辞看不明白的意思在里面,让她忍不住沉思。 顿了顿她玩笑道:“那微臣以后就称呼您婉姨,倒显得亲切。” “好,好孩子。”贤妃点点头,素来静雅的她,第一次点头的力度有些大,发间海棠步摇阵阵颤抖。 这一刻东方辞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一碗桃花鸡。 皇帝见贤妃等人并无异样,看向苗槑道:“可有解法?” “过往如尘如烟,皇上忧思疲劳,沉疴入梦,心中有化解不开的忧惧,若非日日煎熬,以您的身体,断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缓慢清淡的声音中带着惋惜。 “你说的不错,朕总是梦到从前的事,不过却并不是什么噩梦,不过是有些愁烦睡不好罢了。”皇帝的高傲让他注定不会将所有的心思讲给旁人听,也不会让人看穿他的心思。 即便看穿了,他也不承认,这便是帝王心术。 心知皇帝在说谎,苗槑并不想揭短,而是淡然请示道:“让草民给您施针吧。” “你是太医院正三品掌尊,朕亲封的官职,不必再自称草民了。”皇帝摆了摆手,他忍了良久,终于忍不住提醒。 先前两次听到他自称草民,皇帝以为他是自谦没有理会。 而现在明白后者根本不是自谦,或许是看不上太医院的职位,或者是生性淡薄,他怎能容许如此医术高人不在控制。 因此,严肃点明苗槑的官身。 苗槑愣了愣,似乎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为何话题忽然转移到他的自称上,顿了顿,他学着东方辞的样子,顺服行礼道:“微臣遵旨。” 皇帝欣慰点头,伸出手来:“行针吧。” 东方辞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苗槑行了针,开了些固本培元养精蓄锐的药物,同时还有些不放心,将先前给东方辞准备的解毒丹给皇帝服下一粒。 “心悸难忍的时候服一粒,虚弱无力的时候服一粒,三日之内服用不得超过两粒,草……微臣半月后再入宫诊脉。” 这些药丸,是他专门给东方辞制作的,能有效压制她体内的毒。 只是没想到皇帝同样也适用。 “好,日后在太医院挂职,可随时入宫,不可推辞。”一阵针灸和药丸之后,皇帝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 他认识到的苗槑的医术之高,起了收揽之心。 苗槑一言不发,安静的写了药方,嘱咐高公公熬药细节。 那边三人东拉西扯的聊到后宫众人,东方辞好奇问道:“宁公主,今日怎么没看到三皇子?平日里发生这种事,他不总是第一个出现护着你,怎么今日不出现。” 公主摆摆手,非常无奈道:“三哥他最不靠谱了,平日里见不到人,要么直接不在京师,要么就是到处跑,我最不指望他了,还是大哥好。” 顿了顿,公主一脸仰慕的看着东方辞,声音重重道:“还是你最好。” 东方辞转过脸去,不敢与那情意满满的眼神对视。 “听说三皇子最护着你,宁公主这话若是被三皇子听到,他定然是要伤心的。”贤妃轻轻点了宁公主的琼鼻,笑道。 “贤妃娘娘您也打趣我。”公主不依的皱眉,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拉着东方辞的胳膊,见她躲闪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道歉,于是想了想,面色认真道:“今天……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任性了。” 贤妃惊讶。 东方辞摇头苦笑,这是又黏上自己了吗?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等她筹备了大婚,身为公主的她,应该不会再缠着自己了。 施针之后皇帝困倦,东方辞便告辞,有公主作梗,皇帝这次没有再强留东方辞,贤妃自请留下照顾皇帝。 看着少年少女并肩离开的背影,贤妃感慨道:“多像啊。” 皇帝眼皮微沉,点点头长叹一声。 “曾经姐姐总是想当男人,扮成男人的样子总是不伦不类惹人笑柄,现在有个跟她长得很像的男人出现,皇上,您说这是不是姐姐的投胎转世呢,姐姐离开的时候,正是十七年前。” 皇帝闻言震惊,目光死死定在东方辞身影之上,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呆呆出神。 第146章 母子争吵 皇后被罚之后,愤怒回到昭阳宫,沉着脸疾步如风被众人簇拥着跨入大门。 刚进门,就听门口的小太监禀报道:“皇后娘娘,太子在兰庭等您,您且消消气,莫吓到了太子。” 皇后的脸色瞬间由怒转喜。 大宫女伊晴拉着皇后的手,欢喜道:“娘娘,太子还是最记挂你的,娘娘,太子为解救宁公主而来,紧接着就到咱们宫里来了,娘娘您盼了这么多天,太子终于明白您的心意了。” 皇后心中也甚是感动,她双手慌张的在自己身上胡乱整理衣服,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的气息平顺起来。 坐镇中宫的皇后,眼圈微红,突然像是二八少女般无措,这一切只为她的儿子。 伊晴边帮皇后整理衣服,边眼圈红红的感慨道:“娘娘您一会儿好好与太子说话,他会理解您的苦心的。” “方才在公主寝殿,我都没仔细看他,他又瘦了。”说罢,慌忙往兰庭瞧去,虽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已经喜形于色。 她脚步匆匆的在伊晴的搀扶下往里面走。 瞧着皇后由阴转晴,满宫的宫人也都跟着欢喜,纷纷感谢太子如菩萨一般救人于水火之中。 太子孤身一人端坐在轮椅之上,兰庭四周清雅宜人的阵阵微风拂面,置身于满屋华贵之中,宛若繁花似锦中的一点墨色,只那一点,便给这浮夸奢华的屋子,增添了一抹悠然沉静的气韵。 “儿呀,母后知道,你虽然表面冷漠,其实还跟以前一样,在乎母后,在乎你妹妹的。”皇后人还没有进来,声音便已裹挟着慈爱,传了进来。 走到太子清隽俊美的容颜之前,老怀大慰的端详着儿子,笑着说道:“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你妹妹和母后,难逃被责罚的命运,可恶的张贵妃,浑水摸鱼,几乎将宁儿置于死地。” 太子淡然的看着他,虽然气质温雅,宛若沉淀了千年的美玉,温润的脸上却没有笑容,眼底一抹幽深墨色,在瞳仁里晕染开来,微微有些冷。 皇后并没有看到这些,她仍旧高兴的自顾自道:“皇上还是很疼你的,你一来,你父皇的眼睛便没有从你身上移开,我看诸位皇子里,皇上最疼的 就是你。” 太子不答。 他原本性子温和,可自从残疾之后,性情大变,没有冷着脸,便已经是心情很好了。 皇后没有计较这些,反而因为今天皇帝对太子的看重而信心十足:“好孩子,你好好养伤,放宽心,等你的腿好了,皇位始终是你的。” 说着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又落在儿子的腿上,心中生出怜悯与惋惜。 知道这是宽慰的话,可她还是说了出来。 谁都知道太子的腿依然残废没救了。 谁都知道皇后早已将培养储君的重心放在三皇子身上,她折了一个儿子,不想也折了另一个。 母子离心,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吧。 见太子仍旧不说话,皇后脸上欢喜的表情也渐渐收敛,末了又补充一句:“是我们母子的。” 许是累了,皇后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抿了口伊晴亲自送来的茶。 “母后,儿臣说过,不许动东方辞。” 四周一片安静,太子的声音清晰可辨,皇后却睁大了眼睛仿佛没有听到太子再说什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皇后头脑中隐隐有嗡鸣之声喧嚣起来。 “那日东方辞误闯后宫,儿臣曾传话出来,不许伤害东方辞。” 太子又认真凝重的叙述一遍,表情十分严肃。 皇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护着他,你竟然护着东方辞那个贱……” “母后!”太子声音陡然拔高,虽然并不是特别高声,可对于一向儒雅有君子之风的他,已经是令人侧目了。 伊晴手中捧着的茶杯,被这一声沉喝吓到,陡然掉在了地上。 茶水迸溅,茶叶洒在地面上,上好的描金汝窑三才碗,就这么在地上摔成粉碎。 这三才碗,一如皇后的心,粉碎般疼。 “母后,他是儿臣的人,是东宫辅臣,即便儿臣日后登不上皇位,也是留给三弟的重臣,决不可杀。”严肃说完这句话,太子顿了顿,又缓和道:“方才为了避免母后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儿臣喝止了您,一时情急,还请母后恕罪。” 皇后似乎被方才的喝止吓到了,满脸不可思议,她一手捧着心口,一手指着太子质问:“他东方辞到底给你们兄弟下了什么药,一个个都来为他说话,他投靠老二了你不知道吗?” “母后,那只是假象,他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人。” “就算如此,你们喜欢阴谋阳谋我不管,单凭他的长相,本宫便容不下他。”皇后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太子的鼻尖。 她满脸悲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和不被人理解的愁闷,眼底那始终挥之不去的杀气,令人心惊。 太子长叹一声,满脸沉痛:“千虫毒粉,果然是母后做的?” 皇后面上一阵错愕,变幻良久,她平静的摇摇头。 “在宁儿寝宫下毒,难道母后就不怕连累宁儿吗?”看她表情,太子已经明白,这事定然是皇后做的。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后骤然转身,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心中一片冰冷。 太子却极其霸道的滑动轮椅转到皇后面前,目光认真而又不容置疑:“东方辞决不能杀,如果母后再做恶事,别怪我不念母子之情。”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吗?你的孝道哪里去了,你究竟看中她什么,东方家护龙一族的出身吗?母后告诉你,有王家在,就算没有护龙一族,这皇位只要你想,便仍旧是你的,为什么偏偏看中了他。” 皇后俊美高贵的容颜几乎皱在一起,撕心裂肺的质问。 她就是不明白,那样一个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迷的无法自拔。 太子没有回答,而是滑动轮椅,转身离开。 看着那如墨画般的人,带着满脸煞气离开,眼角眉梢浑然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愠色,昭阳宫众人无人敢上前,纷纷收敛了脸上的喜色。 皇后一气之下将屋中所有的东西全都砸了。 “那是个祸害,是个狐狸精,你们都不懂我,你们都护着他,瞧着吧,他会害了你们的。”力竭的皇后伤透了心,趴在桌子上目光阴恻恻的喃喃自语。 “娘娘,或许太子留着东方辞是有别的用处呢,您跟太子是母子,他若本身有什么计划,被您破坏了怎么办,不如就听太子的吧。”伊晴小心翼翼地拍着皇后的背,轻声安慰。 “不可能,他怎么能接近我的孩子?” “不能,他是她派来找我报仇的……一定是,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147章 你俩拜堂呢 “娘娘,奴婢觉得不管对错,您总要查证一下,万一事实不是您想的那样呢,您也不能就这么跟太子闹僵啊。”伊晴心疼的给皇后端来热茶,劝慰道。 “他有罪没罪,他那张脸就是最大的罪。”皇后蛮不讲理。 伊晴也劝不动她,摇头叹息:“听说公主亲自在养心殿伺候东方辞,就连三皇子也对他赞赏有加,您总不能一意孤行吧,况且皇上已经明旨,不得伤害东方辞,娘娘,我们不如再想想别的办法。” “本宫只想让他快点死。”皇后恶狠狠的说道。 伊晴:“哎……” “那贱人在哪儿呢?”皇后问。 伊晴眨眨眼:“奴婢不知,应该还在养心殿吧。” 刚出了养心殿的东方辞,在公主的搀扶下,弱柳扶风般走到正阳门。 公主依依不舍道:“东方哥哥,既然你已经原谅我了,以后可要常来玩啊,不许再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也会乖乖的,绝不给你惹麻烦。” 东方辞道:“好,以后我常来看你,你若有空,也可以去李家别院,看看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她对京中不熟,你多去陪陪她。” “这个啊……”公主敷衍,一双眼睛在东方辞身上打转,小姑娘的心思十分明了。 东方辞好笑道:“宁公主,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女人比男人可靠,自己强大比依靠强大的人更恣意。” 说罢,也不管公主有没有听懂,抱拳道:“告辞。” 于是,带着苗槑走了。 走出正阳门,拐弯一个通体漆黑的马车,上面没有任何标志,四面都裹着黑布,仿佛密不透风的囚笼。 马车一侧,站着一个腰间佩剑的黑衣护卫,朝东方辞招手。 东方辞忙迎了上去。 “这位护卫,不知殿下唤下臣何事?”东方辞拱手说道。 “我叫月心,是太子的贴身暗卫之一,内力仅次于雾影,太子让大人上车。”说着掀开了马车帘子。 他语气中似有骄矜自傲之气,对东方辞称呼他为护卫,有些不满。 要知道暗卫和护卫甚至是侍卫完全是不一样的,暗卫是内功最高的才能胜任。 “失敬失敬,原来是月心暗卫,恕我眼拙。”东方辞歉然拱手。 月心这才点点头,露出欣赏的目光。 太子朝东方辞招招手道:“上来。” 苗槑也一起上车,宽敞的马车里坐下三人绰绰有余。 帘子放下,马车缓缓行驶。 “多谢太子今日救命之恩。”盖上帘子那一刻,东方辞放下了戒备,自在的说道。 外人面前,她身为臣子总要小心的端着下臣的架子,恭敬小心的奉着,而只有三人在场,她便不需要再演戏了。 今日太子入宫,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是入宫救宁公主的,可只有她知道,太子第一时间将苗槑送入了宫中。 为的是给她解毒。 太子目光清润的看向他,缓缓摇头,歉然道:“希望你不要记恨母后。” 见她目光清澈,眼底一片晴明,仿佛万事了然于胸,太子便知东方辞已经猜到是谁给她下毒。 今日之事,说起来,宫中在场之人,谁又看不明白呢。 皇帝看的最明白,不过是顾着王家和太子的面子没有揭穿罢了。 东方辞摆摆手道:“不会不会,人各有立场,等皇后看清了我的立场,就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她认为皇后看自己不顺眼,完全是因为这张脸和她曾经倒向过张贵妃和二皇子。 等皇后知道自己其实是太子的人,便不会对自己那么痛恨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可你越聪明,我就越担心。”太子笑了笑,眸中难掩忧虑与自嘲。 “你什么都看得清楚明白,并没有点破,这让我心里十分愧疚,我知你是看在我们几个的面子上,才不跟母后计较,只是日后我们兄弟,该如何面对你,特别是宁儿。” 担心你知道的太多内情,到时候会产生嫌隙。 东方辞感慨太子此人,更是聪明透彻。 “太子您不也早就看明白了一切却没有点破吗?我想宁公主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可终究是母后下的毒,利用的是宁儿。” “太子不说,我不说,皇后更不会说,这件事便就此罢了,其实……”东方辞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服毒之后并没有真正中毒,只是想看看谁想杀我,说起来也是利用了宁公主,说来惭愧。” “我知道,我替母后道歉。”太子抬起手来,缓缓作揖。 “太子不用道歉,我跟三皇子达成协议,我是不会轻易动手的,说起来我才要道歉,利用了公主,也利用了你。”东方辞诚恳拱手。 看着两人对面而坐,相互拱手作揖,苗槑皱眉道:“你们两个是在拜堂吗?” “苗槑?说我也罢了,怎么能议论太子。”东方辞快速拍了一下苗槑的胳膊,小声道。 太子这人一看就是风轻云淡如烟如云的飘渺之人,心中不惹尘埃,清静如佛前莲台,自己又是男子打扮,被苗槑如此胡说,就像是自己的存在侮辱了太子那一身的缥缈之气,生怕太子怪罪。 太子却眼睛一亮,收回了双手,笑道:“无碍,不过是随口一说,今日之事,你不生气便好。” 诧异与太子的随和坦然,没想到太子这般清静如仙的人,也不在意这些暧昧之语,东方辞心中一松。 连忙摆手,“不生气不生气,太子您也别生气,今日发生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 “如此甚好,日后需要什么,只管开口,莫要生分了。”太子含笑,从遇到过像东方辞这般恩怨分明的人,豁达,开朗,却慧心独具。 “会的,我们还是好朋友。”她不是刚问太子要了个高手吗。 两人相视一笑,自以为分别安抚了对方,实则各自心中忐忑,又纷纷觉得今日做的事,终究是对不起对方。 东方辞眼睛骨碌碌的旋转一圈,看向太子的腿,问道:“太子感觉腿如何了?” 太子轻轻拍了拍膝盖,笑道:“还是老样子。” 苗槑道:“瘫痪时间太长,需要长时间治疗,急不来。” “好吧,你是大夫你最大。” 苗槑无奈道:“病人若是听话,身为大夫,会很欣慰的,特别是太子您,莫要太劳累。” 太子谦逊点头,接受教训。 东方辞却歪着脑袋转了转道:“劳累?难道是……” 第148章 是不是后悔了 “什么?”太子挑眉,歪头瞧她。 东方辞暧昧一笑道:“难道是背叛了曹家姑娘,爱上了什么房中之术?” 太子清隽眸子微微错愕,随后一抹笑意晕荡开来。 东方辞玩味:“被我说中了,嘿嘿。” 苗槑看不下去了,淡淡瞥了她一眼,轻飘飘道:“微臣是说太子不可多起身走动,太过劳累反而会伤损元气。” “微臣?”东方辞诧异:“你什么时候开始自称微臣了?” “本官是正三品太医院掌尊。”这一番官话说的十分顺畅,听的东方辞有些错愕。 “本宫不会了。”太子见两人说笑,东方辞那蜜色的小脸上微微泛着一抹娇俏的红,心知这厮又在转移话题,轻描淡写的将方才话中的尴尬掩去,便没有再追究。 “嗯,我的病人中,尽是些不听话的,也就太子殿下最好。”苗槑想了想,手指无意识的拍了拍药箱,看着太子继续道:“倒也不是不能练,太子若能起来,每日活动一个时辰,出汗既停,可保无忧。” 他这三句话,用了三个自称,唯独还是最后一个我字,说的最是得心。 “是,一定唯先生之命是从。”太子点点头,很是受教的样子。 “皇上在寝宫逼你用微臣自称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挑眉望向苗槑。 苗槑摇摇头,大有一言难尽之色。 东方辞嬉笑:“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屈服了,想当年我在你的草庐里伺候了你整整一个月,你才答应跟我走,怎么皇上两句话就把你给收买了。” “总所周知,我是你的人,既然想通了,自称什么又有什么所谓。” “我就知道你后悔跟我出来了,谁说你是我的人,明明我是你的人,你说话我从不敢反驳。”东方辞想起每次喝药时,苗槑严肃的样子,不由好笑。 苗槑无所谓的摇摇头。 东方辞见他无趣,又跟太子诉苦道:“太子殿下您是不知道苗槑管我管的有多严,简直像我的管家婆一样,您也不要太听话,太顺着他,他会骄傲的。” 太子浅笑。 “你们的关系,我很羡慕,像兄弟,像朋友,像亲人,不似帝王家,血肉最无情。”太子锤了锤腿,眼神陡然暗淡。 “三殿下和宁公主对殿下您也很好。”她转移话题。 正说着,马车徐徐停下。 “太子殿下,东宫到了。”门外月心禀报。 太子看着东方辞,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的意味,拍了拍东方辞的肩膀道:“子期,以后遇事告诉我一声,我虽然残废,可到底还是太子。” 东方辞连忙正色:“是!” “母后那里我已经知会过,最近昭阳宫不会再找你麻烦,你想做什么,尽可放手去做。”太子目光热切的看着东方辞,目光清幽而纯净,像是在守护着稀世宝玉。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会给殿下惹麻烦。” “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保护你。”太子若有深意的说着,目光直直的看着东方辞的眼睛。 东方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太子恕罪,微臣并没有别的意思,微臣是太子侍读,自然是太子的人,微臣是怕自己的事让殿下烦心,并没有二心。” 太子却拍了拍她的手臂,顿了顿,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回吧,至于其他,我从未疑你。” 下了马车,东方辞与苗槑并肩走在悠长少人的巷子里。 东方辞双手握紧,抿嘴一言不发的走着。 良久,她问:“皇上的身体……” 苗槑道:“死不了。” “贤妃怕是发现我的身份了。” “知道你身份的人已经不少了。” “张贵妃对我果然不是真心的。” “哼。” “今日我就要死了,前几天她还口口声声说多么看重我,他儿子多倚重我,我中毒她最开心,我总觉得她知道些什么。” “嗯。” “苗槑,你是不是后悔随我入京了?” “没有。” “那就好,至少还有你在。”东方辞长长一叹,今日宫中一游,收货良多,却又让她更觉得战战兢兢。 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家中,听闻张蓁蓁已经回了海棠别院。 回到屋中,东方辞枯坐到傍晚。 末了,她换了女装,扑粉,描眉,画腮红,片刻间,一个绝美的女子妖娆婉约。 穿上被李妈洗好的桃花蝴蝶衫,东方辞长叹一声。 皇帝过份宠爱,皇后一心想杀死自己。 张贵妃像是游戏人间的看客,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胡搅一番。 有些事,也该查清了。 推开门,她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决定再闯一次皇宫,这次去张贵妃的宫中探一下底。 “别出来。” 只开了个门缝,苗槑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外,满眼警惕道:“有人闯入,打乱了我布下的虫阵。” 东方辞一惊:“万毒虫阵可是你亲自布下的苗巫特有毒阵,大阵之外绵延无数密密麻麻看不清的虫子,里外三道,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闯过你的虫阵。” “就算是绝世高手也无法闯入,我很好奇,这次来的人是敌是友。”苗槑面色冰冷,眸中散发着浓厚的兴趣。 仿佛看到了猎物的野兽,双目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上次三皇子闯入,你说你只设了最浅的一道,现在是三道,那人还活着吗?” “活着。”苗槑点点头。 东方辞站在门内,只开了一条缝,没有走出来,却时时观察外面的动静。 东方辞抽出自己的天绫珠,如今自己女装打扮,若是被刺客看到,只能杀人灭口了。 正在两人严阵以待的时候,一道浅色人影从一侧草丛中冲了出来。 东方辞连忙关上了门,绕到窗户旁看过去。 只见那浅白色的人影,十分臃肿,踉踉跄跄的扑过来,看不清容貌,只能从他走过的路上,看到点点血脚印。 “情形不对啊,他还活着吗?”东方辞只觉那蹒跚步子和臃肿的身姿与正常人不同。 “虫子告诉我,他还活着。”苗槑面色凝重,双手暗暗捏了实数根银针。 东方辞却挥动天绫珠,一珠子砸在那人头部位置。 瞬间白色如雾朝四周蔓延,奇怪之极。 “不对,他是被你的毒虫包裹了,虫子被打散,快看看他是谁?”原来那白色的团簇,竟然是飞虫密集在人身上,以至于看不到人那人的身材和容貌。 第149章 再现恩仇录 苗槑奇怪道:“虫子们似乎不想伤害他。” 飞虫散去,东方辞这才惊呼:“是凌云霄。” 那张脸俊俏却惨白,脸颊上还有点点血渍,嘴角更是鲜血直流,瞳孔微散,隐隐有昏厥之态。 东方辞瞬间跳窗而出,搀扶着即将倒地的男人。 她靠近凌云霄的瞬间,那附着在他身上的飞虫,瞬间如雾消散。 深紫色的锦袍上满是血迹,刚刚靠近,便觉血腥味扑鼻而来。 “名儿……”凌云霄看到东方辞之后,迷离之下轻唤一声,脑袋一歪,陷入昏迷。 “凌云霄,凌云霄?”东方辞轻拍他的脸颊。 苗槑打了个响指,无数黑色虱子般的小虫从凌云霄脖子里爬了出来,隐没入草丛中。 男人已经昏迷,东方辞的手从他胸口抬起,却见手心里全是血迹。 “把他抬到床上。”东方辞沉声道。 “自三皇子上次闯入之后,虫子们已经熟悉了他的味道,绝不会在攻击他,这血迹,不是毒阵造成的。”见东方辞满脸阴沉和疼惜,苗槑不等她问,便先解释。 “嗯,他胸口这是刀伤。”两人忙乱的将三皇子抬入房中,将他放在东方辞床上。 抬起染血的手,东方辞道:“身为皇子,究竟是谁会对他下如此毒手。” “取水和酒来。”苗槑绕过东方辞,伸手为凌云霄切脉。 东方辞则是想了想,还是轻轻撕下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因她要换女装潜出府中,因此,四周的人早已退去,管家也被安排了事情,因此,这些是她只能亲自来。 熟练的拿来清水和平日里不曾喝过的酒,极其顺手的帮他清理伤口。 “怎么样?”边清理,看向面色不好的苗槑,东方辞小声的问。 “受伤颇重,失血过多,又受了内伤,不过 还好,跟上次一样,死不了。”他抽回手,轻轻一弹,声音平稳。 施针,清理,撒药,裹伤,苗槑做完这一切,这才看向东方辞:“你这身打扮是做什么?” 东方辞扫了一眼白玉肌肤上满是新旧伤口的男人,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 男人似乎做了噩梦,眉头紧皱,身体轻轻颤抖。 “张贵妃今日的态度很奇怪,我想夜探皇宫。” 见苗槑眸色担忧,东方辞道:“没打算瞒着你,只是心中不安,没想能真的探听到什么,只是觉得什么都不知道,盲人瞎马似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的人刚刚集结,都是父亲十几年前的旧部,他们对京师对皇宫的深入已经没那么灵通了。” “嗯。”轻嗯一声,苗槑奇怪的看着她。 只见东方辞看凌云霄,或者是三皇子的脸满是担忧,迟疑半晌,他问:“你是否忘记了什么?” 东方辞一愣:“忘了什么?” 苗槑忽然笑了,摇头道:“没什么。” “你今天有点奇怪。”忽然神神道道的。 苗槑摇摇头,取下男人心口最后一根银针,他的眼中隐隐划过一抹得意和怜悯。 不停的给床上的人擦汗,这场景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韶州,她亲自照顾他,须臾不离,只是凌云霄的脸和东方辞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说我是该叫你凌云霄呢还是三皇子呢?” 正说着,男子眉头紧蹙,像是被什么召唤似的,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如画美人,秋水明眸里满是担忧。 “名儿,我是在做梦吗?” 东方辞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女装。 脸忽然冷了起来,想起他受伤,终是不忍,又缓和一些,平和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知道,你会在约定的地方等我。”他脸上带着虚弱的笑,神情很是愉悦。 东方辞一愣微微凝眉,这才想起,她原本约定今天让名儿与凌云霄见面的。 摇了摇头,难怪苗槑方才说话古怪。 瞪了苗槑一眼,她又没好气的看向三皇子那张极美的脸,摇了摇头道:“你受伤了,谁下的手?” “我为你找到了恩仇录,他们是……”话音未落,只听屋外传来“嗖嗖嗖”无数箭羽射来的声音。 苗槑目光陡然狠厉:“他们竟然穿过了毒阵。”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漂亮的瑞凤眼,此时烛光长睫映衬下,显得格外冷厉。 “嗖!”的一声,一根银针灭掉了屋中烛火。 东方辞瞬间拿出天绫珠:“苗槑,你保护他,那些人我出去解决。” 恩仇录,听到这三个字,东方辞已经明白了对方是谁。 雅居山庄之主死前说的最后三个字,便是恩仇录,她百般查探无果,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一本书,或者一个故事。 而今日,她终于可以见识一下,什么是恩仇录了。 “不……不要去……他们都是高手,你不是对手的。”黑暗中,三皇子下意识看向轻盈脚步声的方向,伸手去抓,却只无力的抓到一片衣角,绸缎丝滑,从指缝间滑过。 漆黑凉风习习的屋外,柳叶窈窕,百花暗色,月色却依旧那么清凉如水,东方辞双手挽着柔韧如丝的天绫珠,清风吹起她的衣襟,风炸裂,如仙子下凡。 对面一身玄黑色夜行衣的男人,腰带却是暗红色,头发高高束起,铜铃粗眉,很是威风凛凛的站着。 “那小子竟躲在一个女人身后。”男人声音戏谑,满眼不屑,仿佛丝毫不将东方辞放入眼中。 “这么帅的男人,去做杀手,当真是暴遣天物。”东方辞明媚一笑,瞬间犹如万千繁花盛开,明丽动人。 “吾辈虽是杀手,却不杀无辜女人,将那窃取恩仇录机密的小子教出来,饶你不死。”男人依旧冰冷,像是机械一般没有丝毫情绪。 没有商量的语气,只是在平静的述说事实。 东方辞歪了歪脑袋,晃了晃手中的天绫珠:“我若是不呢?” “那你便去死吧。” 死字出口,瞬间有四只箭羽,射向东方辞面门。 她挥动天绫珠,将箭羽打掉,看下男人身后,平静道:“还有多少人,都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的,难不成还怕我一个女子不成?” 女子身姿妙曼,手腕轻转,便力道无穷,韧劲儿十足,这一手虽然轻巧,没有千锤百炼的经验是做不到的。 “好功夫!”赞叹一声,随即又道:“可惜。” 微微摇头,男子霸气拔剑,寒光一闪,男子身影如风,剑影如芒,瞬间便刺向东方辞眉心。 东方辞瞳孔微散,一点寒芒从眉心直寒入骨髓,面色瞬间被那,凌厉杀气逼得煞白。 “要死了!”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第150章 另有高人 一根银针穿过薄薄的月影纱,透过房门,擦着东方辞的脸颊,从屋内射了出来。 针尖与剑尖,分别刺向不同的人,可针尖毕竟精致,后来居上,几乎要刺入那男人的肩头。 男人察觉,身体诡异一转,避开银针,剑尖威势不减分毫,只瞬间,东方辞眉心已然出血。 冷剑骤停,突然无法寸进。 男人惊诧半晌,诧异看向腰间雪白柔软却坚韧无比的绸缎,五颗颜色各异的珠子,纷纷朝他胸口各大穴道击来,慌忙旋转后退。 而东方辞,却目光一寒,陡然望向这五个杀手身后,更远处的一颗杨树下。 那里方才似乎闪过一丝冷芒。 有人?难道是三皇子的人? 正疑惑间,四个持弓杀手见头落入下风,惊异之下,拉弓搭箭,瞄准东方辞,箭羽如电,比方才那一剑,多了急切与凌厉。 东方辞挥动天绫珠,绸缎般的白色天绫,旋转出一个圆形的白色盾牌。 同时操纵着天绫珠的另一头,砸向为首男子。 “咚!”的一声玉珠砸在脑门上发出的沉闷响声,在场六人同时惊呆了。 东方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那随手一砸,真的能砸到杀手头目的脑袋上,不可置信的愕然问道:“傻了?你怎么不躲。” 再次拉弓搭箭的四个杀手也呆了,这还是他们的头吗?万箭射来也不能伤他分毫的强者,却被那白练珠子砸中。 有人已经在揉眼睛了。 “噗……”杀手头目陡然喷出一口血来,面色古怪,多半是惊骇。 “妖女,你用了什么妖法?”他身体抖动,双手运气,似乎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动弹。 东方辞大奇,这是被人点穴了? “噗噗噗噗!”四声轻响,四名射手被银针射中,身体软倒。 东方辞天绫珠对准杀手头目,凌然问道:“说,恩仇录是什么东西?” “无知的妖女,劝你就地自裁,交出那小子,或许还能保你家人平安,如若不然,仇堂定会血洗尔之九族。”杀手头目气势更盛,似乎想用目光压倒东方辞,令她屈服一般。 东方辞冷笑:“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这样嚣张,你自己想想,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那人冷哼一声:“哼,身为杀手,随时准备去死,只是你……哼,凡事知道仇堂这个名字的,必然会死的很惨。” 说罢,男人嘴唇嗫嚅。 东方辞连忙身手托他下巴,而后轻轻一用力,将他下巴卸了下来。 “藏毒?自尽?没门。”早听说江湖上有这些手段,她怎么会让这仅有的线索轻易死去。 苗槑走了出来,银针在他身上刺了几下,又从杀手后槽牙里拔出两个假牙,这才道:“封了他的内力,拔了毒牙,他已经是废人了。” “嗯。”东方辞点点头,将那人用绳子绑了,拖回房间。 她看向那四个射手,准备也绑了。 “他们已经死了,跗骨断心草,沾血既亡,心脉断绝让人看不出死因。”苗槑朝她招了招手,脸色严肃,继续说道:“他还在等你。” 东方辞点点头,进入屋内,并没有重新将蜡烛点亮,就这银月温凉的光芒,东方辞道:“公子,我回来了。” 声音平静,语气淡然,就像是出门买了酱油之后回来的妻子,无波无澜的平凡。 凌云霄能想像的到此时女子绝美倾城的小脸上,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清静温雅,柔美倾华。 “没想到你身边另有高人,更没想到苗兄竟然也是高手。”虽然受伤,可他仍旧能感觉到苗槑银针杀人的力度,没有浑厚的内力,是断然无法凭借双手便射出如此刚猛霸道的针法的。 苗槑走进来,轻轻关上门,留下一句:“尸体化了。” 东方辞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心中想着三皇子的话,另有高人说的是苗槑吗? “名儿,你主人的父母不是母后派人刺杀的,今日得到消息,秦月志的徒弟靳忠,新进大内侍卫副统领,今晨私自出宫鬼鬼祟祟,我的人跟上去查了一番,终于查到恩仇录,这是做杀人买卖的,原以为只是个小杀手组织,不甚出名,我便带着几人跟踪至他们巢穴,谁知竟各个高手,逃脱不得。” 顿了顿,他呼吸有些急促,气息十分不稳。 “原以为就要死了,想着今日约定,来见你最后一面,没想到……上天垂怜,竟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说着,他伸出手来,寻着粉色衣摆,想去探东方辞的手。 “名儿,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这衣服……” “啪!” “苗槑你干什么?” 东方辞的手刚刚握着三皇子的,透过月色清华,看着男子俊逸憔悴的脸,感叹堂堂皇子竟然也如此受罪,又见他说的情真意切,一颗芳心几乎柔软成一滩水。 正愣神间,却见苗槑直接一巴掌将三皇子拍晕了,顿时愕然愠怒。 “他需要休息。”苗槑淡然道。 “好吧。”东方辞颓然坐在床边,情情爱爱让人听了确实会影响心绪,想了想问道:“这些杀手连三皇子都杀,想来不是皇后安排的人,大内侍卫靳忠……竟然会跟江湖杀手有关系,细想之下,恐怖至极。” 苗槑不理会东方辞,目光不惧黑暗,如电般凌厉的锁着三皇子,隐隐有丝丝戾气透体而出。 东方辞看了眼三皇子,轻声道:“看来京中形势我还是没有看透,宫中的人,都是七巧玲珑心,我还差得远呢,秦月志的事,是我着急了。” 苗槑又为三皇子施了一次针,甚是疲惫。 “那高人还没走。”施针之后,苗槑颇为忌惮的说了一声。 “你也察觉到了?”东方辞蓦然抬头,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汗流浃背道:“不对,那人不是三皇子的属下,他……” 说着,她起身,开门出去。 女子若粉色桃花娇艳,神色凌厉又如雪山凌霄般沉冷,她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远处那棵杨树。 树影飘动,树叶随风摇摆,唯独没有人的影子。 “你是谁?为何要帮我?”东方辞平静问道。 没有人回应,东方辞又喊:“请前辈出来一见!若是帮我的,我定然感激不尽,若是想害我的,我也不会任你在我府中自由来去。” 第151章 夜诉心思 忽然一阵风过,黑暗中仿佛有无数飞虫朝四面八方掠过。 杨树叶子哗啦啦摇摆作响,银月如瀑,没有一丝人的痕迹。 “已经走了。”苗槑在屋内喊道,声音十分虚弱。 “他什么时候来的?” “或许他一开始就在,我的虫子们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或许,他穿过了毒阵,那便十分恐怖了。”苗槑声音越发的低,渐渐没了声音。 东方辞走回屋内,看了看仍在昏迷的三皇子。 又看看被打晕的杀手头目。 长长一叹道:“爱谁谁吧,只要不是敌人就行。” “方才说话,为何如此无情,生生将人往敌对上逼。”苗槑不解,皱眉询问。 “对方武功太高,我害怕。”耸了耸肩,她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道:“能回去吗,我换身衣服。” “你出去换,我看着他。”苗槑没有挪动一下,而是警惕的看着昏迷的三皇子。 眼中意思很明确,你怎么能在他面前换衣服。 耸耸肩,东方辞抱着衣服去了客房。 主房中,三皇子的身体似乎又在颤抖,剧痛之下,睡梦中男人没有掩饰呻吟。 苗槑则是又为他点了穴,施了针。 只是这次施针的手法太过霸道,以至于三皇子疼痛难忍几乎醒来,眉头紧皱,浑身大汗淋漓,像是在水中浸泡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苗槑浅笑着,托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 换了男装的东方辞回来,屋里只剩下三皇子平稳的呼吸声,脸色红晕,宛若熟睡。 一夜照顾,东方辞看着他的脸,手中捧着凌云霄的面具,难得两个人又重新单独在一起,宁静安详,令她莫名安心。 “你一个皇子满世界乱跑,在雷州遇到我,从此结伴同行,就像命中注定一般。” “我是个很小信的人,从小没有安全感,不善结交朋友,却把你当成兄弟和朋友,我们相互扶持到现在,原以为你会一直陪着我……” “不,哪怕是两年,在我最后的生命里,不谈家事,不谈国事,只是吵吵嘴,斗斗气,一辈子也足够了。” “此生能挨到18岁,两世四十六载,我已满足,可是啊,天不遂人愿,偏偏你是皇子。” “你成了大盛朝赫赫有名的三皇子,所有贵女心中的梦中情人,富家公子的童年噩梦,和……我的仇人之子。” “我只能疏远你,把你当朋友了。” 睡梦中的男人,仿佛听到了这话,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闪过惊慌之色,却始终没有醒来。 绝美的睡颜安静之下十分柔和可亲。 东方辞叹息一声,感慨,她能把三皇子当朋友,也多亏前世法律,不会迁怒于罪人子女的习惯。 或许是因为凌云霄曾经拒绝过她,让她早早就了断了心中的暗恋,所以那日突然的温暖,也抵消不了对三皇子身份的排斥。 皇子狂炫的身份虽然很高,却砸的她很懵,下意识的想逃离。 也或许她本性凉薄,下意识的只想保护自己,因此对情之一字,从来舍得割舍。 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她终究是没有经历过什么感情,轻易就放弃。 想通了这一节,再看凌云霄,她心中满是惋惜。 叹道:“希望下辈子没有这些牵扯,再相遇,能平平淡淡一声。” 正发呆,却见三皇子梦中呓语,薄唇蠕动似乎要说什么。 东方辞一愣,忙凑上耳朵去听。 虚弱熟睡的凌云霄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直接搂着东方辞的脖子,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东方辞错愕,红唇碰触在他唇上的瞬间,便感受到滚烫的热量。 轻轻去摸他的额,果然发烧了。 下意识的挣扎,却见那人胸口的纱布上又透出鲜红的血迹来,不由停止了挣扎。 他究竟做了什么梦,浑身发烫又满身的伤扔无法阻止那霸道肆虐的吻。 一吻缠绵。 男人的气息就像是烫好的热酒,浓厚香醇,檀香味浅浅传入鼻尖,如蜻蜓点水,乱了心,烫了神。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的时候,东方辞这才抬起头,睁开惺忪睡眼。 而她的右手,则是被床上昏迷的男人死死握在手中。 床对面钩织牡丹地毯上,杀手头目双眼圆瞪,死死看着两人。 门缓缓被推开,苗槑端着两碗药走了进来。 原本平和素雅的男人,平静的瑞凤眼中波澜不惊,目光却突然停留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点点寒凉在眼瞳中荡漾开来。 东方辞歪了歪脑袋,舒展一下身子,想要拿开自己的手,却被他攥的紧紧地,根本无法挣脱开。 苗槑已经收敛了眼中的情绪,风轻云淡的走来。 银针随手扎在三皇子虎口,他的手一松,东方辞的手轻松抽出来。 “这碗药是你的。”平静的从托盘上拿出一个药碗,递给东方辞。 东方辞平静的接过,每天早晚一碗药,这似乎成了惯例。 东方辞也早就习惯,因此,一饮而尽。 “还是一如既往的苦。”将药碗放在托盘上,东方辞去拿另一碗药,却被苗槑挡开手。 “他的药,我亲自来喂。” “诶?”东方辞大奇,随后竖了竖大拇指道:“果然是医者仁心。” 语气里满是调侃,苗槑瞪了他一眼。 “这药需用内力催服,而后令他运功吐纳,银针顺脉,怎么,你想试试?”苗槑眉头微挑,眸中尽是挑衅。 “苗槑,天亮了你怎么还那么大煞气,我又没说什么,你来你来,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瞧着他满脸煞气,东方辞哪敢说什么,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入宫了。” 苗槑朝她摆了摆手,毫不留情。 东方辞换了官服,带上朝冠,看着那杀手道:“这位大哥你也睡了一天了,不知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杀手头目摇头:“哼,原来你早就跟三皇子勾结在一起,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 “为什么要杀他。”东方辞指了指三皇子。 却见苗槑施针之时,很是粗鲁,凌云霄在疼痛中醒来,对上东方辞的目光,顿时面现委屈之色。 杀手却道:“自然是上峰命令。” “你的上峰是谁?”东方辞回过头问。 第152章 被当枪使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杀手冷哼,满脸煞气阴郁。 “好吧,希望你能坚守的住。”说着,唤出堂叔来道:“将他绑在柴房,不给饭不给水,等我回来再仔细拷问。” “是!”管家点头,拎着杀手走了。 三皇子装作委屈道:“东方辞,我的名儿呢,她昨夜还在这里。” 苗槑方才站起身来,听到他有此问,突然之间心情大好,嘴角浮现出点点笑意。 东方辞拱手行了一礼,淡然道:“三皇子,答应让您见她,已经见过了,至于其他的,下臣不便透露,您若伤好,便可自行离去。” 三皇子一顿,道:“我现在是凌云霄。” 东方辞扫了扫床头旁边放着的人皮面具道:“凌云霄在桌子上,您是三皇子皇甫赟。” 三皇子迅速摸了摸脸,看向那人皮面具,不由长叹:“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姐姐不喜欢你,所以必须在意。”东方辞决议拉开距离,保持身份。 三皇子猝然躺下,闭上眼睛道:“我在这儿等她。” “您请自便。”说着东方辞离开了。 看着藏青官服下瘦弱单薄的身体,三皇子一阵恍惚。 深夜他明明听到了女子的声音,还有,梦中浅尝辄止的一吻,那干净的味道,与东方辞如出一辙,是错觉吗? 苗槑默默坐在一旁,平静中带着警惕,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似感悟到了什么,突然道:“你喜欢东方辞?” 苗槑睫毛微颤,微微敛目,去看医书。 “韶州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喜欢他,她是个好女人,喜欢你便勇敢去追,何必藏着掖着,我们好歹也同患难过,你又是救了我两次的恩人,听我的,放心大胆去追这女人,让她尝一尝爱情的滋味,免得她看到别人恩爱总像是吃了火药一样。” 苗槑忍不住转过脸去,望向窗外。 “你把她追到手,名儿自然就是我的,怎样,若如此,我便不计较你今日对我下重手。” 俊美清雅的男人,胸前裹着纱布,上身露在外面,足显肌肤雪白,孔武有力,浑身肌肉充满力量,很是匀称美观。 他看了看伤口处那一道红色血渍,咳嗽两声,嘴唇雪白。 “她……”嘴唇雪白,你吻她了,苗槑看着三皇子的唇,终是摇摇头没有说出话来。 私心里,他不想让三皇子知道,无名就是东方辞。 “哼,你尽管计较。”苗槑声音冷了起来,吻了人竟不自知,看来我的药太好了。 三皇子忍着疼痛,强打精神,满怀希望问道:“名儿究竟在哪里,你可否跟我说说?兄弟半年,你不能这么无情。” “不知道。”苗槑冷冷的说道。 三皇子长叹,虚弱的躺着,无奈道:“苗兄,我发现东方辞表面无所畏惧,实则知道我身份之后便刻意疏远我,而你,是真正的无所畏惧。” “怎么。难道你认为我该对你前倨后恭吗?”苗槑嗤之以鼻,虽语气刻薄,却仍是面如春风。 “不敢不敢,你连父皇的面子都不给,我哪敢妄想。”轻轻笑了笑,气氛微微轻松了些。 顿了顿,三皇子艰难的抬起手臂,拱手道:“多谢苗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离东方辞远点,便是报答。”苗槑语气生硬。 “抱歉。”三皇子摊手表示做不到。 苗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东方辞入宫之后,与之同一时间画卯的朝臣纷纷朝她点头拱手,行礼问好。 东方辞揉了揉下巴,还是昨天皇帝那番话所产生的因果。 正与同品阶同僚说话间,几个红袍老者,头上带着长翅乌纱帽,远远看到东方辞,昂首挺胸,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 其中一个白胡子老者甚至朝她甩了下衣袖,那表情十分厌恶。 “攀龙附凤,无耻之尤。” 远远的,东方辞听到那老者的话,表情微微错愕。 她身旁几个年轻朝臣,其中两个是翰林院同僚,曾经一起誊录奏折。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那位谨身殿大学士周大人是在骂我吗?” 除了翰林院两位同僚,其他朝臣纷纷后退,拱手行礼,慌忙离开。 “昨日之事已经传开了,都说你媚惑君上,勾引公主,年纪轻轻插手朝政,走邪门歪路实在可恶。”同僚毛洪小声说道。 “你本是庶吉士,皇帝亲自提拔的人,未来的内阁辅臣,为何要走邪路?”窦晁一脸不解。 东方辞纳闷,昨夜心神不宁,以至于她并没有听外面的流言蜚语。 虽然早知道皇帝一语惊人,定然会将她推到火堆之上架着炙烤,却没想到,被人说是邪路。 “我本是庶吉士,何来邪路一说?”东方辞看了看自己一身六品官服,素淡干净,一身正气哪里邪了。 “庶吉士半年,若走正道,会被放到吏部或者户部令实差,而你,尚是庶吉士,便通过皇帝成了盐税贪腐案和张默灭门案的主使,虽无官无品,却权力盖过二品尚书,日后将你放在哪里,都不会有人要你,岂不是邪路?” 丰神俊朗的男子,同样一身藏青官服,却是一身贵气和铿锵之气,缓缓朝东方辞走来。 “李兄。” 两人相对拱手,东方辞淡淡称呼一声,见他嘴角噙着古怪的笑容,不由摇头道:“多谢李兄指点,我这也是为了岳父之案,无奈之举。” 毛洪摇头:“正是如此,才会被人非议你徇私,实属小人之举。” 窦晁也跟着叹息:“是啊,那是你岳父,你本该躲着点,不然,就算你行的正坐得直,也会被人编排诽谤。” 东方辞愣了愣,总结了这三人的话,反思了一下道:“所以我现在犯了众怒了?” 又一波朝臣来到,毛洪和窦晁纷纷拱手告辞,慌忙离开。 李昆玉道:“你说的对,你是犯了众怒,高位者忌惮,下位者巴结羡慕,走吧,他们暂时不会给你使绊子,只会给你点脸色看。” “就因为皇帝和公主喜欢我?”东方辞觉得不可思议。 李昆玉摇头:“不全是,咱们的皇帝怎么会如此不加掩饰的护着你呢,你这是被当枪使了,兄弟。” 他语重心长,东方辞满脸问号。 见她不解,李昆玉道:“内阁已经开始上书废太子,另立新储了,这几天吵吵闹闹,皇帝已经烦了,你不在御书房自然不知道,只是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把你这个小小的庶吉士推出来做盾牌。” 东方辞面色惊讶,心思电转,片刻之后如惊弓之鸟般叹道:“我好像明白了。” 李昆玉拍了拍她的肩膀,投来一个怜悯的目光。 第153章 讨巧卖乖的小子 看着陆陆续续往御书房走的文武大臣,东方辞问:“所以这些都是去御书房吵架的?” “你这个吵架形容的很好,听说早朝的时候已经闹过一场了,皇上拂袖而去,大臣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纷纷又来御书房吵,我特意来这里,就是想劝你御书房你还是别去了,回家躲躲风头吧。” 李昆玉看着几个十分嫌恶东方辞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无奈耸肩一笑。 东方辞张了张嘴:“可皇上让我即刻去御书房见驾。”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牌子,那是皇上传唤的牌子,只是东方辞来的晚,被太监留给守门将领,东方辞从正阳门经过的时候,守门将士便已经给她了。 “突然觉得有点烫手,不行,我昨天中毒了,现在有点肚子疼……我……” 她身体晃了晃,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李昆玉的胳膊。 李昆玉眼中藏着笑意,扶着她道:“不如我扶你……” “状元公来的正好,快去御书房,皇上等您呢。”祥公公从御书房方向而来,看到东方辞大老远的打招呼,满脸堆笑,几乎是小跑着过来。 “祥公公,实在抱歉,下官身体虚弱,可能要告假了。”她小脸皱成一团,捂着肚子,身体几乎弓成了虾米,显得十分痛苦。 祥公公怔了怔忙道:“别啊,您可不能告假,对了,太医院三位当值的太医正好都在御书房,走走走,进去让太医瞧瞧。” “祥公公,东方辞他身体不舒服,需要回家休息,你明白吗?”李昆玉扶着东方辞的手臂,表情严肃。 “哎呀,公子啊,您就别难为奴婢了,今儿状元公要是不进去,皇上非砍了我的脑袋不可。”说话间,一脸委屈。 此言一出,东方辞只觉无所遁形。 立刻挺胸抬头,精神奕奕的从李昆玉手中抽回手,道:“风飘飘兮易水寒,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我去了。” 李昆玉见她那慷慨赴死,英勇就义的表情,不由扑哧一笑道:“保重,进去我就帮不了你了。”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颓丧的摇摇头。 祥公公拂尘大大的一扬,连忙作揖道:“还是状元公疼奴婢,快随我走吧,皇上等您多时了。” 东方辞想逃遁谁看不出来,可他感激东方辞给他面子,情愿跟他去火坑。 年纪轻轻的小太监顿时对东方辞充满感激。 可却怕她跑,伸手小心的抓着东方辞的袖子,不松开。 东方辞苦笑。 门外文武官员分立两侧,一如早朝时的站班,看到祥公公牵着东方辞,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 有羡慕,嫉妒,友好,排斥,警惕,鄙夷,嘲讽,各种目光纷纷汇聚在她身上。 东方辞打了个寒颤,有种被剥光了无所遁形之感。 “各位大人让一让,呵呵,让一让。”由于文武大臣们将御书房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祥公公只能频频行礼请他们让开一条路,并且拉着东方辞衣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他声音有点慌,似乎也怕了这些大臣的目光。 畏畏缩缩却硬着头皮想要从大臣们中间穿过去。 “不是说皇上御体抱恙,太医们正在诊治吗?连我们都不见,怎么偏要见这小子。”大翅乌纱帽的老者,一身红袍,胡子花白且毛笔一般长长垂下,枯瘦的脸上那双眼睛却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十分威严。 这是大学士的装束,虽然他不认识,却也不敢怠慢。 东方辞忙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谦虚躬身行礼。 “刘老您别生气,状元公是皇上吩咐让觐见的,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请大学士放行放行。”祥公公连忙赔笑。 这些内阁辅臣,他是一个都不能得罪。 刘老应当是武英殿大学士,曾经众皇子的启蒙老师,听说他最偏爱的便是二皇子,孙女更是喜欢二皇子,情投意合,是以后要说亲的。 想到这一节,东方辞心道,难怪他看自己不顺眼。 “我等要奏报的是国事,岂能让他这等谄媚小人走在前面,有辱斯文,你去通报,就说微臣要立刻觐见皇帝陛下。”武英殿大学士梗着脖子气势嚣张的指着祥公公。 祥公公欲哭无泪,生怕东方辞跑了,又怕被这些大臣责难,更怕完不成任务被皇上责骂,哭丧着脸,几乎要给这人跪下了。 “刘老哥,就让他进去吧。”文渊阁大学士朱勤,是个高瘦精神的老者,黑色的公羊胡子显得他清瘦又有威严。 他是东宫太子的启蒙老师,太子太师,虽然平常忙碌没有时间给太子上课,东方辞是太子侍读,名义上,他也算是东方辞的半个老师,在书道上颇有成就,可算是当世大儒,门生众多,权力不可谓不大。 东方辞感激:“多谢。” 她的袍子被祥公公拉着,因此,她躬身行礼的一幕,在众人眼中有些滑稽。 朱老和善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见他发话了,在场所有人都微微让开。 唯独以刘大学士为主的几个人,死死不曾让开。 东方辞见此,谦虚且恭敬道:“见过武英殿大学士,学生这厢有礼了,圣上有令,下官身为臣子不得不从,还请刘老见谅。” 在朝堂之上,能被这样称呼的,只有几位大学士。 “你别在这里讨巧卖乖,从你高举状元到现在,惹出多少事,攀龙附凤,煞费心机,现在打着皇帝的旗号在这里装乖顺,有些人吃你这一套,老夫可不是傻子。” 他这暴怒之下的一句话,将朱勤给骂成了傻子。 朱勤嫡系门生纷纷脸色巨变,上前几步,面色凶狠对上刘老。 刘老的门生见事不对,也连忙气势汹汹的聚拢过来。 气势相对,电闪雷鸣。 尚有两拨人分立两侧,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看笑话。 刘老和朱老两方阵营中间,东方辞与祥公公,成了暴风中心。 剑拔弩张中,无形箭矢,穿过东方辞与祥公公,射向对面,冷风嗖嗖,狂风喧嚣,东方辞只觉头皮发麻。 她忙笑道:“呵呵呵,两位阁老何必因为下官如此剑拔弩张,下官是庶吉士,是负责给皇上代笔的,下官进去准备好了,诸位大人才能进去,您说是吧。” “呸!巧言善变……”刘老身后一个年轻的朝臣,当即啐了东方辞一口。 第154章 长袖善舞 东方辞闭上了眼睛,心中无奈,眼中隐隐有怒火蹿升。 祥公公小声急道:“状元公,现在不是讨论原因的时候,是谁先进去的问题,刘阁老挣的是一口气。” 东方辞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有些嫌弃,味道实在是难闻。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份复杂,名义上是太子的人,可暗地里又跟二皇子暧昧不清,朱老明面上对自己亲和,实则并没有多少维护之意。 至于朱老,自己去过二皇子府的流言蜚语早就满天飞,这老头还跟自己过不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朱老喝止了朝自己喷口水的朝臣,目光陡然一变,竟然有些柔和问:“想要进去也可以,听说你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众皇子中左右逢源,先是讨好宁公主,后又在猎场救了三皇子,当了太子侍读,前日还去二皇子府中做客,几位最有权势的皇子都跟你关系不错,你说说到底是谁的人,老夫便放你进去。” 语气虽然平和,每一句话却都是嘲讽。 祥公公当即脸色都黑了,担忧的看向东方辞。 长袖善舞这是对文人书生最不屑的侮辱。 东方辞仍旧是满脸和煦微风般的笑容,眉眼弯弯,小脸泛着蜜色的光芒,宛若冬日里被厚雪覆盖的劲松,任由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但是这份从容,便令在场不少人心生佩服。 “怎么?不想回答?还想左右逢源吗。”刘老见东方辞不答,却并不准备放过她,步步紧逼。 东方辞摇摇头,她轻声道:“不敢。” 刘老错愕:“不敢?” “是,刘老询问,下官不敢不答,只是下官只是一个小小庶吉士,对诸位皇子并不了解,谁的人都不是,若刘老执意问……” 刘老凝神,在场人纷纷竖起耳朵。 刘老:“如何?” 东方辞淡笑:“就生命之广阔意义来说,父母生我养我,我是父母的人。” 众人有些懵。 “就婚约缔结来说,我是张蓁蓁的人。” 刘老面色鄙夷,一脸不屑的认为东方辞又在转移话题。 “就大盛朝君臣来说,微臣自然是……皇上的人。”她顿了顿,表情狡猾,声音却有对皇帝的尊崇。 “你……顾左右而言他。”刘老指着东方辞的鼻子骂:“说你是谄媚小人果然没错,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别想糊弄过去。” 此时,刘老已生了杀机。 “刘老,下官说的有错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不也是皇上的人吗?”东方辞反问。 刘老哑然,他虽拥立二皇子,是二皇子一党的首脑,可他却不敢在御书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愣愣看着东方辞,胡子气得阵阵发抖。 东方辞依旧是职业假笑,心中却在滴血,她知道今天是彻底得罪这位虚职阁老了。 “哈哈哈哈,好,说的不错。”朱老哈哈大笑,笑容豪迈万方,气吞山海。 所有人都被他这放肆的笑惊呆了。 众人震惊的看着朱老,心中颤抖。 这可是御书房啊。 看着朱老眼中的点点欣赏,东方辞暗道,不知他现在是否认同自己了。 毕竟对太子,她是认真要扶持的。 “小子,你很好,希望你以后不改初心,坚守到底。”朱老走近东方辞,拍了拍她的肩膀。 东方辞顿时受宠若惊:“多谢朱老提拔。” “倒是有些东方家的风骨,有你爷爷东方越和你高祖父的风骨,哎……”朱老声音有些感慨,叹息中满是惋惜。 东方辞眼睛一亮:“朱老认识我爷爷?” “自然,但凡是京中的老不死,哪一个没听过东方家大公子东方越的名头,我们可都是被大压着走过来的,只可惜……可惜啊!”他眼中止不住的惋惜,却没有说什么原因。 刘老却甩袖道:“你说那么多做什么,东方家只剩他一个人能有什么成就,素来傲骨铮铮的东方家,养出这等谄媚后人,你高祖父看到怕是要气死。” 东方辞瘪瘪嘴,看了看御书房紧闭的大门,心中已经明白,今日她要见的根本不是皇帝,而是这些人。 如此大的动静,整个皇宫都听到了,偏偏御书房没有动静。 刘老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哼道:“皇上现在都没有出来,看来是已经把你交给我们了,也罢,既然你是东方家的人,你说说吧,几位皇子,谁更适合当皇储。” “轰隆隆!” 东方辞只觉得一道雷砸在自己头顶,她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 “你?哼,你也敢肖想皇位?”刘老厉声道。 东方辞连忙摆手:“不不不,下关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说,这等事怎么是下官说了算的,您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想当年大盛朝开国,东方家也有君临天下的资格,只是家主甘愿奉皇甫家为主,有东方家一力扶持,其他八个家族才会心甘情愿的拱卫,当年东方嘉都没有肖想的事,没想到他的子孙却有这等张狂想法。”刘老身后啐了东方辞一口的青年男人依旧扭曲东方辞的意思。 决心要将东方辞推上大逆不道的道路上,按上造反的罪名。 东方辞脸色黑了黑,她怒视着那人,痞子般声音轻挑道:“这位大人,您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不要胡乱扭曲别人的意思好吗,我东方家从祖上开始便自知不是当皇帝的料,您非要给我们冠上这个罪名是想干什么?挑拨离间吗,再说,现在东方家只有我一个人,我能做什么?” 众人瞪大了眼睛。 那人虽然不是大红管袍,确也是绯色,胸口绣着四品鸳鸯,即使是四品,却也实打实高出东方辞两阶。 东方辞如此胆大包天,以下犯上,实在令在场众人惊愕。 “你以下犯上,胆大包天,放肆。”那人喝止。 东方辞破罐子破摔的行了个礼,梗着脖子像是一头倔驴道:“下官说话是有点冲,可也这是事实,皇上还在里面听着呢,您就这么编排罪名,下官不服。” “哼,以下犯上,目无上官,刑部主事,你说,该如何处置?”刘老看向不在两派人中的刑部主事何舟,冷眼问道。 东方辞看向那人,曾有几面之缘,是韩礼的心腹,去了几分担忧,胆子更大了。 她就不信韩礼的人会对自己不利,或者说,她不相信皇帝在书房里听着就任由别人打她。 “这……这……全凭皇上圣裁。”何舟擦了擦冷汗,脸上肌肉颤抖。 刘老斥责:“你刑部就是这么断案的?” 何舟辩解:“阁老恕罪,皇上昨日才说任何人都不能伤状元公。”他小小的抬起眼去看刘老,又连忙畏惧低头。 “老夫还不信今日就治不了你了!”刘老气急。 第155章 笑脸以对得小胜 见刘老几乎要朝他扇过来的手,东方辞连忙拱手,深深行礼,表情凝重。 众人诧异的看着她。 刘老高举的手,顿在半空,花白的胡子微翘着,秋风中萧瑟颤抖。 东方辞抬起头来,明媚一笑,颇有些阴险的道:“刘老见谅,下官为皇上之命是从,皇上让我辅佐谁,下官便辅佐谁。” “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圆滑。”刘老身后的朝臣不满。 东方辞挑眉:“若诸位大人若是得了皇上圣命,属意与哪位皇子,请告诉下官,下官一定直言立场。” 顿了顿她又道:“难道听皇上的话,是罪吗?” 刘老身后众人怒不可遏,可偏偏谁都不敢反驳。 “左右你逃不过以下犯上的罪名。”方才东方辞对那四品大臣的嘲讽,让刘老抓住不放。 东方辞当即再次拱手行礼,这下,连祥公公都不敢拉她的袖子了。 “这位大人,是下臣初入朝堂,什么都不懂,下臣出身乡野,乃是粗鄙之人,尚未及弱冠,言语粗陋之下的最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跟我这小孩子计较吧。” 那人脸色难看,手指指着东方辞半晌,想要说什么,却是手指顿了顿,一甩袍子,侧身看向别处。 看戏的几波人已经开始嘲笑了。 片刻,却见东方辞一撩袍子,重重跪下,众人大惊。 四品朝臣也面现惊异之色,震惊少许,嘴角微微上扬,却拼命往下压,凝重道:“状元公这是做什么,何故行此大礼,既然知错,便要受罚,求饶是没用的。” 刘老也面露得色,仿佛东方辞的下跪,已经完全将他所有的面子都找了回来。 “哼!”他冷哼一声,胡子几乎翘上了天。 东方辞却没理会这些人,而是看着那紧闭的御书房大门,大声喊道:“皇上,微臣东方辞觐见,还请皇上示下。” 声音落,众人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人群中唯一跪着的单薄少年,声音洪亮,气韵悠长,声音震颤之下,让他们的心也跟着颤抖。 雷鸣般的声音,震的整个御书房都在颤动。 “你疯了吗?”那四品朝臣诧异指着东方辞,低声喝止。 东方辞轻轻一笑道:“大人,您别生气,这样一来,皇上定然会见我们的。” “也罢,你想死,谁也不会拦着。”那人诧异半晌,终是咂咂嘴,轻哼一声。 刘老朱老没有说话,在场谁都没有插嘴。 话音落,御书房那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响彻在所有人脑海之中。 谁都没想到,门竟然真的开了。 “你们说说,皇上是责罚还是继续怀柔呢?” “在皇宫里喧闹,皇上就算再宠也少不了责罚吧。” “没想到状元郎胆子真大,方才那声,吓我一跳。” “嘘,高公公出来了,等着看吧。” 高公公沉着脸,走到东方辞面前。 见她架势端然,背脊挺拔,双手抱拳的铮然模样,颇有不见皇帝不罢休的架势。 人群自然分开,为高公公让开路。 高公公的每一步,非常缓慢沉重,像是走在众人心上,让人不自主的屏住呼吸,肃然的看着。 “高公公。”众人严肃中,唯独东方辞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笑容。 温婉无害。 高瑜站在东方辞面前,长叹一口气,弯腰将她拉起来,道:“走吧,皇上唤您进去。” 众人瞠目结舌。 东方辞咧嘴畅快而笑,目光扫向刘老以及他身后不知姓名的大人,眸中满是歉意。 “对不起,皇上让下官进去呢,烦请阁老和这位大人让一让,谢谢。” 东方辞说的诚恳,可她的笑容在刘老等人眼中,却是讽刺。 “高公公,皇上有没有唤我们进去。”刘老朝高瑜略一拱手,问道。 高公公朝东方辞摆摆手道:“状元公先进去。” 东方辞一愣,走了进去。 有高公公保驾,其他人不敢拦阻。 所有人都围着高公公,满脸求知。 “诸位大人,奴婢出来是为了传皇上口谕的,诸位大人听好了。”高公公端着架子,扫了一眼众人,见大家都点头竖着耳朵倾听,便清了清嗓子道:“皇上说了,东方辞,实乃不可多得之人才,东方家后人,历代与皇储息息相关,朕知道诸位爱卿各为其主,但是东方辞只有一个,只可拉拢收服,不可为难逼迫,退下吧,还有,不可在朕面前闹。” 说罢,高公公也回了御书房。 朱老轻轻一笑哼道:“这算什么,把皇储之位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吗?” 刘老纳闷喃喃:“皇上为何要将国之重器的选择放在东方辞这个小孩子身上,他……”有毛病吗? “皇上这是糊……” “闭嘴,这是你能议论的吗?” 刘老呵斥一声那四品朝臣,一甩袖子,抢先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中,皇帝懒懒的躺在软榻上,对面是满桌案牍,身旁是瓜果点心,手边是香茗萦绕,帝王之尊的享受,也不过如此。 “微臣参见皇上。”她大声行礼。 皇帝眯着眼睛,微胖的身子懒懒的动了动,摆摆手道:“外面的人都见了?” 东方辞跪着,点点头,小意心虚的看了眼皇帝。 方才自己利用了皇帝,不知道这小心眼的皇帝会不会生气。 “看清楚了?” 东方辞一愣,随后点点头道:“看清楚了。” “说说!”皇帝随手抬了抬,示意她自己找地方坐下,并丢给他一串晶莹碧玉般的硕大葡萄。 东方辞莫名其妙的捧着葡萄,缓缓挪到身旁的小凳子上,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目前所见,诸位大臣共分为两党,太子党和二皇子一党,还有两拨不同阵营的朝臣,一拨是中立的纯臣,一拨是……” “是武将,他们应该是没有阵营的,只是与文臣不和。” 见皇帝面色平静的看着她,有些欣赏却更多的是叹息。 东方辞心里打鼓:“皇上,您不会真的要把微臣这个无权无势无人脉的小人拉出去当盾牌吧,我这小身板,会被他们拆了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当年你爹 “朕看好你!”皇上坐起身来,饶有深意看着她道:“你进京不到一年,便与孔立,李昆玉成为朋友,太子两年不出宫,为了你第一次走出东宫,甚至将雾影借给你,老三更是为了救你拉拢你身受重伤,又派三山保护你,朕的女儿更是为你寻死觅活,你现在又得了李家为臂膀,还有刑部尚书韩礼那个不知变通的倔驴护着你,你说说,你还是无权,无势,无人脉吗?” 东方辞低头掰着手指算了算,摇头道:“皇上您说笑了,皇子和大人们只是为您办事,与微臣关系并不是那种关系。” 顿了顿她又道:“至少不会因为微臣的一句话,便改变立场。” 皇上若不盘点,她都不知道,入朝以来,她竟然结识了这么多人。 不过仔细想想,若自己求到太子,三皇子,威国公和韩大人那里,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他们应该会帮自己。 前两个是因为自己是他们的人,后两个则是因为自己这张脸。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了呢。 “当年你爹……也是如此,无形中总会取得一些人的好感,他仿佛天生就是个说客。”皇帝看着她,似有感慨。 东方辞如遭雷击,心府摇曳:“什么?” 震惊之下,杏眼陡然睁大,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如此不可思议,看来你爹并没有将他入京做的事,告诉你。”皇帝轻轻一笑,对与东方辞的反应倒也不惊讶。 神思电转,东方辞讶然道:“难道我爹辅佐的人就是皇上?” 皇帝笑着点点头,虎眸中带着她看不清的意思。 这一瞬间东方辞脸上的血液尽褪,浮现出苍白之色。 “那您……” “嗯?” “那您知不知道我父亲去哪儿了?”她几乎咬着嘴唇,强烈压制着心中复杂的情绪,故作平稳却声音颤抖的问。 皇帝摇摇头:“几年前他失踪了,朕也在找他。” “您……您找他做什么?他……他……”东方辞有些结巴。 “自然是让你们父子团聚了。”皇帝奇怪的看着她,笑问:“怎么?吓成这样子?” 东方辞一时间有些看不出皇帝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中,到底知道了几分真相。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他的初恋情人吗? 他知道自己与李家的关系吗? 若知道,断然不会笑的这么轻松吧。 奇怪,他既然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何会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来历呢。 “那……皇上,您知道我母亲吗?” 皇帝点点头,满脸惋惜之色:“你爹风流俊逸,乃无双国士,可惜啊,眼光不行。” “啊?”东方辞张了张嘴,口中苦涩。 “听说他看上了一个面丑无盐的村妇,朕见过,有些黑,有些粗糙,还有些……”说着,他摇摇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不知道是想起了不好的画面,还是没有什么印象,轻轻摇摇头,便不再往下说了。 只是眼中的惋惜,让东方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心道,你知不知道你嫌弃的村妇,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呢。 同时她心中生出无数个疑问,为何皇帝与父亲和母亲的相处模式如此奇怪? 这中间究竟藏着怎样的曲折和秘密? “父亲母亲很恩爱,他们一直都相敬如宾很好的,皇上您不用找我爹,他早就说想带我母亲游历山水,玩累了自然就回来了,嘿嘿。” 对上皇帝狐疑的目光,东方辞嘿嘿傻笑。 皇帝摆了摆手索然道:“也罢,本就是你们东方家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不去找了,或者说皇帝本来也没有派多少人去找。 东方辞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手指无意识的摸索着冰凉的晶莹葡萄,继续回归正题:“皇上,今日刘阁老指点微臣的话,微臣想了想有些道理,世人都说我谄媚,我想……想走正途。” “刘骥脾气向来如此,见不得朕看中哪个年轻人,必然要敲打敲打,你是年轻人,当知尊老。”皇帝对刘骥知道的很清楚,以为东方辞是受了打击,也提点起来。 东方辞道:“皇上,等岳父之事完了,您就把我派出去做个知县吧。”边说她边挠头道:“如此被人嫉妒还不如从根源上解决,微臣年纪小,资历可以慢慢熬,先锻炼锻炼,等成熟了,还能帮您。” 突然抬头瞄向皇帝,见他脸色有些差,且越来越臭,东方辞不由闭了嘴。 “我说错了吗?”东方辞小心翼翼地问。 皇帝冷哼,突然发脾气似的,将身边一个奏折朝东方辞脑袋砸去。 东方辞也不敢躲,任由奏折砸在她的官帽上,“咚”的一声之后,坎坷曲折的落下,掉在东方辞怀里。 “微臣说错话了,还请皇上息怒。”她连忙站起身来,手中拿着走着躬身行礼。 “你还想放任,朕的身体别人不知道,苗槑是你的人会不跟你说?等你放任回来,朕的骨灰都撒黄河了,有朕在,你身为东方家后人,别想逃。”皇帝刚说几句话,便气喘吁吁。 听的东方辞心惊胆颤,随着他的呼吸而呼吸,几乎断气。 东方辞欲哭无泪:“可是皇上,诸位皇子我真的不敢品评啊。”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跟三皇子暧昧不清。” 东方辞咽了咽口水惊呼道:“皇上,暧昧不清可不是这么用的,我跟三皇子……真的没什么。” 她顿了顿,强烈否认,心中慌张。 就在刚刚一瞬间,她以为皇帝看穿了什么,让她心中惶恐不安。 “你是在驳斥朕吗?”被人当面提出不对之处,皇帝皱眉愠怒。 东方辞忙摆手:“不敢不敢,皇上您学富五车,用词准确,不过下臣和三皇子真的没关系。” “真的没有吗?” “……” 对上皇帝那如炬目光,东方辞一阵心虚,她伸出右手,食指与拇指微微错开点缝隙道:“一点,一点点,我欣赏三皇子的为人。” “一点点吗?老三可是赤霞殿帮你解围的人,只是一点?” 那看穿一切的眸子扫过东方辞的脸。 将她的心虚全都收入眼底,表情玩味。 东方辞坦白:“微臣见过三皇子几次,觉得……” “觉得什么?”皇帝坐直,期待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实话。 第157章 打死不承认 “觉得他对百姓极好,如果他当皇帝,百姓会很幸福。” “所以你才投靠老三?” 东方辞冷汗,心道原来皇帝早就知道,亏她还以为这些事瞒的严实。 还好高公公给她递了眼色,她权衡之下没胡说。 高公公若无其事的给皇帝添了杯茶。 东方辞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幅听话受训的模样。 “听说你在老三府中打了他,可有此事?”皇帝的声音陡然一冷,严厉森冷,气势瞬间暴涨如泰山压顶压向东方辞。 东方辞这次连看高公公眼色的时间都没有连忙摇头:“没有,微臣哪敢。” “哦?”皇帝不信,沉声施压。 “真的没有。”东方辞打死不承认。 “听说你将三山打了一顿?” “呃……” 这次东方辞不敢否认,点点头:“是。” 不等皇上过问缘由,东方辞便提前解释道:“三皇子在府中饮酒作乐,玩赏美人,不务正业,发生了一点小分歧。” “你放弃了他?”皇帝眼中满是玩味的笑容。 那脸色似有不满,不悦,有复杂古怪。 东方辞抬了抬眼,小心的思忖皇上的意思,心道,这皇上到底是生气自己跟三皇子好,还是生气自己跟三皇子不好呢? “三皇子与微臣没有关系。”想了想,东方辞还是将那些即将消失的情谊,撇了干净。 “如此甚好。”皇帝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东方辞。 东方辞低眉敛目,目光无意识落在手中折子上,只见上面写着河南府近日阴雨连绵,黄河淤塞,隐有水患,河南州府上书求救。 河南府,她还没去过,天地之中却多灾多难的地方。 随着思绪飘远,耳边的声音便渐渐无法入心。 “朕老了,查清楚你的身份之后,朕便知道这江山又要易主,你是上天派来择主之人,朕相信你东方家的眼光和宿命,朕共有十子,你且看看,你父亲朕用尽手段没留住,至于你,朕一定要留给儿子们。” 他声音轻缓的说着,像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 瞧见东方辞看着折子出神,面色渐渐愠怒。 “啪。”的一声,皇帝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东方辞吓得浑身一抖,双眸清明的看向皇帝,眸中微带迷茫。 “滚!”皇帝恨恨说了一句。 东方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歪了歪脑袋,询问似的看向高公公,似乎不明白,皇帝这话是不是对她说的。 高公公瞄了一眼皇帝神色道:“状元公,皇上让您滚呢。” 东方辞放下奏折,鬼使神差的拎起了桌边的那串葡萄,行了个礼,“微臣告退。” 然后就这么一手托着葡萄,一手摆着长袖,转身走了。 只是那看似淡然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慌张。 方才皇上那话,她听到了,正是因为听到了,她才装作没听到,皇上竟然心大的让自己考察皇子,甚至想以自己的看法来决定立谁为皇储,这……这可真是是把她往火坑里推,还特么是深坑。 回到家中,东方辞将葡萄丢给三皇子,坐在太师椅上愤愤道:“试探,皇上绝对是要试探我。” 三皇子嘴唇微白,半裸上身,烈日阳光下的肌肤泛着金色的光芒。 东方辞并没有去看三皇子这令人难以把控的美色。 满脸铁青的愤愤道:“灵犀小筑的人都换了,他竟还留有眼线。” 三皇子见东方辞如此当着他的面议论皇帝,不由摇头苦笑。 “殿下笑什么,您别看我笑话,我在您后花园打您的事儿,皇上也知道了,您的府中也不干净。” “皇子府中自然都有父皇的耳目,我从来都知道。”他习以为常,语气平和。 东方辞却气得不行,将今日入宫所遭遇的一切全都讲给三皇子听,末了问了一句:“那些是你的人?” 三皇子摇头:“没有。” “一个也没有?”东方辞诧异。 三皇子点点头:“嗯。” “看来我要改换门庭了。”东方辞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谁的门庭?”三皇子好奇,面带浅笑,微微歪头笑看着她。 “老二的门庭,相比你和太子,二皇子的势力似乎更大一些。”想想今天御书房前那刘老身后的一众朝臣,比其他三波加起来的人都多。 “怎样都好。”三皇子点点头,似乎颇为赞同。 东方辞诧异转头看向他,狐疑道:“你今日为何如此……温雅听话。” 语气不自觉的就用了对凌云霄说话的语气,可面对三皇子的脸,她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三皇子听话的点点头:“有求于人,自然听话。” “嗯?” “我来都来了,可否让我见一面名儿,昨夜半梦半醒之时,我似乎看到她了,她来了吗?”三皇子满怀希冀地询问,想从东方辞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东方辞错愕,感情昨天晚上救了他,给他上药擦身,对方竟然以为是在做梦? 好吧,好吧,做梦就做梦吧。 她摇摇头:“姐姐昨日没来。” “我明明看到她……果然是做梦吗?”三皇子惆怅望天,满脸失望。 见他伤感,东方辞拿起床侧小几上将三皇子的人皮面具拿过来,道:“为了保持友谊,三皇子您还是带上面具吧,用这张脸跟我说话,我也不必那么拘束。” 三皇子艰难的抬抬手,接过面具却又牵动胸前伤口,眉头紧皱。 “大男人如此金贵,哎……”说着,亲自为三皇子戴上面具,边戴,口中边喃喃道:“你这人皮面具的品质着实不怎么好,破损的地方我已经帮你修好了,以后如果想要其他面具,尽可找我,我帮你做更好的。” 感受着柔软的小手在脸上胡乱的触碰,轻轻拂过,指腹清凉滑腻的擦过他的眉眼,三皇子的脸上,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 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嘴毒,心软,贴心又周全,奇女子一枚。 若谁娶了她,定然是上辈子福泽深厚。 “子期,不知是因为你也是女子的原因还是因为同行一年的缘故,你总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跟名儿一样。”最后几个字像是呓语。 东方辞手指颤了颤,捏起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了属于凌云霄的脸。 依旧是俊美异常,这张脸却是眉毛上挑,略显嚣张和痞气,少年人的眸子依旧是充满柔情,可却早已没有了皇家的贵气,宛若邻家大哥哥般和蔼可亲。 “还是这张脸看着顺眼。”东方辞咕哝一声,放开了他的下巴。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温软,犹如真的皮肤一般,与之前自己戴的完全不同,不由赞道:“你的手艺很不错,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同行一年,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手艺。” 第158章 痴心错付,所托非人 “机缘巧合之下学的,不算什么。” 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纸条折起,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三皇子,你顶着这张脸,我便叫你凌云霄了,这是名儿给你的信。” 东方辞晃了晃手指。 凌云霄瞬间坐起,胸前伤口的疼痛也忘记了,伸手就要来抢夺。 东方辞却瞬间抬手,移到一边,正色道:“看了信之后,不许伤心,不许哭闹,储位之争事态严峻,我们该办正事了。” 手指硬生生的顿在那纸条前方一寸之处,眼神受伤。 “她说了什么?” 东方辞摇摇头:“我没看。” 说着,塞到凌云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一场,别说我没提醒你,名儿一旦下了决心,便不会改变,未来若非她愿意,连我也不一定能找到她。” 眼中满是同情,心中却有些伤感。 凌云霄手中攥着那纸条,手指摩挲半天,却愣是没有打开,而是紧紧地攥着。 东方辞看了看他的举动,笑道:“姐姐的事,告一段落,我们说说皇位之争,眼前京中局势吧。” 凌云霄低着头,东方辞的话,他没有丝毫听进去。 手中纸条被他捏皱了重新抚平,如此反复。 东方辞顿住,给他平静的时间。 却见凌云霄反复多次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打开。 “人生若只是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你已不再是你,我亦不再是我。” 凌云霄念出之后,清冽的眸子瞬间晦暗,面色僵硬无比。 没有开头,没有结尾,甚至连个署名都没有。 可每句话,都是诀别。 “无论身份如何,我的心是真的,她为何……不肯接受。”难道就因为身份吗,他从不认为她是如此肤浅的人。 东方辞心里也不好受,却强颜欢笑道:“她……认死理。” 凌云霄小心翼翼地将纸看了又看,伤心之下,生出一丝狐疑:“这是她的字?” 字体娟秀,是秀美的楷书,可见胸中锦绣。 东方辞点点头:“自然,她的字是我亲自教的。” “是有你的几分神韵,却与你截然不同,你的字太过刚硬铿锵,她却内心柔软。”说到这里,凌云霄小心将纸条收起来,收敛眼中悲伤,换上坚毅之色道:“兄弟,你能帮我吗?” “不能!”东方辞断然拒绝,她已经决定日后绝不会再让无名出现。 这世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好吧,一路相互扶持,同甘共苦的情谊,你竟也介意我的身份。”三皇子知道东方辞介意什么,声音中有些郁闷。 东方辞轻哼一声:“从前有个兔子,它只想出来吃点野味,寻找野味的途中遇到一只羊,于是结伴寻找肥美的青草,共同躲避狼群,可当彼此熟悉之后,她蓦然发现那只羊皮下,竟是头狼,你说他是该惶恐,还是该称兄道弟,或者说献上自己的血肉当做食物给这头狼打牙祭呢?” “我不是狼,你也不是兔子,我是人,何必将皇子身份当作洪水猛兽呢。” “我不是兔子,可无名是,你不是狼,你可知人也是吃兔子的,且比狼更残忍。” “你竟觉得我残忍?” “若无名同意,你明媒正娶迎了她,你的父皇,母后,兄弟姐妹,皇族宗亲,世家贵族,哪一个会正眼瞧她,届时痴心错付,所托非人,她会有什么下场,你能保她周全吗?” 说着,东方辞的声音严厉起来。 结局不用想也知道。 “我可以放弃皇子的身份,放弃皇族身份,我与她逍遥自在不行吗?”凌云霄几乎想将一颗心剖开了给东方辞看,看自己的决心,看心中满满的都是无名。 东方辞不屑道:“普天之下莫非黄土,你带着她躲躲藏藏,苟且偷生吗?” “东方辞!我当你是朋友,你为何总要贬低我。”凌云霄怒了,激动之下声音陡然增大,胸前伤口处,鲜血渗透,纱布鲜红一片。 紧接着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东方辞伸手去帮他顺气,却被他一巴掌挡开,男人肌肤如玉,却脆弱如花。 “你生气,便证明我说的没错,我也当你是兄弟,才明说,凌云霄,放下吧,不过是儿女之情。”说着她笑着摇摇头道:“前儿打了你,是我的错,我认为你口中说倾慕名儿,至少要为她守身如玉,可你跟我们终究是不一样,你是被娇养着长大的,金堆玉砌熏染出来的皇子,怎么可能会理解一个婢女的想法,所以我说过,你们两个不合适。” 凌云霄冷冷地看着她,不相信东方辞打他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你为何深情抚摸本王的脸,难道你也爱上了本王。”这话似乎不该在此时戳破,可他却控制不住的说了出来:“是嫉妒你姐姐得到本王的爱吗?” 终于,压在心底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他浑身轻松。 东方辞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一颗心仿佛被瞬间冰封,而后又被人猛地砸上去,碎成冰渣,呼吸停滞片刻,只觉得周身格外的冷。 眼底一抹深不可见底的痛,对上凌云霄愤怒的眸子和质问,小心掩藏,表情如破冰盛开的梅花,心中滴着血,嘴角轻笑道:“你左耳耳骨突出,耳后有一颗红痣,很小,无名正巧知道。” 凌云霄抿嘴,艰难的伸手摸自己耳后。 “无名说与我听,我尚不确信,直到摸到你耳后的红痣和脸旁并不明显的缝隙,才确定了你的身份,是谁告诉你,我深情款款了?” “是,或许确认你身份的瞬间,我是想直接撕了你的。” “相处一年,你对我只有欺骗而已。” “我不该问。”凌云霄颓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狼狈的靠着床头。 胸前的伤口传来剜心般的疼痛。 “你的疑惑我已经解释清楚了,现在还要闹吗?”清楚凌云霄的秉性脾气,东方辞没好气的道。 “本王放不下。”凌云霄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满是不甘。 “没有比时间更好的药,过段时间你就会发现,无名只是两个平淡无奇的字,在你的生命中掀不起任何波浪。”东方辞语重心长,像是个敦敦教诲学生的老师。 凌云霄不答。 东方辞不耐烦的拍了一下他的肩,“所以现在可以讨论一下如何争夺皇储吗?” 凌云霄眼皮都没有抬。 东方辞自顾自道:“朝中局势不稳,我想了几个方法,或许能与二皇子一党抗衡,你要听吗?” 第159章 你何尝没瞒我 “不想听。”凌云霄双眼无神,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完美的身躯,空荡荡犹如游魂。 东方辞点点头,忍不住腹诽:“给自己取名凌云霄,便是有九霄之志,没想到轻易便不放在心上,算我看错了你。” 凌云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既然你不想听这些,那就说说恩仇录吧。”说着,东方辞朝堂叔吩咐一声,回到屋中,看凌云霄还是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由摇头。 “恩仇录?” “是啊,你昨日便是被恩仇录仇堂的杀手追杀。”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仇堂的杀手追杀?” “呃……”这厮还真当自己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是做梦啊。 “你梦中呓语时说的。”东方辞愕然之后,随口说道。 “嗯。”心中陡然升起的火苗瞬间熄灭,凌云霄轻嗯了一声,顿了顿,觉得这事儿应该给东方辞一个交代,他道:“昨日是我大意了。” 东方辞沏了杯茶,给他到了一杯,示意他讲下去。 “其实母亲对秦月志有恩,这件事你说的时候我便知道,只是不相信我母亲会做这么阴毒的事情,她为何要害你父母,这完全没有理由。” 东方辞低头,手中轻轻旋转的杯子,清新的茶香淡淡的却余味甘甜,属于碧春湖特有的茶香。 “抱歉,当时没有告诉你父母的身份。”理由自然是有的,足矣令女人发狂。 凌云霄无所谓的摇摇头,心中依旧压抑着对无名的无力和挫败,因此,面对东方辞的隐瞒和道歉,倒显得没那么紧要了。 “纵然查出你父亲的身份,我仍是不知母后动手的理由,秦月志有个徒弟靳忠,那人是现在的大内侍卫副统领。” 东方辞凝眉沉思,她对大内侍卫知道的很少,那些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先前跟踪的那个,也是千辛万苦打听到的消息。 “你或许没见过,以凌云霄身份与无名在风云楼,她见过,她还偷听了,靳忠等人的谈话。” “竟然是他?” 东方辞震惊:“无名跟我提起过,可风云楼接头的太监不是去了皇后宫中?” 那夜,短暂的想认,片刻的欢喜,一夜的隐藏,之后便是满腹怀疑。 那夜,她生生与凌云霄疏远了。 “那太监姓邹名杏,第二日一早我去查他的时候,他便死在屋中,所有人一致认为是入宫的刺客杀的,没有人当回事儿,便埋了。” 东方辞眨了眨眼,显然有些不信。 “皱杏被一剑封喉,出剑狠厉快速,乃是绝对的高手,剑身薄如蝉翼,别人不知道,我便是从母后宫中过去的,怎会不知那一剑并非刺客所为,而整个宫中能做到如此的,只有三人,一是禁军统领周天,二是大内侍卫统领高大人,乔迁宴上,你曾见过,三便是靳忠。” “排除周天和高大人,便只有靳忠,昨日也是跟踪他,才看到了与之接头的杀手。” “靳忠是二皇子的人,恩仇录竟然是二皇子的势力。”东方辞叹息着摇头,实在看不出二皇子那草包竟然还有这份深沉心机。 “或许是张家的,也或许是跟老二合作的江湖势力。”凌云霄也不认为这势力直属二皇子管辖。 “昨天你究竟发现了什么?”东方辞凝神半晌,迫不及待的问。 “发现了他们的老巢,看到了些许秘密。”说着,他翻了半天,从微微卷起的腰带缝隙里,扯出一张纸,递给东方辞。 “这是什么?”东方辞好奇。 却下意识的接过,一气呵成的打开,看到上面的几行小字,她顿时怒不可遏。 猛地起身,仔细查看纸张。 “现在你相信我了吗?不是母后下的令。”凌云霄怜悯的看着她,说道。 “这怎么可能?”东方辞满脸不信。 “这是事实,你想到什么,你父母跟宫里的人究竟有什么牵扯?”凌云霄问。 东方辞猛地握紧纸条,抬脚就往外走,将凌云霄留在当场。 凌云霄可怜又孤单的看着东方辞的背影,又是自嘲一笑:“哎,说我瞒着你,你何尝没有瞒着我。” 东方辞一阵风似的走了。 苗槑从拐角走出来,看了看她那急匆匆的脚步,微微一愣,转入房中,将一碗药递给凌云霄。 “喝。” 凌云霄接过,平静的仰头一饮而尽。 滚烫的药入侯过肺烫着心。 苗槑挑眉,一脸玩味。 “咳咳!”凌云霄剧烈咳嗽起来,直到胸前再次渗出血水,他才虚弱的躺下,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仿佛只有这样的疼和烫,才能让他感觉到心脏的存在。 “方才说了什么?”苗槑幸灾乐祸的问。 不用凌云霄回答,他也知道东方辞的决心,她不是一个会被感情束缚的人,定然说了分离的话。 想到此处,他就忍不住的开心。 “你喜欢她?却来折磨我,何必呢。”凌云霄声音沙哑干涩,面色通红,强忍疼痛。 苗槑素来和煦如微风般的笑容瞬间敛去。 瑞凤眼中卷起狂风巨浪。 两人对视,电光火石间,火花四溅。 “咳咳咳……”终是凌云霄的咳嗽暂停了对峙。 “你听着,不管你是凌云霄还是皇甫赟,我不都不允许你伤害她。”冰冷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煞气席卷而来,卷狂的气息仿佛是地狱里的阴风。 素来温雅的男人,这一刻背着阳光,前所未有的阴煞邪肆。 凌云霄看着这样的苗槑,微微错愕。 他张了张嘴满脸委屈:“苗槑,究竟是我伤害她,还是她伤害我,她们主仆扇我耳光,我哪次不是护着她,你说这话可要有点良心,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你也不能颠倒黑白。” “你我说过的话,不然……”他抬起右手,手中银针微微晃动。 凌云霄打了个寒颤,他现在有些恐惧苗槑银针上的手段。 上次针灸,他痛苦难耐却如何都无法晕厥。 闭上眼睛,凌云霄越发觉得东方辞此人看不透。 “她为什么生气?”苗槑再问。 凌云霄道:“我哪知道,就算她不相信,那也是真相。”顿了顿他睁开一只眼睛,瞄向已然恢复温雅的苗槑,挑眉道:“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去追求呢?” 第160章 裹挟雷霆而来 苗槑摇头,叹息一声道:“所有与我有关的人,都会沾染不幸,我给不了她幸福。” “嘁,伪君子。”凌云霄打击。 他又恢复了与东方辞和苗槑相处时的随性自然。 苗槑瞥了他一眼:“你若知道我的过往,便会明白,有些事……上天早早就注定了。” 正伤感间,堂叔拎着软绵绵的杀手头子进来,关上门扫视一圈,愕然问苗槑:“公子呢?” “有事走了。” “那这个杀手怎么办?”堂叔看着软绵绵倒在地上的杀手。 被捆成粽子,嘴唇起泡,不停的吞咽口水,显然已经渴到了极致,意识不清的蠕动。 “他,怎么是他?”凌云霄看到杀手之后,瞬间惊呼:“嘶……咳咳,昨晚我不是做梦,名儿她真的来过。” 苗槑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堂叔眼神奇怪。 凌云霄却看向苗槑:“她来过了是不是?” 苗槑摇头,抄起碗便转身走了,身姿飘飘,宛如仙子。 凌云霄将目光转向堂叔。 堂叔自从知道凌云霄就是三皇子之后,心中芥蒂实在难以纾解,于是他摆手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转身,离开,关门,一气呵成。 将凌云霄与杀手头目关在了房间里。 凌云霄看向杀手头目,两人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一个重伤动弹不得,一个被捆绑着意识游离,场面长时间出于宁静之中。 东方辞一路疾走,脚程奇快,两刻的时间不到,她便到了威国公李家大门口。 “东方公子,您来了,请进。”门口的护卫见到她,直接行礼。 东方辞踏入大门,问道:“烦请禀报一下,我要见国公夫人。” 一路疾驰,心中的愤怒与疑惑已经没那么激烈,她语气缓和,可表情却没那么轻松。 护卫见此,不敢怠慢,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忙去禀报。 不一会儿,李昆玉和李湘芹迎面走来。 “东方贤弟,我正想去找你,你便来了,走,随我进去。”李昆玉一袭墨蓝长衫,头戴墨色发冠,十分精神飒爽。 东方辞伸出右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兄长,我今日来,是见老夫人的,咱们过后再聊。” 李湘芹撅嘴:“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哥哥担心你才亲自迎了出来,你反倒凶巴巴的,我们李家欠你的吗?” 东方辞错愕看向她,这小妮子自从自己订婚之后,她便对自己没那么大敌意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抱歉,李小姐,我确有急事。” “这就完了,你还没给我哥哥道歉呢?” 东方辞拱拱手,朝李昆玉道:“对不起,兄长,可否领我去老夫人那里。” 她这般听话,任人摆布的模样,倒是将李昆玉吓了一跳,忙扶着她的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此严重。” 说着瞪了妹妹一眼。 李湘芹讪讪转头,吐了吐舌头。 她也没想到东方辞这次竟然这么听话,两人之前一直有梁子,她心中有愧却一直没有跟东方辞道歉,这样的心里,让她不自主的傲慢且拉不下面子来。 东方辞如此逆来顺受,她倒是有些不自在。 东方辞抓着他的手腕道:“边走边说。” 李昆玉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听说今日御书房门前文武朝臣针对你,不是还有皇上护着你吗,听说还赐你一串葡萄,文武大臣见到你手中的东西,一个个脸都绿了,怎么?他们去找你麻烦了?不如你也搬来李家吧,他们不敢来这里闹……” “嘘……”东方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找老夫人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 东方辞没有回答他。 跟在两人身后的李湘芹默默走着,口中喃喃:“明明是我兄长,我哥哥,你凭什么叫兄长。” 她说话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嘟囔。 干净宏大的院子,肃重无尘,没有花哨的装饰,有的只是飒爽的英姿和一排排杀气浓重的兵器,武将之家,风气十分磊落铿锵。 李昆玉领着她到了后院,国公府这才多了些花花草草,莺莺燕燕,也有了家居生活的气息,只是相比灵犀小筑还是略显朴素。 站在夕照院中,李昆玉略显局促,小声道:“也不知道奶奶会不会生气,你一会儿别闹出太大动静来,算了,奶奶好像很喜欢你,不会生气的。” 屋里传来莺声燕语的谈笑声,似是满殿的女子在说话。 李昆玉道:“过些日子奶奶过寿,三叔从边疆送来一些皮毛和野味,奶奶正与几房的分享,因此热闹些。” 东方辞点了点头,有些焦急的等在外面。 想了想她朝李湘芹拱手道:“烦请小姐进去通报一声。” 看这情形,方才那护卫,根本也进不到后院来,还好遇到了李昆玉。 “好,你可要好好谢我。” “谢谢你,我一定好好谢谢你。”东方辞随口应答。 李湘芹嘻嘻一笑,笑容狡黠。 片刻,里面的人纷纷出来。 李昆玉躬身行礼站在一旁,东方辞也跟着他行礼目送。 有几房的夫人,妾室,还有一些她并没有见过的女子,足有十几人,纷纷好奇的打量着东方辞。 “玉儿,好好陪伴恩人,切勿怠慢了。”二夫人拍了拍儿子的手,对众人道:“走吧,咱们去看看野味。” 又片刻,李湘芹也走了出来,冲东方辞哼了一下:“奶奶让你进去。” 东方辞感激:“谢谢。” 李昆玉跟在东方辞后面也要进去,李湘芹拉着哥哥的袖子道:“哥哥,奶奶让咱们在外面等着。” “我们不能进?”李昆玉诧异。 李湘芹满脸不忿:“是啊,竟然不让我们进,也不知道他给奶奶下了什么蛊,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了。” “你这丫头。”李昆玉刮了刮妹妹的小鼻子。 声音轻缓,内心却没来由的一阵忐忑,不由自主的沉了脸色。 东方辞却已经进入厢房,入得门来,是苍松牡丹图的屏风,满室檀香氤氲,内中不少珍贵器皿,古韵而又温馨。 绕过屏风,软塌之上,国公夫人头上戴着黑色绣五子登科的图案,上面镶嵌着靛蓝宝石,头发简单的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贵气慈爱又和蔼可亲。 她身侧只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嬷嬷。 “听说你裹挟雷霆而来,我便知道,有些事,你始终是要问的。”国公夫人声音平缓,朝东方辞伸出手来。 东方辞顿了顿,伸出手。 老夫人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细细的打量。 “您知道我要问什么?”东方辞诧异,诧异到怀疑人生,看着这个慈祥的老太太,她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也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 第一百六十一章 前尘往事如烟 “玉儿说你进了御书房,许久不曾出来,我就猜到了,你是不是好奇你的父母和皇帝的关系。”老夫人眸中睿智若光芒洒在东方辞身上,散去了她心中的怀疑。 东方辞点点头:“有一点,这只是其中之一,老夫人,我还想知道……” “叫奶奶。”老夫人表情略带嗔怪,柔声和气的纠正。 “嗯?”东方辞怔住,“不应该是外祖母吗?” “叫奶奶,这是他东方家欠我们的。” “奶奶。”东方辞从善如流。 “嗯,好孩子。”老夫人轻轻揉着东方辞的手背,眼角略微湿润。 “我还想知道,母亲与皇后和贵妃有没有关系。”她再次直奔主题。 老夫人眼睛眨了眨,轻轻摇头,笑道:“自然是有的。” “您快跟我讲讲。”经过叫奶奶这样的问题之后,她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 或许皇上说得对,就算她下意识的不会将李家这些人当作援助,可他们却实实在在是自己的亲人,有怒气,不该冲着他们。 “你发现了什么,才会如此愤怒?”老夫人慈和的问。 瞬间把控全局,成为主导。 东方辞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纸条。 “柔妃张歆出资十万两,要求带回东方季夫妇,时间,天盛十四年仲夏。”老夫人轻轻念着,最后几个字念出的时候,声音冰冷,浑身威严之气一泻千里,那是一种未将者才有的锐利愤怒。 如剑芒般,直刺人心的厉芒。 “柔妃是张贵妃之前的封号,五年前的仲夏,我的父母一夜间消失,未曾给我留下只字片语,我这次来,是为了寻找父母的。”东方辞和盘托出,声音同样冷厉。 老夫人手中的纸条不经意间缓缓飘落,她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泪水瞬间落下,并且心疼的一把抱住东方辞,哭道:“我可怜的辞儿,为何当时不告诉我。” “堂叔和李妈不曾说过娘的家世,我也是刚知道母亲与李家的关系。”东方辞心中悲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缓缓解释。 “十几年了,我日盼夜盼,却得到这样的消息,天呐……”老夫人突然悲声难以自控,捶胸顿足,满脸哀伤。 “我相信,他们还没有死。”虽然没有父母的消息,但她相信,父母还活着。 父亲的机敏,母亲的聪慧,这两个曾经参与皇子夺嫡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屋外李昆玉和李湘芹听到里面老夫人的哭声,同时脸色大惊。 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冲到门口。 却被另一个嬷嬷阻止在外:“老夫人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可,可祖母的哭声。” “东方辞是不是欺负奶奶了,她……”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却被那嬷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无碍。” 两人的说话声顿住,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哥哥,东方辞跟奶奶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我总觉得我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李湘芹白净的小脸上尽是担忧和未知的忐忑。 “连你都看出来了。”李昆玉长叹一声,透过重重门窗,看向屋内,却是帐幔深深,什么都看不到。 屋内,老夫人又哭了好些时间,这才平静了些许,擦干眼里。 在东方辞的注视之下,缓缓说道:“我从头给你将吧,这个故事有点长。” 东方辞点点头:“我听着,越细越好。” 老夫人思绪飘远,喟然一叹。 “因我从小生长在宫中,与宫中贵人关系都很好,因此,嫁人之后,也经常出入宫廷,宫中的孩子,也都常来国公府做客,因此,你几位伯伯和母亲,与皇子公主们关系都很好,皇帝身体孱弱,小时候你娘经常护着他。” “他是太子,其母却并不的先帝宠爱,妖妃媚惑君王,太子举步艰辛,心地善良却屡遭欺负,你娘心善,你几个伯伯都宠着她,因此,她从小就是孩子堆里的王,皇帝跟屁虫似的总是跟着她。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或许你娘和皇帝的缘分,那时候便注定了。” 东方辞皱眉,这不是她想问的,却没有打断老夫人的思路,而是点点头,认真的听着。 “后来,北疆异族入侵,国公府除你大伯之外,举家迁往北疆戍守,这一去,就是十年,你娘尚武,被送往凌霄宗学艺,经常来往于边疆和京师,凌霄宗之间,她13岁那年下山游历,结识了赈灾的太子,经历了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 “北疆平定,李家回京,手握全国兵权,乃是前所未有的盛世荣宠,往来者无数,正巧你娘十五岁及笄,办的更是奢侈无比。你娘跟皇后和张贵妃也就是这时候认识的,李家男丁众多,唯有你娘一人是全家的心头肉,比公主更娇贵,王家的和张家的还有京中贵女谁不巴结她,见她有玩伴我们也高兴,不知被谁品评京中美女,你母亲与王令妤,张歆被评为京师三朵金花,她们三人义结金兰成了手帕交。” “三人义结金兰?”东方辞怀疑,看皇后和张贵妃现在剑拔弩张的样子,哪有什么义结金兰的情谊。 “是啊,你娘最长,排名第一,可女儿家的情谊,那有那么简单的。得知她与皇上情投意合,我便拼命阻拦,关禁闭等法子都用了,可你母亲是凌霄宗培养出来的高手,怎能难得到她。” “噗哧!”东方辞笑了,“娘亲很勇敢。” 老夫人敲了一下东方辞的帽子无奈道:“女儿家跟你们男子不一样,哪能胡闹不在意名声的。” 东方辞揉了揉帽子。 老夫人见她举止可爱,顿时好笑的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好在你娘,从小的教养还是有的,我倒不担心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出去混了半年,先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将自己的侄女王令妤赐给自己儿子,大婚成婚之后,你母亲便回来了,很是伤情。” “见你娘伤心,李家谁都不提此事,太子大婚之后登基为帝,实力不足需要依靠外戚巩固,扩充后宫,纳了张歆,竟还恬不知耻的要纳我的女儿为妾,这成何体统,别说李家不同意,你娘也心灰意冷。” 东方辞点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娘不是迁就的人。” 前尘往事如烟,母亲从来拿得起,放得下。 老夫人欣慰的看着外孙,点点头道:“是啊,你娘说要去散心,我们便放任她和她师兄去了,谁知出去晃荡了一年,没有如我们的意,竟然偷偷告诉我,看上了你爹。” “奶奶,您是不是想让我娘和她师兄相好啊?”东方辞回味着老夫人的话,表情古怪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雨腥风沉淀 老夫人戳了戳东方辞的脸,笑道:“是啊,欧阳迟是个好孩子,又一心痴恋你娘,我和你爷爷都看好他,可惜……” “可惜他不是我娘的菜。”东方辞摇头。 就像武侠小说里的狗血剧情,师兄师妹能成为夫妻的,好像挺少的。 “你这孩子哪有你这样编排长辈的。”老夫人这次直接捏起东方辞的脸,小示惩戒。 温软的手指捏在脸上,并不是那么疼,反而有淡淡的温情通过手指和脸颊传递,东方辞心中一热。 “我错了我错了,奶奶,说说我爹吧。”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含糊不清的说:“今日皇上说见过我娘,却说我娘是个面貌丑陋的村妇,根本配不上我爹,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却端详着东方辞的脸,惋惜道:“你爹娘长得都俊俏,怎么偏生你就那么黑,底子倒是不错,可惜粗糙了点。” 她实在不解,女儿女婿都是面容俊美的人,怎么生出的孩子黑黢黢的,有些野性。 “晒的了。”东方辞心虚,她是故意晒得,不然怎么掩人耳目呢。 “你爹娘的婚礼很简单,是我主持的,彼时你爹是皇帝的谋士,并没有官职,他为了你娘,已经准备告老还乡,皇帝不准,你爹和你娘便在简陋破败的院子里,举行了婚礼。” “你娘那一手凌霄宗传下来的易容术,天下绝妙,她刻意扮丑,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犹记得那日你娘上门告辞,并说她已经怀孕了……”说着,老夫人笑了笑,又突然眼神锐利起来,声音铿锵夹杂着恨意。 “原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皇帝就算心中不爽,可筱筱毕竟怀孕且成了他人之妇,却没想到,皇帝竟仍不肯放手,将筱筱强入宫中将近一月,你爹四处奔走,终于将你娘救了出来,由李家精锐护送离开,却中了埋伏,双双在天荡山坠崖。” “那一夜,李家精锐几乎全灭,皇家禁军和近卫军也死伤惨重,筱筱落崖之后,国公更是召集驻守在城郊的十万精兵决意报仇,哪怕与皇族决裂,谁知皇帝却停了手,前来求和,这事也就过去了。” 血雨腥风,全都终结在天荡山崖下。 皇帝求和,将所有脸面和愤怒都压在心底,难怪直到现在,皇帝对李家,依旧是这般忌惮。 长长的故事终于讲完,东方辞沉默,良久她问:“所以皇帝一直不知道,父亲的妻子是母亲,母亲的丈夫是父亲?” 绕口令似的一句话,老夫人却听得明白。 “是,李家知道你父亲存在的,只有我和她。”老夫人指了指一旁安静侍立的嬷嬷。 “不对,按时间来说,我娘应该是18岁怀的我,可我现在还不到十五岁。”她出生时,母亲二十一,她记得很清楚。 老夫人叹息道:“那便不是你,你应该还有个哥哥或姐姐,不知道……”有没有留住。 “奶奶您什么时候知道父母还活着的?”东方辞心中压抑,母亲应该已经掉了一个孩子了。 “你母亲坠崖三个月之后,欧阳迟送来的捷讯,对了,你见过贤妃了吗?她便是那时候被皇帝纳入宫中的,可怜的孩子,本已定了韩礼那腐儒,可惜那么好的孩子,生生被拆散。” 东方辞这才知道原委,原来,韩礼和贤妃的传言竟是真的。 韩礼帮自己也不是为了母亲,而是贤妃。 “奶奶,您说了这些,您知道贵妃为何要出十万两白银活捉父亲和母亲吗?”这是东方辞最在意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嫉妒吧。”老夫人猜测。 东方辞不敢苟同:“母亲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后和贵妃嫉妒是正常,但皇上并不知道母亲还活着,贵妃又有什么理由去抓母亲,况且,她将母亲抓去能做什么?皇帝连怀孕的母亲都不放过,更不会放过现在的母亲,她将母亲推出来,岂不是影响她自己的地位?” “她若是杀人灭口我倒是相信。” “她们姐妹素来交好,你娘对贵妃更是亲密,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老夫人陷入沉思。 东方辞道:“诡异,贵妃是如何知道父亲母亲还活着,连皇帝都不知道。” “皇后……”老夫人念着皇后两个字,目光顿了顿叹道:“当年太后指婚,皇上不从,到王家闹了一阵,皇后对你母亲恨之入骨,大婚之后更是与你娘断了联系,她应该也不知道你母亲的下落。” 两人陷入沉思,东方辞摸索着手中的纸,或许,她应该查一下恩仇录,或许,她应该去一趟天荡山。 她怀疑的目标从皇上,转移到皇后,现在又转到了贵妃身上,越来越扑朔迷离。 她知道的太少,根本无法确定事实真相究竟如何。 良久,她蹲在老夫人脚边,坐在脚踏上,恳切道:“奶奶,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下父母的踪迹和皇后的底细。” 不知为何,她无论如何都想将皇后撇干净。 为三皇子。 “会的,以后有事,早些告诉我。”老夫人有些心疼:“我还想着,过些日子叫你母亲回来,谁知,竟然发生这么多的事,孩子……苦了你了。” 轻柔的几句话,东方辞瞬间红了眼。 这些年的筹备和坚持,她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可这一刻,有人心疼有人爱的时候,她突然就控制不住了。 “嗷”的一声大哭起来。 脸埋在奶奶膝上,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想念。 两年,还有两年的时间,她究竟还能不能再见父母一面。 门外的李昆玉与李湘芹再次听到哭声,又紧张起来。 “啊啊啊,哥哥,奶奶究竟跟东方辞说了什么,方才是奶奶哭,现在是东方辞哭,我好想知道啊。”李湘芹双手绞着手帕。 李昆玉抿嘴,这也是他的心声。 可他却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道:“一会儿东方辞出来,切记什么都不要问。” “为什么?” “他人心中的痛楚,若愿意跟你分享,是真正的朋友和知己,若不愿意,便是我们还不配,莫要强求,静等……可以帮到他的那一刻。”李昆玉十分睿智的说完,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 说起来他与东方辞的相识,直到现在都是他跟在对方身后,还算至交。 不过至少现在,对方以兄长相称,倒是情真意切,让他略显宽慰。 “哥哥,东方辞只是个没落家族出来的村夫,你怎么能说自己不配,无论是才貌还是身份他都配不上你。”李湘芹心里,李昆玉是最好的,当然,三皇子除外。 第一百六十三章 素来冷僻孤傲 李昆玉笑了笑,并没有理她。 东方辞之才,只有真正彻夜长谈过,才会真正领教一二。 屋内声音渐渐止息,老夫人轻轻擦掉东方辞脸上的泪水,笑骂道:“多大的人了,还哭的像个孩子,好孩子,你的父母还要靠着你呢,你要学会坚强。” “嗯!”东方辞坚定的点点头,少年眼中尽是坚毅之色。 轻轻摩挲着东方辞的后脑,老夫人望天长叹:“也不知道你父母,现在在哪里。” 东方辞站起身来,胡乱抹了一把脸。 “真是个猴子。”老夫人被她如此可爱又坚强的动作逗笑,点了点东方辞的鼻子。 东方辞收拾心情,将伤心与思念压下,转移话题道:“奶奶,舅……大伯他们的毒好些了吗?” “好些了,有苗大夫出手,怎可能不好。”说着老夫人又顿了顿道:“只是没有根治罢了,留着做做样子吧,免得彼此间太难看。” 东方辞知道奶奶说的难看是什么。 老夫人一直都知道这些毒是皇上下的,从十几年前母亲坠崖,李家与皇室的大战开始,虽然并没有完全打起来,却难免让皇帝生出觊觎之心。 因为彼时的皇帝,根本没有力量与李家抗衡。 或许就连现在,皇上依旧无法与李家抗衡,至少在武力上,李家手握天下兵权。 “也好。”东方辞点点头:“若有反复,直接唤苗槑即可。” “嗯。”老夫人笑了笑,眸中划过一抹阴冷。 问完了想要问的,东方辞告辞离开。 老夫人没有拦她,只淡淡说了句,李家是她的后盾,若皇上欺负她,李家也有一战之力。 东方辞心中一片温暖,这就是家族的力量,这就是亲情的滋味。 比爱情醇厚,比友情真切,比性命更贵重。 掀开帘子,踏出门来,却见李昆玉笑脸温和,素来嚣张孤傲的人,和气起来格外阳光。 李湘芹则是蹙眉瞪着她,面色不善,像是在生气。 “兄长,李小姐,没想到你们竟然还在。”东方辞错愕,连忙拱手,眼圈通红肿胀,却绽开如春风般的笑容。 “这里是我家,我们在这儿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在里面哭什么?”李湘芹声音清脆,语气里好大的怨念。 李昆玉歉然解释道:“担心你需要帮忙,便在外候着,事情办完了吗?不如去我书房下盘棋?” 东方辞摆摆手:“多谢好意,我去别院看看蓁蓁。” “一天没见,有点想得慌。”东方辞挠了挠头,面现羞涩,却坦然。 李湘芹噗哧一声笑了:“你没事吧,一个大男人,整天想想想的,难怪大家都说你像小媳妇。” 她的话东方辞没有回答,因此,语气便越来越尖酸。 “抱歉李小姐,我……我心情有些不好,先前答应你的,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会全力满足你的。”东方辞微笑着,像是没有听到李湘芹的嘲讽,平静的说着。 见她兴致缺缺,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呆呆迟钝的样子,李昆玉直接道:“这个日后再说,你先去别院吧,我们还没跟奶奶问安。” “不行,怎么能日后再说,我想见三皇子,你跟他关系好,把他叫来见我,就算我帮你的报酬。”李湘芹直截了当。 每次得到三皇子的踪迹去见他,总能看到东方辞,因此她便认为,两人关系好。 东方辞想了想,这个要求也不算过份,便道:“好,约到了,通知你。” 想到凌云霄,她有些心痛,可心痛之下,却有中扭曲的解脱。 不管是未来发生什么,你终究是属于别人的。 想到此处,东方辞的心情更低落了。 “太好了,我要去置办一套夏装和头面……”她正说着,瞧见哥哥的目光扫来,连忙闭嘴。 嘴角却是喜不自胜的笑容。 李昆玉拍了拍东方辞的肩膀道:“你不必理会,三皇子素来冷僻孤傲,哪是那么好相与的,不必刻意,且我们家若跟皇子有牵连,无论是对谁,都没有好处。” 边说,边拉着东方辞往外走,并用眼神示意李湘芹别跟着。 怕李湘芹再乱提什么要求,他连给老夫人问安都不去了,打算亲自将东方辞送往别院。 李湘芹却握紧了拳头,用口型对东方辞着,我等你好消息。 东方辞微微点头。 突然察觉到那冷僻孤傲这个形容词,不由诧异道:“三皇子冷僻?我看他挺爱笑的。” 李昆玉摇摇头:“那是你没有见过他小时候,或者说你见他的时候,他故意装作人畜无害的模样,私底下冷的很,我们一群孩子一起玩,所有人都怕他……” 仿佛要证明自己的话,李昆玉讲了三皇子小时候的事情。 东方辞认真的听着。 阴险,毒辣,冰冷,护短,孤傲,无情,这些形容词被李昆玉用在三皇子身上,东方辞怎么都觉得不像是一个人。 李湘芹见哥哥也走了,也要离开,准备回去准备衣服。 门帘掀开,刘嬷嬷道:“小姐,老夫人说,半个时辰之后,李家所有人,到东华堂议事,您也准备准备吧。” 李湘芹诧异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问:“我?我也要去吗?” 刘嬷嬷点点头。 她有些心虚忙道:“不会是因为我让东方辞约三皇子见面,奶奶就要在东华堂处置我吧。” 刘嬷嬷微笑着摇摇头,柔声道:“怎么会,小姐您放心吧,这次议事并非处置什么人。” “那我就放心了。”李湘芹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 上上次猎场她偷偷将消息传递给张贵妃的人,回来便被奶奶关了禁闭。 上次她堵了东方辞,又被奶奶关禁闭。 每次都是在东华堂处置的,她对东华堂很有阴影。 半个时辰后,东华堂内,威国公和老夫人端坐主位,看着满堂儿孙老夫人,老夫人面色郑重的宣布命令。 “李家所有人听着,即日起,全力寻找东方辞父母,保护其父母安全。” 众人面面相觑。 “夫人这是为何?”威国公不解问道,他刚从营房巡视回来,尚未卸甲,便被叫来这里东华堂,原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却没想到只是找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心上插刀 老夫人道:“东方辞是兵器设计大师,对他好,便是对李家好,而且,我喜欢那孩子,他有事求我,我自然要帮他。” “这样啊,那是该帮。”顿了顿,威国公捋了捋胡须道:“我先前便吩咐过,对待东方辞要奉若上宾,这小子颇有才能,那些图纸连军营曹大师都赞不绝口,奉若至宝,他的事,所有人必须放在第一时间去办。”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大儿子道:“你吩咐下去,从今以后,各大军营,但凡东方辞的命令,就如我的命令般,必须听从执行,明白吗?” “这……”大老爷李玉瑾迟疑,满脑子问号却又不敢问,于是他迟疑半晌终是缓缓问道:“父亲,为何对东方辞如此好,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像妹妹吗?” 妹妹? 所有人心中疑惑,而后又瞬间了然。 他口中的妹妹,必然不是别人,而是李玉菡,那个曾经名满京华的大小姐,京师三朵金花之首,三十年来无出其右者,也曾经是无数京中公子们所倾慕的对象。 威国公猛地一拍桌子,仿佛心事被戳穿一般,“哼,谁准你反驳你的父亲,军令如山,莫问缘由,必须服从。” 说罢,他直接走出东华堂,抬脚出门槛的时候,还嘟囔道:“越大越没有规矩,净在你老子心上插刀。” 孙子辈的都惧怕威国公,纷纷小心翼翼地站着。 李玉瑾望向老夫人:“母亲,儿子哪里说错了吗?” “你明知道,何故问明白,这些年了还是没张心眼。”说着她也走出去了。 威国公就在门外等她,老夫老妻并肩走着。 东华堂中,众人安静。 李昆玉突然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响指恍悟道:“我听说民间传闻,东方辞是小姑姑的投胎转世,难怪祖父祖母视若珍宝。” 二房老爷李玉灏伸出右手,握拳猛地砸在儿子脑袋上,骂道:“小孩子懂什么,谁告诉你,你姑姑去世了?” “就是,这些话是哪儿听来的?”二夫人也是蹙眉疑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昆玉身上。 李昆玉抱着脑袋,也不敢反驳,小声委屈道:“酒楼茶馆都在传,听说最早吃从宫里传出来的,都说皇帝喜欢状元公,是这个原因。” 大老爷李玉瑾愕然:“难道爹娘也认为东方辞是妹妹转世?” 四房老爷李玉渊捏着下巴总结:“母亲思念妹妹多年,乍然见到与妹妹长相相似的,也难免护短,人之常情。” “行吧,我就不问了,今日议事,不可外传,尽快将人找出来,给母亲交差。”大老爷摆摆手,率性疏朗的性子让他不想过问太多。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东方辞父亲的名讳长相,这如何寻找?”二老爷摊摊手:“总不能逮着人就问是不是东方辞的爹吧。” 四老爷环顾四周,长叹一声道:“其父东方季。” “东方季?”众人惊呼。 小辈们面面相觑,一脸奇怪的看着大人们满脸震惊的神色,不知他们为何如此。 “我早该想到的,东方家的人,不正是东方季的儿子。”大老爷拍了拍脑门,神情复杂。 面上的表情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五味杂陈,鄙夷,欣赏,崇敬,嫉妒,还有些复杂的真情,让人一时间摸不清他究竟是什么心情。 李昆玉心中震动,不自觉的喃喃道:“没想到他父亲竟然是曾经的无双国士,辅佐当今皇帝登上皇位,皇帝七请拜相之下依旧执意告老还乡的东方晚秋。”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辞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书生,怎么会有如此开阔的眼界。 书法精湛,棋艺精绝,胸中沟壑万千,谈吐之间天地万象无所不知,甚至说出来的话,有些他都不理解。 现在终于明白,原来,他父亲是东方先生,那个短短几年,弱冠之龄便惊艳了整个大盛的无双国士,传说中他智计无双,心智坚毅且看淡一切,他的出现,仿佛就是为了力挽狂澜,从众皇子中挑选一个贤王登基一样,功成名就,携一袖清风,誉满还乡。 走的潇洒,如清风明月,令天下读书人敬仰不已。 或许……东方辞来此,也是因为东方家的宿命吗? 东方辞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到李家别院,却听丫鬟说张蓁蓁正在前厅与张家几位小姐说话。 便独自坐在了醉风亭中,等待。 从张蓁蓁的口中得知,这别院,是老夫人为母亲修建的,现在又当作礼物送给了自己。 老夫人待她的心,明明白白的浓浓亲情。 原本她对李家是有怨念的。 明明手握重兵,如此权势,却仍旧无法保护母亲周全。 现在看来,倒是另有曲折。 正想着事,突然前院传来几声尖叫,紧接着是细细碎碎的惊呼。 东方辞连忙起身,快速赶到前院。 迎客厅外,几个打扮华丽,满身绫罗的女子,狼狈簇拥成一团,满脸惊慌。 一抹素白清丽绝美的身影安静站在一旁,嘴角噙着冷笑。 各色衣服的丫鬟们时而尖叫着,时而轰赶着,追逐却不敢靠近的驱赶着场地中间的大狼狗。 虎背,熊腰,狮尾,黑背,棕毛,硕大的狗头有脸盆大小,凶狠狰狞的呲着牙,小狮子般追着一只雪白的小狮子狗。 若不是她眼神好,几乎看不到那一团棉花乱滚的小狗。 见张蓁蓁并没有危险,东方辞缓缓走过去,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条肆无忌惮,张着血盆大口的狼狗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张蓁蓁见她来了,目光投向一众女子中衣着最华贵的一个上面,轻笑一声,狡黠道:“张敏日日抱着雪团来炫耀,我便借了李魁大哥的狗,来吓唬吓唬它。” 东方辞无声笑了:“嗯,你喜欢就好。” “这雪团原本叫声十分凶恶,此时一看,着实没胆。”张蓁蓁一脸鄙夷。 “原以为你中规中矩,又遇变故会更加郁结沉闷,没想到你还是个小机灵鬼,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说着,东方辞伸手将她耳边一缕凌乱的发丝调开,顺在耳后。 “我是规矩,却不是傻子,怎会不知反击。”明眸含光微弯,红唇上扬,皎洁而明媚舒畅的笑,少见的钟灵可爱。 “她们今日过来还是劝你回去吗?”东方辞浅笑。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李缘铭之妻 张蓁蓁摇摇头:“昨日便回绝了张大夫人,她们想必也绝了这心思,她们今日来,是想请我带她们入宫参加公主的茶会。” “哦?何时?”东方辞捏了捏下巴。 她女扮男装单独一人不好进入宫中,若有公主作陪,或许便没有那些阻碍。 茶会,是个机会。 “后日卯时入宫。” “我可以一起吗?”东方辞想了想,问道。 “这个……据说公主邀请的都是女子。”张蓁蓁迟疑。 “跟公主说,带上我。”东方辞想了想,还是决定入宫去一趟。 “咦?”张蓁蓁好奇。 “嗯?为何如此古怪看着为夫?”东方辞纳闷。 “你有宫中行走的腰牌,经过九曲回廊之事后,你的腰牌经过皇帝点头,可以在后宫行走,你要见公主,为何要走我的门路呢。” “我不是怕给你戴绿帽子嘛。”东方辞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十分浪荡。 “绿帽子?是什么?”张蓁蓁不解。 “娘子读了许多书,岂不闻李缘铭妻之典故?”东方辞笑的格外奸诈暧昧。 张蓁蓁仍是不解,正史她看过不少,可这李缘铭是哪位? 院子里闹成一团,鸡飞狗跳惨不忍睹,一些丫鬟在狼狗的冲撞下,摔倒在地不敢起身,生怕被大狗咬到。 而这没心没肺的夫妻俩,却自顾自的调情。 将耳旁发生的一切无视的干干净净。 张蓁蓁见她笑了,提着的心放松下来,方才加东方辞沉着脸过来,满脸都是解不开的郁结,她着实担忧又心疼。 “等我查一查李缘铭妻的典故,我再跟你算账。”说着,张蓁蓁的小手,轻轻刮了刮东方辞的鼻子。 两人相视一笑。 “太吵了。”笑罢,张蓁蓁蹙眉,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心虚的笑了笑:“把院子弄得乱七八糟,你不会生气吧。” 东方辞摇摇头:“你开心就好。” “你也是!” 东方辞陡然醒悟,原来她也在哄自己开心。 她一直担心张蓁蓁在这里住着不自在,不安心不快乐,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也在为自己着想,顿时心里生出一种家人才有的亲情之感。 心中感慨这个媳妇没取错。 “公子,东方公子来了,快,快来帮帮忙,把这恶狗赶出去,小姐们都吓坏了。”一个颐指气使的丫鬟,陡然间看到东方辞,连忙喊道。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此时,东方辞正托着张蓁蓁的下巴,张蓁蓁也在点她挺翘的鼻梁,温情蜜意的对视,情感自然流露。 众人眼中的二人,宛若老夫老妻一般,相敬如宾,一派天然和睦之风。 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女子们纷纷沉醉在着浓情蜜意之间,羡慕嫉妒。 张蓁蓁羞涩缩回了手,仿佛东方辞的鼻梁烫手一般。 东方辞却大大方方的转向诸位不认识的小姐,道:“打扰诸位小姐的兴致,两只狗儿玩闹,便随他们去吧,何必追赶。” “这可是贵妃娘娘赏赐给我们家小姐的神兽,不可有半点损伤,若是雪团被恶狗伤到了怎么办?”丫鬟芍药面色愤怒,口齿伶俐。 “谁家的狗在叫?”东方辞掏了掏耳朵,扫向一众小姐。 “这院子虽不是我东方辞的,却是李家送给我未婚妻的,在我未婚妻的家里,你一个丫鬟指着敢指着我的鼻子说教,是想立威吗?”东方辞目光冰冷地扫向芍药,语气森冷。 “叽叽……嗷!”一阵狗子恐惧的哼唧和低吼声中,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别院的丫鬟们纷纷跪下。 其他几位小姐带来的丫鬟们更是拦不住那狼狗,惊叫着躲开了。 小白狗一团雪似的奋力狂奔,往草丛花盆间钻去。 四周精美的垂丝海棠,郁郁葱葱的桂花扶柳,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面对东方辞的愤怒,张敏上前一步,一袭重粉镶金边薄纱裙,十分贵重:“东方公子莫生气,是我的婢女不懂事,也实在是院子里只有您一个男子,芍药才会将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但您状元之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自然不是狼狗的对手,是我们冒昧了。” 面色俊秀的女子,精明的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两只狗子已经彻底跑没影了。 东方辞面色微沉, “敏姐姐,东方公子是皇上钦点的状元,您如此嘲讽,将状元公与狗作比,不知传入皇上耳中,皇上心理会怎么想,您是质疑皇上的眼光,还是打皇上的脸呢?” 东方辞委屈的看了一眼张蓁蓁。 人家虽然是那个意思,可你说出来就真的坐实了,我堂堂状元公打不打狗都不是什么好话题。 张敏面色巨变,忙呵呵笑了两声:“是我失言了,还请蓁姐姐勿怪,状元公勿怪。” 她满脸笑意,诚恳道歉,能屈能伸,显得格外温雅贤淑。 东方辞目光缓缓移动到芍药身上,淡淡道:“张敏小姐,在下初来京师,不懂京中律法,您给说说,光天化日之下,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张敏迟疑:“这……” “看来张敏小姐也不知道呢,那就在下来说吧,最低,掌嘴五十,如此处罚,你可有异议?” 许是东方辞的眼神太冷,杀意太浓,又许是张敏被狼狗吓得胆颤心惊尚未恢复,一怔之下,竟然没有再说话。 东方辞笑道:“既然张敏小姐默认了,那就开始行刑吧,零陵!” 冷喝一声,零陵飞身出来,直接落在目瞪口呆的芍药面前。 “小姐,救命啊,五十掌奴婢的脸就毁了。”芍药连忙后退,跪在张敏面前,拉着她的衣裙,求饶。 “你说错了话,自然该受惩罚。”说罢,张敏又看向东方辞,柔声道:“公子可否看在我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贵妃娘娘也很喜欢芍药这丫头,这次可否饶了她,从轻处罚,等我带回家,会好好教训的,您大人有大量,若是因为这点事便严惩,传出去岂不被人说公子你气量狭小吗?” “是,张小姐说的很多,她将本官与狗相比,本官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本官本就是无才无能,可本官再无能也是陛下钦点的状元,她打的又不是本官的脸,按道理来说,本官也没资格处罚她,不如这样吧……” 张敏面色一喜,她就知道,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号,任何人都要给个面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不打女人,杀了吧 她身侧的小姐们感觉事态严肃,见有缓和,也纷纷缓口气。 今日芍药若真的被掌嘴,扇的可是张敏的脸。 京城贵女中谁不知张敏死要面子,若传出去,定然又是好大的脾气,他们这些在场的人,免不了被迁怒。 所有人都期待着东方辞接下来的小事化了。 “这样吧,将她送入宫中,请皇上定夺吧,零陵,持本官腰牌进宫面圣,皇上自有裁断,若皇上认为我确实无能,说不定会放了张敏小姐这位丫鬟呢。” 她笑嘻嘻的说着,所有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在场所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张敏轻咬红唇,眸子里满是怨毒之色。 “不必麻烦皇上了,公子定夺即可。”脸上依旧是略带妩媚的笑容,声音却格外纤细,咬牙切齿。 一众女子纷纷转过头去,当作没有看到。 “好,零陵,掌嘴吧。”东方辞下令。 张蓁蓁拉了拉东方辞的手,眸中疑惑,那眼神似乎在说真的要打吗? 东方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零陵那严肃的娃娃脸伸出手,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看看芍药粉嫩的脸颊,有些迟疑,举着手迟迟落不下去。 放下手,他转身对东方辞道:“我不打女人。” 众人错愕。 张敏脸上的怒火微微平缓,她认为这是东方辞的台阶。 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到耳边那娃娃脸声音肃杀道:“杀了吧。” 他拿出霸王枪,枪尖对准芍药心口位置。 只等东方辞一声令下。 白枪尖进,红枪尖出,干净利索。 东方辞扶额,一脸恨铁不成钢道:“退下,环儿你来。” 环儿是堂叔新买的丫鬟,已经调教好了,特意送来给张蓁蓁用,算得上是大丫鬟了。 “啊?哦!”小丫鬟人小胆子大,又听话顺从。 于是,抬起手“啪啪啪啪”便开始扇了起来。 “1,2,3……” 一个数字,一声巴掌。 如交响乐一般,响彻整个院子。 “去把白色狗子找出来。”她朝零陵打了个响指,吩咐一句。 张敏生怕零陵再说一句杀了吧,于是忙道:“雪团是贵妃娘娘赐的,还请不要伤害它。” 东方辞晃了晃手指。 零陵瞬间消失。 张敏眸中满是忌惮。 “各位小姐,别在外面看着了,这么暴力的场面没什么可看的,不如进来喝茶吧。”她柔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可却没有一个人动。 “方才你们喝的什么?”她问张蓁蓁。 “胧月紫茶。”蓁蓁柔和平静的回答。 东方辞招呼丫鬟道:“吩咐厨司,换新茶来。” 看着厅内的饮用一半的茶点,明显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突然变故众人才出了门。 “……48,49,50。”环儿甩了甩手,声音中满是解脱。 终于打完了。 芍药双颊红肿,嘴角挂着血迹,颓然倒在地上,捂着脸抽泣。 正在此时,零陵也拎着狗子的后颈,就这么提着,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小狗眼中满是恐惧,小声叽叽的叫着,而那巨大狼狗则是安静的跟在他脚边,神情萎靡,显然是被打了。 “拿走。”零陵胳膊往前一伸,看向众位女子。 张敏朝另一个丫鬟绿梅道:“快去抱回来。” 说着,她看向东方辞道:“今日我们姐妹叨扰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既然东方公子过来,我们怎好打扰,就先行告辞了。” 间她如此说,所有人都跟着行礼告辞。 东方辞一愣道:“不坐下来再喝点茶吗?”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无论如何,她们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东方辞也不强留,拱手道:“既然这样,在下便不阻拦了,蓁蓁一个人在家难免无聊,烦请诸位姐姐有空多来陪陪她,在下感激不尽。” 众人再次错愕。 张敏等人直到走出别院,脑子都是懵的。 “大姐,你说状元公这是什么意思,他先是将我们踩在脚下,现在又言语拉拢,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都快吓死了,不是文弱书生吗?我怎么感觉他的眼神好吓人。” “还有那个零陵,被他瞧一眼,我的心跳都停止了。” “可怕,这里我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 女子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诉说心中的恐惧。 她们都是闺中娇养的小姐,平时杀机都没见过,接触的人不是恭维就是礼貌,至少没有凶神恶煞的。 此时见到零陵和东方辞这等异类,难免心中害怕。 “打我的脸,就是打贵妃的脸,东方辞,等着吧,我收拾不了你,有人能收拾你。”张敏恶狠狠的说道。 手帕几乎被她揉成破布,上面褶皱凌乱,显示她内心的不甘和屈辱。 众女噤声不敢言。 东方辞目送她们离开,看着屋内尚未收拾的茶水道:“去亭子里坐会儿吧。” “嗯,听说你气冲冲的见了国公夫人,是不是有什么悬心的事。”两人慢慢地走,张蓁蓁轻声问道。 东方辞摆摆手道:“没事了,一些小脾气罢了。” 两人身后,零陵和狼狗亦步亦趋的跟着,步调神奇的一致。 “今日为何为难张敏,其实你不用为我出头的,她们也没做太伤人的事。” “担心你受伤,担心你应付不了,还……”这一瞬间,东方辞觉得她有些笨口拙舌,空气似乎有些暧昧。 “你……”张蓁蓁突然正色看着她,眸中狐疑道:“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我一直喜欢你啊。”东方辞下意识的回答。 张蓁蓁却突然红了脸。 没有再说话。 零陵与狗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和莫名其妙。 “一会儿让零陵送名帖,告诉张家那些人,后日你会带他们去,你放心,有公主在,不会为难你的,而且我也会早早进宫陪着你。” “为何让她们去?你今日如此对她们,她们定然不敢再来求我,我不觉得为难。” 东方辞奇怪的看着她。 “她们是张家的人,跟宁公主分属两个阵营,宁公主没有请她们,我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就算今天你不在,我也不会允诺。” 她小声解释,考虑的很是周到。 东方辞拍拍她的肩,道:“答应她们吧,我想看看后天,她们会做什么,还有贵妃的态度。” 贵妃啊贵妃,今日之威,你会作何反应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一定要与我抢女人吗 又在张蓁蓁处腻了一会儿,贤妻良母般的对自己,东方辞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弯了。 狼狗名为墨菊,长得凶恶实则聪明可爱,很会撒娇,于是东方辞便牵着它,一人一狗从李家别院回灵犀小筑。 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注视。 牵着狗回了屋,方才推开门,她微微一愣。 “这是做了什么?” 满地狼藉,杀手头目衣衫凌乱倒在地上,气息微弱,麻绳盘在一旁,胸口鞭痕银针依次浮现,凌云霄仰着头躺在床上歇息,苗槑坐在对面的软榻上,而床尾还站着一个通体黑衣的蒙面男人。 蒙面男人朝东方辞行了个礼,眼中满是忌惮。 东方辞看向他,笑道:“帅大叔,您怎么又来了,蒙着面我便认不出你是谁了吗?” 苗槑瘪瘪嘴:“我便说这蒙面巾没用,你们偏不信。” “旺旺。”似乎嗅到了血腥气,墨菊警惕大叫。 声音之大将措不及防的满屋子人都吓得浑身一震。 东方辞猛地看向狼狗道:“墨菊,不要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她屈指弹了墨菊毛绒绒的脑瓜子,无声无息,它却夹着尾巴,一脸乖巧,露出满口白牙哈哈出气。 凌云霄艰难的捂着伤口,受惊地道:“你牵它作甚?” “这是我家,我养条狗还不行了?你别忘了你现在睡的是谁的床。”东方辞指着凌云霄,没好气的说道 “一来就把老子的房间弄得乌烟瘴气,还有你三山,你来做什么?”她不知哪儿来的怨念,看着满屋狼藉,这哪是卧室,说是刑房也不为过。 “属下们寻了殿下一天一夜,方才得到消息在这里,属下便来保护殿下。”三山取下黑布,俊美且有韵味的脸上帅气无匹。 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些忌惮东方辞。 “就你一人来?” “只有我能进来。”三山恍惚不解。 “先前毒阵对他无禁制。”苗槑淡淡说了一声。 “哦!”东方辞恍然,先前因为三山奉命保护她,因此苗槑的毒阵并没有对他下禁制,所以他是除了凌云霄之外第二个能进来灵犀小筑的人。 “给他俩都加上禁制吧,我这灵犀小筑又不是酒楼,想来便来,想去便去。” “好。”苗槑嘴角勾笑,笑容中很是愉悦。 东方辞坐在苗槑身侧,就着苗槑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狼狗就这么蹲坐在她脚边,呼呼的喘气。 东方辞惬意的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若有所思的凌云霄面上,问道:“凌云霄,你什么时候走。” “我当你是兄弟,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你不想走不会是对无名还有期待吧,死了这条心吧。”东方辞混不在意的赶人。 “我知道,昨天晚上名儿来了,你为什么骗我说做梦。” 东方辞耸耸肩,一脸无辜道:“我何曾说起过,是你自己说梦中恍惚看到无名。” “这不是你顺其自然骗我的理由,你是不是嫉妒。”凌云霄目光冰冷的看着她,总觉得名儿的拒绝跟东方辞脱不了关系。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别扯那些没用的,反正我昨日回来的时候没见到无名。” 顿了顿,东方辞说道:“还有,什么时候有空,安排你见个人。” 凌云霄一愣,却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依旧质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东方辞挠头,半晌她道:“好吧,那你听清楚了,我喜欢的是张蓁蓁,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总要知道,这世上有些情感本身就是扭曲的。” 凌云霄错愕半晌,少年锐利且虚弱的眸子里尽是震惊。 刀削斧凿的脸上,第一次爬满吃惊,震撼,还有浓浓的不可思议。 “噗……”苗槑口中的茶水毫无征兆的喷了出来,“咳咳咳!”儒雅淡然的他第一次如此不淡定,颤抖着放下手中的茶碗,擦了擦嘴角的茶水,脸色瞬间通红。 不知道脑海里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 狼狗被喷了一身茶水,黑综相间的毛发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儿,无辜的大眼睛看向苗槑。 在场唯一镇定的,要说三山了,男人喜欢女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只是为什么要解释说扭曲呢。 “你确定你喜欢张蓁蓁?”凌云霄愕然半晌,觉得头脑有些晕眩,口中更加苦涩。 “奇怪,说了你又不信,我喜不喜欢,与你何干?”喜欢是确定喜欢的,她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张蓁蓁。 不过与爱情还是有区别的。 在她的刻意误导之下,凌云霄震惊的神色缓缓化为惊悚,俊美的脸上满是被欺骗的屈辱和受了很大委屈的不甘:“所以,你不将名儿给我,是因为你有私心。” 他声音沉痛:“你有了张蓁蓁,可否把名儿给我。” 这下轮到东方辞错愕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接受的那么快,思维发散,竟又给他自己找到了借口。 “噗……”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苗槑,刚喝了口茶润喉,瞬间又给喷了出来。 他面色涨红,耳朵红晕晶莹。 “咳咳咳……咳咳!”这次是更加撕心裂肺的咳嗽,似乎呛到了肺管。 墨菊抬起狗头,看了一眼身上密密麻麻的水珠,嗔怨中无奈一声叹息,开始给自己舔毛。 东方辞叹息:“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接受名儿不喜欢你的事实,胡乱找给自己找借口有意思吗?” 凌云霄还是满脸的不信。 在三山一脸纳闷的目光注视下,他指着东方辞道:“你发誓不会对无名下手。” 东方辞奇怪:“我为什么要发誓,她本就是我的人。” “你果然包藏祸心,一定要与我抢女人吗?” 苗槑的咳嗽声音止息,他忙站起身来,道:“我……咳咳,去外面看看药,咳咳,呼……”深呼吸一口气,苗槑踉跄着跑出去,离开之前,顺手拔了杀手头领胸口的针。 东方辞叹了口气,喃喃道:“不与傻瓜争长短,不与白痴讲道理,后人诚不欺我。”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今晚跟墨菊睡 三山听到她的话,面色有些古怪。 东方辞站起身来,拍了拍凌云霄的肩膀,道:“你是不是生病傻了,小孩子般闹脾气,你是成年人了,该有些承担,不要胡搅蛮缠,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话归正题,什么时候有空,带你见个人。” 凌云霄嫌弃的打掉她的手,心伤神碎,“不见。” 东方辞甩甩手,混不在意对方的抗拒,说道:“是李家小姐李湘芹,有空了见见她,人家痴心与你,不该辜负。” “被不喜欢人缠着的感觉,你知道吗?很恶心。”凌云霄嫌弃。 东方辞笑道:“姐姐被你纠缠也是同样的感觉。” 凌云霄表情一卡:“你说她喜欢我。” “她喜欢谁?” “我,凌云霄。” “你是谁?” “我……” “你不是凌云霄,是三皇子,是陌生人,明白了吗?”东方辞觉得,三皇子这看起来精明能干,且性格坚毅沉稳的人,怎么坠入情网之后这般幼稚。 她有些头疼。 凌云霄沉默,无言以对。 东方辞道:“李湘芹很不错,慢慢你会发现她的优点,好,就这么定了,我安排时间让你们两个见面。” 她心里也在滴血,将心爱的人推给别人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不给凌云霄开口说话的时间,她继续道:“现在可以说说杀手头目了吗?” 凌云霄气得伤口疼,他捂着心口,发白的嘴唇抿着,懒懒的闭上眼睛,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像极了赌气的孩子。 三山见此,忙道:“东方公子,属下已经拷问清楚了。” “嗯,说说。” “恩仇录是一百多年前成立的杀手组织,由于里面网罗的杀手众多,高手如云,且名声极好,很快便扩大,蔓延几国,中途经历了数次变动,已经没落了,不过二十多年前,渐渐有了复苏的景象。殿下昨日发现的并不是他们的总部,而是在京城的分部。” “恩仇录的首领被人尊称为执事,意为替天执掌天下生死事,没有人见过执事的脸,甚至不分男女老幼,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与恩仇录做生意的,都是皇亲贵胄或者有钱人,因为没有钱,不值得他们出手。” “既然不是总部,张贵妃买凶杀人的记录怎么会被轻易找到?”心中怀疑,莫不是凌云霄骗她。 “因为张贵妃又给恩仇录送了钱,准备再杀一人,因此,她曾经的档案也会被调出来。” “她准备杀谁?”东方辞松了口气,为自己的小心眼羞愧。 心想,应该不会是自己。 “尚且不知,这人名叫重离,仇堂七队的杀手头领,只负责杀人,不过问幕后,以免失手被人问出端倪。” “能不能查出来?”东方辞沉思片刻。 “纵观张贵妃这些年的动作,每每都是针对皇后一脉,现在正是东宫储位动荡之时,如果她对太子动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东方辞沉着脸想着。 阴谋诡计,明刀暗剑,都需要提防。 凌云霄蓦然睁开了眼睛,面色阴沉道:“去查。” 东方辞沉思良久,看向受伤的凌云霄道:“昨日他们拼命追杀你,除了泄密之外,会不会知道你的身份,或者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泄密灭口只是意外?” 凌云霄沉思,良久摇头道:“不会,我的身份,除了嫡系之外,知道的不超过三个人。” “我,苗槑?”东方辞伸出两个指头,算着。 “也不算你俩。” “好,暂且信你,可否问出仇堂有多少杀手?”她问三山。 “没有。”三山摇头:“他说,任务需要,杀手正在汇聚,数量不是他能知道的,粗略估计约有上百人。” “这么多?”东方辞面色一变。 昨日那些人的功夫和手段她是见过的,身背长剑短刀,还有弓箭,身体化掉之后,无数暗器脱落,可谓是装备齐全。 若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冷不丁的暗器袭来,百人数量实在恐怖。 “这个人交给你,尽量问出更多细节,还有……保护好太子殿下。” “是。” 一个理所当然的吩咐,一个顺其自然的答应。 他们倒像是主仆。 正儿八经的主子反而被晾在床上,无所事事。 片刻,东方辞的手指指着凌云霄道:“你晚上赶紧走,别占老子的床。”说着,她小声嘟囔:“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我是伤号。”凌云霄叫嚣着不愿走。 东方辞知道他什么心思,哼道:“你就是赖在这里,无名也不会回来。” 凌云霄一脸被看穿的郁闷。 东方辞继续道:“你若晚上不走,今天就跟墨菊睡。” 说着她走了出去。 到了书房,她认真的拿起笔墨纸砚,用漂亮的簪花小楷,给公主写信。 卧房里,三山看了看渐渐苏醒过来的杀手头目,又看了看主子,道:“回去吗?” “不回去。”凌云霄面色阴沉,他还不相信了,东方辞会真把狗扔他床上。 “殿下,您对东方公子太宽纵了,哪里还有点君臣之礼。”三山憋了良久,终于说出心里话。 凌云霄道:“谁让我有求于她呢。” 他扮作普通人很多年了,换了各种身份,交往了无数的人,大多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后,除了恭敬还是恭敬,他没有朋友,没有知己,如今好容易遇到东方辞。 他享受其中,却有时又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她。 对她的感情,很复杂,一时间说不清楚。 最终全都归咎与对无名的喜欢才会爱屋及乌。 三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眉毛一挑,满脸暧昧道:“主子,今日在院外属下们闯进来的时候,察觉到一个女子身影就在院外徘徊,以为我们是恶人,还出手打了我们,瞧那身段婀娜,应当是无名姑娘。” “你是说无名真的在?她为什么不进来?”凌云霄欣喜若狂。 三山瞅了瞅陌生的主子,难得调侃道:“属下想,或许是因为殿下在这里吧。” “她躲着我?”凌云霄火热的心瞬间被浇灭,拔凉拔凉的。 三山迟疑点头:“或许。” “她就这么讨厌我?”凌云霄伤心。 三山:“嗯。” 凌云霄凌厉瞪过去,三山连忙唯唯诺诺闭嘴。 第一百六十九章 薛青的心结 书房中,东方辞将写好的信装好,唤来堂叔道:“你亲自入宫,将这封信交给公主。” 堂叔接过信封,问:“少爷,三皇子尚在您的房中,您今晚住哪儿,小的帮您腾出一间厢房吧。” 东方辞摇摇头,走出书房道:“不用,今晚他们会离开的。” 顿了顿她又道:“这院子里清洗过一遍,却还有皇帝的眼线,吩咐下去,所有家丁不得入后院,所有人不得靠近主屋附近五百步,除了你和李妈,谁都不能靠近书房和主屋。” 堂叔点头之后仔细思量:“所有丫鬟家丁都是新买来的,难道这些人里竟还有细作?” 东方辞摇摇头道:“就算他们是新买来的,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他若开口,哪个不敢奉命。” 说罢,东方辞摆摆手:“叔,你先去吧,留意观察府里的人,该处理就处理吧。” “是!”堂叔脸色阴沉的退后。 没想到他再三筛查之后,竟还有漏网之鱼。 他方才离开灵犀小筑,灵犀小筑大门口便来了一个轿子。 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看天色,云卷云舒好不惬意,不知走水路的孔立,现在到哪儿了。 希望他们此行,一切顺利。 走出书房,准备去卧房赶人,若那床上躺着的人真的是凌云霄便罢了,可偏偏是三皇子,他在这里一天,东方辞便提心吊胆一天。 若被人发现三皇子受伤在自己府中,她就是长一百张嘴也撇不清自己与他的关系。 方才走了两步,便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丁左顾右盼的走了过来,看到东方辞,立刻迎了上来。 “老爷,门外有个叫薛青的,递来了帖子,您是否见?” 东方辞眼睛微微眯起,从他手中接过帖子,扫了一眼,问道:“我记得你叫小山是吧。” 小山惶恐:“是,小的叫小山。” “管家呢?”东方辞明知故问。 “管家说要出去办事,方才离开。” “他有没有吩咐你们什么?”东方辞目光锐利,结冰般的冰冷。 “吩咐……”小山怯怯的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东方辞一眼道:“管家吩咐我们不许……” “不许什么?”东方辞打开了名帖,只见上面写着太子有请的字。 噗通一声,小山慌忙跪下,连连磕头道:“管家吩咐我们不许靠近书房,我,小的只是来送名帖的,以后绝对不敢了。” 东方辞收好名帖,语气一松道:“起来吧,以后记着,不许靠近,这次就算了。” 抬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看向书房之外道:“你很机灵,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是,小的一定谨记,对老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他欢快的磕了个头,给东方辞引路。 东方辞则是回头又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房门。 似乎担忧。 走到中堂,东方辞换上小脸,看着小老头薛青,拱手道:“薛大人。” 薛青眉毛一竖,没好气的回礼道:“我只是个小小的管家,当不得大人这个称呼。” 对于他的嘲讽,东方辞混不在意,问道:“太子叫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叫你了吗?” 东方辞一愣,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看着薛青的表情,东方辞不由在想,她又哪里得罪他了? 薛青见她思索,道:“别想那么多了,我也不知道,你赶快随我走。” 东方辞想了想点点头道:“好,你且等等,我回去换个衣服,带个随从。” “太子殿下又不会打你,带什么随从?”薛青好奇。 他从前觉得,状元公此人长得不好看,却难得性格爽朗,难得的通透,能陪在太子身边哄太子开心,也是不错的。 可自从知道太子竟然喜欢上了他。 这位从小看着太子长大的老管家顿时不淡定了。 特别是看到东方辞的笑脸,越看心里越堵得慌。 东方辞故作娇弱的“嘻嘻”一笑:“今早宫里的事听说了吗,我现在可是众矢之的,怕路上被人打。” 说着,狡黠一笑,转身要走,看到小山她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小山,你陪薛大人说说话。” “滚,我何需人陪,还有,状元公你笑的时候能不能别那么妖。”薛青胡子颤抖。 颇觉太子殿下被这样的容貌吸引,让他匪夷所思。 东方辞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跑了。 小山与薛青面面相觑,他讪讪一笑也不敢说话。 要知道薛青可是四品官职的,虽然只是虚衔。 片刻之后,东方辞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的护卫,腰间挂着一柄剑,步子有些虚浮,完全没有护卫应该有的铿锵与铁血。 走出来之后,东方辞朝小山道:“会赶车吗?” 小山忙点头:“会。” “嗯,今天管家不在,你来赶车,薛大人要不要一起坐马车?”吩咐罢,东方辞问薛青。 薛青扁嘴摆摆手,一脸嫌弃:“老夫有骄子。” “哦,那您前面走,我们后面跟着。”说着,东方辞凑近薛青,十分没规矩的将手臂搭在他肩上,一幅好兄弟的模样,小声问:“我说薛大人,您是不是觉得我抢了您在太子殿下心中位置,才这么针对我,你放心,您老德高望重,我是抢不过你的。” 薛青嫌弃的把她扒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无语道:“状元公想多了。” 我们在太子殿下心中的位置是不同的。 别拿我跟你比。 薛青心中郁闷,一甩袖子,当先走出大门。 东方辞“嘿嘿”笑着,喃喃道:“这老头子,究竟哪里对我不满,奇怪。” 她身后的护卫瞪她一眼,翻了个白眼,微微蹙眉,却并没有说话。 马车一路通顺,不得不说,小山赶马车的技术实在不错。 至少比堂叔的技术好。 “太子殿下在东岚阁与詹士府诸位议事,吩咐状元公来了,直接过去即可。”守门的护卫对东方辞和薛青说道。 东方辞疑惑看向薛青:“殿下在议事?你不是说没事吗?” 薛青翻了个白眼:“说有事你会来吗?” “你这话说的,我是东宫辅臣,太子有令,怎会不来。”东方辞表示,她对太子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哼,谁知道呢,忠心或不忠只有天知道,你就等着詹士府的人口诛笔伐吧。” 薛青阴恻恻的笑。 东方辞扶额。 第一百七十章 太子的微笑 仔细一想,东方辞已经知道了詹士府的人对自己不满的原因,长长一叹,心中无语。 “走吧,区区詹士府,我还怕他们不成。”东方辞硬着头皮,故作豁达。 薛青拱手:“祝你好运。” “多谢薛大人,今日若能顺利度过此关,日后定有回报。”两人针锋相对,却没有杀气。 朝护卫招了招手,东方辞道:“走了。” 薛青却看向那护卫道:“他不能进去。” “你可管不了他。”说罢,她看向护卫道:“身体能坚持吗?想不想进去看看。” 护卫点点头。 薛青皱眉,拦着两人道:“那是断然不行的。” 护卫却沉声道:“薛青,别多事。” 听到这个声音,薛青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护卫,连忙拱手。 “嘿嘿,我就说,你拦不住他。”说罢,得意的往东岚阁而去。 尚在门外,便听到里面群情激奋。 “殿下,您不能再沉默了,再这样下去,朱阁老也会伤心的,皇上宠您,只要您出面,皇上绝对不会轻言废储的。” “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是东方辞,他是护龙一族的人,身为殿下的侍读,却不明说是太子的人,说不定已经投靠二皇子一派了。” “是啊,有张贵妃后宫说情,又有状元公二皇子府拜谒,少年心性,谁对他好,他定然就倒向谁。” “说起来也是皇后娘娘容不得状元公,才会如此。” “殿下,现在最要紧的,是防着状元公。” 东方辞站在门外,安静的听着。 东岚阁的门很宽敞,足有八扇门,每一扇都开着,里面的场景一眼便能看到底。 最里的屏风之下,太子殿下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坐在轮椅上。 他面前青袍,红袍,各种颜色品阶的嫡系都来了。 由于他们背对大门,所以东方辞看不到他们的脸,也不知道都是谁在说话。 与太子的目光对视,东方辞拱手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绝美的弧度。 正在义愤填膺的大臣们见到太子殿下的笑容,纷纷错愕,震惊,闭嘴,而后转身看向门外。 见东方辞一身藏青色六品朝服,短翅乌纱帽之下蜜色的小脸上也噙着笑容,身体微倾,行礼之后正在起身。 身姿挺拔,笑容浅淡,双臂舒展之后放下,隐隐有大鹏展翅之态。 竟然人产生一种俊雅的错觉。 太子殿下朝她招招手道:“进来。” “是!”东方辞声音洪亮回答。 在场朝臣脸色难看。 其中一个老者发难道:“原来是状元公到了,君可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不通报便直闯入这里,岂非太过小人?” 东方辞走到东岚阁内正中,轻轻一笑,朝那老者拱手道:“这位大人,正所谓背后不议论人之长短,岂非亦是小人,下官年方十四,本就是小人。” 老者气怒道:“既是小人,怎可担当大任,储君之位,怎可交与你这小儿决断?” 东方辞又朝太子殿下行了一礼道:“殿下,下臣始终是站在您这边的,忠心可鉴,绝无二心。” “过来。”太子朝东方辞招招手,东方辞穿过惊讶的朝臣,站在东岚阁最前方。 “再近前些。”太子声音温柔,眼角含笑,如画卷般清雅的脸上,点点笑意晕染。 “嗯?”东方辞歪了歪脑袋,再往前,就是一层台阶了。 “近前些,听说今日御书房前,你与刘阁老对峙,可有受到惊吓?”太子的声音越发平和了。 东方辞握拳的双手顿在当场,茫然摇头。 心道,刘阁老没有惊吓到我,太子您当着这么多心腹面前维护我,才是惊吓。 看着太子招手,她便也不好推辞,只得上前几步。 太子指了指一旁的软垫道:“坐。” “啊?”东方辞诧异,随后,伸了伸手想去摸一下太子是否发烧了,却陡然想起众目睽睽之下,生生将手抽回,躬身行礼之后,坐在太子轮椅旁的软垫上,靠近太子的脚边。 护卫,见到这一幕,面罩下的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 想也不想,大喇喇穿过愕然呆滞的群臣,走到东方辞和太子的身后,稳稳的站定,急促喘息了几口呼吸这才平稳下来。 太子诧异的看着他,对上护卫眼神的瞬间微微诧异,而后又摇头轻笑。 仿佛看穿了一切。 这一幕,被众臣看在眼里,纷纷皱眉。 “殿下,状元公虽然是皇上钦点的侍读,可也太过无礼,他的护卫更加无礼,怎能进到这东岚阁内,难道是防着您,或者是刺杀您,居心叵测,还请殿下慎重三思啊。”依旧是那个老者。 东方辞突然想起,詹士府院士名为周正,是个老顽固,同时也是曹家的远亲。 她忙拱手道:“学生见过周大人,方才小子无礼,竟当面反驳,还请大人恕罪。” 这一句话,就把周大人这等周正顽固的人,讽刺成了不能当面反驳的小人。 不等周大人说话,她又忙道:“小子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说起来您也是小子的老师,日后还请您多多提点指教才是,还有,小子绝对是站在太子殿下这边的,诸位大人尽管放心。” “你与张贵妃和二皇子交好,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东方辞撇了一眼说话的年轻七品:“与张贵妃不过是几句话,与二皇子也不过只是有些事情要了解罢了,这一点,太子殿下是最清楚的。” 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话,太子的话,他们总要相信吧。 太子点点头,道:“东方卿的忠心,本宫相信,还望你们也相信本宫。” 他一句话,顶东方辞说十句百句。 众人哑口无言,周正皱眉,顿时觉得太子太容易受欺骗,却当着东方辞的面,他又不愿意撕破脸,准备过后单独进言。 唯一没想到的是,太子竟然会如此宠着东方辞。 这又让他想起,有关东方辞的传闻,难不成东方辞真的是祸水? 一甩袖子,倒也没再针对东方辞,而是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臣等便不再多言,大家都商议一下最近储位风波吧,二皇子财大气粗,背后有张家,刘阁老,还有六部有三部都在他手里,对太子实在不利。” 周正眉毛一挑,看向东方辞道:“不知护龙一族出身的状元公,有什么好办法解决此次储位危机?” 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残志坚 “小子才疏学浅,单凭诸位吩咐。”一来就想让自己出主意,她才不想当什么出头鸟。 “皇上让你决断。”周正皱眉说道。 詹士府商议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好的方法,众人一筹莫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东方辞身上。 东方辞挑眉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跟皇上表明心迹,支持太子殿下。” 众人面色一喜。 “谁都知道你是东宫的人,你宣布没宣布,并没有太大效果,太子殿下本就得天独厚,可偏偏……”周正的目光落在太子腿上。 周正身边的老者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毕竟这是太子心中的痛,轻易不能提起。 周正只能摇头苦笑。 太子却神色淡然,仿佛没有了从前的讳莫如深。 众人诧异。 东方辞却义愤填膺道:“当皇帝又不是行军打仗,谁说,残废不能当皇帝。” 话虽然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可内容着实不好。 太子错愕:“残废……” 猛地抽了一口冷气,眼神哀伤,他没想到,自己在东方辞眼里竟然是这样的。 是啊,他是残废。 几年的颓废,他早已没有了继承大宝的雄心,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有多么强烈,因为这些他一出生就有了。 现在推着他前进的,是这些拥护他的人,他不想去争,却又不能辜负这些老臣。 他不争,这些曾经辅佐他的人,将会无路可走。 东方辞刚说完,正激愤的想说什么,头顶帽子上传来咚的一声。 乌纱帽滑稽的落下,直接将她的眼睛遮盖,最后卡在鼻子上,她只觉鼻头酸痛,瞬间泪水直流。 她去扒帽子,耳边却有一双手扶着她的帽子,正在帮她。 此等场面,满座震惊。 看着阶上三人,如此诡异的场面,不由惊愕万分。 那高大侍卫不是状元公的随从吗?怎的如此大胆,竟然敢敲主子的脑袋? 再看东方辞涕泪横流,琼鼻通红,并且鼻梁上还有鲜红的一道痕迹,狼狈的擦拭眼泪。 最诡异的是他们的太子殿下,素来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他,脸上竟然有些惊慌,双手捧着东方辞的乌纱帽,担忧的看着后者抹泪。 这场景着实有些诡异。 诡异的气氛有些让他们觉得多余的尴尬气氛。 高大侍卫被太子殿下瞪了一眼,却傲然的仰起头,倔强望天。 东方辞擦干眼泪,忙道:“我还没说完呢,虽然太子殿下是身体有恙,可却,身残志坚,心系黎明百姓,忠君爱国,素有贤名,未来在太子殿下的治下,定然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国家强大,内平宇内,外拒强敌,万国朝拜,如此盛景,就是当今陛下也无法实现,各位说是吧。” 众臣:“……” 东方辞继续道:“所以,综上所述,皇上废了太子是很不明智的。” 众臣无语,只觉得废话连篇。 “说那么多废话,关键是怎么度过眼前危机。”周正终于忍不住,面色青白一阵,没好气的说道。 东方辞揉了揉鼻子,双手虚托,耸肩道:“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如何反击,是治好殿下的残疾。” 话音落,东方辞脑袋又是一疼。 这次是拳头直接砸中脑袋的疼,她愤怒转身,瞪着护卫道:“你给我安生点。” 太子则是连忙帮东方辞戴上帽子,他觉得,有帽子护着,至少后者不会那么疼。 帽子戴在头上,东方辞觉得有点安全感。 “谢谢殿下。”她正了正帽子,满眼感激的看向温和微笑的太子。 太子苦笑。 方才因为被明说残疾的阴影和颓废,已经完全消失了。 下面传来一声冷笑:“且不说太子殿下的腿疾,东宫找遍了天下名医,就连苗槑不也没有治好。单说你御下不严,在东岚阁出尽洋相,便能瞧出状元郎胸中也没有多少韬略。” “正是,正所谓尊卑有别,你调教的侍卫如此对你不敬,你对太子殿下也是这般散漫,哪有半点规矩,与你为伍,老臣只觉没脸见人。”周正颇为赞同。 他素来规矩,见不得不守礼节之人。 “周老说得对,是我家教不严,这新得的护卫性子娇烈了些,我回去一定好好调教。”她拱拱手,一脸虚心受教。 护卫抬起手,又要去打东方辞,对上太子的目光,他讪讪收回手。 眼中尽是愤怒之色。 “瞧你这护卫也不给你面子,不如老夫帮你管教吧。”说着,周正喊道:“来人,拖下去重大20大板!” 他不敢打东方辞,可这小子第一次见面就与他对峙,可这下马威,他身为詹士府之首,是一定要立威的。 于是,最好的方法就是打东方辞的人。 “呃……”东方辞没想到这老头这么刚。 于是笑了笑,没皮没脸道:“多谢周老教诲,下人不听话,是该好好教训,随您处置便是。” 护卫低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东方辞,满眼都是被抛弃的不信。 东方辞耸耸肩,看戏道:“你第一天做我的护卫就不听话,我也只好对不起了,你就脱了裤好好受训吧。” 太子殿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容如满室昏暗中绽放的昙花,耀眼光芒,刹那芳华。 护卫摇头,坚决不从:“谁敢碰我。” 面对前来拿他的两个东宫侍卫,护卫手握剑柄,身体微微晃了晃,一时间有些站不稳,却气势雄浑。 东方辞不理会这个,而是对周正道:“多谢周老帮我教训他,接下来咱们说说太子的残疾吧。” 周正被后者尊称为周老,那可是大学士才有的尊称,脸上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些,示意东方辞直接说。 “不是小子不相信大家,冒昧多嘴问一句,在做的都是自己人吗?” 周正扫视一圈,点点头:“没错。” “好,苗槑为殿下看过,他说能治好,所以大家齐心协力扛过这一段时间,危局随时可以解。”东方辞自信满满。 说话间,她身后的护卫已经将东宫两个侍卫,打倒在地,他依旧顽强的站着。 “太好了,太好了。”众人欣喜,宛若重生一般。 第一百七十二章 糊里糊涂 所有人难掩脸上的喜悦之情,就连周正都有些难以控制的想大声呼喊几下。 激动之下,他跪下磕头,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激动:“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众人也忙随着他跪下:“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东方辞却悄无声息的往一边挪了挪,免得被那么多人跪拜。 等众人稍稍平静了,东方辞道:“现在诸位可定心了?” 周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嗯,定心了。” “那就劳烦诸位回去吧,有些针对太子的攻击,还请诸位劳心应对。” “好,好。”众人纷纷点头。 周正等人欣喜之下,也没有计较依旧站着的护卫,那厮虽然一身黑衣的站着,却也难掩高傲之色。 原想就这么放过他,毕竟太子的腿疾能治好,全靠东方辞身边的苗大夫。 可与众人一起离开东岚阁大门,他下意识的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却陡然怔住。 只见东方辞一手搭在太子肩膀上,一手扶着轮椅的椅背,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太子仰头看着他,两人的距离,超越了君臣,古怪而又令他心中忐忑不安。 那黑衣侍卫却不耐烦的看着他俩,突然伸手去抓东方辞搭在太子肩头的手,将之拿开,眼神严肃的似乎在训斥。 周正眼角抽搐,秩序颠倒,尊卑不分,而太子殿下竟然宽仁的看着。 想起有关东方辞的不好传言。 周正忙折返回去,站在三人面前,行了一礼,半晌他道:“殿下,等您的腿治好了,也是时候该与曹家小姐成婚了,她等了您几年,被人嘲笑多年,还请您多怜惜与她。” 此时,太子已经端坐,东方辞也恭敬站在一旁,至于那护卫,则是虚弱的冷汗直流。 “本宫自有打算。” 这话没有正面回答,甚至有些抗拒周正的意思,周正神情陡然一凌。 “殿下,状元郎虽才华过人,但毕竟只是臣工,还望殿下不要被其外相所惑。” 太子沉默。 东方辞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她这个外相有什么能被迷惑的。 她都丑成这个样子了。 这周正对太子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又不是皇帝,怎么会在乎自己的容貌。 这个老不修,她现在是个男人,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在她分神期间,周正又对她说:“状元公,整个大盛都知道你的长相得天独厚,深得皇帝宠爱,太子面前你可不能行妖狐手段,迷惑君王。” “啊?”东方辞愕然,果然被她猜中了。 “周老,我是大丈夫,您再瞧瞧我的长相,您觉得我能用妖狐手段?”东方辞十分错愕。 “你不用最好。”周老眼神乜斜,很是瞧不起。 东方辞“呵呵”干笑两声道:“好吧,多谢您高看,我喜欢女人,已经要大婚了,绝对不会勾引……咳咳那啥的。” 她话说的十分直白,义正言辞。 她却没有注意到太子殿下深深长叹,水墨画般的眸子里,点点失望晕开。 而这一幕,却被护卫和周正看在眼里。 两人几乎同时,长长一叹。 同样的担忧,担忧的原因却并不相同,两人长叹之后,对视一眼,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记住你的保证,老夫就先告辞了,至于你这位护卫,东宫之中还请收敛点。”虽然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可周正还是一脸严肃的说了。 早早将这些苗头压下,算是警告吧。 看着周正离开,东方辞伸了个懒腰,叹道:“终于把这些人给送走了。” 揉了揉脖子,很是疲惫的扩胸舒展身姿。 “把我叫来就为了应付这些老头?也没见他们怎么为难我,翻来覆去就这些话,更没见这些人有什么高见,太子殿下,您怎么养了这么一帮庸才呢。” 太子颇为赞同的点头:“确实庸才,连我真正心思都拿捏不准,实在庸才。” “殿下,您也别灰心嘛,我方才说的是真的,您的腿真的会好。”东方辞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护卫又是一顿目光凌迟。 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又要往东方辞脑袋上戳。 东方辞躲开,而后颓然坐在蒲团之上,只觉得鼻梁上一处越发酸麻疼痛,不由幽怨道:“皇甫赟,你脑子抽筋了干嘛总打我,亏我昨天救了你的命。” 撅了撅嘴,看向太子道:“你家这兄弟真不像你,没心没肺。” 护卫拿掉黑色面罩,狠狠戳了戳东方辞的乌纱帽,嘴唇惨白,虚弱道:“有些话你不该说,还有,我是为谁伤的?” 那两个被他打退的侍卫见眼前之人竟然是三皇子,忙搬来软座,小心伺候。 “你是为了撇清你的嫌疑。”东方辞回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见他们两个吵闹,太子心中一抽,生平第一次升起了羡慕之心。 三皇子摆了摆手,朝太子道:“哥,东方辞此人最善蛊惑人心,您可千万不能被蛊惑了。” 他目光晶亮,虽然疲惫却意有所指。 太子目光微敛,苦笑摇头。 心中暗戳戳的想着,他若是蛊该多好。 “还能不能有点君子之风,做什么指桑骂槐,你对我不满明说就是。”东方辞扁扁嘴。 自从知道三皇子是凌云霄,她就忍不住的想与之斗嘴。 就算没了心底的一点盼望,她也不想以一种干巴巴的模式相处,左右只有两年,混着混着就过去了。 “发生了什么?你们两个怎么这般狼狈?”太子好奇的目光在两人是身上打量。 东方辞苦笑道:“先不说这个了,太子殿下,您跟朱阁老的关系如何?” “为何如此问?”太子挑眉,眸中淡淡苦涩。 “若您跟朱阁老关系好,朝堂上有他一力擎天,您再养好身体,我把师父请来帮你授课,届时朝野上下,朝内朝外拥护者众,必然保您直登青云,如何?” 太子清风明月般笑了笑,不语。 他想站起来,不是因为太子之位。 “不行?那还有第二套方案,我想了许久,您痊愈为前提,立刻大婚,我会请告诉皇上我的选择,并请您辅政,军方我会请李家暗中相助,朝中就看殿下的魄力了。” 太子依旧未答,目光却幽深起来。 东方辞挠头:“还不行啊,还有第三套方案,这个方案我本来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用的,万一殿下的腿治不好,或许能帮您保全您身边的从属之人。” 这是她想了良久才想出来的方法。 太子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咦,我尚未说第三套方案的详细,您怎么就点头了?”东方辞奇怪。 心中猛地一动,微微诧异。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兴致缺缺的太子 她想到了眸中可能,上下打量太子身姿,心中明了。 残废之躯多年,曾经就算有雄心壮志,怕也早就湮灭在这枯槁般的东宫里了。 他会心灰意冷也是正常。 便道:“第三策,颇为被动,您的残疾治不好,日后朝中若有攻击,全靠着皇上的怜悯,将下面的人交给朱阁老,保存实力。若有朝一日真的废储,殿下封王自也能护着他们,三殿下自立门户,搅乱局势,以便太子被废,殿下能护太子周全,如此可行?” 三皇子本就虚弱的坐着,听着越来越不对劲儿,伸脚猛踢她,表情肃然微冷:“昨日你要与我说对策,我便知道你没安好心,谁知如此放肆。” 东方辞苦笑,缩了缩被踢的小腿,随意拍了拍上面的脚印,声音低沉道:“我素来是个悲观的人,遇事先想最坏的结果,第三策虽然不好,可也是事实。” 太子深有同感。 学会了一个新词名为悲观。 看了看门外微黄天色,太阳西下,落日余晖,迷蒙沧桑。 “时间差不多了,两位快些定下计策,也好安排接下来的事。”东方辞揉了揉鼻子,只觉得鼻梁那处微微碰触便疼痛不已,她得赶快回去上药。 太子见她颇有不耐,扫了满脸愤怒的弟弟一眼,道:“我属意第三策。” “大哥!”三皇子连忙打断太子的话。 太子却伸出右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叹道:“赟儿,虽说残疾能治,可这么多年的颓废让我不敢有绝对的把握,这皇位是我的还是你的又有什么所谓,我们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若天命不与我,你我奈何?有你,总不至于落在老二手里,皆是妄说是我,便是母后宁儿也没什么好结局。” 东方辞表示,此言十分有理。 附和道:“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二皇子处不可不防,为将来计,其实第三策才是最周全的。” “你知道什么?”三皇子指着她的鼻子斥道。 脾气不敢对太子发,只能落在东方辞身上。 东方辞无语,耸耸肩不搭理他。 太子道:“他说的没错。你我兄弟扶持,才是长久之计。” “大哥,我坚决不同意,我不出面,站在你的阵营里,一样能应付那些名刀暗箭,保护你的心腹,何必让我自成一派。”三皇子抵触。 东方辞瘪瘪嘴,心道一声虚伪。 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东方辞岂能看不出。 他四处游历,大盛朝哪里没有留下他的踪迹,当初雷州相遇,他说是去寻仙的,凌云霄的时候她信了,可如今,想起南海水军和南洋驻军的总督名为胡仙,她便明白,三皇子刻意去雷州,是为了招揽兵将的。 威国公李家坐拥数十万雄兵,分列北疆和西陲边境,朝中也有无数手下将领可堪调用,无人能动摇他们的心智。 于是,三皇子便将主意打到了东南水路两军无主之兵。 想来是收获颇丰的。 心中想着,却听三皇子提议道:“大哥,依我看,前两策合为一策,曹家是父皇给您的兵权,手握京郊御林军,手下三万精兵戍卫京都,曹姑娘又对您情根深重,只有如此,您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 “文有朱阁老,武有曹家,再收揽一些学生士子,重聚民心,有我护航,必定万无一失。”顿了顿,他看向太子道:“大哥,别的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看到你痊愈。” 太子泼墨般的眸子闪了闪,不忍打断他的话。 东方辞见此,长叹一声道:“那就这样定了,第一第二条方案合并,倒是急不来。” “原想着第一条应急,第二条稳健,第三条中庸,微臣知道两位殿下感情好,那么就缓缓来,我瞧着陛下对太子心底里还是维护的。” 三皇子挑眉,锐利目光朝东方辞扫来。 东方辞嘴角微微勾起,一幅万事了然于胸的睿智,“就这么定了。” 太子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默然不语,宛若一尊安静质朴的神像。 东方辞终于舍得从软垫上站起身来,拱手告辞道:“万事已定,我就先告辞了。” 太子和三皇子点点头,算是允诺。 出得东岚阁门来,薛青连忙跟上,两人平静走到东宫门口。 方才抬脚跨门槛,正撞上一个令人惊艳万分的绝美女子,东方辞收回脚,为她让路。 这是曹佩儿,与太子已有婚约的太子妃,身份尊贵不说又对太子一片痴心,未来的中宫皇后,东方辞不敢怠慢,连忙行礼。 “见过曹姑娘。” 清秀淑雅如敦煌壁画中走出来的女子,身穿绛紫锈红的外衫褙子,靛蓝腰佩流苏,草青云肩,四种本应该跳脱的颜色,在她身上却十分鲜亮,高高的飞仙髻,若她此时手抱琵琶,东方辞都以为看到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仙女。 曹佩儿看到东方辞,欣喜的脸上更是堆满笑容与期待,她盈盈下拜,急声细语道:“状元公,京中传开了,听闻太子殿下的腿能治好,究竟是不是真的。” 东方辞微一错愕,点头道:“是真的,在下曾问过苗槑,有九成把握能治好。” 曹佩儿微微后退,长吁一口气,欢喜之色喜于言表。 此时她是千金贵女的打扮,早已没有了宫女的质朴,身上金银首饰,虽然不显眼,却是有家底和品味的家庭才能用得起的,华贵中透着古朴,蕙质兰心中带着天仙之韵。 东方辞喃喃:“没想到京中这些闲话消息传播的如此之快,那帮朝臣走了不到两盏叉,便已人尽皆知了。” 对这消息传播的速度,东方辞感慨莫名。 现在虽不是信息时代,可却依旧迅猛的令人咂舌。 曹佩儿再次行礼:“多谢状元公救治维护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日后定当报答。”说罢,她便迫不及待的往府内走去。 她身后两个丫鬟则是安静的站在院外,望着小姐的背影,不敢进去。 东方辞也看着曹佩儿的背影,躬身行礼。 薛青做了个请的收拾,笑着为东方辞引路。 东方辞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倒是奇怪,来时你火气冲天,怎的现在如此恭敬周到,前倨后恭,实在反常,这是为哪般?”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偷听的秘密 薛青“嘿嘿”笑了两声,连忙作揖道:“老夫错怪你了,先前听闻你不直言支持太子,以为你不忠心,现在知道状元公您竟然为了太子,想出那么多计策,老夫佩服的恨,以后不会了。” 实际上他看出来东方辞对太子没感觉。 况且计策定下,等太子身体康复,大婚之后便断了对东方辞的念想,他心中欢喜。 且瞧出东方辞似乎与三皇子有那么点暧昧不清超越君臣朋友的关系,稍稍放下心来。 如此,他看东方辞的眼神,也没那么排斥了。 面对薛青的作揖,她领受了,笑道:“所以啊,咱们都是太子的人,你别被人挑拨了。” “是,是。”薛青笑着回答。 东方辞见他表情笑容,欣慰开心不是作伪,便也淡淡笑了笑,拱手上了马车。 两个人来,一个人走。 小山看了看东方辞身后,随意问道:“老爷,您的护卫呢?不等他了吗?” 东方辞摆摆手:“不等,走吧。” “哦!”小山一甩马鞭,虽心中不解,却没有多问。 东方辞却主动跟他解释道:“我将他送给太子了,日后有人问起,切不可说出去。” “小的知道了。” 曹佩儿一路急走到东岚阁,听到里面有争吵之声,她连忙顿住脚步,站在廊下整理一下衣容。 双手端庄雅静的放在身前,脚步轻缓,步步生莲,从容的走过去。 刚走到门旁正准备转身入内,却陡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暴喝。 “哥,你不能喜欢她。” 是三皇子无奈却又强硬的声音,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大哥争吵。 “为什么?”声音平静,波澜不惊,声音中却有万事了然于胸的淡然。 “哥,她究竟哪里动了你的心?”三皇子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东方辞那样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甚至无趣之极的人,究竟是哪里讨人喜欢。 “你不喜欢他吗?瞧你们斗嘴,似乎颇为喜欢。” “哥,我跟她是过命的交情,我当她是朋友,是兄弟,没别的心思。”俊美苍白的脸上,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曹佩儿往门旁挪了挪,心中震惊不已,这两位皇子素来兄谦弟恭,从未有过如此大声说话。 更令她震惊的是,太子殿下竟然喜欢上了别人。 “所以为何我不可以喜欢他。” “你已有未婚妻。”三皇子虚弱不已,有些无奈。 先前察觉到大哥对东方辞的心思,他还为东方辞高兴,毕竟东方辞这厮,终于算是有人喜欢了,可转念一想,大哥已经有了未婚妻,而东方辞此人断然是不会做小的。 若两人有感情发展,对大盛朝,对太子之位,对曹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等东方辞这个什么都没看明白的愣头青走了,他才点破。 太子沉默。 “她也有未婚妻。”虽然觉得古怪,可三皇子还是如实说。 声音与他的脸一样苍白。 曹佩儿蓦然瞪大眼睛,如遭雷劈,有未婚妻是何意? 太子喜欢的人竟还是个男人? “苍天啊……” “这又如何呢,这无法阻挡我的喜欢。”太子浅浅一笑,如画卷之上盛开的浓墨重彩。 “她喜欢女人。”三皇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无比干涩。 他遇到的这都是什么人啊,不是女人喜欢女人,就是男人喜欢男人。 没一个正经人。 突然觉得心好累。 “他看我的眼神会发光,灵动,自然,纯真,没有怜悯,没有同情,他甚至会当着我的面说我残废,他是唯一将我当朋友的,让人怎能不倾心,若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放不下,母后和你们两个,也就只有他了。” 磁性的声音说出最平静的话,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格外生动。 温文尔雅,目光温润,绝世姿容之上前所未有的笑容。 三皇子几乎错愕的不认识他。 “大哥……”他不知道该怎么再劝说了。 大哥从来温润和气,可却性子坚定从来也没有人能拗的过他。 东岚阁里一阵安静,兄弟俩四目相对。 最终三皇子敛目长叹,不再坚持劝说。 良久,太子声音轻柔道:“别告诉他。” 三皇子挑眉:“我跟她不熟。” 顿了顿他又恨恨道:“我跟她有仇。” “他去你府中扇了你两巴掌,也算有仇,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太子温和调解,很显然并不知道之后的事情两人已经都不放在心上了。 “大哥你知道了?”三皇子诧异,被人打了他并不觉得羞愧,反而十分坦然。 “那日他从东宫出去,转身便去找你,身边正好带着雾影。” 三皇子皱眉:“您不该将雾影给她。” 太子摆摆手道:“我累了。” “……”三皇子无语。 “行吧,累了就累了,以后会更累。”长长伸了个懒腰,牵动伤口,他皱眉,忙喊伺候的侍卫道:“给我也找把轮椅来。” 曹佩儿满脸震惊,单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而后奋力往来时的路跑去。 绝美如仙的女子,泪水盈盈,飘带衣衫裹了风般凄美。 她听到了秘密,可她也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说的那人是谁。 东方辞。 先前的感激瞬间化为一片冰凉,汹涌的心宁静死寂,强压着泪水,她夺门跑出东宫,难掩心中悲伤,躲在马车里痛哭失声。 凉月如水,为夏日慕得一袭清凉。 奢靡如云间天宫,富贵无匹的奢华豪宅内院,描金挂玉的房间里,一屋子莺莺燕燕围着一个中年妇人,诉说着什么。 片刻之后,夫人猛地拍了一下红木镂刻小方桌,愤怒道:“他竟如此不给脸,欺人太甚。” “母亲,那东方辞霸道的很,张蓁蓁那贱人与他甚是恩爱,对我们很是冷淡,我们为什么要帮她,今日让我丢了好大的脸。”张敏双手揉着雪团,眼神怨毒。 张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柔声安慰道:“丢脸也要忍,当初你就该让李家的狗咬碎了雪团,救它作甚,雪团若死,必有人替你收拾他,是你自己吓破了胆,拿不住把柄,以后多长些心眼。至于让你忍,是你姑姑的吩咐,他是护龙一族的人,用处颇大,若日后你表哥登上皇位,咱们张家日后的荣耀将会更上一层。你可明白?” “女儿明白,为了表哥,我忍。” “嗯,学会稳重和隐忍,何愁大事不成。”张夫人欣慰点点头,华贵的脸上略显阴沉。 张敏恨恨道:“姑姑说不能动状元公,可没说不能动张蓁蓁,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也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等着瞧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飞来横剑 张夫人知道自己女儿气性大,对于女儿的狠话,也没有多加斥责,缓缓道:“别留下痕迹。” “女儿省的。”张敏点点头。 屋内其他的姑娘们看着这两人,纷纷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张家当家作主的便是夫人,他们也都只能附从。 众女子离开张夫人房中,聚集在张敏花厅内讨论如何下张蓁蓁面子。 唯独其中一个略显娴静的女子,默然不语。 “兰玉,你怎么不说话?”众人都说的热火朝天,张敏看向唯一一个不合群的,沉着脸发问。 兰玉茫然抬头,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啊,所有的法子都被各位姐姐们说了,我实在是没有……” “事到如今你必得说一个。”她身旁的小姑娘,忌惮的看了一眼张敏,小声说道。 张兰玉红着脸,半天嗫嚅道:“不……不如抢了状元公的喜爱,让张蓁蓁成为弃妇。” 众人愕然,而后讶异的看着她半晌。 “这是什么好法子,且时日长久。”张兰心小声反驳,同时也是在维护张兰玉:“你这法子确实不好。” 张兰玉羞涩一笑,小声道:“我,我只是这样想的。” “那你脸红什么?”张兰心好奇。 张兰玉低头,脸色更红了。 张敏短暂愕然之后,眼睛一亮道:“这倒是不错,姑姑和母亲一直想拉拢东方辞,让东方辞爱上咱们张家的人,成为咱们张家的女婿,岂不是两全其美,既得了状元公,又伤了张蓁蓁,日后东方辞还得对我张家唯命是从,哼哼。” 想到这里,她得意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一片美好前景。 众人短暂错愕,连忙恭维。 张敏打量着张兰玉道:“这几件事就交给你,我瞧你是喜欢东方辞的。” “我,不,妹妹不是……”张兰玉结巴半晌,脸色红透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小女儿扭捏害羞的姿态,却已经展露的明明白白。 众人也都瞧出她的心思。 “姐妹们都听着,这可是好事情,等东方辞成了咱们张家真正的女婿,还不是任我们扭捏,兰玉你放心,我不生气,后日你打扮好些,我这儿有些漂亮的手势,你挑选几件,姐妹们会帮你的。”说道这里,她表情格外阴森的笑了。 兰玉听着笑声,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 她便是害怕张敏生气,气她竟然会喜欢东方辞,所以才不敢说她一眼便喜欢东方辞那霸道嚣张的举止和对张蓁蓁的温柔,可如今,张敏还是生气了。 瑟瑟的低头不敢再说话。 反倒是张敏兴致极好的开始与众人讨论如何拆散东方辞和张蓁蓁。 皇宫深处,养心殿里,皇帝批阅完最后一个奏折。 “皇上,后日公主要开茶会,选定了玲轩阁,特来请您允诺,公主说帖子都发出去了,您必得答应。”高公公送上茶水,恭敬的说道。 皇帝定了定神,摆摆手道:“随她,她只要不胡闹,多与京中官眷来往些寻个开心就由她去吧。” “皇上,她……” “嗯?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宁公主邀请的是张榛榛。”高公公声音略显干涩,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是否需要奴婢派人看着点,免得……” “免得什么?打起来吗?” “说不得要打起来。” “不必!”皇帝摆摆手,饶有深意道:“江南第一才女,自然要有些才能,方能配上朕的状元郎。” “是。”高公公点头。 “出去告诉宁儿,朕今日累了就不见了,需要什么只管去内务府领即可。”皇上抿了口茶,无奈摇头。 高公公出去。 皇帝苦笑:“不死心的丫头,垂死挣扎。” 这日,清风暖阳格外舒爽,东方辞与张蓁蓁皆穿着一身素白。 张蓁蓁交领襦裙外套雪白绸纱褙子,上绣点点白色茉莉花,乌黑长发秀美靓丽,发间除了一根素色银簪之外,还有一朵雪白绢花,素雅俏丽。 东方辞则是一身书生袍,同样雪白的稠纱外袍,胸口衣角雪竹,远远看去并不显眼,可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内中锦绣。 当两人在重华门外下了马车,这是皇宫西侧的一个小门,平日里是供贵眷进出的,一侧还有一个小角门,供出宫采买。 公主办茶宴,并只是小事,因此,不能从正阳门入。 重华门外,宁公主的管事宫女流星在外迎接,门外马车排成长队,打扮华贵的少女们纷纷下了车,等在门口。 只待过了检查搜身,便可入内。 东方辞掀开马车,白衣黑面十分惹眼,看了一眼外面纷纷瞧过来的目光,颇有种明星跟粉丝打招呼的错觉,朝大家挥了挥手,算是行礼。 转身拉着张蓁蓁的手,两人并肩站在马车之上。 东方辞道:“这就是皇宫,一会儿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 张蓁蓁柔顺的点点头,众目睽睽之下,被东方辞牵着手,小脸微红。 东方辞跳下马车,而后转身身手去扶张蓁蓁。 两片白衣如云,素白淡雅,在这一群环肥燕瘦,七彩斑斓的少女之中,显得十分高雅如仙。 “哇……他们两个般配啊。”一个小女孩儿,看着这养眼的一幕,实在转不开眼睛。 “都说俏不俏,一身孝,白衣真的好漂亮。” “他们好恩爱啊。” 再美再养眼的场面,总有人不喜欢,反驳的声音总是少不了。 “尚未成婚,男女授受不亲就拉拉扯扯,还共坐一辆马车,有辱斯文,有伤风化。” “就是,青天白日的,没教养。” “也难怪,他们都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山野村夫,哪里会注意什么规矩。” 东方辞的手,刚刚拉上张蓁蓁柔软的小手。 耳边的声音两人都没有在意,若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他们还活不活了。 正拉着张蓁蓁下车间,东方辞突然目光一凌,陡然拉着张蓁蓁的手,往自己面前一拽,而后抱着张蓁蓁转了几个圈,这才稳住脚步。 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惊呼。 “哇……好帅啊……” “好俊俏的伸手。” “果然有伤风化,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东方辞抱着张蓁蓁,目光锐利的看向身后,一柄乌黑长剑“铮”的一声刺入一旁的马车车盖上。 转身看向长剑飞来的方向,几个锦衣男子,神采飞扬的骑马而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谁的下马威 见到这几人,东方辞眼睛微微眯起,将张蓁蓁护在身后。 “啊……”众女看到那长剑铮铮,顿时惊叫着躲闪,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公子,怎么回事?”张蓁蓁惊吓之余,看向东方辞。几个呼吸间,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毕竟是经历过刺杀的人,比寻常女子多了刚毅沉稳的味道。 东方辞握了握她的手,道:“没事。” 她方才跟张蓁蓁说过,皇宫之内她在没有人能伤害蓁蓁,转眼打脸的人就来了。 她就这么霸道的站着,目光平静的看着那娇纵的几人。 马车里,零陵和彩霞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零陵十分绅士的护着彩霞。 二皇子为首的几位皇子,身边还跟着几个浪荡公子,疾驰而来。 “吁……”二皇子勒马,俊美的红棕马抬起前蹄,几乎人立而起。 马蹄差点落在零陵身上。 少年嘴角微勾,瞬间出拳砸在马胸口之上。 “唏律律”一声嘶鸣,马儿前蹄生生转九十度的弯,重重砸在地上。 如此剧烈的动作,险些将二皇子摔下马背。 “零陵!”见零陵还要出手,东方辞连忙唤他:“下来。” 四皇子邪邪一笑,当先朝东方辞拱手道:“状元公,抱歉了,刀剑无眼,跑的急了剑飞出来了,没伤到你吧。” 众人稍定,紧接着便听到四皇子这句话,当即几乎同时翻了个白眼。 剑身入木三分,力道之大,足矣砍死一头牛,他竟然说失手? 太不要脸了。 东方辞笑了笑,反手拔下乌黑长剑,放在手中掂了掂,挑眉平和道:“好贱!” “父皇钦赐的,自然是好剑。”四皇子伸手,就这么站在马上,大刺啦啦道:“给我!” 见他没明白自己话中意思,东方辞揶揄一笑。 一手托着剑柄,一手托着剑身,边走向四皇子,边说道:“剑乃君子之器,乃百刃之首,寻常人,却是很难驾驭。” 四皇子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东方辞原本托着剑,走了两步却突然不想走了,于是,握着剑柄,剑尖指向四皇子,勾唇一笑冰寒无匹。 而后她就这么轻轻一挥,又往前一送,剑柄脱手,长剑冷光一闪,刺向马上四皇子。 “啊……”四皇子慌忙阻挡,身体后退,惊惧仓促躲避间竟直直从马屁股上掉了下去。 一屁股摔在地上,荡起一片尘土。 “嗷……”少年狼狈的坐在地上,嗷嗷大叫。 哪有一点点的皇子的气度。 就在他摔在地上的一瞬间,那乌黑长剑,畅通无阻的落入剑鞘之中。 “铮”的一声之后,终于归于平静。 在场众人纷纷嗤笑,女子们更是转开脸去,不忍心看到四皇子不雅的样子。 东方辞重新拉起张蓁蓁的手,朝零陵招招手道:“你们两个下来吧,堂叔,把马车赶到角落里等我们。” 今日,知道要进宫,零陵特意没有拿他的霸王枪,如若不然,方才二皇子的马,早已一枪双洞,血染重华门了。 彩霞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姐面前,扶着她的手,身体仍旧瑟瑟发抖:“吓,吓死我了。” 刀兵血腥,这样的事,不管遇到多少次,她都害怕的要死。 众人这才看到马车里原来还有两个人。 东方辞安慰她们主仆道:“没事的,他们都是花架子。” 说着,东方辞替张蓁蓁理了理她额角的碎发,轻柔地拨到耳后。 “光天化日之下,有辱斯文。”又有不和谐的声音看不下去了。 “你,方才就是你,说他们孤男寡女坐在一个马车里,有伤风化,可人家书童和婢女都在马车里,别说他们是未婚夫妻,就算是不相识的公子小姐,有婢女书童同坐,便也合规矩。”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点头。 “你又说他们搂搂抱抱,人命关天,救人是第一反应,他们本就是未婚夫妻,事急从权,有什么不该。” “没错没错。” “还有,状元公不过是顺了顺张小姐的发丝,你又在这里说项,终究他们是未婚夫妻,又没有逾矩,与你何干?你是不是羡慕嫉妒了?” “肯定如此。” 那反对的女子被众人怼的哑口无言,面色羞红之下,慌忙往后躲去。 背对众人,肩头耸动,似乎在哭泣。 众女见她哭了,也没有得理不饶人,纷纷看向东方辞与张蓁蓁,眼中难掩羡慕。 东方辞忙行礼道:“多谢诸位小姐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那口齿伶俐的女子站在最前面,娉娉婷婷行了一礼,娇俏抬头道:“东方公子,小女子李如玉,家父是庆国公,早听哥哥说起您,今日一见,果然人品贵重。” “庆国公?”东方辞一愣。 李如玉眨了眨眼睛,目光灵动而娇俏,又透着几分调皮。 东方辞猛地拍了一下额头,笑道:“想起来了,你哥哥是李玉成,在下订婚那日,数他灌在下酒水最多。” 她说着虽然轻松,可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如玉调皮一笑:“没错,我哥哥最喜欢捉弄人。” 众女已经围上来热闹纷纷的询问着。 这些女子,有些是王家的亲戚,还有公主朋友,还有一些素有美名的人,总体来说,宁公主邀请的人,都不是敌人。 因此,这些人对东方辞大多都很好奇。 同时看向张蓁蓁,多有替她担忧的情绪。 毕竟宁公主爱慕东方辞,满京城里,谁人不知。 而今日这茶宴,据说是为张蓁蓁而开的,众人猜测公主心思,大多不看好。 这边热热闹闹。 那边乱作一团。 侍卫们统一下马,慌忙的将马群之中的四皇子捞起来,生怕马儿的蹄子不小心践踏了这位尊贵却狼狈的皇子。 四皇子又哭又嚎,撕心裂肺。 二皇子面色难看至极,他本想给东方辞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这下马威落在了自己身上。 “哭什么,不嫌丢人吗?起来。”二皇子厉声呵斥。 “二哥,我感觉我快死了。”四皇子姿势像是劈叉的鸭子,姿势十分怪异。 二皇子无奈摇头,又愤怒转身,看向如被众星拱月般围着的东方辞。 心中愤愤不平,咬牙切齿道:“东方辞!” 声音阴沉,仿若有无数的刀光剑影迸射而出。 “二哥,您别忘了母妃的话,她让我们亲近东方辞。”九皇子怯怯的拽了拽二皇子的衣袖,弱弱的提醒。 心中庆幸,还好,方才的话,东方辞没有听见。 尚有余地。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二皇子的威胁 二皇子看了一眼失控的场面,只片刻,他和老四同时被欺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身旁一文弱白衣书生,见他面色难看,当即劝道:“殿下若想登上至尊之位,必须争取东方辞的支持,大丈夫能屈能伸,您若笑脸而去,东方辞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给你难看。” 二皇子强压怒火:“等我登上至尊之位,一定要撕了他。” 白衣书生笑了笑,若有所思道:“前日东方辞先是与刘阁老争执,打了贵妃娘娘的雪团,又与张敏等人起了冲突,除了对您前些日子放出的流言心中不满之外,也有评测您肚量的意思,所以,您现在必须表现的宽仁贤德,才能真正将他收服。” 二皇子略一思索,觉得有理,却又不安道:“闹成这样,还能收服他吗?” 不禁怒气消散,他反而担心自己无法收服对方。 白衣书生摇了摇头道:“他有脾气,有野心,便能收服。” “好。”整理一下衣服,二皇子信心大增。 四皇子捂着屁股,十分狼狈的站着,恨恨道:“可我的脸面呢?” 白衣书生折扇轻摇,诡异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我就等着看报仇。”四皇子无奈。 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便不再多说。 二皇子深呼吸一口气,嘴角绽开一抹微笑,带着一行人推开人群,往东方辞的方向走去。 东方辞早就注意到他们,虽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却一眼认出了二皇子左手边的白衣书生,正是那日在二皇子府中,见过的漂亮仆从。 白衣飘飘,折扇轻摇,胸有成中,潇洒倜傥,竟将一旁二皇子的风采都盖下去了。 二皇子面带微笑,跋扈的少年收起了所有的嚣张与傲气。 似乎从来没有做过低声下气的事,他面色微红,像是个娇娇切切的小媳妇,却仍旧用自认为风雅的步子,换换走到东方辞面前。 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诧异的看着笑容僵硬古怪的二皇子。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落针有声。 东方辞见他如此,便已猜到几分他的心思,为了缓解尴尬,她缓缓抬手。 见她抬手,二皇子猛一紧张。 他身后的侍卫,顿时拔剑,瞬间,剑拔弩张。 贵眷们纷纷掩嘴,满脸惊恐。 东方辞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双手握拳,拱手道:“原来是二殿下来了,请恕下臣无礼,下臣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后长长躬身。 众人愕然。 东方辞那一幅像是刚刚看到二皇子一样,旁若无人的行礼起来。 尽管对方剑拔弩张,而他却岿然不动。 愣是将紧张的气氛,消无声息的化解。 只是这局面,显得二皇子格外尴尬,让人一眼便看出他的格局,小的可怜。 在白衣书生的示意下,侍卫们纷纷撤回长剑。 东方辞身后的一众贵女也似乎才想起要向皇子们行礼似的,齐齐行礼。 “见过诸位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起来吧。”二皇子觉得,他的脸有些发烫。 东方辞抬起头来,气韵优雅,平静端方,白衣飘飘,扫了一眼同样白衣飘飘的白衣书生一眼,眼中毫不掩饰好奇。 今日重华门前三位白衣,唯独那白衣书生的姿容与气度,颇有指点江山的韵味。 “方才是个误会,没想到马儿失控,长剑脱鞘,状元郎没伤着吧。”二皇子柔声关怀,那真挚的目光就像是东方辞的哥哥一般,要多关心有多关心。 “没有。”东方辞浅笑。 “没想到状元郎竟然身怀武艺,方才那一剑,多亏状元郎,才会如此漂亮回鞘。” “二殿下过誉了,不过是跟着会的人,学了些旁枝末节,雕虫小技而已。”说着,她看了看重华门,笑道:“二殿下有事吗,宁公主邀请下臣参加茶会,若殿下没有吩咐,下臣就先告辞了。” “吩咐是没有的,状元郎现在身份贵重,肩负考核皇子只责,本王想着,既然要考核,总要让你见到人不是。”二皇子笑容润和,很是平易近人。 东方辞点点头:“皇上的旨意下臣自然省的,只是这并非只见一面便能看透的,所以下臣有空,回去拜访诸位皇子。” 那日皇帝让她考察诸位皇子的事,人尽皆知,她也没什么推脱隐瞒的。 只是考察皇子这种事,也没有人像她这般承认的如此磊落的。 给人一种没什么心机的感觉。 二皇子抿嘴,一时间有些呆滞,对方如此忐忑,到让他无法拉拢。 白衣书生却突然拱手插嘴道:“我们殿下在皇家马场准备了一场马球赛,邀请了诸位皇子和青年才俊,不止状元公可否赏脸。” 东方辞的目光再次留在他身上,拱手问道:“这位是……” “在下诸葛云山,先前在二皇子府中,曾经见过的。”俊颜含笑,让人如沐春风。 东方辞仿佛刚刚想起来,“哦”了一声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不知阁下可有官身?” “不才高举不中,尚是秀才。” “这样啊,你还小,以后多努力,会考上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哥们似的,给对方打气。 竟然像是不曾听到他先前的话一般。 “这个……二皇子,还有诸位皇子,时间不等人,下臣不得不入宫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说着她拱手告辞。 二皇子笑了笑道:“正好本王也要入宫,不如一起吧。” “不敢不敢,殿下您入宫想必是有要事,我等不便打扰……” 谁料东方辞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二皇子凑上前来,凑近东方辞耳边,脸上微笑,声音阴厉道:“若你拒绝,江南的事,没有人会帮你,还有你的小书童袭击本王的爱驹,你是父皇宠臣本王伤不得你,可他就不一定了,或者说,就凭你身边的几个人,也能阻挡本王和张家的明枪暗箭吗?” 他声音很小,众人听不清他的话,只看到他在笑。 纷纷好奇这两人在说什么。 东方辞面色骤然一冷,心火上涌,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厮扇会她娘的肚子里。 可想想江南的孔立,再想想张家势大,他一个人尚可应付,但却不得不考虑张蓁蓁的安危。 压下心中的怒火,她明媚一笑,点头道:“既然二殿下盛情相邀,马球会,下臣定然准时到场。” “好,太好了,七日后,状元郎你可千万别忘了。”别忘了这三个字,充满了威胁。 目光挑衅的看向张蓁蓁,显然是告诉东方辞,若不去,他便要对张蓁蓁动手。 “定然不会的。” 二皇子得到肯定的回答,嘴角噙着得逞的朗笑,招呼着众人走了。 东方辞站在原地怔了怔,若无其事的往重华门而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曲水流觞的奢靡 “诸葛先生,你说再多的好话也无用,还是没有本王的威胁有效果,你看,东方辞这不是服从了吗?”上了马,二皇子意气风发,得意打马,又恢复了那个嚣张恣意的样子。 诸葛云山摇摇头,目光黯然。 “就是,二哥,我看那小子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如若不然,哪敢给我们脸色看。”四皇子对东方辞的敌意,来自下毒与丢人这两件事中,怎么看东方辞都觉得不顺眼。 九皇子怯怯地看着两位兄长,小声道:“二哥,四哥,东方辞那么骄傲,他……他会不会报复你啊,母妃说……说……” 小小少年身子尚未长开,在小马上颠簸,却满脸都是忧色。 “昱儿,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一时的争执不算什么,权势面前,总有人要屈服。”一直不曾说话的七皇子,十五岁的少年,故作老成的模样显得十分可笑。 诸葛云山诧异的看着九皇子,眼中划过一抹赞赏,再看看高傲的二皇子,微微摇头。 御书房中,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身侧高公公回禀了什么。 皇帝诧异抬头:“他真的这么说?” “是啊,皇上,眼瞧着状元公是个不堪托付的,她畏惧于二皇子的权势威胁,怕是成不了大事呢。”高公公一如既往的贬低东方辞。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可若仔细想想,便能品出其中深意。 他虽然指责东方辞不堪托付,可却也将威胁她的原因一并禀报,皇上会对哪一方不爽,不用想也知道。 皇帝揉了揉下巴,摇摇头道:“他不该只有这点胆气啊,东方家的人,岂能是怂包?” “陛下,也难怪状元公害怕,她还只是个孩子,又势单力薄,二皇子用张蓁蓁和孔立威胁,她少年脾性,哪里是个能定得住的年龄,奴婢看啊,这次状元公怕是要改换门庭了。” 高公公不看好。 “这小子前日才说能治好翊儿的腿,不会,他不会!”皇帝十分肯定。 高公公微微摇头,显然是不赞同皇帝的自言自语。 “皇上,治好太子的腿那是苗大夫的功劳,而且她身为太子侍读,也是他的本份,奴婢估计,二皇子之所以坐不住,直奔到重华门,必然是急了,太子多年不理政,手下更是没什么人,难保状元公安全,这个问题状元公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想到,奴婢看啊,这次悬……” 他虽然声音惋惜,脸上却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皇帝看向他,瞪了他一眼“哼”道:“我瞧你倒是开心得很,心眼比针孔还小。” 高公公“嘿嘿”笑着,承认了。 皇帝默然,半晌他道:“是该给他点助力了。” 高公公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在领事宫女流星的引领下,东方辞等到了玲轩阁。 玲轩阁显然是经过一番细心布置的。 花草以珍贵的蝴蝶兰为主,一片艳红,宫灯摆设,桌椅摆放,皆有韵味,方才踏入,就像是进入了花海天宫一般,浮生若梦,恨不得化身为蝶,肆意翩跹在这娇艳花海之间。 厅内,主位上一幅四君子双面绣屏风,左右两排弧形紧凑的小桌子,围绕着中间一个圆形的巨大茶台,可见请的人不少。 在流星的指引下,东方辞和张蓁蓁,坐在了巨大茶台中间唯有三个凳子中间的两个上。 贵女们则是在弧形小桌子旁坐下,她们面前还有一圈椭圆形桌子,其上雕刻着精巧复杂的荷花巨船,中间则是清水游鱼,肆意游荡。 东方辞感叹,曲水流觞也不过如此吧。 “早听说皇宫奢靡,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茶会,竟然会有这么夸张的规格,这等布局,我只在书中见过。”张蓁蓁感叹之余小声跟东方辞感慨。 东方辞颇为赞同:“太奢靡了。” “方才一路行来,没有多看路上的风景,现在被众人围观,我……有点紧张。”张蓁蓁左右看卡,这些贵女们纷纷落座,可不管哪个角落,都能看到她俩。 “我也是。”其实东方辞并不紧张,反而觉得新鲜。 看着桌面上摆放的各式各样的茶罐,茶具,倒是想试试这些美味的茶,在自己手里会呈现怎样的美味。 “我……我……”张蓁蓁局促的坐着,双手死死的攥着手帕,脸色通红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东方辞观察着她微微捂着小腹,小腿有些微微抖动,笑了笑道:“有点紧张,我想去更衣,一起吗?” 张蓁蓁目光一亮,忙点头道:“嗯。” “走。”她拉着张蓁蓁的手,站起身来。 一直服侍他俩的流星带路,到了恭房,两人分别进入不同的房间如厕。 她本没有尿意,又因为在皇宫之中人多眼杂,她很少在宫中如厕,因此,便稍稍站了一会儿。 “啊……救命……”突然对面传来一声女子尖叫,东方辞,连忙跑过去。 到了那恭房前面,因是女厕,东方辞不敢贸然进去,忙对彩霞道:“快,快去看看你家小姐。” 流星听到声音也连忙折返过来,忙问:“怎么回事?” 东方辞道:“我身为男子不便入内,劳烦女官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嗯。”流星表情严肃,忙走了进去。 片刻,彩霞扶着张蓁蓁,两人双手都有血迹,慌慌张张的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东方辞连忙去拉她的手,丝毫不在意鲜血沾染在自己手上。 只是刚刚碰到张蓁蓁的手,东方辞便有些错愕:“油漆?” 张蓁蓁道:“是的,更衣之后,我去洗手,谁知道那木盆里,上面一层是水,下面都是红漆,我乍然看到手上的血红,吓了一跳。” “没事了没事了。”东方辞连忙拿出手帕帮她擦拭。 却无论如何也擦不掉。 流星黑着脸走了出来,歉然道:“让两位受惊了,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给您一个说法,至于……” 她看了看张蓁蓁手心的血红色,顿了顿道:“不如两位随我来偏殿,我让人准备好沐浴的东西,也好给两位清理一下如何?” 东方辞想了想,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奴婢们不是故意的 玲轩阁西侧的一处偏殿,清幽雅致,并排几间精致的屋子,四周有清新的油漆味。 “这是玲轩阁专为宾客准备的换衣洗浴的地方,昨天方才修整了一下漆瓦……”说道这里流星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哦。”东方辞点点头,并没有过多询问。 流星吩咐人准备热水和衣服。 东方辞摆摆手道:“我的就不必了。” 她一身白衣,依旧清洁无暇,而张蓁蓁则有些惨不忍睹。 纯白的衣服上沾染了点点红色,如红梅般娇艳。 宫女送来热水,彩霞连忙服侍着张蓁蓁清洗,可两人的双手却越来越红,沾染的地方越来越大。 胡乱洗了一阵子,张蓁蓁傻眼了:“这……” 双手依旧通红,盆里的水也已经洗成了粉红色这便不说了,可偏偏衣裙袖子之上也染上了红色,偏偏在热水的浸润下,红漆在衣服上晕染。 乍然一看,像极了杀人现场。 东方辞摇了摇头,双手平放与身前,道:“蓁蓁,清水是洗不掉的。” 古代油漆都是用树脂加颜料熬制而成,皇宫里用的大多是珍贵的漆树树脂,稍次的是桐油。 长时间的熬炼,树脂与颜料早已融为一体,轻易不散,因此,想要用谁冲掉,怕是要洗上千百遍。 “这,这个怎么是好,我这个样子可没脸见人了。”张蓁蓁心中郁闷:“怕是要给你丢脸了。” 东方辞摇摇头,抬了抬手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彩霞跺脚道:“这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弄的这些东西,太气人了。” 彩霞中刀之后,经苗槑的妙手回春,三天便苏醒了,之后便一直养伤,负责伺候她的都是李家送来的丫鬟,还有一个姓窦的老妈妈,说话跟吵架似的,彩霞将窦妈妈的凶悍学了个三分。 张蓁蓁忙瞪了她一眼,慌忙看向流星。 “流星姐姐勿怪,我这丫鬟口无遮拦,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这里毕竟是皇宫,那轮得到她编排。 彩霞身体一抖,忙低头,道歉:“是奴婢的错,以后不敢了。” 流星笑容温和,歉然道:“是奴婢没有将这里检查好,让状元和张小姐受惊了,方才查到,昨日直殿监派人来修补玲轩阁的破损处,恭房值守的四个太监宫女,将这红旗落在里面了,倒也不是故意的,应当是意外。” 说道这里,她顿了顿,朝张蓁蓁微微躬身道:“奴婢已经处置过他们了,罚他们三个月的月例,张小姐若觉得不解气,尽可开口。” 正说着,门外匆忙走进来四个人,两个太监两个宫女,皆是一般的稚嫩孩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 “噗通噗通”几声,四人重重跪在地上,道歉求饶道:“都是奴婢的错,我们几个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没用了,将那盆红漆忘在了恭房,求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吧。” 东方辞纳闷看着这两男两女,虽说宫里的太监不算男人,可据他所知,也不会让他们去打理女子恭房吧,于是竖眉问道:“你们四个都进了同一间恭房?” 正在奋力求饶的太监宫女一怔,四人对视一眼,摇摇头道:“我们没有。” “嗯?”东方辞奇怪,目光微凌,那为何分不清呢? 太监小力立刻撇清自己道:“奴婢和小孟去的是男子恭房,但是奴婢记得将红漆抬出去了,一定是小孟做事糊涂拿进去的,他总是毛毛躁躁的,还请状元公看在奴婢是被牵连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小孟:“你胡说,明明是你最后一个出去的,现在事到临头又往我身上推。” 东方辞看着他们的眼神,又看看自血红的手掌,心中了然。 原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手上的红漆,是从张蓁蓁处沾染上的,还以为是男子恭房的,因此才会有此乌龙。 这两个小太监推脱,谁也不知道真假,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两个宫女也是如此推诿。 东方辞长叹,颇觉索然无趣,既然是无意的,那便这样吧。 流星看出东方辞的不耐烦,摆了摆手道:“你们自去领罚。” “饶命啊,状元公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请您大发慈悲饶了奴婢吧。”说着,竟然猛地磕起头来。 声音之大,“咚咚”作响,沉闷的声音撞的人个更加压抑。 张蓁蓁终是心软,她忙看向东方辞:“算了吧,他们也是无心之举。” “谢谢张小姐,您真是观音菩萨降世,菩萨心肠,请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们以后不敢了。” 太监们顺杆往上爬,一人说罢,几人纷纷附和,表情及其可怜无辜。 见他们头上都有磕出了红色印子,张蓁蓁更加心疼,频频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摆摆手道:“那就这样吧。” 四人欢喜退下,又留下屋内几人面面相觑。 东方辞与张蓁蓁,彩霞三人,拖着手,手心向上,双手血红,这姿势十分古怪,可又没什么办法。 流星见东方辞消了气,也松了口气。 这几日她负责玲轩阁的大小事务,除了这件纰漏,她尚未告知公主,生怕被责骂办事不利。 本想着为状元公和张小姐二人洗掉身上的红漆,再求两人不要将此时说出去,便没了痕迹。 却没想到,会清洗不掉,她彻底急了。 “那怎么办呢,公主很重视今天的茶会,眼瞧着已经快过来了,若是公主发现这件事,定然要发火的。” “流星姐姐,不如用油清洗怎么样,油应该能吸掉手上的红色颜料。”一个小宫女提议道。 东方辞摇头:“不可,任何除非石油,其他不能洗掉,菜油和灯油只会越来越糟。” “何为石油?”流星眼睛一亮,“宫里什么油都有,什么味道色泽的,奴婢都能给您寻来。” 东方辞摇摇头道:“宫里没有。” 说罢东方辞心里思忖着还有什么油漆,汽油,香蕉水,化妆水,卸甲油,呃!更没有,原材料,酒精?不行这里的酒精纯度不高,橘子皮?这时节哪有橘子,牛奶……对,牛奶。 东方辞眼睛一亮忙看向流星:“我记得宫里有牛乳。” 流星错愕,点点头道:“有是有,只是……牛乳能去红漆吗?” 东方辞无奈摊手:“试试吧。” 第一百八十章 如果他们并没有说谎 看东方辞一幅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模样,流星不确信的想了想,还是决定试一试。 “牛乳宫中很多,倒不费什么,这玲轩阁就有新鲜的,这就拿来。” 牛乳产量多,而且用处大,无论是御膳房还是各位娘娘公主的宫里,都有每日的份例,用来沐浴或者做点心。 牛乳沐浴的多些,只是今日公主提前将许多牛乳放在玲轩阁,是有别的用处。 见有解决的方法,张蓁蓁无奈摇头,轻柔的举动,温雅娴静,她似有感慨:“初次入宫,便有这番遭遇,当真是奇遇了。” 东方辞苦笑:“你倒是天然乐观,深谙中庸之道。” 张蓁蓁调皮皱眉,晃晃双手道:“苦中作乐嘛,嘻嘻。” 这声嬉笑,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为了压制心中的不安。 不知为何,重华门外差点中剑开始,她的心跳就没有平息过。 “调皮,不行,我感觉我手上的红漆快要凝固了。”东方辞收拢了一下手指,略显僵硬。 而张蓁蓁和彩霞却仍旧是油腻腻的,颜色比东方辞的略浅一些。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默默微笑,仿佛是胜了东方辞一筹般。 流星一旁细细的看着,只见张蓁蓁静若处子,知书达礼,一颦一笑都透着温婉才情,淑良贤德,越发衬得自己主子没有女人样子。 心中长长一叹,公主啊公主,你输的不愧。 温热的牛乳被送来,东方辞道:“蓁蓁,你先洗。” 蓁蓁手上的颜色浅,好洗。 蓁蓁连忙缩了缩手,有些不确定道:“真能去掉吗?”她看了看自己脏污的襦裙,不敢尝试。 东方辞笑道:“为夫的话你还不信?” 说着,飒然转身,决心以自己为范例。 留下张蓁蓁与其他宫女们一起脸红。 暧昧的语气,宠溺的声音,少年的爱情,光明正大的坦然,坦然的令人羡慕,心生向往。 双手放入牛乳中,轻轻搓洗,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油色分离,红色沉底,双手洁净,比先前竟还白嫩几分。 她擦干净双手,轻轻点在张蓁蓁琼鼻上,挑眉道:“如何?” 心中一松,还好成功了。 不然就要经历今天的第二次打脸。 三人清洗干净,东方辞衣衫洁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张蓁蓁却仿佛刚刚从杀人现场出来的一般,衣衫凌乱。 张蓁蓁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道:“好神奇,没想到牛乳竟然能做皂角用,这可是多少书里都看不到的呢,这是为什么呀?” 东方辞笑道:“等有空了,为夫也写本书,就叫……十万个为什么。” 最开心的当属流星了,她连忙屈膝躬身道:“状元公,张小姐,今日奴婢奉命掌管玲轩阁的大小事务,二位可否为奴婢保密,奴婢怕……公主责罚。” 张蓁蓁点头道:“自然是可以。” “小事一桩。”东方辞也十分爽朗。 卖弄了一下小聪明,心情说不出的好。 “多谢两位,热水已经备好,两位随我来沐浴吧。”流星喜不自胜,传言张小姐最心软,果然没错。 被分别安排在单独的房间里,两个屋子中间只隔了一个花厅。 东方辞看着屏风之后,这热气腾腾的浴缸,里面铺满了玫瑰花瓣,伸手试了试水温,嘟囔道:“我一个大男人用什么玫瑰花?” 水温正合适,她洗了洗手。 不打算洗澡。 她女儿身的身份若是在这里洗澡,若被人闯入,岂不是万事具休。 虽然零陵在外面守着,可也难保意外闯进来的高手。 洗了手,她便站在屋中,静听窗外的风声,有花香飘进来,沁香中夹杂着蝴蝶兰特有的魅香。 突然,水中似有冒泡的“咕嘟”声,几声之后,水声哗啦啦作响。 东方辞从屏风后看向浴桶。 却见那点点花瓣间,钻出一个小脸通红,发丝凌乱,肩头肌肤如雪的女子,水珠凝露,霎那间的风华,美不胜收。 女子眼中有一瞬间的失神,深呼吸几口气,这才逐渐清明。 东方辞凝神细看,轻轻“咦”了一声。 “张家小姐?”前日在李家别院,站在张敏身后,并不显眼的少女。 女子如出水芙蓉般艳丽,少女身材瘦弱还未长开的模样,一张俏脸美不胜收,表情微微讶异,更显可爱。 东方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东方公子,您……您记得我……”张兰玉感动莫名,脸上却爬满羞涩,羞耻心趋势之下,她并没有按照敏姐姐的嘱咐,站起来去抓东方辞的袖子,而是往浴桶里缩了缩。 娇娇切切的模样,我见犹怜,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动心的。 可惜,东方辞是女人。 她对干柴似的少女完全不感兴趣。 不及细问,东方辞连忙转身。 身后只听到水声,看不到女子在做什么。 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小孟和小力的相互推脱,心中一片澄明。 如果说那两个宫女和太监并没有说谎,那么便是有人趁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故意将红漆放进去的。 先前她以为男子恭房并没有,现在看来,应该都是有的。 原来,有人暗中想毁自己名声。 只是,用一个官眷小姐来实施这件事,着实大手笔。 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外急匆匆的脚步杂沓,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入东方辞耳中。 门前不远处,宫女阻拦的声音:“各位小姐,你们不能进去,状元公在里面沐浴呢,恐怕冲撞了。” 张敏诧异的声音高高扬起:“什么?你这宫女怕是看错了吧,这明明是我妹妹兰玉沐浴的屋子啊?” 她语带询问。 “是呢是呢,我们的妹妹茶水打湿了衣服,正在里面沐浴更衣呢,怎么会是状元公?”众人附和。 宫女大惊:“啊?可是刚刚我亲眼看到状元公进去的,该不会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 张敏为首的人却已经推开宫女,打开了门。 “兰玉,更换的衣服,姐姐给你送来了,这可是姐姐最好看的一身了。”她走进来,左顾右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似乎并不是来看妹妹的,倒像是捉奸的。 屋内没有人回答她。 扫视一圈,张敏心中狐疑,没有看到鞋子和衣服。 看向屏风后那朦胧的水汽,她又一喜,难不成在浴桶中共浴。 嘴角含着阴笑,却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抓着屏风,猛地一扯。 随之进来的众人齐齐惊呼。 第一百八十一章 哪个王八蛋偷袭 精致的屏风应声而倒,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浴桶内。 水汽氤氲的浴桶内,铺满鲜红花瓣,那花瓣中的青涩少女,纤白如凝脂的双臂无力的耷拉在浴桶边沿,小脸诡异的歪着,像是折翼天哥,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沾染了水汽微微震颤,又似随时会消散的蝶羽。 好一幅仙境沉睡美人图。 张敏瞪向宫女:“你不是说东方辞在里面吗?” 宫女张了张嘴,左右寻找半天没有找到男人踪迹,不由喃喃:“奴……奴婢亲自看着状元进来的呀。” 张敏凤眸眯起,手指戳了戳张兰玉的脑袋问:“起来,别睡了,东方辞呢?” 睡美人依旧沉睡,没有丝毫苏醒的意思。 张敏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浴桶,水面上玫瑰花瓣微微震颤。 “难不成……堂堂状元公竟然躲在浴桶里?”想到这里,她亲自伸手去水下捞。 捞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捞到,没好气的皱眉跺脚。 满腹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一个人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东方辞藏身房梁上,看着这些人翻箱倒柜寻找的样子,坏心一笑。 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轻轻抛洒下去,浅粉色的粉末落在半空便已溶于水汽之中,房间里香味更加浓郁。 只瞬间,房中烟雾弥漫,如坠浓雾之中。 倏忽间,东方辞靠近窗棂,身体游鱼一般,卷了出去,一片白色浓郁中,她悄然关上了窗户。 “咦,怎么感觉什么东西飘了过去?”宫女抬头看着窗户的方向, 站在窗外,这是一堵并不太高的墙,墙外是荫荫树丛,高高低低往外蔓延,竟是一出偏僻的花园。 还好她方才眼疾手快,大门被推开的瞬间,她立刻点了张兰玉的睡穴。 在大家都以为东方辞不会武功的潜意识下,飘然飞上房梁,总算躲过一劫。 突然,她眼神陡然一凌,锐利转头看向隔壁房间。 猛然想到张蓁蓁也是进入目标,若是他们给张蓁蓁弄个男的放里面,可就真的亏大了。 心中急切的两步挪到隔壁房间窗户下,朝里面望去,只见张蓁蓁正安静的坐在浴桶中,彩霞正给她舀水,水雾朦胧中,主仆二人正在小声叽叽喳喳的议论什么。 见里面幽静和谐,没有一丝异样,东方辞苦笑摇头,放下心来,笑自己怎么就成了惊弓之鸟。 就在她放松的这一刻。 “啪”的一声轻微响动,像是风吹动了瓦片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东方辞却目光凌然抬头,透过房檐,她似乎看到有人在上面行走。 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风声,而是内功极好的人脚尖点在砖瓦上的声音,无声无息,掩人耳目。 若不是东方辞正处在凝神之时,又距离房顶这般近,怕是也难听到。 张蓁蓁是被自己牵连,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 想到此处,不顾这里是皇宫大内,单足点地,她身体飘逸飞起,轻飘飘的落在房顶之上,入眼便看到一片琉璃瓦中间蹲着的男人,他正在徒手掀开瓦片。 双目四顾,眼中深幽莫名,玲轩阁大片矮树下,盛装打扮的公主正与一种贵女们有说有笑的走来。 想了想,看着仍旧在奋力扒瓦片的锦衣男人,东方辞悄无声息的靠近,一掌劈在男人后颈上。 男人身体一软,往前栽去。 东方辞连忙提着他的后领子,拎抹布似的拎着那男人,快速从房顶跃下,飘到古板站着的零陵面前。 零陵一怔。 稚嫩的娃娃脸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东方辞,又看看那锦衣男人,一脸问号。 东方辞将那人丢给他:一会儿听我指令,把他丢上去,让他滚下来。” “嗯?哦!” 虽不解,却遵命。 东方辞简短道:“张家那群杂碎要害我们,一会儿惊醒这点。” 零陵重重的“嗯”了一声,左右看看,捡起一块儿石头,攥在另一只手中。 又过了片刻,眼瞧着公主等人走出了树荫,东方辞忙尖叫一声:“有刺客,来人,抓刺客。” 说着,另一只手隐藏在下摆里朝零陵打了个手势。 零陵会意,奋力一甩,将人直接扔了上去。 锦衣华服轻飘飘的人立而起落到房梁上,而后又软软倒下,顺着琉璃瓦滚落。 “抓刺客,抓刺客,零陵,快去……” 零陵没有动,任由东方辞夸张的叫着,粗粝如砂石碾磨过的嗓音,激动而沙哑。 那边原本闲庭信步,四处观赏的公主一行人,突然加快脚步赶来,张兰玉的房中,张敏等一行人也冲了出来。 两方人将将汇聚,正瞧见锦衣公子从房顶滚落的一幕。 公主一身华美宫装,精致的金黄步摇搭配粉色玛瑙宝石做成的粉色桃花簪,雍容华贵且明艳动人,只是她少女稚嫩的面庞上,尽是锐利的冰冷寒冽。 特别是目光落在惊慌的东方辞身上之时,她的脸色更加铁青。 皇宫大内,竟然有刺客,这还了得。 在他面前,她不想丢任何一点点的脸面。 所有官眷则是惊疑不定的看着房顶,满脸震惊不可思议。 房顶滚落的人,他们远远便看到了,像是站在房梁上要跑,被人用暗器砸中的情形。 一身淡黄锦衣的男人,直直砸在地上,脸朝地,鼻梁重重撞在青石板地面之上。 “嗷……”剧痛之下,锦衣公子被砸醒,顿时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偷袭老子。” 满院静默,安静无声。 东方辞满意的看着众人的神色,冷笑连连。 “真的有刺客,这可是皇宫……” “我还以为后宫除了状元公没有别的男子了呢……” “嘘,你乱说什么,这是刺客。” “哪有刺客穿这么华贵衣服的,定是有人混进后宫了。” “你们不想活了吗,竟然敢议论后宫的事,小心祸从口出。” 贵女们议论起来,又被一个沉冷清雅的女子声音喝止,众人这才醒悟,她们方才说了什么,连连闭嘴。 男人则是不停的揉着鼻子,鼻头酸胀男人,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浑身狼狈不堪,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张敏表情古怪的看向东方辞,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反将一军 东方辞浅笑,心中腹诽反问:“张小姐认为我该在哪里?” 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却让人心头猛地一寒,张敏顿时心虚。 张敏低头,贝齿轻咬嘴唇,看着地上那如一岁孩童般狼狈坐在地上的男人,她的心底已经凉成一片,心底里盘算着,如何脱身。 随着张敏走出来的宫女,看了看东方辞,瞬间放下心来,仿佛放下了心头大石般轻松道:“还好还好,状元公您在外面,我还以为您进去了呢,可吓死我了,还好您没去。” 公主皱眉,“你疯疯癫癫说什么呢?” 宫女连忙低头,怯怯的摇头:“没,没有。” 她想必是出现幻觉了。 东方辞却轻松笑道:“我衣服又没脏便没有进去,也还好我没有进去,方才能看到这厮竟然去掀房顶琉璃瓦,当真是胆大包天。”顿了顿她,转眼朝公主行礼道:“公主,这人妄想偷窥在下未婚妻沐浴,请公主处置。” 她没有表现自己的不满,也没有说什么指责的话,只是淡淡的叙述了一个事实,并且平静的请公主处理,没有一丝见外甚至抵触。 宁公主表情这才缓和下来,点点头道:“在这里,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而那男子听到几人的对话,顿时明白自己处于何种境地,坐在地上低着头,死死的将头埋在裆下。 鸵鸟板般的用膝盖夹着两只耳朵,怂成一团。 此生从未如此狼狈丢人过。 心中连连念叨着,完了完了。 公主脸色铁青,并没有去看那锦衣男子,左右他是死定的,少女冷眸扫了一眼四周的贵女,身侧摘星扶着她的手,连连朝流星使眼色。 流星忙“噗通”一声跪下解释道:“公主恕罪,今日除了状元公,奴婢没有放任何男人进来,不知他是如何闯进来的。” 锦衣驼鸟的脑袋埋的更深了,他似乎要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安静无声的滚走。 可惜,众目睽睽之下,他只感觉浑身如被千万道目光凌迟一般。 死的心都有了。 东方辞瞧着那人的举动,颇为好笑。 心道这人倒是个有趣的,难道他以为缩着脖子,便没人看到他吗? 听到这里,宁公主的目光更加阴沉,贵气雍容的少女,原本是青春靓丽的颜色却在这深宫之中,只剩下威严和凌厉,精致的目光下,小脸上杀气弥漫。 熟悉宁公主的人,都知道,这才是宁公主的真面目,嚣张,跋扈,稍不顺心便要置人死地。 “公主生气了,她的表情好吓人啊。” “宁公主还是原来的宁公主啊。” “先前听说宁公主被状元公拒绝之后百般纠缠,却并没有弄死状元公,我还以为公主改性了呢。” “这么看来公主是真的动情了。” “嘘,小声,别被听到。” 东方辞身后不远的地方,两个娇小女子,交头接耳,东方辞听得清清楚楚,诧异的看了宁公主一眼,见她神色冰冷傲慢,又轻松一笑。 动情了?这怎么可能。 宁公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秀美的凤眸里阴云密布,眼前的场面,让她恨不能将那男人凌迟了。 她第一次举办茶会,邀请喜欢的人。 虽然觉得这些男人都挺没品的,一个喜欢张蓁蓁,一个偷窥张蓁蓁洗澡。 这事发生在她的茶会上,更让她愤怒。 “来人,把这人绑了,本公主倒要看看,是谁敢搅了我的茶会。” 四周都是女子,宫女们走上前来,却被那男人猛地甩开,几个宫女踉跄倒地。 零陵十分热心的走过来,眼疾手快的伸手抓住锦衣公子的头发,猛地往后拉扯。 “啊……”锦衣公子“嘶”的一声之后惨叫连连,也不顾捂着自己的脸了,双手抬起去抓头上的头,被零陵无情地打掉。 他抬起头来的瞬间,众人惊呼。 “钱金,钱公子!”有人震惊呼出此人的大名。 东方辞脑中轰隆隆作响。 钱金公子,素以浪荡出名的福贵公子,父亲是太后的女婿,太后宠爱福宁公主,爱屋及乌也对他很是宠爱。 又因为是公主独子,更是被钱家捧在手心里,从小矜贵,无论在哪儿都是肆无忌惮的主。 张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心中腹诽,他不是自诩武功卓绝,于花道之术早已炉火纯青吗?怎么这么蠢,被人抓了现行不说,还要连累她。 她现在只想祷告上天,这厮不要供出自己。 “钱金,你平日里嚣张霸道也就算了,竟然连皇宫都敢闯,你是不想活了吗?”宁公主见是这位表哥,气不打一处来,所有的涵养,所有要在东方辞面前保留的美好一面尽数消失不见。 少女手指葱白,玲珑如玉,指着被揪着头发的千金,连连大骂。 钱金痛的说不出话来,头发被揪着,他不敢动弹。 头皮生疼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他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碎了。 公主骂罢,一时间有些犹豫如何处置他,试探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浅浅一笑,柔和杏眼中却迸射出冰冷寒彻的光芒。 宁公主心中一荡,这样冷酷的东方辞,她还是第一次见。 张敏眼睛一转,突然上前插嘴道:“公主您先消消气,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呢,臣女方才在东厢看到一道白影飘过,当时还以为眼花。” 众人疑惑看她,不知她要什么。 张敏见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淡然轻缓一笑,继续说道:“看钱金公子一身锦衣入宫,淡黄袍子与那白色全然不同,臣女斗胆猜测,钱金公子是不是在宫中发现了刺客,才追过来捉拿的?” 她的提醒钱金公子瞬间领悟,也不哀嚎了,竟然就这么坐在地上身体摇晃犹如半岁孩童般撒泼打滚起来。 “本来就是,本公子原本是在墙外陌水原赏花,突然看见一道白影窜上房顶,青树彩花里那一抹白衣格外明显,以为是刺客才进来捉拿,没想到竟不是对手,东方辞,你偷看里面的人洗澡反而污蔑我,你好意思自诩状元才富五车吗?” 反将一军。 东方辞听到这番话,被气乐了。 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绝了。 众人看向东方辞的眼神,顿时古怪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嚣张公主 张敏见情势逆转,连忙添油加醋道:“原来我在东厢看到的竟是真的。” 张家一众女子纷纷点头:“是呢,我也看到了。” “原来状元公有偷看人洗澡的癖好呢,方才在东厢偷窥我兰玉妹妹,又去偷看张蓁蓁,简直是不知廉耻。” “嗯?你说什么呢?状元公若想看……那什么,他们在家完全可以看,为什么偏偏要来这里?” 有人反驳。 “淫贼的想法谁知道呢?” 得,三句话下来,她成淫贼了。 东方辞摸摸鼻子,想起换回女装拿着腰牌夜夜四处作案的时候,倒是调戏了不少良家少男少女,因偷的珍宝较多,也不过是被人称做是贼。 今日倒好,又加了个“淫”字。 宁公主好奇的看向东方辞,似乎在询问真假。 同时心底里不知为何又希望东方辞是偷香窃玉的人,这样一来,她……或许就有机会了。 东方辞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见公主没有阻止,众人的议论更加大声更加离奇。 当然这离奇中,少不了张家的人添油加醋一番描述。 被目光凌迟的狠了,东方辞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都停一下,各位小姐,看你们议论的煞有介事,在下自己都以为自己是禽兽了,呵呵。”蜜色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瘦弱的身影笔直的站着,神色淡然,眼神冷漠。 虽然是自嘲的语气,可这话音落下之后,众人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一簇怒火,愠怒的脸上青气弥漫,火苗随时蔓延。 众人瞬间安静,畏惧于东方辞的锐利。 这锐利的目光转向张敏,属于男人的醇厚声线略显冰冷地问:“张敏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敏一怔,如实说道:“妹妹玩耍间,一脚踏入花泥中,污了衣衫,特来清洗更换,免在大家面前失礼,我是来给妹妹送衣服的。” 说着,她的丫鬟秋儿捧着叠好的衣服走过来,展示与众人面前 可怜的张兰玉,早已被人忘记在角落里,仍旧在玫瑰花瓣铺满的浴桶中,安静的沉睡。 东方辞心中冷笑,面上更是讥讽:“你倒是疼爱幼妹。” 张敏得意一笑,正想说什么,东方辞却看向流星问道:“两间屋里的水是为谁准备的?” 流星大惊,生怕沾染红漆之事暴漏,略一犹豫,突然领悟到了东方辞话中的意思,想了想,正色道:“东厢和西厢这两间房,是奴婢亲自吩咐宫女为状元公和张蓁蓁小姐准备的,未曾听说张敏小姐的妹妹需要沐浴,张小姐,请问您这么多妹妹,需要沐浴的是哪位呢?现在在哪里?” 不想让张敏回答,流星转向公主道:“公主,是奴婢的疏忽,没有在外院检查,这才让歹人闯入,而且,奴婢为状元公准备的东厢竟然被张家几位小姐闯入,实在是罪不可赎,请公主责罚。” 听到张家几位小姐闯入状元公沐浴的厢房,在场之人的表情,略显滑稽。 公主本就讨厌张家的人,这次允许张家女儿进来,主要是为了给张蓁蓁和东方辞一个面子,却没想到这些人果然心存歹念。 “你办事不利,自去罚半个月月例银,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 流星依旧跪着:“巧夏,你一直都在厢房外值守,你来告诉公主怎么回事?” 巧夏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道:“回公主,奴婢本来在门外值守,以为状元公已经入内沐浴,因此张敏小姐等人冲进来的时候,奴婢一直拦着,张敏小姐却说,妹妹在里面沐浴,奴婢当时便吓了半死,后来……” 众人凝眉,满是好奇。 “后来张敏小姐闯进去,没想到屋里只有张兰玉小姐,衣衫尽退,睡在浴桶中。” 她艰难的说完这些,又松了口气,道:“原是奴婢看错了,状元公并没有进去。” 东方辞耸肩:“还好在下没进去,如若不然,岂不是落入有心人的彀中?” “原来是这样。”公主点点头。 她虽然天真,却并不傻,自然知道事有蹊跷,不过她相信东方辞。 东方辞又看向被扯着头发泪流满面的钱金公子,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嘴角噙着冷笑,指着屋后一树比一树高的参天松,道:“钱金公子好眼力,身处陌水原也能穿过重重树影看到站在房顶上的在下,不如让零陵带你上房顶看一眼后院的陌水原如何?” 众人抬头看向屋后,果然是密密麻麻的树影婆娑,重重叠叠的树木枝叶密密匝匝根本没有空隙,也更别提看到树后的风景了。 公主怒不可遏,她就知道,她的东方哥哥是被人污蔑的,素来品性高洁的他,哪里会去做那等龌龊之事。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怒火更加难以控制。 周身环翠叮当作响,她疾步走到千金面前,骤然抬起右手,毫无征兆的扇他两耳刮子。 若不是今日茶会不能佩剑,她一定要戳他个三刀六洞去见阎王。 “钱金,纵然有祖母疼你,有姑姑疼你,可你别忘了皇宫有皇宫的规矩,你当这皇宫是你家的不成,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今日便是杀了你,姑姑也不敢说什么。” “宁儿,你相信他不相信你表哥?”脸颊红肿,鼻头已经肿成草莓。 长相周正的脸,诚然已经变成了猪头。 “本公主若不是知道你的脾气秉性,哪会容你活到现在。” 众人见公主生气,并且亲自上前去掌掴钱金公子,纷纷噤声。 论嚣张,整个帝都,公主自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就在这时,西厢房门缓缓打开,张蓁蓁衣衫已经焕然一新,虽依旧是一身素白,但却用了极其华贵的料子,大片的白色芍药花钩织成一片,穿在她身上更加淑雅华美。 瞧着门外如此多人,她微微一怔,而后轻抬莲步,身子端正,玲珑有致的走来,身上带着淡淡玫瑰花香。 东方辞忙迎上去,拉着她的手。 张蓁蓁疑惑问:“这是怎么了?” 东方辞摇摇头:“没什么,有没有吓到你?” “没有。” “嗯。” 两人走到公主面前,此时宁公主手掌通红,看到两人并肩行来的瞬间,心中火气蓦然消散,神色黯然。 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令人羡慕。 第一百八十四章 果然是污蔑 张蓁蓁微微躬身:“臣……妾身见过宁公主。”恍然响起自己父亲身背污名尚未洗清,她没有自称臣女的资格,便改了称呼。 心中黯然。 公主连忙扶起她来,亲热的叫:“张姐姐不必多礼,我跟东方哥哥是朋友,你以后也是我的朋友了。” 凌厉贵气的公主,今日头一次如此柔和。 众人又看呆了眼。 公主不如去唱戏,绝对出彩,这翻脸堪比翻书啊。 钱金瞧见张蓁蓁衣服,顿时兴奋大叫道:“好吧,老子承认老子偷香了,怎么着,方才在房顶之上,本公子看到了张小姐的美背,那肤色光滑润泽,凝如脂玉,简直是美极了……” 说着,他一脸餍足回味的表情,十分沉醉。 东方辞眉毛一竖,眼神瞬间结冰。 张蓁蓁身子一震,面色巨变,绵软无力的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东方辞忙扶着她的胳膊,笑了笑,轻轻道:“他看不见的。” 张蓁蓁的眼眸里,瞬间便凝结了一层薄雾。 本就刚泡澡的她,双颊本就被晕染的微红,再加上那惊惧,受伤,不确信的表情之下,不算绝美的脸上绽放了万种风情。 东方辞柔声道:“他断然看不到,他刚跳上房顶,就被零陵打下来了,绝对没机会看你。” 以为东方辞是安慰自己,张蓁蓁的表情复杂,却高兴不起来。 东方辞冷声道:“钱金,管住你的嘴,不要乱说。别说你没机会看到什么,若你真看了什么,本官剜了你的双眼,让你这辈子什么都看不到。” 钱金却丝毫不惧,眸中似有幽冷的火苗蹿飞,反而更嚣张了。 “状元公,你学富五车,知道形容女子的词定然很多,本公子看到了就是看到了,你偏说本公子没看到,不得不说你的眼光很不错,张蓁蓁小姐身材那叫一个好,凹凸有致,玲珑柔滑,嗯……”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东方辞脸色已经铁青。 张蓁蓁则是羞恼不已,躲在东方辞身后,泪水连连。 宁公主已经傻了,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欢喜还是怜惜。 转念一想又恨不得一剑捅了这满嘴胡话的表哥。 “丰润像是能掐出水来,你不知道,老子有那么多女人,可唯独张蓁蓁的最令人心动……”钱金不愧是情场的高手,花馆里的娇客,虽然美好的形容词找不出来几个,可那粗俗的描述,却令在场不少人都红了脸。 众人看向张蓁蓁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古怪了。 “零陵,卸了他的下巴。”越过宁公主,东方辞冷冷吩咐。 “咔嚓!”一声脆响,猪头脸草莓鼻的钱金大张着嘴,惨叫不已。 “聒噪。”零陵皱眉,又点了他的哑穴。 片刻之后,钱金像是无声呐喊的木偶,应了千年后那幅画价值连城的画,呐喊。 贵女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更是心头发寒,看向东方辞的眼神堆满畏惧。 东方辞拍了拍轻轻抽泣的张蓁蓁,故作轻松道:“蓁蓁别怕,攀蔑也只是攀蔑,永远掩盖不了真相,我会还你清白的。” 张蓁蓁此时已经心若死灰。 就算还她清白又怎样,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子如此银邪的……一翻,这些话传出去,大家关心的只是那些粗俗的不堪入耳的词,根本不会在意她是否清白。 东方辞则向公主拱拱手道:“公主,还请您派人去房顶查看,看是否有瓦片被揭开的痕迹。” 公主迟疑:“这……” 身为女子,她自然知道这些污言秽语对一个女子的伤害有多大,可查到真相又如何,终究是无可挽回罢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臣一直站在院外,这厮什么时候跳上房顶的,我很清楚,相信我,他没有时间做多余的事情。”东方辞面色郑重。 公主见她坚持,点点头道:“好吧。” 于是叫来几个太监,撑着梯子爬上去检查。 在此期间,东方辞轻轻安慰张蓁蓁,问道:“房间里都有什么,屏风?桌椅?床榻,还有些什么布置?” “嗯?”张蓁蓁脑袋迟钝,摇了摇脑袋。 东方辞引导道:“说说?” “东方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公主好奇,众人也不解其意,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东方辞道:“不过是想让她转移注意力,不要那么伤心罢了。” 众人默然。 这句话平淡无奇,可却像是一把火,一颗种子,重重的落在种女子的心田。 令他们既羡慕,又嫉妒的发狂。 张蓁蓁听了很是感动,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来,道:“谢谢。” “傻丫头,跟我道什么谢。”温厚的声音几乎穿透所有人的心扉。 看着东方辞那蜜色如骨玉修长的手覆在张蓁蓁头上,轻轻揉了揉,那蜜色瘦弱的男子,突然不那么丑了,帅气逼人。 宁公主痴痴望着那只手,额头微痒,恨不得那只手覆盖在她额头上。 众女子也咽了口唾沫,难掩眼中的渴望。 唯独张敏,目光复杂,怨毒与得意轮番划过,同时还有一丝担忧。 虽然钱金很有义气直到现在都没有供出她来,可难保他这怪脾气随时都能把她卖了。 此时无人关注钱金,她暗暗朝钱金做了一些手势。 钱金闭眼不理会。 张敏颓丧,眉头蹙起,心中烦乱一团,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寻找脱身之法。 在众目睽睽之下,感觉到众人的关心和注视,张蓁蓁有种又回到了江南树荫下与一群至交好友谈诗做词的感觉,心中的惊惧担忧淡了几分。 不愿东方辞担忧,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西厢什么都有,我最喜欢的,还是厢房里那团团环绕的帐幔,置身其中,像是走在七彩的云团里……” 说着说着,她突然顿住,欢喜起来道:“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这房中有彩缎,两步远我便看不到彩霞的影子,钱金公子怎可能看到沐浴的我。” 说着,她又是欢喜又是放心。 “是了,公主,西厢里曾是堆放帐幔彩锻的,上面有些彩锻挂的高,还没来得及去掉,因此,从房顶往下是断然看不到的。”流星连忙附和。 众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古代女子谨慎守礼,被偷看了被人知道固然可恶,可被看了这个事实,更令她们羞愧。 因为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她们的身体,只有夫君能看。 《女戒》《女则》里,多少女子因此而自戕以示贞烈。 她虽坚强不会去寻死,可被人看了,却也令她难受恶心不已。 众人看着她的笑容,不自觉的为她高兴:“果然是污蔑,钱金公子太无耻了!” 东方辞轻轻一笑。 宁公主也开心起来,只是心中略显酸涩。 就在这时,小太监们终于从房顶下来,眉飞色舞的笑着回禀道:“西厢房顶上的琉璃瓦并没有松动或者被掀开的痕迹,反倒是……”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祸水东引 “反倒是什么?”宁公主凝眉。 众人虽然心中早已得到结论,但却忍不住的好奇,妙目纷纷看向那太监。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太监的腰弯的更深了,“回禀公主,反倒是东厢房房顶另一侧的琉璃瓦被掀开几片。” 众人目光纷纷朝东厢房看去,那不是……众人想到一个问题。 很快就得到验证。 太监继续说道:“因此钱金公子看到的女子背影,并不是张小姐的而是张小姐的。” 同样是张小姐,可这两个张小姐分别指向何人,大家已然明了。 张蓁蓁获得清白之身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蹙起眉来。 宁公主总结:“也就是说钱金看到的并不是张蓁蓁,而是张兰玉小姐的身子?” 太监点点头。 东方辞揉了揉张蓁蓁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众人的目光古怪起来,纷纷看向张敏等女子处,各种狐疑猜测,扫在他们身上。 “方才就觉得张家女子们行动诡秘,先现在想想,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是啊,这东厢房不是给状元公准备的吗?” 东方辞接话茬道:“方才大家的心思都在钱金身上,并没有注意东厢,现在想来,钱金莫不是来偷窥张兰玉的?还好在下没进去,在下才不稀罕让一个男人瞧。” 她语气搞怪揶揄,蜜色小脸上嫌弃之色笼罩,浑身都透着对渣滓的鄙视,那表情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学霸俯视学渣混混般不屑。 见她神情语气和那故意装作不学无术的用词,众女子“噗哧”一声被逗笑了。 李如玉憋了半天没说话,终于忍不住揶揄她:“看了你也就罢了,又不少块儿肉,张兰玉妹妹可是女子,清白都不保了。” 意思是还不如你被看,也没事了。 东方辞连连拱手:“我的错我的错,不过我进去也不行,若我进去,便瞧见张兰玉小姐不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在下还是幸运的,不然被捆在这里的便是区区在下了。” 他可怜古怪的语气,格外活跃新鲜,一个略黑的男人蜜色的肌肤下,皱眉眨眼可怜巴巴却一点也不显怪异,反而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句话虽然玩笑,却提醒了在场所有人。 东方辞若真的进去了,今日的色狼便是这位新科状元郎了。 宁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凤眼一挑质问张敏道:“张敏,为何要闯入东厢?” 张敏淡雅一笑,故作矜持又满脸关心的看了一眼屋内道:“姐妹们在附近玩闹弄脏了衣衫,兰玉妹妹羞于见人,又见这里准备好了沐浴,以为可以清洗一番,哪里知道是为状元公准备的,实在是误会。” 她自圆其说,众女心中了然点头,相信了几分。 “后来听宫女说状元公也进去了,臣女还怕伤及妹妹清誉,也是关心则乱便闯了进去,还请公主恕罪,臣女等知错了。”她谦卑恭敬行了个大家闺秀的特有礼节。 娇美的侧脸在阳光下娇柔绝美,眸中的关切像是母爱的光辉。 东方辞差点以为孤零零躺在浴桶中昏迷的女子不是她妹妹,而是她女儿了。 此时浴桶中的水已经凉透,梦中的张兰玉只感觉如坠冰窟,冻得瑟瑟发抖。 “关心则乱?”东方辞声音讽刺,“不知你那位妹妹在哪儿呢,公主在此,为何不出来见礼,纵然是沐浴也该洗完了,莫不是心中有鬼不敢出来?” 张敏怯怯弱弱道:“还,还在东厢。” 宁公主点头:“唤她出来吧。” 就在此时,一个装扮精致的女子打开了西厢的门,里面的飘带随风飘出来几根,房门打开,众人看着屋内密密匝匝的帐幔,五颜六色的飘着,绚烂缥缈如庙宇之顶的通天彩虹,肃重而又庄严。 东厢房的门因为先前张敏等人冲出来,并没有人关门,因此一直是敞开着,干干净净,处处清雅。 至于房间的布置为何会如此悬殊,主要还是因为东方辞的身份,她是状元,又是皇帝宠臣,各个势力竞相拉拢的对象,未来可谓是贵不可言自然给她清幽雅致的房间。 而张蓁蓁呢,父母具丧又无家族可支持,自然将杂乱的房间留给她。 宫女巧夏进入东厢房进去半日,一脸做错事的表情走出来,讷讷道:“公主,奴婢叫不醒张兰玉小姐,她似乎睡着了。” 宁公主道:“本宫亲自去看看。” 贵女们也纷纷跟着进去,独有东方辞和零陵站在外面,与钱金大眼瞪小眼。 钱金下巴被卸口水横流,染湿了淡黄衣襟,十分腌臜狼狈。 张兰玉自然无法醒来,当时张敏闯进来,她被张兰玉看到,却又不想杀人,便只能让她沉睡,不论如何只要她睡过了今日,以后她说什么,也无人相信,虽然这做法卑鄙了些,可张兰玉既然有害她之心,她如此反击倒也不觉得自己卑鄙。 房顶上的洞口,自然是她弄的,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祸水东引。 东厢房间里,宁公主看着房顶掀开的瓦片,方形的小孔里,有一抹阳光洒进来,正落在屏风之上,她敲了敲张兰玉的额头,看着熟睡的美人。 “张小姐,醒醒!张小姐醒醒!”巧夏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喊着,纵然是头驴也该醒了,可偏偏浴桶中的美人没有丝毫反应。 “醒了,谁都凉了,把她弄出来穿好衣服,别着凉了。”公主无趣的摆摆手。 众人退了出去。 “那么大声都喊不醒,看上去像是被人下药了。” “我怎么觉得房间里有奇怪的香味呢。” “不会是……” 议论纷纷的众女变了脸色,东方辞听了不由一愣道:“你们说什么?下药?” 陡然想起来还有东方辞这个男人在,说话的几人瞬间红了脸。 东方辞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朝零陵道:“搜身。” 在众人恍悟的瞬间,众目睽睽之下,零陵从钱金身上摸出一个手指粗细的竹管,里面有药粉洒出来的痕迹。 众人大惊。 “这厮入宫来,竟然还带着这等污秽之物。”公主脸色难看,有这样的表哥,她脸上无光。 此时人证物证具在,钱金无法说话辩驳,生生领了罪名。 一旁张敏微微放松,心道总算渡过此劫。 陡然间感觉一道寒光射来,她浑身一凌,霎那抬头对上东方辞玩味的目光,张敏的心头陡然揪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先放她一马 东方辞问:“东厢真的有人吗?” “张兰玉小姐就在浴桶里熟睡呢,还好您没有进去。”这是巧夏最在意的,若今日因为她没有看好门,而让状元公背负上什么,公主定然撕了她。 见她关心,东方辞点点头道:“谢谢你。” 巧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哪里当得上状元公一个谢字,当即受宠若惊,眼眶湿润。 公主“嗯”了一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她沉声问巧夏道:“张兰玉究竟怎么回事?” 巧夏连忙低头,不解委屈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检查好热水之后便在门外候着,不知道张小姐是怎么进去的。” 东方辞看着目光躲闪的张敏,轻轻一笑道:“张敏小姐,半个时辰前你在哪里?” 张敏一愣看向公主。 公主皱眉:“问你什么便回答什么,看本公主做什么?” 张敏面色微沉,她堂堂张家大小姐,哪里被如此轻慢过,忍着怒气,精致的脸上却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回答:“那时小女子应该在宫内,来玲轩阁的路上。” “哦?是吗?” 张敏点点头。 “你们在何处玩耍,怎么踩上的泥土?” “就在西廊下十字路旁的牡丹花旁,那里的地面潮湿,像是刚浇了水,兰玉妹妹最喜欢花,因此,不小心踩到了泥土,沾染了污泥。” 她说的细致而又有条理,任何人听了都会相信。 东方辞却混不在意再问:“来东厢的时候可有看到了什么?都有什么人?” “没有人。” “不是的,公主我一直都在这里值守,没有离开一步。”巧夏听到没有人,顿时急了。 东方辞笑了笑:“你先别哭,一会儿真相自然大白天下。” 说着她看向流星道:“流星姑娘,在下记得一路行来有许多角角落落都有值守的宫女太监,可否将他们都请来。” 流星眼睛一亮:“是!” 公主问:“找那些宫女做什么,里面有细作吗?” 东方辞自信而笑,笑容明媚如骄阳般耀眼:“于细微处见真相,公主且看且听。” 宁公主点点头。 众人也都正襟危坐等着看好戏。 张敏走到公主面前道:“今日在玲轩阁中,是我们不知规矩,如今妹妹还在沉睡,我想送妹妹回去,公主的茶会就……” 东方辞道:“急什么?你自己安排的局,不想看看最终的走向吗?” 公主淡笑道:“既然是来参加茶会的,怎能一口茶都不喝便走?” 张敏苦笑,她觉得此时不走,后面等着她的将会是无情羞辱。 可偏偏她却走不了,这茶会,是她求着张蓁蓁才能进来的。 宫女片刻便全部到了,一个个年轻的小女孩儿,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要被蹉跎在冰冷的皇宫之中。 “你们都有谁在什么时间看到过张敏和她的姐妹,说对了有奖,说错了或者瞎说的话……死!”一个死字,周身寒气涌动,冰冷沁人肺腑的杀气弥漫在空中,所有人连同宫女齐齐打了个冷战。 一个年级稍大的,十五六岁,她装着胆子道:“半个时辰前张姑娘一人领着丫鬟进了玲轩阁。” “好,一会儿去领赏。”东方辞看了流星一眼。 流星点头,朝宫女微笑示意。 有人开了头,一切便顺其自然起来。 “奴婢在潇湘竹下见到张二小姐鬼鬼祟祟的不知看什么。” “奴婢……在牡丹地看到张大小姐的丫鬟将张兰玉小姐推到了牡丹里,最后一棵尚未凋谢的锈红牡丹也被压折了。” “奴婢也看到张大小姐一刻钟前去了恭房。”顿了顿她又道:“就在状元公和蓁蓁小姐离开之后。” “状元公到了那边榕树下,张大小姐众人也在后面慢慢跟着。” “嗯……您前脚进了花厅,张大小姐便让侍女与巧夏攀谈,让张兰玉小姐进了东厢。” “……” 无数奴婢叽叽喳喳个不停,拼命在脑瓜子里搜索着所有有关张敏的踪迹。 张敏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终于宫女们说完了,东方辞道:“多谢大家了,若是没有你们,在下竟不知张敏小姐对在下的行踪如此在意,几乎达到了跟踪尾随的程度,张小姐,请问您跟踪我做什么?” 众人本来听得云里雾里,听东方辞如此说,这才恍然醒悟,原来……原来今天一天张敏都在关注状元公的行动啊。 宁公主凝眉,难道她也喜欢东方哥哥? 张敏辩驳道:“状元公误会了,只是巧合罢了。” “您的侍女推到张兰玉小姐也是巧合吗?”东方辞质问。 张敏几乎要哭了,实打实的证据在此,谁会相信她苍白无力的话。 话锋一转,东方辞道:“既然是碰巧,钱金污蔑在下未婚妻未能得逞,却心怀歹念,污人清白理当重罚,至于你,更是……就当你是碰巧吧,毕竟受害的是你张家的女子,如何处置,就由你来定夺。” 她虽然知道事情的始末,却没有最终下定论,私心里因为张蓁蓁的缘故,她想放张敏等人一马,也算给他们个教训,免得他们再设计陷害自己。 张敏心中一松,正想轻轻放下,小事化了。 东方辞凌然的看着她,轻“哼”一声道:“你若真疼爱妹妹,在意家族脸面,便处罚重些,免有串通之嫌。” 宁公主总算是在东方辞并不明确的话语中,串联了事情的始末。 张家的人果然是要污蔑东方哥哥。 她总结道:“是啊,在我的茶会上你们好算计,钱金出口污蔑,你牵线搭桥,若不是串通好的,怎会这么巧。” 张敏面现委屈,左右抉择不定,眼眶里泪水盈盈:“公主您真的误会臣女了,臣女清清白白,怎么也是守礼的,怎么会跟钱金这样声名狼藉的人串通呢。” 宁公主冷冷道:“既然不是串通,那边快快决断吧,如若不然,本公主不介意挖出什么真相来。” 框架东方辞都已经搭好了,顺藤摸瓜她还是会的。 若公布今日钱金偷偷入宫,偷香窃玉的真相,张家女儿怕是从此要名声尽毁。 张敏心中震颤,张家女儿的名声丢不得,可钱家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不敢轻也不敢重,好生为难。 宁公主催促道:“快些吧,本公主的茶都要凉了。” “不,不如就杖责二十大板吧!”权衡再三,张敏一狠心,咬牙说道。 钱金顿时怒目,双眼圆睁,突然挣扎若不是无法说话,从他口中喷出的,定然是无数的污言秽语。 零陵连忙揪住他的头发,示意他安静。 “我看谁敢?”一个威严陈肃的声音,夹杂着雷霆怒气劈来,张敏顿时浑身一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姑侄的碰撞 雍容华贵的长公主气势凌厉的急急走来,大声呵斥着,眼神宛若啐了毒的针,只看了张敏一眼,便令她遍体发寒。 然而这冰冷寒彻的目光只在张敏身上停留一瞬,便看向那脸颊高高鼓起,鼻梁肿胀坐在地上还被人揪着头发的少年,血腥里惨不忍睹,若不是那身她亲手做的衣服,她几乎都认不出那“猪头”是自己儿子。 杀气瞬间弥漫全场,凌厉如刀的气势波涛般翻卷蔓延,走到张敏身侧,二话不说她抬手便扇在张敏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张敏嘴角含血,左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紫红的五指印。 众女齐齐娇躯一震,噤若寒蝉。 连行礼都忘了。 却见华贵美妇下一秒眉头蹙起,满脸心疼担忧,眼中的慈爱几乎要将眼前的“猪头”淹没,仿佛刚刚的凌厉是另一个人般。 她将钱金抱在怀中,宫女忙搬来椅子,侍卫给钱金解穴,接骨。 “咔嚓”一声,上下颚分离许久的钱金“嗷”的惨叫。 只觉得鼻子以下不存在一般,除了疼,感受不到任何知觉,他就这么趴在母亲怀里痛哭起来。 刚刚接上的下巴,尚不能言,眼泪汪汪令长公主心痛彻骨。 众女见此,纷纷面露鄙夷。 好歹是男子,这么大了竟然还趴在母亲怀里撒娇,恶心。 张敏捂着脸狼狈地退后,一瞬间泪眼滂沱,微低着头,秀美的眸子里满是阴鸷恶毒,可她却不敢让长公主看到。 张家女子们将她团团围住,一个个慌张起来。 对长公主惊惧不已可又满脸怒意。 东方辞心中好笑,掐起来吧,掐起来吧。 不论如何,今日之后,张家和钱家便不会像以前这么融洽和谐了。 长公主心如刀绞,仔仔细细的捧着儿子的脸看了又看,道:“是谁?究竟是谁将我儿子打成这样?如此狠毒。” 无人敢说话。 长公主长年积威之下,身上凌厉之气暴涨,就算在钱家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这些姑娘哪里承受的住,纷纷低头。 宁公主傲然站在长公主面前,微微屈膝低头行了一礼,叫了声姑姑道:“姑姑,这玲轩阁是父皇特意准许我迎接各位贵女宾客的,而钱金却私自闯入,肆无忌惮地看厢房的女子洗澡,您说到底谁狠毒?” “我儿不过是看了个贱人洗澡,又没杀人放火,怎能遭如此毒打。” 宁公主没好气道:“姑姑您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坏人名节怎么不是恶毒?” “他看了谁?”长公主目光隼利,如鹰隼般眯着狭长的眼睛,扫向众人,仿佛随时便能展开翅膀的鹰,用坚硬的鹰嘴狠狠啄向猎物。 众人看到这样的目光,更加瑟缩了。 宁公主“哼”道:“钱金看了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错了事。” “哼,你现在连表哥都不喊了吗?” “他这样的人,不配做我表哥。” “这么说我也不配做你姑母了?” “反正我心里是不想的。”言下之意,她心里不想喊长公主为姑母的,或者说压根就不想认这门亲戚。 “哼,皇甫宁,你现在还小别这么嚣张,以后会有什么境遇还不知道呢。”长公主威胁。 宁公主耸耸肩道:“左右不是嫁给皇子,就是下嫁下属,我有两个哥哥护着,总比你好。” “你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吗?”长公主眼睛微眯,她身为公主这么多年,与皇甫宁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或者说没有什么交往和冲突,只是没想到,第一次交锋,这丫头竟然如此不敬尊长且难以对付。 宁公主瘪嘴一笑,无所谓道:“长公主你什么时候站在我这边过?您不是一向与张家交好吗?” 言下之意,反正是对头,早晚都要决裂,她何必现在这么敬着。 “好,好,你很好。”听宁公主连姑姑都不叫了,她气不打一处来。 可宁公主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皇后娇惯,太后宠溺,皇帝将她视若掌上明珠,又有太子和三皇子为依靠,她自付无法与之匹敌。 东方辞静静的看着两人,无奈摇摇头。 两个骄傲的人碰在一起,针尖对麦芒谁都不退让。 张敏见两位公主如此针锋相对,顿时抓到一丝缓和的机会,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任由左脸上的手掌印狰狞难看。 她哭道:“请长公主恕罪,方才臣女也是无心,公子身上的伤都是新科状元东方辞主仆二人打的,这事与公主无关,您就别与公主争吵了,若是两位公主伤了和气,那可如何是好。” 她一番苦口婆心,说的关切又心痛,一句无心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并且点名主题,成功将躲在宁公主身后的东方辞给推了出来,说完这些,她便低下头,暗自冷笑。 长公主本不愿与宁公主翻脸,此时有台阶下,便将目光投向东方辞。 一堆女眷中唯一一个白衣翩跹,黝黑瘦弱的男子,站在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子中格外惹眼。 “你就是东方辞?”长公主目光凌厉。 东方辞微笑出列,站在宁公主身侧一步,躬身行礼道:“下臣东方辞,见过长公主殿下。” “我儿是你打的?”宁公主眼角闪过杀气与恨意,娇美的妇人表情略显狰狞。 东方辞摆摆手道:“公主误会了,我可没有碰他一指头。” 她表示无辜。 她只是砍了一手刀而已。 长公主长眸扫向张敏,眸中森冷寒意逼去。 张敏连忙道:“长公主,是他的书童动的手,自然听从的是东方辞的命令。” 长公主“哦?”了一声,扫向只有十三岁,孩子般无辜的零陵,稚嫩的娃娃脸上面无表情,就这么安静略显呆滞的站着,那种超然于世的感觉,就像是入定的高僧,透着与面容完全不符的超然,虽年龄小却让人不敢轻视。 目光再次落回东方辞身上,锐利威严:“东方辞,你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交代?” 东方辞耸耸肩道:“这事与我何干?” 她再次表示无辜。 “你敢说不是你的人打的?”张敏心慌质问,生怕再被长公主怀疑记恨。 东方辞点点头道:“是啊,是我的人打的。” “你的人打的怎会与你无关。” “张敏小姐真是好算计,您算计了我,算计了自己的妹妹,还算计了钱金公子,现在就连长公主也任你摆布,啧啧啧,好手段。” “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张敏一脸茫然,当即无辜蹙眉,一幅纯良小白兔的模样。 长公主皱眉。 “不管有什么隐情,你的人打了我儿子,便是事实。”长公主恨恨地说。 东方辞想了想,问道:“长公主,您就不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名声扫地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名声扫地 宁公主也附和道:“是啊,姑姑,这么着急处置东方哥哥,你是在保护谁呢?”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张敏的方向。 钱家和张家走的近,京中无人不知,钱家没落,全靠张家宫里宫外的扶持提携。 长公主虽然得太后喜欢,可太后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能给长公主夫家平时开销用,全靠着张家送去的金钱。 张贵妃拉拢长公主,也是为二皇子打算。 说罢,宁公主十分霸气的不给长公主说话的机会,直接朝东方辞道:“东方哥哥你来说。” 东方辞莞尔一笑,却看向窝在长公主怀里像个孩子似的钱金,粉红的“猪头”早已没有了身为人的尊严与羞臊,他现在只是在这里放肆的哭。 东方辞声音像是媚惑的蛊,几句话就勾了钱金的注意力。 “钱金公子仁义,打算替别人扛下了所有的罪责,只是不知那人值不值得你这么做呢?你出事到现在,她可为你说一句好话?且拼命与你撇清关系,甚至想置你于死地吧。” 顿了顿,东方辞又道:“你可真是痴情啊。” 最后这声感慨既有揶揄,又有嘲讽,还有替他不值的惋惜。 一个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另一个男人嘲讽。 钱金公子不由想起张敏对他频频使眼色,并且眸子里那浓浓的鄙夷。 长公主见儿子竟然有冤枉,认为事有转机:“怎么回事?谁还对我儿做了什么?” 东方辞朝长公主笑了笑道:“长公主,据在下观察,钱金公子跟张敏小姐的关系应该非同寻常吧。” 说着,她又看向脊背略略僵硬起来的钱金公子,深呼吸一口气道:“钱金公子果真不负风流之名,您身上和张敏小姐身上有相同的味道。” 东方辞话音落,钱金忙使劲儿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衣服甚至胳肢窝。 张敏双眼陡然圆睁,轻轻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 两人皆是茫然。 东方辞见他俩动作如此一致,轻轻一笑道:“地此物银三百两,这香味只有在玲轩阁外的扶桑花树下才会沾染,扶桑花味道浓郁特殊,与百花的脂粉味不同,可谓是花中极品,你们两人身上沾染此花香,必然是有花瓣落入身上才会如此明显,可见在树下的时间不短,花香沾染之后,只能持续一个时辰,而你们两个身上的味道依旧浓郁,分开应该不超过半个时辰。” 众女惊愕,如看神祗一般一个个眼睛亮亮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拉长了声音,满脸同情的看着钱金:“钱金公子,是不是张敏带您进来挡箭的啊?” “猪头”看不清表情的脸上满是阴沉凝思。 东方辞又问:“她是不是告诉你,今天有人要在此沐浴,长得美艳不可方物,你若看到,便是你的?可现在结局如何呢?你一身的伤,她却置身事外,在下怎么瞧今日的事都像是仙人跳啊。” 众人听了,纷纷若有所思。 “钱金公子,您就甘心背黑锅吗?”她的声音似有蛊惑,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带着小钩子一般,抓挠着他的心,心里越来越强的不甘犹如一条毒蛇上下蹿腾。 话音落,一道不甘的声音陡然高亢道:“我不……” 长公主被儿子这爆发之后呲牙咧嘴的怪相给惊到了。 同时看向张敏的表情更加怨怒。 只见儿子抓着她的衣襟,口齿不清的哭诉起来:“娘,你是知道的儿子从小喜欢她,她求我帮她,让我去看张蓁蓁洗澡,是她要我来的,她说只要我答应帮她这次,她就跟我……” 这话完完全全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仿佛遗世独立的白莲花洁白无瑕,又像是被妖女蛊惑了的孩子。 张敏脸色惨白,泪水连连,她娇娇弱弱看着钱金:“钱金公子,您怎么能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什么了,我一直将你当哥哥一样敬重。” 京中不少人知道钱金喜欢她,而她此时也是百口莫辩,比起这件事会被责罚,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名节,她以后是要嫁给二皇子的,如果名节有损,便什么都完了。 她的名字以后绝对不能跟钱金这等浪荡子绑在一起。 闻言钱金脸色更加难看了,肿成一团的脸上,两条细细的眼缝里,尽是阴霾与刀锋。 他本是流连花丛心狠手辣的人,玩世不恭是他的风格,可难得对一个人好,竟被如此无情对待,少年的心,受伤之下更加冷傲的想将眼前的人毁去。 他当即大声说出这一切都是张敏主谋。 众女听的万分惊诧,纷纷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妙龄少女,惊叹不已。 “娘,我受这么大罪总要得些利息,我要张兰玉做我的妾,她被我看光自然是我的人。”说着,他咧嘴露出满口白牙,笑的阴森无比。 张敏诧异,美眸微惊。 “臣女需得回家请示父母,方……” “就这么定了。”长公主阴霾目光丝丝缕缕锁张敏,严厉道:“如果你想自己过来给我儿做妾……也可!” 张敏连连摇头,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厚着脸皮应下了。 心中已经能预感今日之后,她将名声扫地。 看热闹的贵女们只觉得遍体生寒,像是第一次认识张敏一般。 “这还是那个温婉动人的张家大小姐吗?” “为了自己连亲妹妹都算计。” “何止呢,她与钱金这样的人结交,品性绝好不到哪儿去。” “这些年我们姐妹素来听她贤良,今日一见,从前真真是瞎了眼了。” “心肠歹毒,算计精绝,不留余地,这样的人我们以后还是离远点。” “对,怕是随时把你给卖了。” “……” 贵女们心惊胆颤的议论纷纷,想起今日种种,阳光晴好的日子竟生出冷汗来,结合方才所听所看,众人无比同情张蓁蓁与东方辞。 还好他们两个命大,没有落入算计,如若不然……众人想到这里,齐齐摇头。 那可真是无妄之灾。 形势反转,东方辞笑吟吟的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心中暗戳戳的想着,张敏你不是想坏人清誉吗?想恶人先告状吗?现在轮到自己身上的感觉如何? 此时她无比感叹,上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调入特殊部门去辅助捉拿毒贩,学了一身断案的手段。 她悄悄侧身,贴着张蓁蓁的耳朵道:“为夫帮你报了仇,回去要怎么感谢为夫?” 张蓁蓁美眸瞥了她一眼,轻轻一笑,竖了竖大拇指。 她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润物细无声,纵观今日,东方辞仿佛什么都没做,却每每了了几句话,便牵着所有人的鼻子走。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打人不打脸 钱金觉得自己的面子终于算是略略找回来些,心中那口恶气去了一半。 他是气量狭小报复心极重的人,在张敏身上撒了气,却仍旧觉得不甘,今日自己被东方辞抓了个正着,又被暴打了一顿,这般狼狈,十分有损他身为俊美公子的光荣形象。 虽然被东方辞提点,可他更恨东方辞和零陵这两个欺负他的人。 “娘,儿子今日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打,东方辞和他的护卫也必须付出代价,娘,你要为我报仇啊。”他看向东方辞的时候目光倒也不如何恨恶,倒是看向零陵的时候,既恨又怕。 小鸡仔儿似的躲在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 东方辞心道一声来了。 果然就听长公主目光扫来,正色道:“东方辞,你既然知道我儿子是被冤枉的,却还打了他,是不是也要付出点代价?” 东方辞摇摇头道:“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令郎闯入禁宫悄然爬上房顶的时候,我怎会知道他是被人利用的呢。” “但你终究是打了我儿。”长公主威严的眸子里闪烁着犹豫。 她在思量要不要与东方辞完全闹僵。 此事终究是儿子不占理,又是在宫中,若真闹开,钱家难免被波及,长公主因此犹豫。 东方辞淡淡道:“长公主殿下,这玲轩阁是特意留给宁公主宴请客人的,下臣是被堂堂正正邀请进来的,而令郎则是偷偷摸摸溜进来的,若您执意处置下官,第一关怕是要先过宁公主殿下这关。” “就是,打人不打脸,东方哥哥是我邀请的客人,你当着我的面要打我的人,是打他还是打我?” 宁公主当即附和,抱着东方辞的胳膊叫的无比亲热。 东方辞略挣了下,没有挣脱掉,便任由她抱着。 长公主默然,她这个已经出嫁的公主,哪里有宫中娇养着的矜贵。 东方辞挺了挺胸,颇有官风的走了两步,拱手道:“再者,下官金榜题名是天子门生,您在皇上的家里打他的学生,是不是要先请示一下主人?” “下臣打了钱金公子是不对,可凡事要讲究因果,他若不偷入宫中,又怎会被我的人误会。” “而且,长公主觉得是私闯禁宫的罪名大……还是殴打私闯禁宫之贼的下官的罪名大?” 东方辞平静说完,瞬间就有个捧哏的接话道:“自然是私闯禁宫的罪名大,自古以来闯宫的都被当做是刺客,是要被凌迟之后诛九族的。” “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钱金公子的九族岂是不是还有皇上一脉。” 那捧哏的连忙捂嘴。 长公主默然,看了看可怜的儿子,摇摇头,不欲再做无谓争执。 于是手中安抚了钱金的小性子,缓缓站起身来道:“你说的没错,今日本就是你们这些小孩子闹着玩的,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吧 。”说着,她拽着儿子的手,走了。 长公主一去,在场之人的压力顿时消失。 又见张敏等一众张家女子在旁面色羞赧,想走又不能走的模样,份外尴尬。 宁公主一脸戏谑,她与张家姑娘们本就不熟,也谈不上给不给面子,今日她们能进玲轩阁全是张蓁蓁的面子。 钟灵精致的女子毫无城府,可她毕竟是宫里长大的,心思七窍玲珑也懂人情世故,知道这些是张蓁蓁的客人,她也不好说什么驱赶的话,便只当视而不见。 “好了,大家站了半晌也都累了,回前厅喝茶吧,本公主特意吩咐的牛乳茶,想必已经烹煮好了。” 她还记得自己是开茶会的。 倒是东方辞看着张敏等人,和气的笑了笑道:“张敏小姐,您脸上的伤,需不需要叫太医来诊治一番?” “不必!”张敏摇摇头,语气生硬。 “这样啊,一会儿要喝茶,大家相对而坐,张敏小姐不会是想顶着巴掌,被众人围观吧。”东方辞声音再次轻挑。 “既如此,臣女先告辞了,正好妹妹也需要送回家修养。”她早想离开这里,有东方辞给的台阶,她想也没想就直接上了。 此时她已无脸站在此地。 不消片刻,张家所有的女儿,包括熟睡的张兰玉也被收拾好了抬着出去。 为表关心,张敏特意扶着担架,张家女子们皆是一脸悲戚,思绪低沉,绷着脸像是死了爹一样。 “噗哧”一笑,东方辞越看越觉得像是送灵的队伍。 “此时缺少一曲……百鸟朝凤。”东方辞突然技痒,想抚琴了。 可她没有带琴,于是只能望洋兴叹。 张蓁蓁拧了她的手臂一下。 东方辞的小脸顿时凝固纠结在一起,无声尖叫。 连连拱手作揖道:“娘子饶命,啊啊,女侠饶命,我错了,我错了。”她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张蓁蓁笑了笑:“以后别乱说。” 东方辞呲牙咧嘴道:“是是是,一定一定。” 这番打闹稀松平常,自从东方辞与张蓁蓁成了姐妹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像是闺蜜,无话不谈的那种,因此平时的交流,为了让她开心,东方辞总是搞怪调戏后者,以至于对方生气之余,吵又吵不过,说又说不动,便只能动手。 东方辞还挺喜欢这种姐妹俩打闹的感觉,仿佛有了亲人在身边。 只是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便暧昧起来,女子们纷纷掩唇偷笑。 看着东方辞的囧态,嘻嘻笑着,气氛顿时一松,先前所以经历的一切紧张与严肃,荡然无存。 回到正厅内,众人坐好。 东方辞,张蓁蓁与宁公主三人坐在正中心的圆形中间,三人背对背,面前是众位小姐。 宫女们端上滚烫的牛乳,用糖调了,又用竹编小滤网将茶叶放进去,顿时奶香混合着茶叶的香味,越发浓郁诱人。 东方辞一笑,轻轻对张蓁蓁道:“这叫奶茶,很好喝的,一会儿你尝尝,美容养颜还有凝神之效。” 张蓁蓁从未见过这种喝法,不由新奇不已:“嗯。” 宁公主有些神思不属,心力交瘁的坐着,听着身后两人囔囔的说着什么,想去倾听,又有些羞涩,可又心痒难耐,如此这般挣扎之后,她面色更疲惫了。 贵女们则是品着茶,细细的捋着今天发生的事。 越讨论,竟是越觉得心底发寒。 品着醇厚香甜带有浓郁茶香的奶茶,东方辞只觉得十分怀念。 紧接着是一种又一种的茶,被各个女子献宝似的上施展出来,其中以张蓁蓁的最为优雅。 东方辞只做品茶客,一杯杯香茗下肚,连连打了几个饱嗝。 玲轩阁内其乐融融荣,一派和乐,却不知道,外面早已乱成一团。 第一百九十章 你这老东西 御书房内,皇帝也一边品茶,一边听着高公公的叙述,边听边乐呵呵地骂道:“这个狡猾的小狐狸,跟他爹一样滑不溜秋,深谙蛊惑人心之道。” “是啊,皇上,您是不知道,这东方辞明明什么都没有准备,却能让长公主铩羽而归,将钱金公子揍成了“猪头”。”高公公咧着嘴笑着,满脸的不可思议,总觉得像是看笑话一般。 “钱家这些年也确实是太嚣张了。”皇帝放下茶杯,虎眸中精光一闪。 倏忽又好奇打量着高瑜道:“你不是不喜欢东方辞吗?” 高公公笑容一收,十分滑稽的一边憋笑,一边正色道:“奴婢还是不喜欢她。” 顿了顿又说:“不过相比她,奴婢更讨厌钱金那混小子,几次嘲笑宫中宫人,转挖人的心肝肺管子,哪里疼戳哪里,当真是……哎……” 长长一叹,高公公不再言语。 皇帝知道他说的是太监被钱金侮辱的事,其中有一个还是高瑜的弟子,他这也记仇到今日。 “这小子是太嚣张了。”皇帝颇为赞同,想了想,他道:“来,这份惩罚他的圣旨就由你来写。” “啊?奴婢?”高公公受宠若惊。 “让你报仇。”皇帝轻松一笑,今日似乎心情很不错。 “奴婢哪有什么仇恨,奴婢惶恐,再说这代笔是庶吉士或者翰林学士才能……” “你这老东西,朕让你写你就写,偏那么多事。” 皇帝笑骂,高瑜麻溜的坐下,提笔看向皇帝,满脸跃跃欲试。 皇帝:“哈哈哈哈……” 难得见老伙计如此童稚一幕,皇上的心情又攀升了一个高度。 “斥,钱金私闯禁宫,擅自踏入后宫内院,实在顽皮,虽是皇亲,却不可无视规矩,杖责三十,禁足三个月,今后无旨不可入宫。”皇帝顿了顿,摆摆手道:“就这些吧。” “是!”高公公奋笔疾书,那姿势潇洒恣意,充满凌厉之气。 笔尖如剑,每一笔都是一招浓浓的剑意,每一笔落下,都是一道伤。 于是,皇宫正阳门一侧的小角门内出现了诡异的一幕,钱金的半个身子都被抬出了宫外,却又被飞驰而来的禁军逮了个正着,拉到里面,扒了裤子狠狠打了三十板。 据说场面血淋淋的,最后一板子落下的时候,钱金公子都没有声息了。 长公主发疯似的找太医救治了良久,这才确定没死。 太后寝宫内,六十多岁的太后老态龙钟,灰白的头发只用一个简单的素银簪子盘着,头上黑色抹额,斜靠在软榻上,看着盛气凌人的女儿满含怒气的冲进来。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本来威严的美妇顿时委屈的像个孩子。 “太后,您救救女儿吧,救救您外孙吧,金儿快要被打死了,呜呜呜……”她低声哭泣,抽抽噎噎的声音吵得太后心烦意乱。 “有什么你就说,何必哭哭啼啼的,这些年谁还委屈了你?”太后没好气的撇了一眼死了娘般哭泣的女儿。 扫了一眼女儿身上的狼狈,眸色微动。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道:“早与你说,让你收敛点,党争是断然不能参加的,可你偏不信,早早加入了张贵妃的阵营,皇帝……这是要为他百年之后做打算了,而你和钱家……” “钱家怕是在劫难逃。” 长公主陡然睁大了眸子,满脸不可置信道:“我是他妹妹,他竟然要对我的家动手?” “你是妹妹又如何,当年他杀死的妹妹还少吗?”太后冷冷地瞥了女儿一眼。 长公主颓然坐在自己脚上,狼狈的手撑着地。 “他……哥哥他……不喜欢老二吗?” 太后摇摇头:“或许吧,奉劝你一句,回去后安生点,皇帝打了钱金,是警告也是给你机会,若你闭门不出,自然可以躲过这场清洗,还有,不要打东方辞的主意。” 长公主不解,清洗她知道,每到皇位更迭的时候,都会有清洗,她也承认因为钱财的缘故,她倒向张贵妃,可东方辞算什么? “太后,东方辞只是个小小的新科状元,我堂堂公主……竟然要躲着他,这是哪里的规矩?” 太后叹道:“听宫人们议论东方辞长得像李家嫡女李玉菡?” 长公主茫然点点头,泪珠仍旧在眼眶里打转,华丽的衣衫蝴蝶般的铺在地面上,美丽而又衰败。 太后苦涩一笑,褶皱丛生的脸上满是哀伤:“皇帝跟我不亲便是因为那张脸,现在又来了个东方辞,这是他心头最爱的长相,纵然他没有别的心思,但这份少年积累到今日的思念与爱,足矣让他拼尽全力保护东方辞,我跟他已经翻过一次脸了,这次啊只能装作糊涂,你也学精着点吧。” “不然真到生死关头,我也护不住你。”太后眼中也是不甘,可却无可奈何,她终究是老了,只能含饴弄孙了。 “那金儿……”长公主仍旧迟疑,想让太后求情,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毕竟太后已经将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好好回家去吧,仔细养着,别去找你哥哥,这皇宫你没什么事也别来了。”眸子里透着浓浓的慈爱,太后揉了揉女儿的脸。 长公主失神落魄,母女俩对视良久,她这才告辞离开。 到御书房门前磕了个头,便带着儿子离开了。 张贵妃处是最热闹的。 不是欢喜的热闹,而是痛哭流涕的热闹。 闹哄哄的哭声,闹声,还有诉说的声音,一阵阵一簇簇的想起。 吵得张贵妃坐在软榻上,团扇摇的刷刷响,玉如意小扇坠挠痒痒似的扫着她的玉臂。 “都给我闭嘴!”终于忍不住了,张贵妃呵斥一声。 张家所有坐在座位上的女子扑通通跪倒在地。 “张敏,瞧你平日里聪明伶俐,做事也有条理,可偏偏今日弄成这样不说,竟还想让我去救你?若我在场,与长公主的关系便真的断了。” “可是姑姑,东方辞的一番巧辩,长公主定然也是恨极了张家,关系还能怎么修复呢。”她强忍着脸上的疼痛,缓缓说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爱慕东方辞 “修复,怎么修复是你能操心的吗?你们这帮废物,亏我还为你们安排了人手,甚至人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呢?你们就给我搞出这个结果来?” 她恨铁不成钢的骂着。 前日得到太子腿伤即将治愈的消息之后,她就心中烦闷,连饭都没吃几口,今日将这些女子们狗血淋头的骂了一顿,心情顿时好多了。 “你们说可以拉拢东方辞,结果呢,反倒成了彻底的仇人,你们就是这么布局的?” “这东方辞本就因为上次中毒事件,对我的隔岸观火心存不满,现在你又来了这一出,我还怎么拉拢他。” 张敏不明白:“姑姑,您为什么如此忌惮东方辞?他究竟有什么能让身为贵妃的您忌惮的?” 张贵妃摆摆手:“你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张敏心中一寒,心底里生出一股子倔强与逆反的情绪。 我还不是为了二皇子,给你当牛做马,你竟然如此辱骂于我。 丢了一天人的张敏越想越心冷,表情越来越阴鸷,可却很巧妙的低着头,没有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心思。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张贵妃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轻松一笑。 那风韵娇媚的妇人像是突然盛开的娇花一般,陡然间媚惑丛生,心情大好。 “也罢,反正他早晚会是我的,东方辞啊东方辞,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护龙一族,哼!”团扇轻摇,香风入鼻,张贵妃的笑容更加娇艳。 张敏从张贵妃的脸上瞧出了鄙夷之外的兴奋,对,是兴奋,是那种胸有成竹大事可成的兴奋。 咀嚼着张贵妃方才的话,护龙一族,护龙一族? 张敏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划过一抹玩味来。 东方辞,你等着吧,你的好日子不长了。 城东最奢华的一处院落,处处奢华大院,整个府邸几乎是镶金琢玉般,富丽堂皇,这虽然只是个四进的院落,可院子里又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院子,分属于张家几房的兄弟所居。 张家西院的一处宅子角门处,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靠近,而后几个丫鬟家丁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就这么将一个全身铺盖在白布之下的女子,悄无声息的抬进了院子里。 这是三房的居所,正房里,张三夫人看着自家女儿顿时被惊吓了一跳,险些没站稳。 “去请大夫来。”定了又定,张三夫人这才站稳,看着女儿仍有些湿淋淋的头发,她不由皱眉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慌张。” 书翠张了张嘴,便咽了口气,仔仔细细的从一大早起床开始说。 张三夫人素来性子要强,可奈何出身没有大夫人的高,丈夫又懦弱无能,他们在张家也是仰仗老大鼻息生活,还好女儿儿子都算规矩,她平常便也不去操太多心,免得心里不舒服。 可现在,她却越听心里越惊讶,震惊,惶恐,愤怒,最后直接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陡然间已经铁青一片。 “张敏!好个心肠歹毒的丫头。”说着她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正好大夫过来,为张兰玉诊治,良久皱眉道:“小姐是中了大量蒙汗药,没什么妨碍,睡醒即可。” 张三夫人怒不可遏,当下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指着张三老爷的鼻子骂道:“老爷,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女儿都被祸害成什么样了,现在还只是沉睡,小小年纪竟然让咱们闺女去勾引人,这说出去还怎么见人?” “这倒也罢了,终究是兰玉心志不坚,可张敏算什么东西,她与兰玉是平辈,却将女儿送入钱金的火坑,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同意。” 张三老爷低着头,脸色羞赧,双手紧紧握拳却不敢动弹反驳,甚至连附和的话也不敢说,无能之极的表现。 “你们张家虽然是皇商,商贾之家,可你好歹是个五品官,整日里混在礼部那么多狐朋狗友的,我们的女儿怎可做妾?他钱家究竟是想打谁的脸?” 张三夫人越说越气,骂着骂着,流下泪来:“兰玉是我唯一的女儿,十月怀胎产后出血差点丢了命才生下的,别人不当回事儿,可我视若性命,谁要敢强逼,拼了命我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张三老爷心中被一阵阵柔软触动,骂人的言语远远没有低声细语的哭诉来的有杀伤力。 本就心软的张三老爷心疼的连连跺脚。 “我就这一个嫡女最是喜爱,又温柔又体贴,可现在全毁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去,你现在就去大哥院子跟他说清楚,若是我的女儿受一丝伤害,我绝对让她女儿生不如死。”张三夫人眼中的杀气与恨意吓得张三老爷身体一抖,顺势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往张大老爷院子里去了。 “娘……”张兰玉声音沙哑的叫了声娘,声音委屈中带着不甘,还有茫然与无措。 “我的好女儿,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张三夫人连忙坐在女儿床边,轻轻拍她的手。 “娘,我……真的……”四个字艰难坎坷的分成三段,一句话尚未说完,泪水盈盈,顺着娇美的小脸流到耳后,满脸悲戚。 “你放心,娘绝对不会让你钱金得逞的。”瘦弱的女人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瞬间给人以平静的力量。 张兰玉闭上了眼睛,贝齿狠狠咬着嘴唇,无声哭泣,比有声更加撕心裂肺。 “好孩子,有娘在,我的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说着,张三夫人的泪水也是簌簌而落,张兰玉钻到母亲怀里,悲声痛哭。 “不哭了,不哭了,你呀,何必要听张敏的勾引什么状元公,以后不能了,从明天起,你跟娘回娘家,等风声过去了,咱们在回来。” 张三夫人想好了,凭张三老爷是办不成事的,若想此事化解,就只能靠她娘家。 良久,张兰玉终于止住了哭声。 “娘,我爱慕东方辞。”说罢她低下头。 张三夫人陡然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你说什么?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他已经有未婚妻子了,你爱慕他最什么,难道要给他做妾吗?” “女儿不走,如果做妾,女儿情愿做东方辞的。” “你!”张三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一时间心中愤怒竟然不知该如何说起。 “啪”的一掌打在张兰玉的脸上。 一个巴掌,震惊了母女俩。 一个呆滞当场,似有解脱之意,一个震惊错愕,看着自己的手。 “兰玉,你不能如此自贱身份。” 书翠跪在地上吓得都呆住了,生怕性格执拗的小姐再说出忤逆夫人的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兰玉却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愕然点点头,乖乖被母亲抱着,不言不语。 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她这疼,却让她想到玲轩阁东厢浴桶中,她看到东方辞的一幕,那时她的脸也是这么热辣辣的。 而她不惜损坏名节也要靠近的人,此时不知会不会记得她。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东方辞有难 此时的东方辞,众美环绕,一众莺莺燕燕之中,东方辞品足了茶,感受到宁公主怏怏不乐。 小声朝张蓁蓁道:“蓁蓁,我跟公主有些话要说,先出去一会儿,这里的人就交给你了。” 张蓁蓁一愣,看向东方辞漆黑如墨的眼睛,心中了悟,点点头柔声道:“去吧。” 东方辞点点头,朝公主道:“宁公主,茶喝的过饱了,可可否请公主一起出去走走?” 公主眉梢一喜,左右看了看。 只见四周众女的目光略显惊愕,显然没有想到东方辞会当着张蓁蓁的面邀请宁公主。 她面上羞涩,却连连点头:“嗯,我……本公主正好也想出去走走,东方哥哥,你还没怎么逛过皇宫吧,我带你去逛逛。” 宁公主一脸娇羞的站起身来,走出圆桌中心。 东方辞也跟了出去。 她竟连这茶会都不在意了,径直提着裙摆走了出去。 东方辞朝众人拱拱手,跟了出去。 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玲轩阁厅内,众人的目光古怪的集中在了张蓁蓁身上。 张蓁蓁素手侍弄着品茗杯和公道杯,笑的平静和气,依旧让人如沐春风。 李如玉忍不住道:“张姐姐,你就这么放心状元公和宁公主一起出去吗?他们……他们可是有旧情的呢。” 张蓁蓁宛然摇摇头,素雅淡然:“我相信她。” “谁?”李如玉一愣。 “还能是谁啊,李姐姐你莫非是傻了,肯定是未婚夫啊。” “就是就是,我看状元公对张姐姐情深义重,绝对不会辜负姐姐的,至于宁公主……哎……” “公主怕是要失望了。” 张蓁蓁瞧着她们议论,心中一动,笑道:“我来京师的时候,早听说京中贵眷们都怕宁公主,怎么你们倒好像一点不怕她。” 张如玉莞尔一笑道:“宁公主虽然有小性子且跋扈了些,可她还是很讲道理的,又有侠义风骨,只是出身高贵了些,难免有这皇宫里养出来的贵气,那些说宁公主坏话的,怕都是被她打过的男子了,你也不用怕她,上次订婚宴,宁公主气势汹汹的过去,不也凭本事与你比试吗?听说是君子六艺来着,姐姐,你的才学我们是早有耳闻呢,不如……展示一番如何?” 公主不在,大家都活跃起来,纷纷起哄。 张蓁蓁无奈被众人环绕着,多番推辞不下,茶会成了书会,大家各展才艺,其乐融融。 东方辞与宁公主两人走出玲轩阁,没有带一个太监或者宫女,只他们两人。 “方才东方哥哥说的扶桑树我们去看看吧,听说那是神树,有……” 宁公主叽叽喳喳的说着,东方辞面带笑容的附和。 两人看了花,又游了大半个小花园,站在角楼三层之上东方辞看向前宫一东一西两处肃杀清冷的僻静院落,院子很大,设施很肃静,里面还有刀枪架子,站在高高的角楼上,东方辞都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阵阵杀伐之气。 “那是什么去处?” 公主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噗哧”一笑道:“东边是禁军,西边是皇家侍卫,禁军我常去,那里可以练武,至于皇家侍卫处我没去过,听说那里都是怪人,不如我们去偷偷瞧瞧?” 她献宝似的眨眨眼,十分调皮可爱。 东方辞点头:“好。” 于是两人十分夸张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偷摸摸的往皇家侍卫的院子去了。 角楼上的禁军咧咧嘴,一脸古怪的笑。 两人刚到皇家侍卫队院子门前,刚刚站定便被一群人围了上来。 宁公主颇为兴奋,俏脸通红道:“东方哥哥,是不是很刺激,嘿嘿。” 能跟喜欢的人一起慢慢游荡在皇宫之中,各处都留下她们的脚步,公主的心里,郁闷尽去,终显小女儿的顽皮。 本来危险的局面,被她说来,有种闯荡江湖的快意之感。 东方辞点点头,道:“刺激。” 那为首侍卫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那表情,十分嚣张傲慢,完全不将宁公主放在眼中。 “你是谁?竟敢如此对本公主说话?”衣着华贵的公主,声音娇蛮的呵斥。 “侍卫队屯集之所,任何人不得靠近,公主也不行。”那人举着长矛,扫了一眼公主,更加傲慢了。 公主的好心情瞬间不见,感觉被打了脸般热辣辣的,她道:“我一定要进去呢?” 话音落,“唰唰唰”几声响动之后,几个侍卫几乎是瞬间,用长矛将宁公主困在中间,东方辞被挡在外面。 东方辞的目光扫过侍卫队院落内部,安静,死寂,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像是一座空院。 若不是那侧门后的柱子后,闪过一张她曾经见过的脸。 东方辞几乎以为里面没有一个人。 “你们干什么,你们真的敢对本公主动手?本公主要砍了你们的脑袋。”公主斥骂着,这些人却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没有任何反应。 东方辞摇头苦笑。 看来查探皇家侍卫队的事,靠宁公主还是不行,还得从长计议。 正在她思考间,突然有一队太监宫女行来,行了个礼,恭敬朝东方辞道:“状元公,张贵妃有请。” 公主立刻瞪大眸子,厉声道:“我看谁敢?” 可她被困着,话音刚落,那一圈长矛又靠近了些。 吓得她赶忙住嘴。 “张贵妃找我何事?”东方辞玩味一笑,她早就知道,张贵妃那样的人,绝对不会任由自己下了她的面子。 “让你去你就去,何必多问。”太监语气很冲。 “东方哥哥不要去,啊……”长矛又靠近了一些,似乎想将宁公主置于死地。 东方辞朝她笑了笑道:“公主,没事的,她们的目标是我,你且好好回去,帮我照顾好这蓁蓁。” 直到此时,她已经明白,皇家侍卫究竟是听谁的。 “东方哥哥……”宁公主欲哭无泪,心中内疚不已,眼看着东方辞跟人离开。 孤零零的像是被押送的犯人。 东宫内,太子和三皇子两人一黑一金的相对而坐,同样款式的衣服,坐在同样构造的轮椅上,安静对弈。 墨染亭中,古韵悠扬,意境悠远,置身其中让人忍不住的感慨古风古意,清静自然。 “父皇前日召见了苗槑,知道大哥你的身体即将恢复,已经在为你清理障碍了,我也就放心了。”三皇子手持白子,语气轻松。 然而那俊美的脸上却有一丝淡淡的惆怅和茫然。 “嗯。”太子风轻云淡,无喜无悲。 “她……也终于做出选择,用行动站在大哥这边,有护龙一族的人鼎力相助,大哥的太子之位,必然无忧了。” “嗯。”太子仍旧声音平静,可这次水墨般的眸子里,却多了一抹愉悦。 不是因为太子之位,而是因为他,东方辞站在自己这边。 “大哥,我……”也该退出了。 “赟儿,你该进宫了。”太子阻止了他的话,目光深邃。 “什么?”三皇子一怔。 “东方辞有难。” 三皇子顿时站起身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坐下,却不安起来,随后飞身离开。 看着鲁莽起来的三皇子,太子目光幽深明灭许久。 第一百九十三章 欺负我没脑子 张贵妃院子里,依旧是百花团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轮美奂。 院子里已经恢复了清静,东方辞第一次来,一双眸子左右看着,惊讶于这里的奢华,从来来往往规规矩矩的宫女太监们的行为中,不难看出,这里很有规矩条理。 看来,张贵妃能有今天的荣耀,也不是单纯的财力。 东方辞淡然的走着,任凭身后太监严肃提防,她却泰然自若。 庭院中,张贵妃就这么妖娆端正的坐着,见她走来,挥手示意众人离开,只留东方辞一人。 “本宫听说你进宫了,特派人请你前来叙话,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了,是考较诸位皇子的先生,不知状元公有何打算呢?” 娇媚的妇人美目流转,纵然她的年龄已经是四十的半老徐娘,一颦一笑对任何男人来说却仍旧勾魂摄魄。 可惜,东方辞是女的,对此完全不感冒。 东方辞拱拱手,虽然张贵妃并没有让她行礼的意思,她却还是完整的行了一套礼。 “贵妃娘娘客气了,您用这种方法将下臣羁押而来,何谈请字。”顿了顿她又道:“更何况,下臣今日要入宫,您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知道,可却没料到今日会发生这么多事,张家的女子们,我已经处置过了,你可会埋怨我?”她说的隐晦,并且几句话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张家女子们的身上。 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东方辞摇头,笑道:“哪里,贵妃娘娘何等身份,在下自然不敢埋怨。” “不敢?也就是心里有埋怨了?何不说说,本宫或许能帮你排解。”张贵妃很满意东方辞的答案,只是她想要的更多,要更贴心的话。 东方辞阴森一笑,决定撕破脸:“今日一大早,二皇子与诸位皇子便在重华门给下臣一个下马威,又差点一剑伤了下臣未婚妻,玲轩阁内,无论是红漆还是张家女子,甚至是钱金,都是贵妃娘娘您准备的,一连串的打击和布局,我便是个泥人,心里也该有点火气。” “更何况,您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自欺欺人还是欺负我没脑子?” 她心中着实恼了,一整天都没有消停,虽然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可当一切预料成真了,还是让她忍不住的厌恶。 “放肆!”张贵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目光一点点的阴沉起来。 东方辞连忙躬身,故作受惊道:“是下臣放肆,下臣方才也说过,不敢埋怨,是您定要下臣说。” 她无辜,真的很无辜。 一双大眼睛里委屈的浮现点点薄雾,朦胧胧的像是被欺负的孩子。 张贵妃错愕,凶厉的目光出现在这张姣好的美妇脸上,格外的阴鸷寒冷,像是被美杜莎凝视着一般,被其注视之人随时都能被冻成石头。 张贵妃突然又笑了:“呵呵呵,状元公好兴致,还在开玩笑呢,不过,你能将心中不切实际的猜想说出来,本宫很欣慰。” 她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身姿妙曼的绕着东方辞走了一圈。 东方辞此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变脸如翻书的女人,从乔迁宴上她就觉得这女人的做戏天赋高不可攀。 如今看来,心计更是无双。 “本宫就来为你解答一下心中的埋怨。”美妇声音柔美的说道。 东方辞摇摇头,兴味索然道:“做都做了,解与不解,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老二在重华门前的事,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了,小孩子总是被人挑拨,他们也是被詹士府的人挑衅了,才会找上你,不过……还好他们记得我的话,并没有真正造成不可挽回的误会,状元公如此顶撞二皇子,他不也没有生气吗?可见我儿,还是有容人之量的,你说是吧。” 东方辞想起二皇子临走之前的威胁,心中冷笑:“是啊,很有容人之量呢。” 看来张贵妃并不知道她儿子干了什么,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将自己押过来。 “第二,玲轩阁之事,我很抱歉,本宫若说并不想陷害你,你信吗?” “哦?”东方辞挑眉,笑道:“难道还是为我好不成?” “是啊,本宫也是为你好,张家三房大小姐张兰玉,李家别院对你一见钟情,她哭着央求本宫为她引荐,这法子,也是她想出来的,本意是想与你亲近……” 她拉长了声音,挑眉看向东方辞,眉梢眼角尽是暧昧。 东方辞扁扁嘴,心道一声:啊呸! 见她不信,张贵妃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若你成了张家的女婿,财富权势应有尽有,不比张蓁蓁好吗?况且都是张家女儿,哪个都一样的。” 东方辞眼神一凝:“不一样,我爱的人是张蓁蓁,不是其他姓张的女人。”这话连张贵妃也包含在内了。 这话掷地有声,张贵妃为之侧目,倏儿风华万千的笑了。 “状元公倒是颇有乃父之风,想当年令尊也是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乡村妇人,舍弃满身荣耀,惨淡回乡,为了一个女人,当真是不值呢?” 东方辞不愿意听她继续东拉西扯,说的还是自己的母亲,不由“哼”道:“我娘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顿了顿,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她道:“就当今日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张贵妃若真将试图伤害下官之人惩处得当,下官领这个情。” “你果然是聪明人,不愧是东方家的人。” 张贵妃赞赏,眸中划过一抹惊讶。 东方辞道:“所以,接下来您可以说您抓我来的目的了吗?” 张贵妃面色一凝,笑容陡然收敛,四周的光线随着她的笑容顿时一暗,光辉不见。 “离开太子,宣布成为奉二皇子为主。”既然被看出,张贵妃也不矫情,语气中透着强大的自信。 这让东方辞觉得滑稽,心中更是冷笑连连。 她哪儿来的自信。 前日她才在太子府毫不避讳的给太子出谋划策,便是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站位,绝不会更改。 “贵妃娘娘说晚了,下官已经答应了别人。” 她的自称,从下臣到下官的变化,敏感的张贵妃自然明白其中之意,脸上的冷意一点点的消失。 “东方辞,劝你话不要说的绝对,这世上总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才是真正扭转局势的原因。” “哦?所以您用了什么,来扭转局势?”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亲身试毒 “玲轩阁西厢的水,是我安排人烧的,或许你没有察觉到,那里面……放了点药。” 东方辞脸色变了变。 “本宫知道你有苗槑,可他现在偏巧不在宫中,等张蓁蓁回去,怕也到了毒发身亡的时候了。”张贵妃风轻云淡的说着。 言语间断人生死,笑容却更加妩媚如画。 “卑鄙。”东方辞恶狠狠地低吼。 “错,这是手段,只要你肯成为我的人,我保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张贵妃团扇轻摇,就像是指点江山的一代军师。 “我不信,这里是皇宫,我不信你会这么做。”东方辞心中抱有一丝幻想。 “本宫还是那句话,信不信由你。” 东方辞长吁一口气,稳定心神,良久她道:“不信。” “既然张贵妃没什么事,那下官就告辞了。”说着,拱拱手,径直往外面走去。 几道黑影拦住了她的脚步。 张贵妃道:“听说状元公会些功夫,不过我劝你还是考虑好再动手,我这四名侍卫,可是侍卫队里的好手,你一个人是闯不出去的,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你的小娇妻,或许就不治身亡了。” “究竟是什么毒,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她。”东方辞暴怒。 张贵妃有一瞬间的错愕,似乎被东方辞那凶狠的眼神吓到了。 四个侍卫纷纷拔剑,生怕东方辞伤害张贵妃。 张贵妃勾唇一笑,唇角荡漾着阴毒与邪肆的笑,她笃定地看着东方辞道:“若说方才我还没有自信真能用张蓁蓁的性命威胁你,可现在……本宫倒是多了三分把握。” 东方辞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受伤又不甘的眼神闪烁着,小鹿般试探着问:“我怎么才能相信你的话是真的?” 张贵妃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通体红色,像是沾染了鲜血一般。 那是朱砂雕琢而成的瓶子,只有中指长。 两只纤细葱白的手指,捏着瓶子,在东方辞面前晃了晃。 张贵妃嘴唇勾起一个得逞的弧度道:“此物名为梦中碎,美人总是爱做梦的,你猜一盏茶之后她若睡着,会不会梦到你?” “梦中碎?”东方辞咀嚼着这三个字,心中微凉。 “传说中只要与人的肌肤接触,便会中毒的剧毒,无色无味,中毒之后不会感觉身体异样,只要中毒者睡着,便永远醒不来的梦中碎?” “正是!”张贵妃略一诧异,后又醒悟道:“不愧是身边跟着神医的人,学富五车。” “中毒者身上会有淡淡的玫瑰香,且会越来越浓郁,仿若真正的玫瑰盛开,香味达到极点之时,便会毒发。”东方辞咬牙切齿,每个字说的都格外认真心寒。 “没错,看来状元公已经发现了。”张贵妃重新坐会自己的位置上,斜眸看着东方辞,等她的决定。 东方辞闭上眼睛,满脸沉痛,她问:“您的目的不只让我当中承认认二皇子为主那么简单吧。” 此毒发作时间短,若是现在答应,等解毒之后,她依然可以反悔,她相信,张贵妃这种心思玲珑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别人的口头承诺。 “你果然很聪明。”张贵妃欣赏。 东方辞咬牙,满脸负重纠结之色:“贵妃先说。” “此时前朝金銮殿里,正在午朝,你即刻前去,在众大臣面前告诉皇上你的决定,我便将解药给你。”张贵妃嘴角得逞的笑容越来越大。 东方辞面色冰冷,心如刀绞,如丧考妣的面色十分难看,脱力般的感觉让她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住。 见他如此虚弱挣扎,张贵妃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多日研究查探,她知道东方辞是重情重义且多情之人,这样的人,独身一人便罢,只要心中有了牵绊,就好容易控制。 “不急,我给你思考的时间,因为……我有的是时间。”张贵妃笑的很是明媚,可在东方辞眼中,却格外的冰寒刺骨。 “听说梦中碎是极难练成的毒药,苗槑都不会解,我怎么能确定你有解药?若贵妃框我,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着,她伸出手来,道:“毒药给我。” 张贵妃错愕,看着那坚定的眼神,无意识的将手中朱砂瓶子递给东方辞。 东方辞拔开瓶塞,嗅了嗅,似乎要确定真伪。 张贵妃和四个侍卫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她用毒药伤害张贵妃。 然而,令他们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东方辞看了看,抬起瓶子,一饮而尽。 “你……你疯了!”张贵妃似乎受了惊吓。 东方辞放下手,只觉一股温凉的气息顺着喉咙进入心肺,她道:“给我一颗解药。” 她此时,身上的味道十分浓重。 那是浓浓的,几乎呛人的玫瑰花香。 张贵妃怔了怔,良久,干笑两声,绝美的眸子里尽是不可捉摸的光芒闪烁,她声音沙哑,有些不自然道:“你,你可真是个多情种子,你就这么爱张蓁蓁,她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你为她亲身试药。” 身为女人,她虽然已经有了五个孩子,可她依旧是女人,年少闺中也曾幻想遇到一个爱她一生的真命天子,可如今呢?真命天子是遇到了,可却不是爱她的。 瞧着东方辞,少年多情,情根深种,她又怎能不震惊,又怎能不感怀。 张兰玉的眼光是不错的,可是这么优秀的人,她终是晚了一步。 四个侍卫见东方辞饮了毒,放松下来,见她并没有伤害张贵妃的意思,便也收了剑。 张贵妃从袖子里拿出解药,只倒出一颗来,捏在手中。 那朱砂般的红色颗粒,黑豆般大小,圆润饱满,十分诱人。 “解药给你可以,但是你别忘了我的要求。” “只要此毒能解,便如你所愿。”东方辞脸色微白。 她喝的毒太多了,因此,脸上透着诡异的红和白。 “好。”张贵妃点点头,解药给了她。 不知是被东方辞的举动折服了还是感动了,此时她并没有过份逼迫。 看这东方辞道:“若不是我的女儿年龄太小,我真想将她指婚给你。” 东方辞笑的苦涩:“多谢贵妃厚爱,下臣承受不起。” 她的自称又变成了下臣,自称的变化,预示她态度的松动,有了屈服的趋势。 她摩挲着红色药丸,脑中飞快旋转起来。 吃,还是不吃。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要耍花样 东方辞将红色药丸送入口中,并未咀嚼,直接咽下。 张贵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片刻,东方辞睁开了眼睛,抿嘴,朝张贵妃双膝跪地,郑重行礼道:“请娘娘遵守诺言,半盏茶之后,给蓁蓁解药,如若不然,纵使身败名裂,我也要为蓁蓁报仇。” 张贵妃嗅着空气中的玫瑰香味淡了些许,喜上眉梢,点点头道:“一言为定。” 东方辞站起身来,隔空望向金銮殿的方向,作势焦急要走。 张贵妃又轻飘飘地道:“你可不要耍花样,不然,张蓁蓁必死。” 东方辞苦笑:“我哪里还敢有什么花样……”顿了顿她看了看四个侍卫又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皇家侍卫队里,有不少人都是您的吧。” 张贵妃点头,神采飞扬。 “您若早说皇家侍卫队在您手里,我又何必去讨好太子呢。”说着,摇头晃脑,一脸遗憾的离开了。 四个侍卫在张贵妃的示意下,跟在东方辞身后,随时盯着他。 走出后宫,穿过长长的回廊,步入前朝。 正走着,零陵突然走过来,挡住东方辞的去路,面色阴沉,娃娃脸上尽是担忧。 东方辞身后的四个侍卫同时握住剑柄。 “主人,主母让我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小小的人儿像是因见不到爸妈而担心的孩子。 似乎被什么熏到了,他皱了皱鼻子,撅着嘴,可怜兮兮的眸子里水雾迷蒙。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捏着他的脸,温柔责备道:“担心什么,在皇宫里谁还能怎么我不成,你回去吧,好好照看你主母,让她少喝点茶,多吃点点心。”说着一修的遮盖下,另一只手将一个东西塞入零陵手中。 “可是主母想你了。”零陵就像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不假思索的便说出童稚之语。 四名侍卫嘴角勾笑,脸带嘲讽。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我也想她了,你回去跟她说,我中午回去的晚,若是想我了,就多吃点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首诗,也告诉她。” “哦!”零陵点点头。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去吧。” “嗯!”零陵又点点头,转身走了。 四个侍卫催促道:“状元公,别愣了,时间不等人,过了这个时候,您心爱之人,就真的只能相思了。” 东方辞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点点头,语气轻松道:“谢谢侍卫大哥提醒,我这就去。” 说罢,往金銮殿而去。 她本是六品,根本没有上殿议事的资格。 金銮殿上,只有四品以上的朝臣才能进入,当然,除了六部的值守六品记事中可以进入值守,也只是记录的作用,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除了这些人,品阶低的,没有旨意无法进入。 东方辞站在外面,看着两个禁军红缨枪毫不客气的挡在身前,她不由心中焦急。 “两位大哥,麻烦通禀一声,我有事求见皇上,时间久了就来不及了。”她急的没了一身的风度,活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脚不沾地的蹦达。 那一直跟在东方辞身后的四个侍卫,站在不远处阴影下,四人目光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她。 像是暗中窥伺的豹子,仿佛只要她做什么不听话的事,就会立刻冲出去将她杀死。 东方辞望着长长的台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算她是绝顶高手,她也不可能闯过去,就算闯过去了,也会直接被当成刺客,当场斩杀。 哀求良久,她实在没办法,求助的看向那阴影下的四个侍卫,侍卫纷纷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禁军大哥,我是东方辞,您派人上去传一下,皇上会见我的。” 东方辞只能继续哀求。 禁军却红缨枪叉这她,不让她靠近,其中一个捂着鼻子,另一个一直打喷嚏。 目光古怪的看着东方辞:“大男人还用胭脂水粉,你这是要进去熏死皇上吗?” 从东方辞过来,便有一阵浓郁的香风袭来,熏的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东方辞皱眉,嗅了嗅身上几乎已经浓郁成臭味的玫瑰花香,心中苦涩。 再不进去,她怕是要毒发在金銮殿外了。 “噗通”一声跪下,东方辞大声喊道:“皇上,微臣东方辞,殿外求见。” 没人给她通报,那她就自己通报。 龙椅之上的皇帝,面色正阴沉可怕,眉头紧锁,骤然听到这样喧哗的声音,顿时问道:“门外何人何事喧哗?” 众人面面相觑。 户部尚书皱了皱眉,对于这打断他说话的人很是不满,却继续道:“皇上,河南府水患变蝗灾,百姓损失惨重,若不及早想出解决之法,蝗虫蔓延,对大盛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啊。” 皇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皇上,微臣东方辞,殿外求见,求皇上……” 殿外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话还没有完,后面便寂静无声,外面一阵喧闹声,兵刀晃动,甲胄碰撞的声音骤然响起。 殿外,东方辞乖巧的跪在地上,任由一圈十几个明晃晃的枪尖指着自己,其中一个距离自己的咽喉只差一寸。 东方辞只能闭嘴。 “你若再喧哗,扰乱午朝,不管是新科状元还是护龙一族,或者是皇上最宠爱的臣子,我都有权利杀了你。”为首一人面色凝重,满眼威胁。 那眼神仿佛再说,只要你不说话,就没事。 东方辞张了张嘴。 禁军顿时又紧张起来。 “住手!”就在此时,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大喝一声。 众人转头看去。 东方辞也豁然转身,顿时欢喜道:“三皇子?” 趁着禁军愣神间,她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三皇子面前,躬身行礼。 此时东方辞一身白衣,书生打扮,白衣上沾染了灰尘,略显凌乱,只是那一身的玫瑰花香,着实刺鼻。 三皇子刚刚靠近,便捏着鼻子,满脸嫌恶道:“你这是干什么了?浑身骚里骚气的。” 东方辞一愣,笑容苦涩起来。 众位禁军纷纷点头,这话……他们早就想说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香风醉人 “没事,你怎么来了,身上的伤好了吗?”东方辞打量着三皇子,一身浅黄广袖长衫,盘丝金绣,蟒袍玉带十分风流华贵,只是那张俊美的脸上,虽然眼神依旧锐利,神色冰冷,眼底嘴角却透着虚弱和惨白。 “这皇宫是我家,我还不能来了?”三皇子傲然挑眉。 禁军众人额头冷汗,虽然话虽如此,可你家在皇宫和皇宫是你家这样的说法还是有区别的。 东方辞也不问他来这里干什么了,忙道:“可否帮我进入金銮殿。” “你想进去?做什么?”三皇子诧异。 东方辞目光扫过阴影处的四个侍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艰涩道:“你就别问了,可否送我进去?” 三皇子低声道:“张贵妃为难你了?” 东方辞点点头她小声道:“我中了毒,时间紧迫,你先帮我看看张蓁蓁的毒解了没有,若是解了,好好保护她。” 三皇子一怔,目光狐疑。 东方辞解释道:“她中了毒,我从张贵妃那里骗了毒亲自吃了,已经骗来解药让零陵给她送去,宁公主毕竟年轻,我怕她护不住蓁蓁,你去,我才放心。” “你中毒了?”三皇子诧异,目光陡然深邃起来。 “先不说这个,你能不能将我送进去。”她指了指金銮殿大门内。 三皇子想了想,道:“你的宫中行走腰牌,可以直接进去。” 说着他看向禁军道:“几位将军,她有皇帝钦赐的宫中行走腰牌,父皇许诺哪里都可以进,连后宫都可以,金銮殿自然可以,你们确定还要阻拦吗?” 东方辞连忙掏出腰牌。 金灿灿的腰牌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禁军纷纷拱手,让开了路。 东方辞感激朝三皇子一笑道:“快去,然后告诉太子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我一个人,便能让张贵妃身败名裂。” 她眼中划过一丝狠厉,那阴狠毒辣的目光,让三皇子微微错愕。 “敢伤害我的人,我让你下十八层地狱。”说着,她一手举着腰牌,一手提着衣摆,登上高高的阶梯。 三皇子愣怔片刻,看着东方辞的背影,传音道:“你果真喜欢女人。” 东方辞脊背一僵,不知为何,感觉到两道陈酿般酸味十足的目光,死死定在自己背上。 这是生怕她对无名下手吗? 真是傻的可怜。 再次转身,阶梯下,却早已不见了那一抹淡黄尊贵的身影。 东方辞长叹一声,转身继续往上走。 走到半路,瞧见高公公走出来,看到她,微微皱眉。 东方辞诚恳道:“高公公,皇上前几日说让微臣考察诸位皇子,如今微臣已经考察清楚了,特意来回禀,因觉得此事颇为重要,事关整个大盛朝政,便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布,劳烦公公,可否通禀一声?” 高公公微微弓起的背,在极度惊讶中微微抬起。 “什么?你想死不成?” 因东方辞的声音很大,外面的禁军都能听到,那四个侍卫也都能将东方辞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只是他们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散开,便被一抹淡黄身影,背后偷袭,击晕在地。 东方辞继续上阶,浓浓玫瑰香风袭来,高公公皱眉屏息低声道:“小姑奶奶你到底在搞什么?” 东方辞小声道:“这是梦中碎。” 话音落,高公公陡然一惊,连忙转身回到殿中。 片刻,他面色凝重的出来,领东方辞进去。 守卫的禁军看着这一幕,纷纷愕然,同时暗戳戳的同情里面的朝臣。 因为他们,很快就闻到了让他们窒息的香味。 女子有香,那是美又是媚,可当香味浓郁到呛人的味道,便不是美了,而是疯。 随着浓郁到恶心的玫瑰香风刮过,金銮殿内所有大臣都捂着鼻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身白衣的东方辞。 这里面的人,要么是大红色,深紫色,要么是玄黑色,都是颜色肃重身居高位的大臣。 偏偏东方辞一身白衣,格外扎眼。 “放肆,入金銮殿竟然不穿官服,成何体统。”刘阁老当即冷喝,率先来了个下马威。 东方辞听出他的声音,朝他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了前日御书房前与他针锋相对的凌厉锐气。 刘阁老一愣,一甩袖子低声道:“嬉皮笑脸,成何体统。” 东方辞长叹,哎,这老顽固。 皇帝抬眸看着她,也嫌弃的捂着鼻子,他明目张胆的用手帕遮挡口鼻,严严实实。 东方辞走到正中,“噗通”一声,很是滑稽地跪在地上,行了个三拜九叩:“微臣东方辞,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咳咳,平身!”皇帝皱眉,虽然不愿,却仍旧说了一句。 因为呼吸到玫瑰香味,还咳嗽起来。 东方辞跪着道:“皇上,前日您交待给微臣的任务,微臣回家仔细思考了一天一夜,诸位皇子的考核,微臣已有决断。” “放肆!”刘阁老再次打断东方辞的话:“金銮殿上正在议论河南府蝗灾,岂能因为你的一时决断,便将天下民生抛诸脑后?皇上,还请您给个决断。” 皇帝皱眉:“刘阁老,朕如今才知,这朝堂和江山,竟是刘卿当家做主的,既然如此,朕何必坐在这里碍您的眼呢?” “噗通”一声,刘阁老当即跪下:“微臣惶恐。” 他承认他急了,可就算得罪皇上,他也不想让东方辞在 众人面前宣布支持的人是太子一党。 太子本就占着大义名分,现在残疾又有望治好,若再有东方辞的鼎力相助,二皇子便真的没有机会了。 多年的努力,一朝化为乌有,他怎能甘心。 “既然惶恐,便不要多嘴。”皇帝皱眉。 虎眸看向东方辞,道:“东方爱卿,你继续。” 东方辞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深呼吸一口气,脸上就在这一口气间,惨白如纸。 “微臣方才从张贵妃处出来,张贵妃的智计和对二皇子的关爱,另外近日重华门外,二皇子英武不凡,微臣心中钦佩,决心……” 说道这里,她突然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众人竖起了耳朵,等着听她的决断。 这毕竟是东方一族的人,虽然他们谁都不迷信,可东方一族最是旺人这一点,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血染金銮殿 “咳咳……咳咳,皇上,微臣相中了……”她说话断断续续,又继续咳嗽起来。 她每次咳嗽一下,大殿里的玫瑰香味便会浓郁几分。 这本来一滴就能要人命的东西,她喝了一瓶,此时就像是个巨大的盛开的玫瑰花,散发着自认为清新的香味。 “你倒是快说啊!”大臣中,有忍不住的催促道。 东方辞看了那人一眼,捂嘴咳嗽的她,缓缓将手拿开,顿时双眼瞪大。 “血,血……”说着,她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嘴角的鲜血,无法控制的溢出嘴角,点点滴滴落在她那一身白衣之上。 众人慌忙后退。 “不会是瘟病吧。” “状元公进来的时候,身上的味道便颇为古怪,现在……” “流血太多了,究竟是怎么了?” 只是片刻,东方辞嘴角的血水便如水管一般,血流不知,她不停的擦着,血水却沾满了她半张脸,胸口顿时一片血色。 她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片刻间,身体软到在地,躺在冰冷的漆黑地面上。 皇帝在她嘴角流血的时候便呆住了,满脸惊恐地看着她嘴角的鲜血,东方辞的倒下,那么的突然,脑袋磕在地面上的声音“咚”的一声,像是砸在皇帝的心上。 他觉得自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有什么东西疯狂了。 皇帝眼珠通红,直接从龙椅上奔下来,单膝跪地,将东方辞抱在怀中,慌张地用自己的手帕,给东方辞擦拭嘴角的鲜血。 “太医,快,快叫太医,筱筱,筱筱,你坚持住,你不能死……” 那单膝一跪,在场所有人都扑通通跪倒在地,满脸震惊,张大的嘴里可惜塞下鹅蛋。 可当他们听到筱筱二字之时,心陡然放下。 “皇上,那是状元公,不是李家大小姐!”高公公提醒道。 如今这金銮殿上,也只有高公公敢提醒皇帝这件事。 东方辞却一边吐血,一边,抓着皇上的袖子道:“皇上,救救我的蓁蓁,救救……我的蓁蓁……” 皇帝的手抖了抖,一时间有些迷茫。 “皇上,蓁蓁是张默之女张蓁蓁。”高公公再次提醒。 “我……我选二皇子了,臣答应选二皇子了,救我的蓁蓁……”说着,直接昏了过去。 “啊……”皇帝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 “噗通!”这次吓得高公公也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已经去叫太医了。”高公公连忙安慰。 皇帝就这么抱着已经没有声息的东方辞看着那蜜色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不知为何,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团成一团拧麻花似的不停的拧着,心痛的无法呼吸。 皇帝怒了顿时想起东方辞昏迷前说的几句话,越想越不对劲儿。 太医来,为首的依旧是赵岳,他身后跟着两个擅长解毒的太医,三人刚进入殿中,便皱了皱眉。 震惊的看着厅中半跪的皇帝,和皇帝怀中的新科状元,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自处。 “给她看!”皇帝指了指东方辞。 赵岳等人跪下准备行礼,皇帝皱眉:“快来看!” 声音冷硬,沉闷,显然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 赵岳等人万万没想到,他们身为太医,有朝一日还能进入这金銮殿,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神圣威严光辉的大殿里,却要为一个六品小官治病。 赵岳见皇帝尚且半跪,他们只能跪着爬过去,顿了顿他道:“皇上,请皇上放开状元公,让她平躺与地,微臣才好诊治。” 皇帝似乎这才醒悟,不舍的松开东方辞。 皇帝站起身来,身体疲惫的晃了晃,高公公扶着皇帝,命人搬来了软凳。 皇帝坐下,虎眸微微闭上,脑海里竟全是那梦中女子浑身浴血的场面,激灵灵一个哆嗦。 赵岳把了脉,沉吟良久,满脸惊恐道:“皇上,状元公这是中毒了。” “什么?”皇帝震惊。 众位大臣惊骇。 “状元公应该是中了名为梦中碎的大量剧毒,身上才会有这么浓郁的玫瑰花香,而且,此毒决不能入睡,若是入睡,便会死于梦中,永远无法醒来,观状元公的情况,他应该是中毒不到一盏茶。” “快解毒!”皇帝命令。 赵岳傻眼,“噗通”一声跪下,满脸羞愧道:“微臣也是无意间听说过这种毒,并没有遇到过,也不知道解药,无法解毒。” “朕要你何用?”皇帝一脚朝赵岳踹去。 赵岳本就跪的远,中间又隔着东方辞,皇帝并没有踹到,只是更加气愤。 “谁能解毒?” 赵岳推荐:“不如请太医院掌尊大人来,他擅长解毒,说不定会有办法。” 皇帝连忙朝高公公摆摆手。 赵岳又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找出解药,据微臣所知,这梦中醉是一种极其难配的毒药,毒药又多难配,解药就同样有多难配,状元公眼下已经昏迷,解毒的时间不多,届时就算掌尊找到配置解药的方法,若没有时间,状元公也必死无疑。” 这句话,触动了皇帝,虎眸少了沉稳与平静,里面酝满了风暴。 “查,给朕查……是谁伤了她,是谁……”皇帝最后两个字,愤怒如喷火的怒龙。 地面上跪着的朝臣们,纷纷低头,不敢去看眼前的场面。 刘阁老自从听到张贵妃三个字的时候,便直觉不好,又看着东方辞吐血昏迷,口中断断续续的呢喃,那分明是被人胁迫的样子,他更是面如死灰。 禁军抓着四个人拎了上来回禀道:“皇上,这四人在殿外鬼鬼祟祟,听一路行来的太监们说,这些人是一路跟着状元公,自张贵妃宫中而来,听小太监们说,像是押送……” 皇帝猛地拍了起身,怒火汹涌,指着昏迷的侍卫:“把他们给朕弄醒,就在这里,朕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公公这时候也派人出去打听。 禁军还是很有手段的,他们只弄醒两个人,道:“你们两个听着,方才你的同伴已经将发生的事都说了,如果你们说谎,或者有哪里跟他们招的不一样,小心你们的脑袋。” “若有一点对不上,朕灭你九族,不,十族。” 侍卫哆哆嗦嗦的将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的交代了。 一人交待,另一人还在旁边补充。 诸位大臣听着,除了刘阁老的二皇子一派默不作声,其他的都义愤填膺起来。 “高瑜,你亲自去暖厢宫,先将解药寻来。”皇帝咬牙切齿的吩咐。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全身瘫痪 耳边传来阵阵哭叫哀求声,梦见自己正在天空云层中遨游的东方辞缓缓行来,睁开眼睛,她微微一怔。 温暖舒适的大床,熏染着浓浓的龙涎香的味道,只来过一次却里十分熟悉的寝宫,这里……正是养心殿偏殿,东方辞曾经休息过的龙床上。 她安静的躺着刺眼的目光洒在脸上,耳边是女人的哭求,男人的哀嚎。 “皇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并没有真的想伤害东方辞,臣妾还希望他能帮二皇子,怎么会伤害他呢,请您明察啊。”张贵妃的哭声最大。 东方辞定了定神,侧身看向声音传来处。 只见软塌上,皇帝端坐着,虎眸竖起,脸色难看至极,那看向张贵妃的眼神,仿佛看着一条蛆虫一般,充满了厌恶。 而张贵妃则是跪在地上,双手抱着皇帝的小腿,将脸轻轻贴上去,可怜楚楚又真诚无比的为自己辩解。 “东方辞若有事,你们母子拿命偿。”皇帝一脚踢开张贵妃。 “啊,皇上,臣妾知错了,都是臣妾的错,跟皇子们没关系啊,您千万别迁怒他们,呜呜呜,您就可怜可怜张家为黎明百姓做所的一切,饶了臣妾这次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好意思邀功?”皇后娘娘站在一旁,冷声呵斥。 东方辞随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小小的偏殿里,乌泱泱的站满了人,皇后身旁站着公主和三皇子,贤妃德妃等几个嫔妃站在一处,二皇子为首的几个皇子跪在张贵妃身后,还有几个皇子,其中有五皇子等,大大小小高低不同的站在门口,遮挡了大部分的光,还有数不清的宫女太监侍奉左右。 片大的地方,只留下两三平方的地方,容得下张贵妃等人跪着。 东方吃想要抬头,却发现脑袋很沉,她甚至想转一下脑袋,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浑身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一般。 “嘶……”的一声,因为剧痛,沉吟出声。 “醒了,醒了,状元公醒了。”高公公站在床边,正好在床柱外东方辞看不到的地方,他听到声音,连忙禀报皇帝。 皇帝连忙站起身来,坐在床边,看着东方辞,眸中尽是慈爱道:“东方辞,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高大微胖的身影遮挡了所有的光线,东方辞只觉眼前一黑,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我……没事。” 话出口她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道难以分辨的地步。 皇帝忙唤高公公道:“快,快准备茶水。” 高公公亲自倒了茶递给皇帝,皇帝似乎想将她扶起来喂茶,可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的皇帝,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东方辞见这一幕,满脸惊悚,不只因为皇帝要亲自喂她喝药,更令她惊悚到头皮发麻的是满屋子人看她的目光,几乎将她的脸给射穿了。 她尽最大的努力,将自己的脸别开,因为移动间巨大的疼痛之下,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流下。 见到这一幕,皇帝的表情如遭雷击,看出东方辞的拒绝,皇帝的双手瑟缩了一下。 而后怒目看向张贵妃陡然将手中的茶碗砸在地上,怒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张贵妃瑟瑟发抖,像是雨中颤抖的芭蕉叶。 皇帝拍了拍东方辞的肩膀道:“朕知道你委屈,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东方辞缓缓转过头来,让自己的脸正面朝上,她发现移动这两下,她的脖子有了些冰冰麻麻的感觉,眸中欣喜若狂。 皇帝点点头道:“好,你且看着。” 东方辞愕然,心道,皇上,你误会了。 不过如此也好,试图用她在乎的人威胁她的人,她绝对不会容忍。 同时她心中感慨,饶是如此,今天也太冒失了,没想到这毒竟然这般强横,连自己体内的毒加苗槑的蛊都压制不了。 她动了动手,没知觉。 动了动腿,没知觉。 这是要全身瘫痪的节奏啊,也只能动动脖子了。 正在她分神时候,突然“噗通噗通”几声接连不断的响起,东方辞艰难转头,却见张贵妃正跪着面对自己磕头。 “太好了,状元公你终于醒了,今日是妾身做错了事,不该威胁你,可妾身也是没办法,您能看在妾身为母之心的份上,宽宏大量,饶了妾身这次吧,状元公能醒来,妾身也颇觉安慰,总算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东方辞,看在张蓁蓁的面子上,饶了妾身,饶了张家吧。” 素来高傲,宠冠六宫的张贵妃,此时如此谦卑恭敬的跪向她,极其卑微的说着求饶的话,东方辞错愕。 若不是亲眼看到,张贵妃这张脸,她几乎以为是在做梦。 皇后娘娘哼了一声道:“现在说的情真意切,先前让你交出解药的时候你不是挺嚣张的吗,若不是高公公带着禁军疯了暖厢宫,只怕东方辞现在已经毒发身亡了。” 皇后娘娘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 雪上加霜的话让皇帝皱眉,看向张贵妃的脸色,越来越冷了。 “哼,其心可诛。”皇帝哼道。 东方辞听到张蓁蓁二字,突然想起方才没看到蓁蓁,忙沙哑着公鸭嗓子,大声喊道:“蓁蓁,蓁蓁,你在哪儿里?” 张蓁蓁连忙从公主和三皇子身后探出头来。 东方辞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右手,缓缓朝她招了招手。 张蓁蓁眼圈通红,走到床前,跪在脚踏上,双手握住她的手。 两人皆是眼圈朦胧,泪眼向往,无声诉说,这一幕,众人感动不已,就连皇上也悄然站起身来,给他们两个让出位置。 “你的毒……解了吗?”东方辞用很大的声音,却只能发出沙哑的气声,虽是气声,却令落针可闻的偏殿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张蓁蓁泪水簌簌落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嗯,解了,已经解了,苗大夫给我看过,我身体无恙,倒是你……” 东方辞无所谓的笑道:“你……没事……就……好!” 宁公主的泪水,瞬间滂沱落下,擦不及,她转过身去,肩膀抽动起来,三皇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嗓子很疼,一发音,就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她喉咙里爬似的,她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喉咙更加干涩。 少年少女双手紧紧握着,相顾无言泪两行,感动了多少人的心。 众人无不感慨东方辞用情至深,纷纷侧目。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惨被调戏 门外聚集着无数大臣等候消息,东方辞醒来的消息传出去,有欢喜的,有失望的,有神色复杂的。 欢喜的是自身中正的一派,没有党附,当他们得知东方辞为了心爱的人竟然主动服毒的时候,纷纷敬佩无以复加。 失望的是太子一党,因为东方辞活着,二皇子与张贵妃的罪名就少一些,但饶是如此,他们也议论着主张严惩。 神色复杂的则是二皇子一党了,东方辞醒了,意味着张贵妃这次的事可以从轻发落,可同时也意味着,东方辞已经彻底成为了太子阵营的人,他们日后的路更加难走,现在也只好先保住张贵妃和二皇子,主张从轻发落。 见小两口对话完毕,皇帝低头望着东方辞,柔声问道:“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只要你说,朕必应允。” 东方辞怔了怔,不敢做主,眼泪汪汪地看着皇帝,米色的小脸因为疼痛而皱成疑团,艰难的用气声说:“全凭……皇上……处置!” 嗓子像是不会拐弯一样,只能两个字两个字的说。 皇帝瞧出她说话困难,点点头道:“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好好休息。” 东方辞泪汪汪的眼睛里充满感激与感动,这一眼,皇帝几乎湿了眼眶。 “高瑜,准备些蜂蜜水,喂东方辞服下。”皇上吩咐。 贤妃连忙走出来,请命道:“皇上,让妾身来吧。”她慈爱的眸子里满是心疼,素雅淡然的人儿终于忍不住平静,脸上满是心疼。 皇帝默然点点头。 于是,满屋皇亲贵胄,皇帝都站着,却唯独他躺着,由贵妃亲自一勺一勺的喂蜂蜜水,此时无疑是她最尊贵的时刻,帝王般的享受。 耳边传来皇帝威严的处罚声:“贵妃张氏,持心不正,教子无方,心肠歹毒整日思考歪风邪气,责令降位两级,居嫔位,杖责二十,罚束发道袍避住宫中道观三个月,自思己过。” 张贵妃跪在地上凄婉可怜,却没有换来皇帝任何一丝目光怜惜,她身体陡然一软,像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倒在了儿子怀里。 她万万没想到,处罚会这么重。 “父皇,母妃身体孱弱,根本禁不住毒打,二十板子会要她的命的,父皇……”二皇子恳求。 九皇子七皇子直接哭了起来,拉着皇上的衣角求饶。 皇帝目光直接看向东方辞,似乎在询问,可还满意? 东方辞转过头去,满脸都是不满意。 皇帝苦涩一笑。 “都出去,等着。”皇帝淡淡吩咐了两句,众人都纷纷出去。 就连张蓁蓁也被赶了出去。 “朕知道你现在心里不满,可朕总要顾全大局,张家财力滔天,二皇子党羽众多,不是一蹴而就便能剪除的,需要从长计议。”他坐在床边,不去看东方辞,却耐心的解释。 东方辞张了张嘴,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呢? 她是臣子又不是皇帝的宠妾。 皇帝现在说话的语气,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撒娇卖萌之后还得不满足的宠妾。 东方辞连忙摇了摇脑袋,她才不是这样的人。 “臣……无怨!”东方辞表示,你再说下去,我会恶心的。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朕你是最识大体的。” 说罢,微胖的皇帝迈着孱弱的步子,走出偏殿,东方辞听着门外皇帝对二皇子的处置。 还有后殿僻静的院子里,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女子喊声,同时伴随着打板子的声音。 交相呼应,形成一曲凄厉绝伦的曲子。 “二皇子年龄也不小了,该去就藩了,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不可,皇上,大盛根基未稳,诸位皇子尚且年幼,还不到弱冠,怎能轻易就藩……” 皇子虽然平常也可被称为王爷,但是他们没有封地,身份仍旧是皇子,因此,还有争夺皇位的资格。 一旦就藩,便是远离朝堂的藩王,总理一方政权,成了拱卫朝廷的王,而无法再争夺王位,若一定要称帝,那便是造反了。 东方辞模模糊糊的听着外面皇帝与众臣的争吵讨论之声。 困意渐渐拢上来,偏殿里只剩下她一人,全身疼痛之下,她只希望自己能赶快睡着。 然而,突然一个人影坐在床边,东方辞猛地睁开眼睛。 这时候若是有人来杀她一刀,她就真的死翘翘了。 定睛一看,是一身浅黄蟒袍玉带的三皇子,只见他坐在床上,一脚耷拉在地上,一脚盘膝在床边,一手撑在床,一手朝东方辞的额头伸来,清冷的凤眸里似有什么决而未断之事,目光浅浅的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东方辞水润的眸子震惊的看着他,全身无法动弹,用眼神询问。 你想干什么? 三皇子似乎憋了很久,终于说了句:“你真的喜欢女人?” 东方辞默然,不知道他想问什么,特别是在她全身无法动弹,只能任人宰割的时候,心中有些不安。 男人俊美的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绯红,三皇子那清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启齿的纠结,良久,在东方辞越来越诡异警惕的目光中,他终于缓缓说道:“你喜欢女人,我也喜欢那女人,你的女人恰好是我喜欢的女人,你喜欢的女人注定没有结果,不如你和你喜欢的女人一起嫁给我,得到了你,我就得到了她,你说……好吗?” 三皇子说着,修长玉润的手指已经覆盖上了东方辞的脸。 他的目光似有些朦胧,目光坚定的认为此事可行,并且从他那坚毅的眼底,东方辞锐利的捕捉到一抹为难。 绕口令般的话,让东方辞的脑子有些眩晕。 回味良久,她终于得到结论,这厮疯了,因为见不到无名,竟然想收了自己,同时也就变相的收了无名。 她满脸错愕:“你有病吧……” 拼着沙哑的嗓子,吞火球般的灼痛,东方辞没好气的鄙视他一眼。 男人并不意外东方辞会这样说。 修长柔润的手指,指腹轻柔的抚摸着东方辞的脸,摸索着这张蜜色小脸下,吹弹可破的肌肤,异常的光洁,手指轻轻穿过她的耳际。 东方辞只觉男人的大手,碰触到耳旁的痒痒肉,她缩了缩脖子,浑身疼痛的同时,心头更是火热。 凤眸温润多情,专注的看着东方辞渐渐囤积了泪水的杏眼。 “只是摸了摸耳朵,你便如此动情,东方辞啊东方辞,本王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幕?” 第二百章 羞辱她 东方辞此时只觉得被触碰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双眸喷火,脑海中电光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几乎爆炸,她怒道:“凌云霄,你找死是不是?” 可惜她拼尽全力,喊出的仍旧是气声。 门外人声鼎沸,无一人看到三皇子正在肆无忌惮的对东方辞上下其手。 东方辞圆滚滚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他的手,看着那温柔微凉的手指,擦过自己的唇,轻轻描绘着,后者的脸,不断的靠近,嘴角噙着诡异的笑。 东方辞破口大骂:“凌云霄你神经病啊,发什么风,犯蠢了去找别人,离我远点,滚。” 她自认为凶神恶煞,可惜,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三皇子的脸瞬间近在咫尺,薄唇微微抿起,下一秒就要碰触到东方辞的唇,可他眼中却有难以克服的阻碍,使他无法继续。 “砰砰砰砰!”东方辞的心,几乎跳出腔子。 曾经不知道三皇子就是凌云霄的时候,她们也一同患难过,他也曾展现过他的温柔和抱负,无论是触碰还是什么,她都可以淡然处之,因为,那是不爱的人。 可自从知道三皇子就是凌云霄之后,她对三皇子便无法像从前那般轻松。 比如现在,虽然明知这厮如此亲近自己定然另有原因,可她却只想沉浸在这一刻未知的温柔中。 罢了罢了,亲就亲吧。 想到此处,她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眼窝处有一弧浅浅的泪水,水波荡漾,预示其主人不安忐忑的心。 东方辞脸色绯红,心中不自然的微微期待起来,期待三皇子主动凑上来的吻。 然而……良久,良久,东方辞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泪珠,看向附身俊美的男人,微微错愕。 “哈哈哈,你方才那期待和任君品尝的表情是在想什么,哈哈哈哈……”三皇子指着东方辞的鼻子,笑的夸张。 方才东方辞脸上那一幕太美了,美的他有些心动,几乎就要吻上去,可他终究是没有吻,因为他坚定的认为,自己喜欢的,只是无名,于是只能用大笑,来掩饰悸动的心。 东方辞脸色通红,气得七窍生烟,顿时暴喝:“滚!” 这一声滚,不知道是气对方调戏她,还是气对方没吻过来。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卧槽……此时她只想爆粗口。 张蓁蓁特意去亲眼看完了张贵妃的杖责,看着那素来娇弱,贵气凌厉且妖娆妩媚的女人,被健壮的嬷嬷破布似的临走,她心中只有一个感觉。 大快人心。 张蓁蓁刚进屋,三皇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化,微冷且高傲,站在一旁,静静的负手看看张蓁蓁,颇为正经的朝她点点头。 这变化令东方辞瞠目结舌。 张蓁蓁见只有三皇子,蹲下身来关心地问:“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时至今日,她仍旧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东方辞扳倒张贵妃令她心中十分快意,可看着东方辞如此形容,她心中非常担心。 “嘘!”东方辞阻止她的话,朝她笑了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说。” 听着她那无奈的气声,张蓁蓁更加心疼。 苗槑端着药走了进来:“醒了?喝药!” 东方辞撅嘴,他似乎从来都是这两句话,死气沉沉却让人无法反驳。 张蓁蓁喂药,苗槑为她切脉,而后他点点头看向三皇子道:“方才做的不错,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她急火攻心的?” 三皇子扯了扯嘴角,淡淡道:“羞辱她。” 苗槑挑眉,颇为好奇:“羞辱她?她脸皮厚如城墙,你还能找到方法羞辱她,不错。” 三皇子傲然抬了抬下巴,一脸高深莫测。 东方辞听到这里,剧烈咳嗽两声,熟练的用气声道:“所以刚才是你让他用那种方法气我的?” “那种方法?”愣了愣他似乎猜不到是什么方法,感受着东方辞的脉象,摇头失望道:“可惜,还不够。” “嗯?”东方辞想到方才的期待与气闷,顿时脸色绯红。 好在她脸黑也不是很明显。 “没吐血!算了……就这样吧,总比睡过去好许多。”苗槑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些,开始在东方辞手背和手臂上施针。 三皇子脸色略黑,看着东方辞紧抿着的水润红唇,心中一荡,又飞快摇头。 “你不谢谢我吗?”三皇子挑眉。 东方辞眼神像是啐了毒,瞥向他,一个滚字在喉间翻滚数次,才被她咽下,决定不跟脑残之人一般见识。 看着外面朝会般热闹非凡的门外,东方辞想了想道:“我们回家吧。” 苗槑点头:“好,家里药材多,你的伤回去才能治。” “也好,呆在这里也是尴尬!”三皇子想了想,派人准备马车。 事情已经做了,她只需要等结果就可以了,而讨论的过程,她并不在意,就算她在这里,局势也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有太多变化。 三皇子亲自派人将他们送上马车,赶路的小山熟练的挥动马鞭。 东方辞躺在宽敞的马车里,身旁坐着苗槑和张蓁蓁,出了皇宫,三人的表情才略略放松些。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被威胁服毒?” 东方辞将张贵妃处发生的一切对两人说了一边,良久感慨道:“还好……有惊无险。” “你太傻了,竟然为了给我拿解药而服下毒药,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张蓁蓁感动的眼圈通红,泪水氤氲而落。 东方辞飒然道:“我断定张贵妃不,现在应该叫张嫔,她不会让我死,所以,才想赌一把,她张家的人算计了我一天了,我不过是小小的回击一下,也算为我们报了仇了。” 苗槑面色不善的看着东方辞,他注意到张蓁蓁看东方辞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是看心爱之人的眼神。 他有些错愕,不理解,可又满心愤怒。 “小小的回击一下?哼,你说的倒是轻巧,别人设计陷害别人,往往能保全自身,而你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身体,两天之内只能瘫痪着了。” 对上东方辞风轻云淡甚至有些洋洋得意的眸子,苗槑气不打一处来,素来温和的俊颜被染上一层阴沉杀气。 “反击的方法有千万种,只你最笨,偏偏选择最不值的一种,这种影响身体的法子,日后决不许再用,否则,我不给治。” 看着暴躁的苗槑,东方辞弱弱地点点头,一幅虚心受教的样子。 虽然挨了骂,她却能感受到苗槑的关心。 再看张蓁蓁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东方辞惬意的闭上眼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回想着今日所做的一切,颇为满意。 张蓁蓁看着疲惫至极的她,轻轻为她擦去额头的汗水,掖好被角,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身子,免得因为马车晃动而跌落。 “蓁蓁啊,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东方辞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说。 张蓁蓁脸色微红:“你别说话,好好休息吧。” “有你们在,真好。”她感慨着有朋友关心的生活。 话音落,一道剑锋突然袭来,马车一震,车顶瞬间被掀开。 “啊……”张蓁蓁失声尖叫。 第二百零一章 青衫女子 车顶随着凌厉的剑锋缓缓飞起,在空中翻了几个圈,眼看就要砸下来落在马车内三人身上,一直坐在车后的零陵,瞬间拿起霸王枪,一枪将车顶撞开。 与此同时,透过四四方方的车顶,东方辞看到四周有是多个身穿黑衣蒙面的人,手持长剑,所有人的剑尖都指向东方辞。 零陵霸王枪震颤,一枪扫来,刺客的剑全被打飞,他霸气的站在马车一角,长枪直指刺客,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东方辞无法动弹,躺在并不宽敞的座椅上,眨眨眼,颇有些无奈。 “刚出宫就遇到刺杀,这几率也挺新鲜的。”她用低沉的气声,十分无奈的说道。 张蓁蓁本就是个文弱之人,先不说她从来在江南也只会吟诗作赋,根本没有遇到过打打杀杀,她更是连菜刀都没有拿过,虽然没有吓得失魂,可也是脸色惨白。 方才的惊叫仿佛用尽了她全身所有的气力,双眸愣怔间,已经呆立当场,完全帮不上忙。 零陵虽然守住了马车顶,可奈何刺客太多了,足有二十个左右。 他们见零陵守住车顶,便有一半人往马车门处而来,其中一人长剑飞出,一刀刺向小山肩头,小山躲避不及血流当场,不知生死。 车门被剑冲开,刺客剑锋凌厉,对准马车里面狠狠刺来。 不管是苗槑还是张蓁蓁,或者是东方辞,他们竟然全都想杀死,不留一个活口。 然而,马车门被冲开的瞬间,几道银针随着马车门的缝隙木屑射出,几乎瞬间,三人中针,倒地吐血而亡。 片刻,那三名中针的刺客,露在外面的额头上布满青绿气息。 见识了苗槑毒针的厉害,他们不敢再贸然前进。 而车顶上,零陵吃力的守着,面对十多人的前后夹击,几乎腾不出手来去处理四面八方朝车壁车窗刺来的长剑。 小脸阴沉如铁,自负武痴的零陵,第一次面对这么少的人却还没有招架之力。 “主子,这次的人,都是高手。”零陵抽空朝东方辞道:“你们快躲起来。” “你竟不是对手?”东方辞诧异,气声有些浑浊沙哑。 手握天下第一兵器霸王枪的零陵,面对普通高手,一般是三招毙命,一打十不在话下,甚至是游刃有余。 而现在他却被死死的压制着。 “若是一对三,我能赢。”零陵满脸不甘。 “好大的口气,兄弟们,先解决了这小子。”刺客中,有人喊道。 东方辞看着那冲上来的十二人,不由摇了摇头,超出四倍的人,难怪零陵无法招架。 “怎么办,怎么办?”张蓁蓁抓着东方辞的手,神色慌张。 “上次我们遭遇刺杀就是这样,若不是遇到你,我也早就死了。”张蓁蓁心有余悸,想起了出入京城的时候,遭遇的那一场刺杀。 “别怕……”东方辞神色平静的看着她,笑道:“放心,有他们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苗槑投掷出去几枚银针,黑着脸讽刺道:“你现在残疾,根本无法对敌,哪里来的信心。” 东方辞摇头道:“把你的伙伴们都叫过来,问题不就解决了?” “没用的,这些人武功高强,配合默契,定然是多年参与此事的,我的蛊虫一时间也无法奈何他们。”说着,苗槑耸耸肩道:“这次完了。” 零陵被十二人死死的困住,他虽然没有受伤,可也伤不到对手,还好身姿灵活,下盘稳健,这才没有被攻下去。 十二名刺客对视一眼,四个飞起,攻击上盘,四个攻击下盘,中间还有四个绊住零陵的霸王枪。 就这样,零陵被打下马车。 最上面的四个刺客,顿时变换招式,剑尖向下,对准东方辞,犀利刺来。 剑光闪烁,一阵寒芒涌动,剑势灵力如风。 东方辞平静的躺在马车里,看着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四道冷锋。 苗槑两枚银针刺向车顶其中二人,那人的下坠气势却丝毫未减,而与此同时,马车外四人同时朝苗槑攻来。 不得已,苗槑只能先去解决马车外面的刺客,他飞身站在车门外,赤手空拳挡住了四个此刻刺来的凌厉剑锋。 “不……” “主人……” “啊……” 一声比一声不甘,恐怖的叫声从苗槑,零陵和张蓁蓁口中喊出。 其中对东方辞影响最大的,就是张蓁蓁的惨叫,震的东方辞耳朵嗡嗡作响,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趴在东方辞身上,试图用背,替东方辞挡剑。 然而,那些剑瞄准的并不是东方辞的身体,而是她的脑门和咽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东方辞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电闪雷鸣般刺向自己眉心和喉间的长剑,长叹一声,第一次感觉死亡距离自己竟然如此之近。 神奇的是,死到临头,她心头却一片宁静,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娇斥,一阵风过,眼前寒芒消失不见,剑花几闪,那自上飞下的两人,被人穿葫芦似的一剑穿心,瞬间毙命。 东方辞睁开眼睛,看着马车之上一角,一个俏丽的青衫蒙面女子站在车角,加入战斗,并且将那两个死翘翘的人,从轿子里拎了出去。 穿心而过的鲜血,热乎乎的滴落在张蓁蓁身上。 她身体瑟瑟发抖,死死抱着东方辞,饶是东方辞瘫痪没有感觉,却仍觉得手臂一阵阵的疼痛。 “好了,蓁蓁,我没事。”东方辞用气声,平静的安慰。 粗哑平静的声音,仿佛耳边的呢喃轻语,有给人平静的魔力。 张蓁蓁的身体很快就不抖了,她缓缓抬起朦胧的水眸,四周看了看,对上东方辞的笑颜,茫然道:“我……我没死?” 东方辞看了看车顶的青衫女子,道:“有人来救咱们了。” “真,真的吗?”张蓁蓁不敢相信,然而,当她看到一身青衣身子妙曼的女子,手持黑色长鞭,正与黑衣刺客纠缠,因为鞭子极长,因此,持剑之人不敢靠近,可同样,青衫女子也伤不了他们。 苗槑,零陵,青衫女子。 三个人,三个战圈,零陵一对八勉强站了上峰,苗槑暗器配毒药杀伤力最强,他脚下已经躺了五个人。 青衫女子的力量最弱,可凭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安全无虞的将东方辞和张蓁蓁保护在马车里,四周所有想要来偷袭的,都免不了被她一鞭子抽下去。 苗槑又解决了几个人,回到马车里,零陵拼着胳膊上被砍一剑,刺死一人,身体回转,瞬间跳上马车。 虽然青衫女子看上去是来帮忙的,可她来历不明,若是对东方辞不利,是他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青衫女子见零陵过来,便将鞭子换成了佩剑,背对背与零陵分别站在两个相对的角,面对面前的敌人。 东方辞看着这一幕,笑道:“又添了一员大将。” 第二百零二章 皇家侍卫成刺客 苗槑长叹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由摇头道:“这种事,不能在发生了。” 就在方才,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两柄长剑距离东方辞的眉心只有一寸的时候,他心中充满了无限懊悔。 就是此刻,他仍旧心有余悸,无法平静。 东方辞笑道:“以后不会了。” 气声,永远是那么的温柔如水,听在苗槑和张蓁蓁耳朵里,无比安心。 张蓁蓁终于平静下来,却仍旧紧张的望着头顶的打斗。 东方辞仔细观察着青衫女子的武功招式,果然不出她所料,与她的招式几乎如出一辙。 可头顶上的战斗,依旧是僵局。 东方辞朝苗槑道:“你要不要去帮他们结束这场战斗?” 苗槑坚定的摇摇头:“我……累了!” 他绝对不会离开东方辞的,再也不会让她再陷入危险之中。 张蓁蓁点点头,颇为赞同。 不管怎么说,有苗槑在,她觉得安全不少。 “这可怎么办,如果一直打下去,会招来更多的人的。”东方辞皱眉,满脸忧愁。 话音刚落,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其中还有甲胄碰撞的声音,似乎是兵士。 “快,救人。”三皇子的声音传来。 他指挥着禁军加入战斗,可他却没有动弹,目光直直的盯着青衫女子,嘴角勾起欣喜的笑容。 有禁军的出手,杀手瞬间被围,三下五除二便被禁军生擒活捉。 三皇子跳上马车车顶,深情款款的盯着青衫女子,柔情似水道:“无名,你终于又出来了,我好想你。” 他伸出手,去拉青衫女子的柔胰,然而,却被女子一巴掌拍下来,冷冷道:“你认错人了。” “呦,声音又变了,不管你怎么变,就是变成丑八怪,我也喜欢你。”三皇子一脸嬉皮笑脸,完全没有丝毫往日的平静与冰冷。 东方辞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一幕,顶着三皇子的脸,却偏偏作出凌云霄的表情,当真是古怪。 青衫女子不理他,朝东方辞行了一礼,纵身就要离开。 三皇子见她要走,连忙拉着她的胳膊,死不放手。 东方辞朝青衫女子道:“既然出来了,就别躲了,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东方辞这话,让三皇子更加误会青衫女子是无名了。 青衫女子顿了顿,点点头,甩掉三皇子的手,跳下车顶,钻入马车,安静沉稳的坐在东方辞身旁,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像。 东方辞抬头看向三皇子:“你怎么来了?” “这里距离皇宫不过是几步路,禁军在角楼看到,便来了,我不放心,过来看个热闹,没想到……大有收获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青衫女子身上。 依旧如雕像般的女子,丝毫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或者余光。 “三皇子,状元公,这些人不是刺客。”马车门前,一个禁军校尉查看了所有刺客的脸和身上的衣着,神色古怪的禀报道。 东方辞道:“不是刺客?难道是……” 三皇子摇头:“不是!” “三皇子你明白我想说的意思吗?” “不管怎么想,绝不是军里的人。” 东方辞摇摇头,瘪嘴道:“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皇家侍卫队。” 三皇子一愣。 禁军校尉却讶然道:“正是呢,状元公您怎么知道?” 东方辞笑了笑道:“猜的。” 禁军校尉挠了挠头,也不问她是怎么猜的,而是朝东方辞道:“可否让末将将这些人带走,仔细审查清楚,再报给您结果。” 东方辞摆摆手道:“对于这些,在下并不精通,就劳烦禁军大人了。” 她唯一能摆动的,也就只有这只手,说是摆动,其实只是颤抖了两下。 “是,末将告辞。”禁军校尉告辞,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片刻之间,禁军走了个干干净净,独留三皇子仍旧站在车顶,鄙夷的看着东方辞,心道,你不精通这些?你杀人的时候手段别提有多毒辣。 想到这里,三皇子看向静坐不动的青衫女子,脑海里不禁又想起了雅居山中时,女子雷厉杀人的风姿。 零陵驾着马车,车夫小山还没死,被放在一旁,依靠着破旧的车门。 三皇子则是恋恋不舍的跳下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躺在没有车顶的马车里,透过车顶,看天空四四方方的天空,东方辞无声笑了。 众人瞩目之下,马车回到灵犀小筑,东方辞被抬回家,重新躺在自己布满药香的拔步床上,丝丝药味弥漫鼻间,莫名觉得安心。 苗槑继续去为她熬药忙碌。 东方辞惬意的看着安静站在一旁的青衫女子。 场面似乎太宁静了,东方辞有些不习惯,便打破安静,问道:“张蓁蓁被送去李家别院了?”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只是有些沙哑。 “是!” “也对,零陵亲自陪着去,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东方辞自言自语。 “嗯!”青衫女子点点头。 看着她那面无表情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毫无生命气息的机器人。 东方辞惬意地躺着,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身粗布青衫,虽然并不怎么显眼,却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妙曼的身姿因为经常动手的缘故,衣服十分贴身,像是改良的女款武服。 左腰长鞭,右腰长剑,干净利索的身手,身上只有这两件明显的配饰。 头顶一个高高的马尾,用铁锈色的红绳系着,一眼看去,只觉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你叫什么名字?” “千琴。”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吧。” “是的,主母从小就吩咐我要用性命保护小姐的安危。” 东方辞满意点点头,飒然道:“出了村我便察觉有人跟着我,你隐藏的很好,几次在我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我也有所察觉,只是你每次救我之后,便会将自己隐藏的丝毫不露痕迹,我也感受不到,今日你总算是出来了。” “主母吩咐奴婢,必须暗中保护你,不能让族里的人发现,更不能让人知道还有我的存在,免得你被恶人盯上。” “谢谢你保护我。”东方辞语气真诚。 千琴道:“这都是我应该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脸色微红。 “从今以后不用躲着了,光明正大站在我身边吧。”东方辞看了看她脸上的面纱。 千琴一愣,缓缓摘下面纱,露出面纱下一个清秀的美丽脸颊。 “你长得很不错。”东方辞赞道。 千琴面色微红,仿佛第一次被鼓励一般,羞涩道:“不及小姐十分之一。” “你就别自谦了,你年龄应该比我大,从今以后我们私下就以姐妹相称吧。”东方辞看着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子,神情却像是不通世事的孩子。 “嗯。”千琴点点头。 东方辞想了想,又问:“那日恩仇录杀手是不是你出手解决的?” 第二百零三章 愤怒骂人 千琴一愣,摇头道:“并不是奴婢,那日是另有其人,武功高我数倍,自从您考上状元之后没多少日子,他便出现了,他发现了我,却并没有将我当回事。” 东方辞诧异:“哦?竟然另有其人。” 她完全没想到,跟在自己身边的,不止一个人。 “是的,不仅是恩仇录的杀手,上次您被困皇宫,也是那位大人闯入皇宫,刺杀皇帝才造成一些混乱,才助您逃出皇宫。” 千琴实话实说。 她自认是东方辞的暗卫,从小到大只忠心东方辞一人,此时就算是主母回来,她也不会听从主母的话。 这就是从小被训练成暗卫之人,脑海里所信奉的信条。 东方辞凝眉喃喃道:“姐姐,你可曾见过他?” 千琴摇摇头:“是男人,瞧见过他的背影,却从未看到过他的脸,内功高强,他若不想出来,恐怕谁都无法逼迫他出现。” “男人,内功高强,深不可测?”东方辞总结。 可那日宫中明明是凌霄宗弟子的招式,莫非凌霄宗的人也来保护自己? “是。”千琴点点头,面色郑重,脸上划过一抹欣赏和恭敬。 那是对高手的敬仰。 月上柳梢头,说话间东方辞有些困了,她道:“姐姐,你就在这屋里睡下吧,明日再给你安排房间。” 千琴嘴角嗫嚅片刻,却还是说道:“不必给我准备房间,我不需要。” 东方辞却执意道:“以后你便以我的侍女身份出现,自然需要房间。” 说话间,她打了个哈欠,千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谁?”就在东方辞刚刚闭上眼睛的同时,千琴看向并没有关严实的窗户,沉声冷喝。 而后千琴的身体风一般的卷了出去。 顿时门外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无名,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还是你又换了一张脸?你不要用这么陌生的目光看着我,我是凌云霄,你忘了吗……” 打斗声中,三皇子的声音十分啰嗦且聒噪的传来。 他似乎很兴奋,尽管千琴一幅看傻子般的目光,他却依旧很开心。 千琴一言不发,似乎打中了三皇子,三皇子兴奋的声音变成了嚎叫。 东方辞皱了皱眉,心中十分无奈。 “无名,我仔细想过了,放弃皇子的身份,带你远走高飞,别这么奇怪的看着我,我知道你主人不愿意,等我得到你主人,就能一并得到你了。”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朝外面喊道:“住手。” 外面依旧乒乒乓乓。 东方辞又一声大吼:“姐姐,凌云霄,你们给我进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院子里进贼了吗?” 东方辞怒不可遏。 声音落,千琴的身姿顿时出现在东方辞床边,武器尽数收敛,安静的站着。 三皇子则是吊儿郎当的握着剑,像是受了伤,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你现在又来干什么?难道又是来羞辱我的?”东方辞毫不留情的讽刺。 三皇子飒然一笑道:“不是,我仔细想过了,虽然今天在养心殿说的话有些奇怪,但我仔细想了想,觉得颇为实用,不知你觉得如何?” 他一脸认真,浅黄衣袍在房间里十分明亮,蟒袍玉带将他整个人衬托的贵气十足。 剑眉星目,一举一动间自成风流。 东方辞目光古怪的看着他,良久,歪了歪脑袋。 三皇子微笑。 “我只想知道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还是哪个脑子被门夹了的告诉你这个损招。”东方辞有些不相信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办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毕竟这厮之前还撕心裂肺信誓旦旦的只娶无名一人,只爱无名一人,只喜欢无名一人。 这转眼间的事,不知他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生出这等古怪的心思。 “一个好朋友,帮我分析的,我觉得颇为有理。”三皇子笑容满面。 没有戏谑,没有嘲讽,有的只是认真而一往无前的决心。 东方辞愣了,“我喜欢女人……” “正巧我也是。” “呃……” 三皇子嘿嘿直笑:“正巧你是女人。”俊逸出尘的脸上,布满傻气。 “什么时候把你那位朋友领回来我见见,如此人才,心思绝妙到令人头皮发麻。”东方辞抖了抖,难掩心中恶寒。 “你会见到的。”说话间,三皇子已经绕过千琴。 走过千琴身侧的时候,他用一个自认为帅气的眼神,给千琴使了个眼色,满脸暧昧,紧接着,坐在东方辞床边。 东方辞见此,养心殿偏殿发生的一切顿时浮现眼前,脸上瞬间爬上绯红,她破口大骂道:“你脑子灌粪了吗,滚开,别惹我,别以为你是三皇子我就不敢打你,身为皇子不想想家事国事,却整天想着儿女私情,你脑子是进水了吗?初见时你在我师父那里说的慷慨之词都哪里去了?我算是看错了你了。” 话音未落,便见三皇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东方辞,原本凌厉的凤眸中水气氤氲,他声音软软怯怯地道:“小辞儿,你为什么总是凶我,你这个人长这么大都没人疼没人爱,哥哥来爱你不好吗?” 堂堂三皇子如此委屈的装可怜。 千琴看不下去了,嘴角下撇,深呼吸几口气,跺脚跑了出去。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又没风骨的男人,可笑她之前还挺欣赏他的。 见千琴跑出去,三皇子眼中划过一抹玩味。 她这是吃醋了吗?哈哈哈。 他暗戳戳的笑着。 面上却依旧可怜兮兮道:“你别那么激动嘛,把人都吓跑了。” 他先声夺人,软软糯糯的声音中满是指责。 东方辞只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她为什么那么凶,她为什么那么激动,直接爆粗口他不知道为什么吗? 拿我当醋瓶子使也就罢了,还妄图通过得到我而间接得到无名。 这也就罢了,若真的得到她,他准备怎么办呢?是将她直接打入冷宫看着他与无名亲亲我我,白头到老吗? 虽说她就是无名,可三皇子并不知道。 不知道却还能想出这么损的招,绝对是不要脸中的极品啊。 这叫什么?隔山打牛吗? 还特么是个空牛。 正想着,突然眼前一黑,房间的灯被三皇子灭了。 紧接着,她感觉呼吸有些闷,耳边有微弱的气息喷在耳际,耳边轻柔磁性的声音裹挟着浓浓的暧昧问道:“小辞儿,今天的提议怎么样?你就从了我吧!” 就着月光,东方辞能看到那张出尘的俊颜上满是暧昧,和那眼中的火焰。 第二百零四章 再次惨被调戏 东方辞狼狈的闭上眼睛,心道一声果然。 这厮果然又想来养心殿里用过的那招,感觉到男人轻轻爬上了她的床,掀开了被子,隔着衣服的身体相接,异样的暧昧吞噬着东方辞的心。 若不是她不能动,若不是她瘫痪了,若不是她……这厮绝不敢碰自己一根指头。 她觉得三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她所有敏感的神经末梢。 身体前所未有的紧绷。 深呼吸一口气,东方辞压下心中的异样,强制自己表现出无所畏惧的模样,怒道:“你用心不纯,居心不良,你若喜欢无名,自去追她,何必来烦我,趁我没有发火,你立刻滚蛋。” 话音刚落,东方辞便觉得自己的嘴被人捂住了,修长的大手,遮盖了她半张脸。 手心温热,指尖微凉,蛮横的用手掌封住她所有想说的话。 “小辞儿,身为一个女子,你怎么能说这么粗鲁的话,再这么说下去,我会伤心的。”三皇子继续委屈。 “呜呜!”东方辞挣扎。 她现在充分体会了什么叫瘫痪的弊病。 后悔当初不该冲动去服用毒药。 “名儿听你的话,只要我得到你,就得到了她,到时候你们姐妹俩都嫁给我,小辞儿,等找到你父母们之后,我养你一辈子,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三皇子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十分慵懒的说着。 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呜呜……”东方辞继续挣扎。 “很感动啊,我就知道你会感动,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东方辞摇头。 “摇头啊,我的军师说,女人的话要反着听,我讨好了你,你自然不好意思不把无名给我是不?”他似乎并不想让东方辞回答。 骨节分明的手将东方辞的脸遮的结结实实。 东方辞呼吸困难,脸色憋得通红,她觉得快被这厮捂死了。 等过了这两天,等她恢复了,她一定要把这厮揍成猪头。 然而,此时她也只能这般想想了。 就在她分神的时候,她感觉一只手正顺着她的手臂游动,慢慢的,轻柔的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般爱不释手。 东方辞虽然感觉细微,可并非是真的瘫痪,皮肤末端传回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这感觉凭借着想想传入大脑,让东方辞震惊不已。 这厮竟然胆大包天的去解她的衣服。 虚弱中的她,一股怒气滔天席卷,从心底直冲脑门。 张嘴想去咬他手心,可那平整光滑的手心完全没有下嘴的着力点。 于是她轻轻舔了一下,温软的描绘着他掌心的纹理。 那双手,触电似的倏然拿走。 又飞快的覆盖上来,再次捂着东方辞的半张脸。 东方辞气得直翻白眼。 “小辞儿,我觉得这方法可行,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忍着不适,先与你……啊……嘶!” “你属狗的。” 积蓄了全身力气的东方辞,终于猛地一转头,而后狠狠咬在后者手指上。 修长的手指被她几乎咬断。 “松手……松嘴!”三皇子另一只手去拉自己被咬的手。 东方辞见差不多了,这才松开口。 “你大爷的,渣男。”东方辞长吁,心中憋闷的这口气,终于算是吐出来了。 “你能不能别说话。”三皇子皱眉,声音微凉,满脸无奈。 东方辞笑容狰狞,恨不得将满脑子骂人的词汇全都说出来:“凌云霄你大爷,卧……唔……” 方才起了个头,尚未尽兴,只瞬间,东方辞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三皇子慌急之下,怕东方辞咬他的手,竟然直接用嘴,堵住了那充满怨愤的惨白唇角。 柔软的触感触电般的让两人的脑袋同时空白。 只是轻轻的碰触之后,两人再没有任何动作,气息相融,檀香与药香交缠,融合,混为一体。 黑暗的房间里,热度缓缓上升。 脸如火烧,东方辞哑声道:“闹够了吗?” 她故作生气沉稳,可这声音传入三皇子耳中,却多了妩媚惑人的气息,暧昧而又充满蛊惑。 不似终结,倒像是邀请。 相拥的心紧贴着“砰砰”狂跳,不知是谁震动了谁的心。 片刻间,唇上温热,浓郁的檀香味裹挟着霸道的劲力入口,东方辞身体僵硬成死鸭子,嘴也同样僵硬。 任由黑暗中那俊美的男子,侵略吞噬。 月光下,东方辞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印入眼底的最后一幕,是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 既然无法反抗生活,那就投入享受吧。 反正某人发疯,她瘫痪。 这一切,都因为那个名为梦中碎的毒。 梦,总是会醒的。 “无耻!”窗外千琴冷冷道出两个字。 三皇子身体陡然僵硬。 东方辞猛然醒过神来,她不禁问自己为何会沦陷,她不是已经决定要断情吗? 想到此处,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可她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也只有嘴。 于是,她狠狠咬在对方唇上。 “嘶……” “活该!”这是来自门外千琴的幸灾乐祸。 “滚!”东方辞怒吼。 三皇子坐起身来,委屈的看着自己的布满牙印的手和流血的嘴角,心中苦笑。 颓丧的坐在床边。 懊恼的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东方辞,良久讷讷道:“我不是故意的。” 东方辞刚刚消下去的怒气瞬间蹭蹭窜上来。 不是故意的?是说不想吻吗。 便宜都占了现在这副受伤的表情是做什么,装贞烈吗? 想到这里,东方辞顿时有种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我也不想碰你,我只是想刺激一下无名,没想到……她竟然在看戏?”三皇子目光阴郁的看向窗外,千琴出声的位置。 轰隆隆几声雷响,东方辞只觉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 这厮竟然是在演戏。 自己却当真了? 该死。 “闭嘴,滚开。”东方辞没好气。 三皇子敏捷的下床,道:“碰你非我所愿,但是,讨好你是真的,你考虑……” “滚!” “……一下。”三皇子艰涩的将被东方辞打断的话说完。 窜出了房间,走到门外,看着出血的手和唇角,他瘪瘪嘴,无奈望天。 东方辞啊东方辞,大哥若是知道你的身份,怕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他无比担忧的想着。 千琴一脸唾弃的从他身旁经过,进屋,关门。 “砰”的重重关门声,吓了凌云霄一跳。 “别关门啊,我手伤了,帮我找点止血药来……名儿?小辞儿?”他敲敲门,声音讨好。 第二百零五章 你睡了我的女人 拉着千琴的手,东方辞无奈一笑道:“不理他,累了一天了,好好睡吧。” 千琴点点头。 这虽然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可千琴暗中看守东方辞十几年,她比东方辞大六岁。 东方辞刚刚出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看着她了,后来在后山学武,十几年的时间她都是看着东方辞这么过来的,她熟悉东方辞的点点滴滴。 而东方辞,虽然那时候尚且小,却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初次正式见面的两人,像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一般,相视一笑,便有无穷的默契。 门外三皇子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东方辞,我知道你现在看不起我,名儿,我也知道你现在肯定烦透了我,但是还请你们相信,我今日所说的都能实现,等大哥登上皇位,等我卸下一身重担,等你长大了,我就舍弃所有的身份,单以凌云霄的身份陪你们,只有这样……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各自得到各自想要的……” 东方辞朦胧的听着,只觉外面的声音十分催眠。 心中鄙夷,说来说去就这几句话,无聊。 缓缓进入梦乡。 “砰!”的一声,巨响之下屋中大门被一脚踢开。 东方辞猛地睁开眼睛,诧异看向门口。 苗槑发间插着的翎羽微微有些歪斜,身上的衣服虽然依旧平整干净,却多了些褶皱,眼角是深深的疲惫。 他踢开了门,双手托着托盘,上面是味道浓郁的苦药。 “起来,喝药。”苗槑说话从来简洁明了,且不容置疑。 东方辞忙点点头,虽然她用尽了全力,动作却仍旧轻缓。 三皇子诧异的看着苗槑,跟着走了进来。 “没想到啊,素来沉稳庄重的苗槑,也有这么粗鲁的时候,啧啧,不对,女子的闺房怎么能说闯就闯进来呢?”三皇子小声斥责。 随着他说话,东方辞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见他的右手被白色纱布死死的裹着,一条腿有些微微用不上力气,那有千琴留下的鞭伤,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他的脸。 俊美绝伦的脸上,三分戏谑,三分玩味,四份真诚,嘴唇高高的肿起,嘴角有厚厚的血块结痂,瞧着样子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你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苗槑没好气地说道。 东方辞茫然:“你们两个怎么了?刚起来火气便那么大。” “没什么,苗槑这人还跟以前一样,哎,他那里那么多好药,却偏偏一个都不给我。”三皇子委屈。 苗槑无奈长叹翻白眼。 显然三皇子昨天晚上一定是缠了他一夜。 捧着药碗,东方辞吹了吹碗中热气,憋着气一饮而尽。 “呼……”长长呼出一口气,东方辞看着苗槑道:“你什么时候能把所有的要都做成颗粒或者胶囊的话就好了。” 每每喝药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前世的西药。 “喝了药,帮你施针,体内毒素放一放,便会好许多。”苗槑接过碗,轻轻放在一边。 三皇子目光注视着东方辞,看着瘦小的人儿每天都要被汤药折磨,皱成一团的小脸,让人格外心疼。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移到东方辞身侧鼓鼓囊囊的地方。 “嗯……”里面发出一声慵懒的轻嗯,仿佛睡饱的猫儿发出满足的呢喃。 “谁?谁在里面?”三皇子指着东方辞的被窝。 那里他昨天也躺过,可他并没有真的睡在里面,左右看看,找不到千琴的身影,他脑海中幻想出无数的狗血场面。 东方辞笑道:“姐姐累了好些天了,我让她好好睡了一觉。” 当然,让千琴睡觉的方法,是直接点了她的睡穴。 虽然灵犀小筑里并没有太多的兵马,但只要有苗槑的毒阵在,便无需担心什么,于是便弄晕了千琴。 千琴缓缓行来,掀开被子,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顿时一愣。 三皇子浑身气势瞬间汹涌起来,房间突然开了空调似的,骤然间进入冬天。 “你竟然跟我的名儿睡在一起,你……你太不要脸了。”他见鬼似的,满脸阴沉的指责。 那震惊的表情,几乎将东方辞当作洪水猛兽一般。 脚步踉跄后退两下,这才站稳,喃喃道:“你睡了我的女人……” 东方辞轻笑,她动了动身体,汤药入腹之后,浑身升起了气力。 虽然仍旧瘫痪,可她现在至少能说话,能一动双手了。 “你竟然还在笑,你昨天晚上对我的名儿做了什么……”三皇子心痛不已,忙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去拉千琴的手,希望将她拉入怀中。 可却被千琴无情的拍掉。 东方辞艰难的伸手揽着千琴的脖子,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身上靠了靠,然后,歪头吻在了千琴脸上。 罢了,她傲然抬头,目光挑衅的看向三皇子,一脸餍足好享受。 三皇子气得七窍生烟,左手紧紧握拳,怒不可遏的指着东方辞道:“你……你……”他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再次朝千琴伸出左手,柔情似水道:“名儿,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你是爱我的对吧,我带你离开,我们永远离开这个恶魔。” 东方辞冷笑:“得,我又成恶魔了。” 千琴看着伸过来的咸猪手,不知从哪儿拿鞭子来,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脸色娇俏中带着些被吵醒的阴郁,恶狠狠的瞪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心如刀绞。 两只手都受了伤,他的心,比手更痛:“名儿,你舍得伤我吗?” 千琴不理会。 东方辞“呵呵”冷笑,“行了,都说姐姐不喜欢三皇子。” 苗槑见他们做戏似的闹,特别是看到东方辞亲了千琴的时候,心中尽是无奈。 “出去,要施针了。”苗槑转身对三皇子道。 三皇子却坐在软塌上:“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要看着她免得她在占我夫人的便宜。” 见他如此厚着脸皮死活都要赖在这里,东方辞见事不对,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子被掀开,东方辞只穿着里衣,任由苗槑用七寸长的银针刺向她周身各个穴位。 三皇子却眸中露出心疼之色,却又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专心看着东方辞的千琴,很快敛眼中的心疼。 缓缓伸出三个手指,左手手背上还有带血的鞭痕。 “有两件要紧事。” 东方辞心中一沉,正色道:“说。” 第二百零六章 太子失德 “昨日的刺杀处置下来了,所以参与的皇家侍卫皆被杖杀,所有与这些参与者有关系的人都在严查,父皇很生气,说要将皇家侍卫里里外外清洗一遍,除此之外,皇家侍卫所有人都下狱了,只为给你一个真相。” 东方辞嗤之以鼻:“皇上才不是为了我,他怕是早就知道皇家侍卫队人多冗杂,很多已经不是他的心腹了,借机出手罢了。” 三皇子不置可否:“就算如此,父皇爱重你的心,已经远超于我了。” “第二件呢?”东方辞不接话,感觉只要她接话,便会被那人继续反驳。 “今日早朝,二皇子一党经过昨日的训斥,自知理亏,又触发了皇帝的逆鳞,二皇子差点被皇上勒令就藩,刘阁老以死相谏,差点撞死在养心殿前的石狮下,这才保住了二皇子的皇子身份。” 东方辞点头:“这件事我已经能玉料到,皇帝虽然愤怒,可却仍旧不得不顾全大局,所以,二皇子不是那么容易被打下去的。” “今日早朝,刘阁老一派似乎想将二皇子一事压下去,疯狂上奏太子御下不严,无储君之德,所以天将灾祸,要求废黜太子。”三皇子语气沉重,颇有些欲壑难疏,意犹未平之感。 “河南府天灾,跟太子有什么关系,我听说是黄河大水冲垮了大坝,圣祖修建大坝至今已经一百多年,就算冲垮也是无奈之举,天灾不都是预示皇帝之错吗?怎么会怪到太子身上?” 东方辞疑惑,满脑子沉思,连身上的银针疼痛都顾不得了。 “河南府府尹季东是太子门下,如今河南府先是水灾,比年前瘟疫还要强势,黄河毕竟孕育无数的百姓,死伤严重,民不聊生,因此,府尹季东首当其冲被弹劾,最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大哥身上,此时涉及天灾人祸,双重天灾降临,若不及时想出解决方法,届时流言四起,百姓不知就里,大哥便无辜背负罪名,天下臣民岂能臣服。” “可笑!”东方辞冷笑,可她却知道,舆论是最好控制的。 只要有人领头,百姓就会趋之若鹜。 “是啊,如此离奇,偏偏有人信。”三皇子脸色微冷:“大哥已经百口莫辩,只能闭门不出。” “流言蜚语最令能引起人的好奇心,人们宁愿相信虚无缥缈的虚妄,也不会去探查真相,一旦舆论呈鼎沸之势,除非有反转,否者万劫不复。” 三皇子诧异地看着东方辞,锐利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赞赏。 这个女子,无论何时都会给他带来惊喜。 顿了顿东方辞肃然道:“需要我做什么?” 三皇子道:“过几天我就要去安抚灾民,调度处理蝗灾一事,京城就需要你来照看了,我会派三山跟着你,遇到危险可以调遣我所有的人……保护大哥,还想借苗槑一用。” 东方辞一愣,这算是临走托孤吗? 不赞同的摇摇头,她双手拇指无意识的搅着。 苗槑摇头:“她在哪儿,我在哪儿。”言下之意,他不会离开的东方辞。 “而且我并不会控制蝗虫那等低灵智的生物,你太高看我了。” 三皇子无奈苦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东方辞却仔细想了想从水灾到蝗灾这两个月里,听到的一些消息,道:“黄河水灾之后,田地湿润,蝗虫滋生,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并没有到最严重的时候,能使用的灭虫方法十分有限,天灾最重要的是后期的民心安抚,眼看再过两个月,等蝗虫吃完百姓的米粮就到了中秋,若那时百姓没有粮食吃,才是灾祸真正的开始。” 顿了顿,东方辞又道:“下臣不建议殿下去河南府,百官弹劾的时候,同时也是对方进攻最厉害的时候,太子的安全一定要保护好,等我伤好了,我亲自去一趟,或许在灭虫方面,我会比较精通一些。” 三皇子沉思:“好。” “预防和治疗的方法我会先写出来一些,你拿去让府尹先用着。” “你有灭蝗之策?” “算是吧。”东方辞脸上的表情并不乐观:“纵然知道方法,能达到的效果却微乎其微,蝗虫此物,特别是我朝的蝗虫不怕水,反而是经过水之后多年的虫卵被湿润温热的环境孵化,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世界般无限蔓延,它们居无定所,随风而走,随草而居,天时地利人和一点都不能少。如若不然……” 众人摇头苦涩。 千琴道:“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 东方辞道:“这是个办法,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百姓是不允许这么做的。”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便没什么顾忌了。”千琴声音清冷:“破而后立,否则绵绵无期。” 东方辞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道:“这个先不提,攘外必先安内,朝堂稳定了,才能齐心协力解决天灾。” 三皇子咀嚼着这句话:“攘外必先安内吗?” 东方辞点点头苦笑:“可话又说回来了,外事平定之后内部自然也就平稳了,这件事的根本还是天灾……” 想了想,东方辞仿佛下了决心:“少则三日,多则十日,我养好伤,动身灭蝗。” 看着她那坚毅沉稳的面色,不知为何,那小小的身子让他们肃然起敬。 片刻之后,三皇子拿着灭蝗之策走了。 东方辞看着疲惫至极的苗槑,缓缓道:“我记得你炼了药。” 苗槑点点头,疲惫的眨眨眼:“嗯。” “我想吃。” “不行!”苗槑断然拒绝。 “你炼了药不就是给我吃的吗?早吃晚吃都是吃,何不在此时?” “此药霸道,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苗槑瑞凤眼微微一颤,而后缓缓闭上。 东方辞却轻松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你还记不记得你来京城是做什么的?”爆炸似的声音陡然响起,苗槑愤怒的看着东方辞,一脸怒其不争,淡雅的人像是沐浴在地狱的冰焰里,冷的骇人,冰的恐怖,满身戾气缠绕,狂暴如魔神降临。 东方辞被吓了一怔,随后缓缓一笑,若无其事道:“其实……人生于世,总要有点崇高理想不是。” 千琴完全怔住了。 从来温润淡雅的人,突然暴怒时的恐怖,令人惊惧万分。 “你的理想是不是太崇高了,这么多天你与三皇子厮混,怕是早已忘记寻找你的父母了吧。”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表情骇人,苗槑一只手捂着眼睛,掐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压心底不断攀升的煞气。 “我自然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有些人的信任,我不能辜负。”东方辞态度强硬。 苗槑丢给她一个药瓶道:“随你吧。” “你得帮我。”东方辞看着药瓶,想也不想直接拿出一颗药,放入口中。 苗槑顿时大惊,忙在她周身穴道上急点几下,“你怎得如此急切,姑娘,你去准备热水……”说着,他收回的银针再次拿出来。 千琴心中满是疑窦,却不知从何问起,点点头飘了出去。 第二百零七章 本王以身相许 一天的辛苦折磨,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东方辞浑身脱力的躺着,一上午恢复的气力再次消噬溶解,仿佛与人大战了三百回合,又像是做着数学题跑马拉松,身心疲惫到了极致。 千琴看着她,满脸心疼。 “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慢慢养着就是,尝试这些猛药对您自己何尝不是一种损伤,若是夫人看到了,该有多心疼。” 东方辞闭着眼睛,气若游丝。 “若母亲看到我被这么折腾还没有死,定然是欣慰的。” 从小母亲看她的眼神总是悲悯的,怜惜的,让她总是不自觉的乖巧一些,听话一些,才能略略安慰母亲的心,她就像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瓷娃娃,除了练武,不让她经历任何险境,如今,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我不明白,您为了太子如此付出,值得吗?”千琴小脸心疼,清丽的面上满是不值。 千琴不明白,为了扳倒张贵妃她可以服毒,为了帮助太子,她又可以不顾身体,这个人有什么值得的。 东方辞笑道:“浑浑噩噩几十年,终于发现自己还能做点事儿,我的心愿怕是很难完成了,为何不成全别人。” 说着,东方辞疲惫的打了个哈欠,眼皮越发沉重,她看了看床道:“别为我担心了,受苦总是值得的,至少经历这次,苗槑又将我体内的毒驱除了三分不是?” “嗯,可也太疼了。”千琴眼中划过一抹不忍,她清楚的记得,小姐服下药之后,浑身浴血的样子,痛的她无法呼吸,更何况是当事人。 “上来睡吧,有你陪着,我总能安心一些。” 千琴乖巧的爬上床:“小姐放心,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她方才躺下,床头的窗户突然打开,一抹浅黄长袍的男人,映着月光而来。 清冷月色无垠,男人锦袍玉带华贵,脸上更是清冷绝色,淡然如风,清雅如月,乍然看去,颇有霁月清风的高雅。 可他的目光落在床上的时候,面上所有的清冷尽数垮掉,换上震惊又微怒的责怪。 自他进来,东方辞便惊醒地看着他,瞧着披月而来的男人面色变化,不由沉思。 他有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 她的毒,除了苗槑,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凌云霄也只是知道她身体不好,是娘胎里的虚弱,并不知道太多。 而方才…… “你怎么又来了?”东方辞语气不善地问。 只是她的语气虽然不善,却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因为太虚弱了。 惨白的小脸在月光下越发纸白,病感十足。 三皇子目光却盯在她脸上,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锐利的目光看的东方辞心中发虚。 却见他伸出手,缓缓贴在东方辞额头。 而后……身体一转,飘身上了床。 “啊!”千琴陡然惊叫,以至于连浑身功夫都忘记了,在他飘上床的瞬间,连忙从床尾跳了下去。 三皇子雀占鸠巢,挑衅的看着东方辞道:“有我在,你别想占她便宜。” 千琴站在床下,手中鞭子陡然展开,浑身杀气十足道:“你下来。” 三皇子却轻笑道:“来,你也来,我睡中间,咱们大被同眠如何?” 他拍了拍身旁的床褥。 东方辞没好气的长叹一声:“你非要胡搅蛮缠吗?” 千琴冷冷道:“无耻。” 三皇子摇头:“名儿,若不是这些日子我身受重伤,早把你带走了,怎会出此下策。” “不要脸。”千琴跺跺脚,握鞭子的手微微颤抖。 若不是小姐吩咐她不许戳破,若不是怕误伤东方辞,她早就一鞭子打死他了,可偏偏 ……她气得浑身发抖。 对上冰冷的眸子,三皇子却用极其温柔的目光看向千琴,并且配上润物细无声的温柔。 千琴浑身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狠狠一个转身:“你若敢伤我主人,我绝对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你,不管你是谁!” 恶狠狠的放了句狠话,千琴离开房间。 东方辞默默地看了这一幕,见三皇子目光飘来,她闭上了眼睛,没有心思会理会这个已经疯癫的人。 “你写的灭蝗之策很有用,已经送去河南府,大哥让我替他谢谢你。”三皇子清润的声音落下,平静温和。 东方辞:“不用谢。” 她没有睁开眼睛,今天一天之内被这厮占了几番便宜,方才那一刻,她已经想到了原因。 三皇子这厮之所以这么晚还过来,单纯的只是想借自己让千琴吃醋,她堂堂状元公成了醋瓢不说。 对方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东方辞心中冷笑不已。 堂堂皇子,智商竟然被蹂躏成这副低能的样子,着实可怜。 “怎么能不谢你,不如……”三皇子拉着她的手。 她的手背虽然与脸色一样有些黑,但却柔润娇小。 三皇子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竟觉得十分舒服,爱不释手。 只可惜,若是下午之前她还是半身不遂,下午便已经是全身不遂了,一点知觉都没有。 不老实的手又开始描绘起东方辞的唇。 “……不如本王以身相许吧。”魅惑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勾引,黑夜中就像是妖精的蛊惑。 “你没完了吗?”东方辞怒而睁开无奈的眸子。 “我是认真的。”三皇子托着她的手,一脸情根深种。 “不过是借我来酿醋,现在又何必那么认真,她在外面又看不到,你是多不自信才要将自己搭上?”东方辞决定好好跟他理论一下。 三皇子一愣,苦笑一声,安静的躺在床上道:“你想不明白我为什么缠着你吗?” 东方辞眨眨眼。 “你能不能对外说,你喜欢我……”这样,大哥就不会在你身上动心思了。 他实在不想让大哥因为东方辞而得罪曹家。 这是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兵权。 东方辞睫毛微颤,良久她闭上了眼睛:“不能,我是女子,我喜欢女子,决不能让人知道我喜欢男人,你明白吗?” “你……假的,假装不行吗?”三皇子讨价还价。 东方辞继续拒绝:“可我有未婚妻了,为何要喜欢你。” 东方辞莫名其妙。 三皇子长叹:“你说得对,你说的什么都对。” “是不是有人想对我做什么?”一想到三皇子今日一天所做的事,朦胧中她有种感觉,这人是在保护她。 尽管手段无耻且笨拙。 “没什么。”男人声音像是赌气。 “哦。”淡淡回应,不愿说便罢了。随后,她缓缓睡去。 第二百零八章 惨被捉弄 接连休整了两日,因去了三分毒,她的肤色竟然也白了不少,一双粗眉更显人如纸白。 “谢谢你。”东宫墨染亭下,芭蕉树前,太子看着东方辞温和笑着感激。 尚未弱冠,东方辞一半头发用简单木簪束起,另一伴则是披散在脑后,两捋鬓发垂在脸旁,更显清瘦儒雅,虚弱地坐在轮椅上,一身月白书生袍更显她的宁静沉着。 “不客气,都是无奈之举,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威胁,张贵妃的做法我实在难以忍受,为了救蓁蓁,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想这次之后,无论是张贵妃还是二皇子,都不敢再对蓁蓁做什么了,也算一劳永逸。”她混不在意的说着。 丝毫不提弄垮张贵妃给太子带来多大的好处。 “你很爱她。”太子声音有些飘渺。 东方辞点点头。 看着同样坐在轮椅上,两人同样款式的轮椅,东方辞坐出了颓废的感觉,太子一身墨色衣衫,坐在漆黑的轮椅上,颇为精神奕奕。 “她比我的命还要重。”东方辞笑了笑。 千琴站在东方辞身后,嘴角抽了抽,长叹一声。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敏感的太子却有些诧异。 “这位想必便是赟儿喜欢的无名姑娘吧。”太子嘴角含笑,替东方辞添了杯茶。 东方辞与千琴同时摇头,却并没有回答。 “哦?”太子困惑。 “东方辞,听说你来了大哥这儿,为什么不给我说一声。”人未至,声先到。 眨眼间,三皇子一身浅黄锦袍,玉带紫冠,一阵风似的飘来,他警惕地站在东方辞与太子中间,却第一瞬间看向千琴。 千琴傲然冰冷的转过头去。 这幅别扭的样子,太子恍然明白了什么,但笑不语。 “三殿下这话说的古怪,难道下官去哪儿还需要跟您提前报备不成?” 三皇子打了个响指,面对千琴的冷漠有些受挫,却又很快恢复淡笑道:“没错,你现在可是二皇子一派想要除去的头号人物,本王自然要保护你。” 太子和东方辞都坐着,唯独他站着,显得十分奇怪,于是他朝薛青道:“把本王的轮椅推过来。” 薛青正整理炉火烧茶,陡然被点名有些错愕,放下火钳,他愕然道:“殿下您还需要坐轮椅吗?” 目光上下扫视着他全身,似乎在说,只有受伤的能坐轮椅。 三皇子连忙捂着胸口,“咳咳”咳嗽两声,故作虚弱道:“前几天才受的伤,内力失了三分之二,如今伤口还能见血,怎就不能坐轮椅。” 他瞄了一眼,东方辞与太子,想将这两人隔开,就只能坐轮椅,随时都能将他俩隔开。 东方辞摇头:“昨日在宫中见你还以为你是属蟑螂的,却没想到原来是强撑。” 这两天夜夜睡在自己身边,完全没事人一样,却不知他的伤,竟还没好。 是啊,那么重的伤,怎会好那么快。 他若无其事的表现,竟连她都忽略了。 心中一痛,不知为何,陡然心疼起来,这人……究竟是凭着怎样的毅力,忍着伤做这么多事的。 太子摆了摆手,薛青叹息一声,忙去推轮椅。 片刻,三个同样款式的轮椅,呈三角之势对面而坐,中间是茶香氤氲的方桌。 正在这时,宫女打扮的曹佩儿,托着茶叶,坐在方桌旁的小桌旁,服侍三人茶水。 曹佩儿依旧是东煌壁画般的高雅,可她看东方辞的眼神却是鄙夷与挑衅,还有那眼角眉梢端着的高高在上的傲然。 “东方公子请喝茶。”柔嫩的小手将茶水放在东方辞面前。 “谢谢!”东方辞抽了抽鼻子。 太子看着杯中茶水,道:“这是去年南洋进贡的晨露茶,正适合早上引用,你们尝尝,味道很不错,就连父皇也是连连称赞。” “晨露茶?早有耳闻,却不曾一见,今日倒有口福了。”东方辞淡淡笑着,双手托着茶杯,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 远处嗅着还略显清冽的茶香,凑近了却有一股辛辣的味道,她微微皱眉。 太子关心问:“如何?可还喜欢?” 看着如墨画般的眸子里满是期待的光芒,她舒缓一笑,茶杯略放了放道:“好茶,清冽,甘甜,似乎还有……清晨第一遍露水的味道。” 三皇子瞧着她眼底抗拒的神色,心知有异,抿了口清冽的茶,一脸餍足道:“不错,子期你也尝尝。” 太子目光错也不错的盯着东方辞,似乎很期待。 东方辞不忍太子失望,再次轻轻嗅了嗅茶水,此时她已经可以确定,这辛辣乃是蛇胆的味道,苗槑入药的东西里经常有。 “那我……就喝了?”东方辞淡然一笑,若有深意的看向曹佩儿。 曹佩儿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微微摇摇头,嘴角带着一抹飒然,轻抿一口,只觉辛辣麻痛。 放下茶杯,她道:“不错!” 曹佩儿眼中划过一抹疑惑,诧异的看着东方辞,上下打量。 三皇子“哈哈”笑着,朝东方辞竖了竖大拇指。 太子若有所思。 纵使隐藏的很好,可东方辞那微微抽动的眼角还是暴露了她正在忍受什么。 她凝眸沉思,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曹佩儿,前几日后者还对自己感激莫名,现在怎么突然……如此嫌恶。 若不是太子在此,她定然不会喝这加了料的茶。 气氛一时间有些空前宁静与尴尬。 三皇子目光在曹佩儿身上扫过,突然道:“大哥,你与曹小姐婚事什么时候定下,蹉跎了这么长时间,你不急,我都等急了。” 太子面色一肃,绝世俊颜上划过一抹不悦。 三皇子视而不见。 东方辞忙喝了几口清水,附和道:“对对对,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困境,河南府的蝗灾会暂时减少,先前我们议论的事,也要进入日程了,下臣提议,就定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吧。” “不错,两个月后,大局已定,大哥的毒也应该能解,中秋正是好时候。” “嗯,两个月时间很短了,可以着手准备了。”东方辞点头。 曹佩儿听着,面上含羞,目光因喜悦而亮的璀璨。 太子的面色越来越沉,看着沉浸在讨论中的东方辞,他打断两人道:“现在还不是大婚的时候,还早,需从长计议。” “大婚的规矩很多,太子您年龄不小了,若再不准备怕是要无限推迟,下臣觉得,这是不能再拖。”东方辞表情认真。 “对,大哥,二十三岁还没婚配的,满京都也只有你一人了。”三皇子看向曹佩儿,她已经二十岁了。 东方辞惊讶道:“哇,殿下比我整整大八岁。” 她实在没想到,太子竟然已经那么大了。 听说皇后当年嫁给皇上的时候已经大着肚子,现在想想,外祖母说的话也不是道听途说。 见东方辞表情夸张,太子一愣,淡漠琉璃的眸子颇为受伤。 突然东方辞面色一变,缓缓捂着肚子,歉然且语速极快道:“抱歉,下臣失礼,先去更衣一下。” 第二百零九章 差点暴露身份 腹中如擂鼓一般波涛汹涌,她知道方才喝的茶水对自己的身体不会造成什么危险,可却没想到,会腹痛如鼓。 这里面放的不会是巴豆吧。 她看向曹佩儿,却见后者同样诧异。 千琴连忙推着东方辞,不顾礼仪急急离开。 曹佩儿若有所思,也屈膝告退。 留下兄弟俩面面相觑。 “大哥,你别说你看不出曹佩儿对东方辞的敌意。”三皇子惬意的品了口茶,戏谑道。 太子一愣这才恍悟:“所以方才那杯茶……” “大哥你竟真不知道那茶水有毒?”三皇子捂脸,顿了顿又道:“上次东岚阁外,偷听的人是曹小姐,她必是知道你喜欢东方辞。” 太子摇摇头,他方才一心献宝,倒是没有注意那么多。 只是方才的一番心意,化作流水,他微微心痛。 同时心中升起一股从来不曾有过的戾气来。 “去看看他们。”太子面色阴沉,他要问问曹佩儿,究竟想干什么。 东方辞出恭完毕,苦笑一声:“千琴,你说我是不是傻。” “是人心太恶了。”千琴意有所指。 东方辞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我们没有冲突啊,她为何针对我?我又没抢她钱,抢她男人……呃!” 恍然间想到了什么,东方辞捂脸沉吟:“不会吧……” 千琴奇怪道:“公子您想到了什么?” 东方辞耸耸肩道:“大概是我长得太美,所以才会男女通吃,哎……突然发现我现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被人误会,简直是天妒红颜呀。” 被人耻笑男人之身勾引皇帝的时候,她真想换回女装给他们看,可发现若是真的换回女装,可能皇帝对她便不会怎么温和了。 如今,肯定是被曹佩儿因为同样的原因误会。 方才那杯加了料的茶,她喝的太冤。 “嗖嗖!”两声响动,两道黑衣人从两人身后闪过。 千琴警醒,忙追了过去。 东方辞伸了伸手道:“呃……哎……” 这是调虎离山呀千琴。 然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东方辞捂脸,千琴这暗卫站在光明之中便有些迟钝了。 正愣神间,轮椅被一双轻柔的手扶着,缓缓往前推。 东方辞没有回头,鼻间传来浅浅百合花香,她轻轻道:“谢谢太子妃,下臣惶恐。” 话音未落,东方辞身体却陡然一震。 下一秒她的轮椅被推翻。 东方辞狼狈的栽倒在一片碎石之上,“啊,救命……” 一声惊呼,她极其狼狈的用手撑着地,面得脸颊着地。 “太子妃,您……您想做什么?”她虽然休养了两天,可腰一下还是不能动,如此一摔,十分狼狈。 曹佩儿一脸怨毒,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东方辞艰难翻身她怒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魅力,长相粗糙,说话跳脱的男人,为何会被太子看中,你……” 她缓缓蹲下,戳了戳东方辞的腿:“还是个残废,凭什么能得到太子的青睐。”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腿上没有知觉,也感觉不到疼,她道:“太子妃,您……是不是误会了?我是男人。” 她指着自己的脸,粗狂的眉毛下,麦色肌肤实在说不上帅气。 “没有误会,就因为你,太子不喜欢我……”说着,女子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略尖锐的石头,高高举起,就要往东方辞脸上砸。 东方辞面带惊恐,她道:“停停停,太子妃你肯定误会了,首先我是男人,其次我有未婚妻了,这件事整个京师都知道,而且我很爱我未婚妻,想必你也听说过,对吧。” 曹佩儿抬起的手略有些犹豫。 东方辞见此忙道:“我这一身残疾,皆是那日为了救蓁蓁服毒所致,为了救她,我将解药藏起来先给她,这你也听说过吧。” 曹佩儿犹疑着点点头。 脸上的鄙夷之色稍去,东方辞的做为她自然知道。 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她怎能不为之感动动容。 “由此可见,我对蓁蓁的爱,忠贞不二,不可能再跟太子有牵扯,他是君,我是臣,仅此而已。”东方辞说的口干舌燥。 “可太子喜欢你,我亲耳听到的。”她手中的石头,又举高了一些。 东方辞忙伸出双手阻挡道:“不不不,你肯定听错了,太子是感激我,感激我的人治好了他的残疾。” “闭嘴,太子不是残疾。”曹佩儿厉声喝止。 她不允许任何人歧视她的太子哥哥。 东方辞连连点头附和:“我错了,我错了,我残疾,我是残疾。” 曹佩儿眼中的冷意这才淡了些。 东方辞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她手中的石头接过,然后抱在怀中道:“我发誓,绝对不会跟太子超出君臣之外的关系,用先祖之名发誓。” 东方辞竖起三根指头。 曹佩儿,看着她柔软的小手,完全不像男人那般骨节分明,心中陡然升起大胆的想法,她伸出手,去扒东方辞的衣领。 东方辞愕然,慌忙护住衣领震惊道:“太子妃,您要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您不能做对不起太子的事。” 她语无伦次的哀嚎。 若是被这女人发现束胸,她岂不是真的露馅了。 万万没想到闯过皇宫,躲过无数犀利的眼睛,却被太子妃揭穿。 心中震惊急切,我无以复加,她的气力,实在是小的可怜,曹佩儿又是武将之家出身,武功斐然,东方辞根本不是对手,眼瞧着书生外袍已经被解开,东方辞心中大急,冷汗连连。 心思电转她突然叫道:“住手,我的身体是蓁蓁的,谁都不能碰。” 说着,目光如电,漆黑的瞳孔中满是厌恶与痛恨,淡淡的杀气满眼,男子刚硬不屈,煞气犹如实质蔓延全身。 毫无疑问这句话是震撼的,曹佩儿被镇住了,她双手一滞,猜测着东方辞话中的真假。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脚步声和车轮碾压地面所发出的吱呀声。 眼珠一转,曹佩儿连忙去脱自己的衣服。 东方辞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再次提起来。 大姐你饶了我吧。 这是要玩死人的节奏啊。 片刻,她衣衫不整的坐在东方辞毫无知觉的腿上,拉着东方辞的手,搭在她衣襟上。 东方辞无语望天,叹道:“太子妃,您这是……要自毁名节吗?” “你们在做什么?”拐角处,三皇子震惊的坐在轮椅上,右手张开,像是要阻拦后面的人。 然而,他的阻挡并没有什么效果,太子的轮椅很快出现在他身旁。 淡色琉璃般的水墨眸子,略微闪过意思惊讶,随后仔仔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场面。 只见东方辞气喘吁吁,面色酡红,仿佛被狠狠蹂躏了一番,狼狈的坐在地上,眼神无辜,表情古怪,为她增添了一抹惑人的艳丽。 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东方辞选择闭口不言。 第二百一十章 手段用错了对象 曹佩儿却慌忙从东方辞腿上站起来,并且装作挣脱良久的样子才松开东方辞的手,惊叫着收拢衣服。 “太子哥哥,救命啊,东方辞想……想……想……”她羞愤难言的样子。 娇美的身姿,犹如高贵的天女般,衣衫随风而动,高贵的同时又楚楚可怜。 东方辞淡然收回手,虚弱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玛德,吓死个人了。 我已经是半身不遂了好不好,怎么去强要你。 翻了个白眼,东方辞艰难的整理衣服,免得被人看出什么。 “东方辞趁你们不在,妄图对我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请太子哥哥为我做主啊,若不处置了她,我绝无颜面做人了。”曹佩儿娇娇切切地说。 言下之意,她和东方辞,只能存在一个。 她以性命相要挟,自认太子绝不会放弃曹家十万精兵。 三皇子捂脸,推着轮椅缓缓靠近东方辞,一脸责备与惋惜道:“没想到,没想到你竟这么急色,光天化日之下,竟作出这种不顾廉耻的事情来,本王对你太失望了。” 他脸上带着戏谑与玩味,甚至还有看好戏的恶趣味,然而,眼底那抹认真绝不是作假。 东方辞无语瞪了他一眼。 这厮还真当自己一个女的能对另一个女的怎么样不成? 他是傻子吗? 没有说话,东方辞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轮椅,看向三皇子背后的三山道:“三山,抱我到轮椅上。” 恭房前方的小片十字路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其中三个坐轮椅,一个薛青年迈,一个曹佩儿正跪坐在地上跟太子诉苦,她相熟的也只有三山了。 三山上前两步,三皇子伸手阻拦。 戏谑的凤眸中闪过一抹不悦,又或许是从心底里的不喜欢,总觉得这样虚弱的东方辞,少见的柔弱可怜。 东方辞愕然:“怎么了?” 三皇子道:“你的人呢?” “方才两道黑衣人影掠过,姐姐被引走了。”东方辞如实说。 一直关注着东方辞的太子,此刻多想站起身来,将衣衫凌乱,虚弱且狼狈倒在地上的人抱起来。 那娇小瘦弱的身影,完全没有一丝男人应该有的骨架,此时双颊晕红,更是艳丽明艳起来,太子的心,难以抑制的“砰砰砰”跳个不停。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东方辞是柔弱可欺,需要小心怜爱的。 他真是疯了。 三皇子戏谑道:“没想到东宫之中都敢闯入贼人了,来人!去查。” 声音落,四周七八道人影飞过。 东方辞哑然:“这里一直都有这么多人吗?” 三皇子点点头。 曹佩儿面色陡然煞白,满口的污蔑之词生生鲠在喉中。 “卧槽……那为什么不早点救我。”她几乎破口大骂,却又生生忍住,心陡然紧起来,还好方才没有被曹佩儿扒了衣服。 三皇子歪着脑袋,清澈的眸子像是淬了毒一般,浅笑着看她。 东方辞第一次感受到,令满京师富家公子恐惧的三皇子,究竟是怎样的恶趣味。 原本她觉得他没架子好说话,屁! “唰”的一下,一道青衫落下,清丽的女子惊慌自责的跪在东方辞面前道:“奴婢大意了,请少爷责罚。” “回来就好,人呢?” “奴婢不知,那两人纠缠奴婢,并没有下死手,却也不放奴婢离开。”千琴自责内疚。 “没事,以后切记即可。”东方辞摇摇头,还好没有出什么问题。 三皇子看到千琴,眼睛一亮,问道:“名儿,有没有伤着?” 千琴不理会他,帮东方辞整理衣服,并且将她抱在轮椅上。 东方辞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了太子的身影。 独留曹佩儿跪在地上轻轻抽泣。 “小辞儿,你可真会惹事。”为了化解尴尬,三皇子指着东方辞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也走了。 “穿好衣服到墨染亭。”太子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清润平静,似乎并没有生气。 留下东方辞,千琴还有曹佩儿三人大眼瞪小眼。 曹佩儿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太子哥哥他竟完全不在意吗?” 他真的不喜欢我。 东方辞摇头看着她,初见时多高贵典雅的一个女子啊,转眼间便为情所困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曹小姐,你是想让太子杀了我吗?可惜,没用的。”东方辞十分同情。 “为什么?”曹佩儿惶惑,她不明白难道她一个等他多年的女子,竟然比不上才见不到几面的男人吗。 “先不说下臣是护龙一族的后人,顶着东方的姓氏,对太子有多大的助力,单说下臣帮太子殿下多次出谋划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岂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再者,曹小姐,下臣认为您这招美人计,用错对象了,您应该用在太子身上。” 曹佩儿脸色微红,方才她气怒之下,去扒东方辞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当时并不觉得害臊或者尴尬,可现在,止不住的羞了起来。 仔细想想她又浑身一震,羞涩点头。 东方辞小声道:“不如这样,我们化敌为友如何?我帮你,帮你跟太子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成了真正的太子妃,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你让我去……不行。”千金小姐的高傲让她放不下这个脸面。 这说出去,她曹家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东方辞扒拉着轮椅,凑过去小声道:“所以说我帮你啊,人不知鬼不觉的,让太子自动跟您……” 千琴眨眨眼,偏过头去,少爷也太……无耻了。 会教坏小孩子的。 曹佩儿“哼”了一声,“你定是要捉弄我,我想杀了你,你会帮我?” 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羞涩,她盯着东方辞,满眸清冷,然后裹着衣服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东方辞道:“我们做个约定如何,如果我帮你且成功了,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好吗?” 曹佩儿不理会。 东方辞又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曹佩儿顿了顿,似乎沉思,良久,她这才点点头。 今日的事没有达到想要的目的,曹佩儿也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毕竟损坏的还是她女儿家的名节。 本该早早就与太子成婚的她,因为太子的病痴等到如今这个年龄,多少人笑话她是老姑娘,又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她笑话,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见她同意,东方辞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墨染亭下,东方辞脸色微沉,目光狐疑的看向太子,良久她问:“太子殿下,您是不是好男风且喜欢我呀!” 当着所有人的面,包括曹佩儿在场,东方辞故作天真的问。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太子。 第二百一十一章 帮她煮饭 太子微微一怔,瞳孔瞬间缩了缩,淡墨琉璃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凝固,清润的眼神看着东方辞,目光如春风拂过般温柔。 曹佩儿瞪大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东方辞会毫无顾忌的直接问。 “放肆,东方辞,身为读书人,怎能跟太子如此说话?”知道真相的薛青,指着东方辞的鼻子吼道。 薛青先声夺人。 东方辞观察他的眼神,心中“咯噔”一声,他的神情像是知道什么。 难道太子真的喜欢她? 难怪上次来的时候薛青对她态度如此恶劣。 老天爷呀,皇室都是些什么神仙男人。 三皇子沉默,一双凤眸中满是担忧。 良久,太子轻轻一笑道:“不是。” 东方辞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放心道:“还好还好,这我就放心了,我有喜欢的人了,被男人喜欢压力太大,承受不了。” 她用极其滑稽的语气,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场面轻松且平静。 众人轻松笑了,太子和三皇子的笑容,有违苦涩。 东方辞看了看曹佩儿,解释道:“太子殿下不要误会,方才我与曹小姐只是误会,我绊倒了,她又气力甚小,拉了下臣好长时间没有将下臣扶起来,这才造成误会。” 说着她挠挠头,一脸羞涩歉然道:“说起来也是下官鲁莽,措不及防之下竟然扯到了……呵呵,都是误会,是吧曹小姐。” 方才曹佩儿跪在太子面前,说的言辞凿凿,你死我活,现在又变成了误会。 愣是谁都不相信。 众人看向曹佩儿。 “曹小姐,您是不是被状元公威胁了?”薛青将曹佩儿当作主母,因此,格外客气维护。 曹佩儿摇摇头道:“没有,误会而已。” “哦。”众人不解,曹佩儿为何态度变化的如此之快。 谈论完正事,东方辞借口气虚体弱告辞,临走的时候她对曹佩儿说:“等我消息。” 当着太子的面,曹佩儿脸色顿时涨红。 当晚,东方辞依旧躺在床上休息,三皇子再次塔窗而来,这次却没有上床,而是坐在床对面的罗汉榻上,惬意地问:“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听说你们达成了协议?” 东方辞点头如捣蒜,颇为兴奋道:“我决定帮曹小姐煮饭,你要不要一起帮忙?” “煮饭?”三皇子愕然。 凤眸微眯,面露不解,惑然的凝眉看着东方辞,俊美的脸上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 “生米煮成熟饭。”东方辞解释。 三皇子脸上的冰霜更加寒冷:“你倒是会走歪门邪道,不过我奉劝你不要设计大哥,他不是任人揉捏的柿子。” 东方辞瘪瘪嘴,一脸不悦:“你们一家子都是什么人,皇上对我暧昧不明,太子又对我态度古怪,你们家的男人口味都这么重吗?”东方辞无力指责。 “明明是你想用诡计陷害太子,怎么又扯到我家里人身上?”三皇子不明白东方辞此言何意。 东方辞薄怒:“如果不是你们家的人都那么重口味,我需要这么做吗?还有你,这几天都在针对我,是来监视我的吗?” “而且,若不是太子看我目光奇怪,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满足曹小姐的心愿。” “最主要的是,我们现在绝对不能没有曹家的支持。”东方辞补充。 三皇子听着东方辞喋喋不休的控诉,脸上的冰雪消退,他道:“你很识大体。” 东方辞蹙眉:“你什么意思?” 三皇子忧心忡忡道:“我以为你知道大哥喜欢你,会贴上去……” 感受到东方辞那杀人且不屑的目光,三皇子连忙住口,叹道:“毕竟大哥是那么优秀的人。” “我谢谢你啊,可惜我不喜欢男人,你大哥若是女的,我倒不介意收了。”东方辞依旧拿性别做挡箭牌。 三皇子无奈长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良久他道:“我竟不知你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从前没听说你喜欢女人。” 看着飒然的东方辞,三皇子总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抽痛。 不知为何。 却莫名其妙的牵动他的心。 东方辞缓缓走下床,舒展了一下身体,三天时间一到,她的身体果然完全大好,虽然仍有些后继无力,却已经能自由行走。 她身着中衣,身前并没有任何束缚,若有所思的走到三皇子面前,双手搭着他的肩,明眸皓齿,艳丽动人道:“从前……我们不熟,三皇子!” 清冷的檀香味弥漫鼻间,东方辞深呼吸一口气,她果然还是喜欢这味道。 看着男儿略红的耳朵,东方辞突然想到了什么,忙看向自己身前,连忙转身,同手同脚的回到自己床上。 转身的瞬间,脸红过颈。 三皇子仍旧双眼发直,沉醉于方才眼前的美景,美女他见的多了,似东方辞这般天然懵懂,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妩媚,他倒是第一次见。 若不是他自持定性不错,怕是早已鼻血长流了。 “本钱很足嘛。”三皇子感慨。 东方辞刷的一下,脸色紫红,枕边拿起一个药瓶,猛地砸向三皇子面门。 “啪”的一声。 “唔!”三皇子捂着额头,讶异看着手中的瓶子,看向被子里抖动偷笑的东方辞,顿时走到床边,粗鲁的将东方辞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只见女子面色嫣红虽然男子发式,却难掩艳丽风姿,红唇娇艳,最动人的莫过于那双眸子,一瞬间竟是风情万种,令他沉醉。 那不小心挣开的衣领如意扣下,一汪线条柔和的锁骨,泛着莹润的光芒,让人只想低头咬一口。 想到便做到,三皇子低头。 “啊!”东方辞轻叫一声,脑中震惊轰隆作响:“你属狗的啊?” 三皇子也被自己的举动惊呆了,他忙松口,留恋的看着东方辞锁骨上那一排浅浅牙印,心中莫名悸动。 “这是惩罚。” 东方辞甩开被他钳制的手,冷哼道:“这天下论起不要脸,你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大半夜的跑到姑娘闺房惩罚人的,你倒是第一位,别忘了这是谁的地方,我不告你私闯民宅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哦?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三皇子站在床边笑吟吟的双手环抱。 东方辞摆摆手颇为不屑道:“感谢就不必了,你以后别再烦我就好。” “烦?”三皇子蹙眉,好看的眸子里晕满不悦。 “是啊,试想一下你被一个男人咬锁骨,心里什么滋味?”东方辞使劲儿擦了擦锁骨处,十分嫌弃的模样刺痛了三皇子脆弱的心脏。 “呃……”心痛之下无言以对。 “滚滚滚滚滚滚滚!”一连七个滚字,显示着东方辞无比烦躁和嫌弃的心情。 “不请自来就罢了,来了也不说正事,憋着张便秘脸给谁看,纵然恶心我能让你心情愉悦,可并不解决问题,不想说心事就滚,老子没时间猜你心思。” 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说完这句话,东方辞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三皇子站在床边,愣然看着鼓包的被子,仿若木桩,站立未动。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当你是兄弟 次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射在东方辞的侧脸上,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嗯……”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身体邹然僵硬。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讶然看着床边站着的浅黄华服男子,差点惊呼出声。 三皇子一怔:“我一直在这里。” “一直……” “……站着?” 四个字被东方辞坎坷的分成两段才说完,心中狐疑顿生。 这是多为难的事情要问呀,站了一夜。 三皇子转向窗户,看着窗外的花团锦簇,叹息道:“东方辞,你好歹也是个女子,一晚上换了十几个姿势,且极其不雅,你母亲没有教过你女德吗?” 东方辞吃惊:“你没病吧,浪费一个晚上的时间看我睡觉?” 她爬起来,背对着他踮起脚,伸手去够他的额头,想确定他是不是发烧了。 手被三皇子打掉,反倒是东方辞胸口贴在他背上。 感受到男人的身体微微一僵,东方辞又是一愣,连忙错开些距离。 快十五了,长大了,发育了,控制不住了,她也没办法。 “为什么我觉得名儿那么陌生,你却那么熟悉?”这是他这两天盘桓心头的疑问,几次想问都不曾问出来。 东方辞身体一僵,很快反应过来耸耸肩道:“你跟名儿才见面几次自然陌生。” “那你呢?”三皇子困惑,磁性的声音略显沙哑暗沉,如狂风吹过沙丘一般的迷惘。 东方辞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心怦然跳个不停。 他,这是认出自己了吗? 斩情缘,斩情缘,不能再给自己机会了,两年的寿命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东方辞走到三皇子身旁,踮起脚,哥俩好的揽着他的肩道:“咱俩好歹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自然熟悉,一路上吃喝睡觉我们都是一个床,这有什么好疑虑的,别多想了,快回去睡觉吧。” 三皇子狐疑的看向她,目光缓缓下移。 东方辞慌忙双手环抱,愤怒道:“我当你是兄弟,你可别乱想,不然别怪我削你。” 说着,以手作刀,狠狠切下。 三皇子被她严厉的打岔虎的微怔,长叹一声,心中的疑惑却越团越大。 “你既把我当兄弟,何不将无名给我?” 东方辞瞪了他一眼,讽刺道:“谁规定是兄弟就得把女人给你,若我要你的侍女,你给吗?” “你想要我的侍女?给,要多少都给。”三皇子认真且期待。 仿佛只要东方辞答应,他就能换到无名一般。 东方辞捏着下巴,依靠在床边斜眼笑道:“那就墨雪吧,给我。” 那小妮子肖想三皇子,竟然还挑衅自己,且心气高,心事重且难控制,放在三皇子王府里,终归是个祸害。 三皇子为难,诧异道:“为何要她,她不是我的侍女,他是……” “你属下的女儿嘛,托孤给你的嘛,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同理,无名也是如此。”东方辞耸耸肩,一幅爱莫能助的模样。 三皇子怔怔的看着东方辞,仿佛想从东方辞的眼中找到什么。 “不过我也奉劝你一句,墨雪心思重,对你又有觊觎之心,你如喜欢,不如收了房她也会安份些,若是不喜欢,衣食供应无忧即可,少些来往,否则定然要被她纠缠一生。” 东方辞赐下金玉良言,这是看了无数电视剧和古今名著才总结出的结论。 似三皇子这等心软的男人,最喜欢披着白莲花衣服的绿茶。 “她已经回家了。”三皇子连忙解释,话音出口又有些别扭,心中懊悔,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东方辞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聪明。”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东方辞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看向门外:“你可以出去了,兄弟我要换衣服。” 三皇子心中郁闷,问题没有解决,他摇摇头。 上下打量东方辞一眼,道:“以后别束着了,对身体不好。” “出去出去,不需要你操心。”东方辞红着脸,将人推了出去,并且狠狠关上门。 堂叔准备好饭菜,三皇子也留下来用了。 他郁闷的频频朝千琴递眼色,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力,均以失败告终,十分挫败,半晌他问东方辞:“名儿的房间在哪儿?” 东方辞瞧他:“问这个做什么?她跟我睡。” 这话说的自然又平淡,并没有什么旖旎的东西参杂。 三皇子皱眉:“父皇将这么大的灵犀小筑给你,你就开一间房吗?” “有什么问题吗?我的房间挺大的,少住一间房子还能少个人打扫,省钱又省力,大盛朝正是天灾之年,理当节俭。” 实则,她给千琴准备的有屋子,只是不明白三皇子的意思,并没有说明而已。 “我听说孔立和李昆玉在你这儿都有厢房,为何我没有?”三皇子怨念不平。 他都在这儿住了三天了,东方辞竟然连个厢房都不给他,这不是明摆着赶人吗? 堂堂皇子,被如此对待,也只有东方辞能这么胆大包天。 “你不请自来。”东方辞想也没想。 “给本王准备一间房,离你这里近一点。”他沉着脸直接命令。 不论怎样,他都要离无名近一点。 东方辞放下碗筷,满桌平淡素菜几乎是被她一个人吃掉,她擦擦嘴道:“你身份尊贵,这里配不上你。” “我……” 三皇子正准备反驳。 堂叔匆匆走进来,朝众人行了一礼,对苗槑道:“苗先生,明辉堂有一女子闹事,指名要见您,李大夫已经支撑不住了。” 东方辞面色一凝,皱眉道:“明辉堂可是我的钱袋子,谁敢来闹事?” 苗槑这几天帮东方辞治疗,十分疲惫,平日就不多说话的他,现在更是不想开口。 东方辞做主道:“走,我亲自去会会她。” 说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正好,不用再应付三皇子的无理要求了。 谁知三皇子也跟了上来。 苗槑长叹一声,脚步虚浮。 “苗大夫不在明辉堂坐诊,明辉堂怎么开门?”三皇子看向苗槑,苗槑要照顾东方辞还有太子,李家等如此众多的病人,根本无暇他顾,他还以为明辉堂早就关门大吉了呢。 “苗槑不常坐诊,另请了两个大夫,在后院帮忙看着,解决不了的,才留给苗槑,只是自从上次免费三日之后,便没人敢来闹事,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来闹。” “哦,我先戴上人皮面具。”三皇子丢下一句话,消失不见。 东方辞与苗槑几步走到明辉堂,骤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诧异之下,东方辞喊出声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遭遇道德绑架 杂乱的明辉堂中,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李大夫和郑大夫两人为难的看着跪在地上娇弱磕头的女子,女子身子妙曼,声音恳切,声声欲泣。 她看到东方辞到来,连忙膝行过来,抓住东方辞的衣角,哭求道:“状元公,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娘吧,我娘她快不行了。” 东方辞微微张开手,浑身僵硬,十分嫌弃对方扯着自己衣袍的手。 “墨雪姑娘,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大夫,姑娘求错人了吧。”她表示无奈,甚至有些想扇自己的乌鸦嘴。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上一秒还在跟三皇子谈论她,结果人家就来闹事。 也是个不省心的。 “状元公,天下人谁不知道苗槑苗大夫听你的,只要你肯答应帮忙,苗大夫一定会出手相助的,求求你了。”说着,她退后两步,“砰砰砰”磕起头来。 响亮的声音磕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咚咚”作响,十分真诚。 若不是东方辞见过她的真面目,几乎就要被她的孝心感动了。 东方辞后退两步,站在苗槑身后,指了指苗槑道:“呐,这个就是苗槑,你有求他即可。” 苗槑朝李大夫和郑大夫挥挥手,两人走了过来,外面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多。 “这女孩儿真是孝顺,抛头露面亲自来求大夫,真是可怜。” “看她衣着也不像是没钱的人啊,怎会如此磕头恳求。” “你不知道,在这明辉堂,钱财不算什么,若是贫苦之家,往往不要钱,可若是富贵之家,却诊金颇高,还有些疑难杂症治不了的,花钱也没用呢,所以说呀,这女孩儿的母亲得的病,怕是不容易治,才求过来的。” “我怎么觉得这女孩儿跟状元公认识呢?”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毕竟一眼就看准东方辞,并且过去磕头的,必定是认识的,不然哪那么熟呢。 苗槑示意墨雪起来,摆摆手,大家顿时停止议论。 “令堂是什么病?可曾找医生看过?”苗槑声音温和,表情认真,不带丝毫感情,却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东方辞站在他是身侧,悄悄说道:“这就是墨雪,三皇子当初拼死也要救的属下之女,上次也是因为她,我扇了三皇子耳光,这次不知又要搞什么名目,你小心点。” 三皇子换上凌云霄的装扮和面具,放进来就看到东方辞与苗槑说悄悄话。 他耳力极好,将东方辞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奇怪东方辞为什么对墨雪如此提防。 再看墨雪,却见她额头红肿一片,跪在地上,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地说着:“我娘年前便病了,本以为是小病喝了几服药就好了,谁知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娘亲担心我,大雪天四处奔走中了风寒,找大夫看过,病势一直缠绵,前日又中风,我,小女子找了许多大夫都说没救,听闻苗大夫医术高超,才求来的。”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肩头抖动起来,继续哭求道:“爹爹走得早,上无长兄,下无兄弟,只有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我不能没有娘亲,她为了我操劳一辈子,我不能离开她,只要您救了我娘,日后小女子给您做牛做马都使得。” 说着她又朝东方辞磕头,竟仿佛不将苗槑放在眼里。 可看客哪知道她的心思,纷纷赞叹她孝顺。 起哄请苗槑出手医治,仿佛做了多大的善事一般。 苗槑再次挥了挥手,道:“既是风寒缠绵之后的中风,是无药可救的,纵使是我,拼尽全力,也难保令堂痊愈,最多只能延寿几日罢了。” “可,可前日听说您治好了一个中风啊。”墨雪喃喃,眸中泛着希望的光芒。 苗槑点头:“是。” “那为何不能救我母亲,难道是明辉堂嫌弃我家中无依无靠吗?”墨雪责怨,语气里满是不甘和不死心。 “就是,苗大夫就救救她娘亲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明辉堂不是穷人不收钱吗?”人群中有人喊道。 “救人,不收钱!” “救人救人!” 众人被煽动起来,一个个激昂的喊着。 苗槑皱了皱眉。 “前日,那位中风病人,乃是身强体壮的少年,山中砍柴坠入水后被山风侵袭才中风,其父将他抱过来的时候,中风不过半个时辰,少年人体壮,从小翻山越岭的皮实,纵然中风,根基却在,因此可以救回。” “你令堂残病之躯,长年缠绵病榻,身体早已亏空,五脏衰竭没有活力,又中风多日,纵使全力救治,怕也不好。” “怎么会呢,中风者无人能救回,您是第一个成功的,一定也能救我娘亲。”墨雪依旧祈求。 “那身强体壮的少年中风之后,虽然治好,仍旧落了个面瘫的病根,从此之后,再无笑容表情,令堂已然是不成了,回去吧,弄点好吃好喝的,好好送走便是,别让令堂再受罪了。” 苗槑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不可能,一定是你不想救人,你是大夫,你若尽心,怎会治不好,你分明是不想,枉你被尊称为神医,人人都说你有悬壶济世之心,在我看来,也是虚伪小人。”墨雪见苗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救人,便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苗槑的鼻子骂。 她表情娇弱,满脸指控与可爱,丝毫没有狰狞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纯真质朴。 在场之人纷纷错愕。 三位大夫面色微变。 东方辞戏谑道:“墨雪姑娘我想你是搞错了,大夫是人,不是神,若天下之病,只要大夫尽心就能治好的,这天下……怕是人人都能长生不老了。” 百姓们也觉得有理,却又实在心疼墨雪。 墨雪却突然柔软歉然道:“是我说错话了,不管怎样,我们家中有病人,总是想让大夫去看看,哪怕结果不好,也能安心,求您了。” “噗通”一声,她又跪了下去。 苗槑看向东方辞,东方辞道:“墨雪姑娘,您与其在这里求大夫,不如多去庙里烧香,求满天神佛来庇佑令堂,效果岂不是更好,同为普通人,姑娘又何必为难普通人呢?” 她特意咬重普通人三字,就是想让大家都明白,生老病死,不是大夫能管得了的。 “状元公,您最善良仁慈的,对我们百姓也最好,您就劝劝苗大夫,救救我娘吧。”她话锋一转,开始拉扯东方辞的衣服。 这话的意思仿佛在说,你要是不劝说,就不仁慈了。 话音落,众人的目光也全都希冀的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万万没想到,来一遭古代也能遇到道德绑架。 第二百一十四章 风暴酝酿 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三皇子凑近了,朝东方辞行了个礼,道:“东方贤弟,不如就让苗槑去看看吧,她实在可怜。” 东方辞见他竟然行礼,不由皱眉道:“怎么?你也要用大义仁心来绑架我?” 三皇子摇头道:“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她父亲毕竟是因我而死的,我……” “那是你的事。”东方辞截断了他的话,“与我何干。” “我们是好兄弟。”他拿出早起时,东方辞搂着他勾肩搭背说的那番话,一脸诚恳。 东方辞扶额:“行,你能耐,看看就去看看吧,咱们仨都去,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这个人情我也会记住的。” 直觉墨雪此来,来者不善,让苗槑一个人去她实在不放心。 可三皇子顶着凌云霄的脸,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她,着实让她恼火,同时心里又难受酸涩,终究是心太软,抵不住凌云霄这张脸的恳求。 苗槑无奈道:“好吧,前面领路。” 李大夫递上药箱,苗槑挎着无奈做了个请的收拾。 墨雪则饶有深意的看着三皇子,这是凌云霄的脸,她不认识,只扫了一眼,只觉得他跟东方辞关系匪浅,便也自动滑入敌对一方。 众人鼓掌中,一行人跟着墨雪走了。 东方辞看着三皇子,没好气的哼道:“早上还说这女人你若喜欢,不如娶了,何必把人家孤儿寡母的仍在别处,还要她亲自出来求医问药,你就这么对你恩人的?” 三皇子无奈摇摇头:“将他救出虎口那一刻,我便报恩了,况且,其父也不是因我而死的,我只是看中其父的忠义。” 心道方才是谁说他如此做是聪明之举的。 “那这是……”东方辞指着墨雪的背影,“这是又舍不得了?” “当她是妹妹罢了。” “行啊,情哥哥好妹妹的,早晚你们要成一家人。”东方辞鄙夷,心中更酸了。 “本王发现这些天你越发肆无忌惮了,特别是对本王的态度。”被讽刺了一番,三皇子装腔作势的提醒后者自己的身份,心知东方辞对他态度不会有太大变化,却不知为何,瞧她像是吃醋,三皇子便忍不住的心中愉快。 七拐八绕到了一间平凡门户,两进院落干净清雅,虽然没有太多修饰,却也不是贫穷之家。 “几位请随我来。”墨雪领着他们到了二进主房内。 方才入门,众人便皱了皱眉头。 屋内空气沉闷,黑暗阴沉,帐幔随意的飘着,似乎很是萧索,且又肉眼可见的飞尘在空中飘荡,屋中弥漫着只有行将就木之人才会有的老人气息。 若是经历过家中老人去世的人,都会很熟悉那种味道,难以形容,像是腐烂的味道,就算是洗澡也无法去掉那味道,独特,刺鼻却难以形容。 闻到这味道,老人基本上是没救了。 东方辞摇摇头,心道一声,可怜。 再去看床上平躺着气息微弱的妇人,头发花白,脸上沟壑清浅分布,年龄虽然只有四十多,却比六岁多岁的看起来都苍老几岁。 东方辞一愣,三皇子也是眸中疑惑。 苗槑还算镇定,在这样味道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嫌弃的表情,医者本就如此。 他拿出手枕,轻轻为妇人切脉。 墨雪双手紧紧握着,似乎担忧慌张,眼睛频频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心中狐疑,却又不知为何,心生疑窦。 “令堂前日是不是受了刺激,才会突然中风?”苗槑放下手,问道。 墨雪点点头,脸色惨白,却没有解释。 苗槑提笔开药:“先喝点药,稍后我为她施针活血,或许能舒服点,后事早早准备吧。” “真……真的没救了吗?”墨雪不敢相信。 苗槑摇摇头:“去拿药吧。” 说着她在妇人额头肩膀等处施针,墨雪有什么想问,却仍旧没有问出来,拿着药方出去了。 东方辞与三皇子走出门外。 “呼……”东方辞深呼吸一口气,叹道:“人人都有这么一天,当身上被腐味代替,也就离死不远了,希望我……我肯定到不了那一天。” 说着她轻松下来,眉毛一挑。 她……应该死在少年。 说起来奇怪,两世为人,都死在风华正茂的年纪,这是上天的捉弄还是自己命如纸薄。 三皇子不理会她的感慨,四周看着满目萧条,许多地方都积累了灰尘,不由讶然道:“奇怪?” “什么?” “墨家曾有仆从十多人,还有老管家墨水,怎么都不在?”上次他来的时候,这里并不是现在这副破落光景。 “墨水?好名字。”听到这个名字,她差点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三皇子皱眉。 “没什么,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这里的主人不是更好?”说着,东方辞努努嘴,看向提着大包小包药的墨雪。 苗槑走出来,疲惫万分道:“半个时辰后,需再施针一次。” 东方辞点头:“那正好,凌云兄有些事要问墨雪姑娘,我们便在此等等吧。” 墨雪熬上药,面对坐在庭院石凳上的三人,默然无语半晌,气氛很是尴尬。 三皇子朝她使了个眼色。 “你的人你不去问,偏要我问?”她心中不情愿。 “我的身份不方便让她知道。” “好吧好吧,我算是欠你的……”长叹一声,东方辞起身。 阳光被遮挡,墨雪看向东方辞。 “墨雪姑娘,前几日才在三皇子王府看到你,怎么突然这番光景,听三山说,你家中应该有十几位丫鬟小斯呢,怎么都没了?”东方辞蹲下身,若无其事地问道。 墨雪皱了皱鼻子:“状元公对我的家事很感兴趣?” 东方辞摇头:“倒也不是,不过是闲来无事好奇罢了。” “我不在的那段时间,他们对母亲不敬,我把他们都赶走了,这些仆从向来刁蛮,总是惹母亲生气,才害母亲如此光景。”墨雪眼神怨毒。 “哦,这样啊……”东方辞回身朝三皇子耸耸肩。 三皇子点点头。 他听到了,可心中疑惑更甚,别的丫鬟家丁不说,许是有滑头的,可墨水跟了墨家几十年,世世代代的家生奴仆,怎么也会……这事不对。 “状元公,您跟三皇子到底什么关系,那日在三王府中,您那般对待三皇子,他都没有处置您,这究竟是为什么?”墨雪一边轻轻往药罐下炉子内煽风,一边不解的问。 东方辞道:“什么?” 她有些愣怔,想了想道:“你是说我当着你的面扇他吗?” 看了看脸色骤然难看的三皇子,东方辞笑道:“那是他活该。” 三皇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哀嚎一片。 人都说吃苦受罪终会有回报,可他苦也吃了,打也挨了,还为此身受重伤,美人依旧得不到。 想到这里,潇洒恣意的俊美男人,脸上划过一抹失意。 墨雪摇摇头,目光中满是恨意:“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东方辞仔细想了想,除了扇耳光,她没做别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冲着我来的 “你身为男子,深情抚摸三皇子的脸,他很是享受,为何我就不能?”她是因为亲了三皇子之后,被赶出来的。 心中这一点疑惑一直存到今日才问出来。 东方辞看了一眼同样诧异三皇子和苗槑。 东方辞摇头笑道:“什么深情,我只是查证一些事罢了。” 三皇子恍悟,她应该是摸自己脸上的痣确认自己的身份吧,把这茬事儿给忘了。 苗槑目光明灭,长叹一声,盯着三皇子的脸,又是长叹一声。 便宜这小子了。 “查证什么?”墨雪显然不信。 东方辞走会石凳前,“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突然,屋内一声轻响,墨雪愣了愣,突然放下扇子道:“我娘醒了,烦请状元公先帮我看着药。” 她没有再追问,慌忙跑到屋内。 东方辞看向苗槑:“去熬药,这不是你的活吗?” 苗槑摇头:“累。” 好吧,这个理由很光明正大。 她看向三皇子:“那你去,她是你救命恩人的夫人,你也该报恩了。” 三皇子轻摇扇子拒绝:“我堂堂皇子,怎能纡尊降贵,日后被她知道,岂不是无穷麻烦。” 东方辞鄙夷:“行,你说的没错。” 于是她走在旁边,熬药。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站在院中告辞。 “我已经施了针,令堂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你小心侍奉吧,有什么问题,随时到明辉堂找我。能延寿半年,已经是最大的期限,医道有限,还请姑娘见谅。”苗槑吩咐。 “三个月吗?”墨雪眨眨眼,完全没有该有的欢喜,反而是压抑与沉闷。 “谢谢。”她淡然道谢。 三人走出门来,东方辞这才长吁一口气:“还好没发生什么事,我这心也算是放下了。” 三皇子“哼”道:“小人之心。” “行,你宽宏大量,你君子之风,你君子你别易容呀,小人。”东方辞毫不留情的怼回去。 苗槑摆摆手:“你俩别吵了,我累。” 东方辞闭嘴,天大地大,大夫最大。 尚未走下台阶,墨雪突然疯狂跑过来,拉着苗槑的手腕往里拽,边走边道:“大夫,我娘又不好了,快,快救救她。” “什么?”苗槑眉毛一挑,忙疾走转回。 “不应该啊?这……是中毒?”又回到了腐烂味道的房间,东方辞不适的抽了抽鼻子,听到苗槑的话,她心中一惊。 苗槑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刺在妇人手指上,血液流出,将银针染黑。 他连忙拿出一个解毒丹给妇人服下。 妇人缓缓醒来,浑浊的目光透着丝丝红光,气若游丝的看着自己女儿,伸出颤抖的手来,虚弱道:“雪儿,放弃吧,不要折腾了,放弃吧。” “娘,您没事了吗?呜呜呜,您不要走……” “放弃他吧,三皇子不是我们能肖想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几句话,妇人的手软软放下。 “气脉已绝,已经走了。”苗槑站起身来,朝墨雪道:“姑娘节哀。” “庸医,是你害死了我娘,我娘喝了你的药才死的,你这个庸医。”说着,墨雪撒泼似的扑了上来,拳头砸在苗槑肩头。 苗槑衣袖一挥,将墨雪摔在地上。 东方辞气道:“墨雪姑娘,你说话讲点道理,生死乃是常事,早就说过中风治不了。” 她心道,来了,终于来了。 她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是你,是你给我娘下毒,因为你嫉妒我喜欢三皇子,所以刚刚熬药的时候你给我娘下毒,不然我娘怎么会中毒而死?”墨雪立刻指着东方辞。 东方辞张了张嘴。 苦笑一声,看向三皇子挑眉道:“看来,终究还是冲着我来的,怎么样?” 打脸的三皇子笑容同样苦涩:“我竟不知,她已如此乖戾。” 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乖巧,听话,柔顺,是个很容易让人生起保护欲的小妹妹。 东方辞耸耸肩,看向控诉自己的墨雪:“姑娘说话慎重,先不说我一个男子有什么好嫉妒的,单说今日也不知你会突然来求医,自然不可能提前准备毒药,还有,我若嫉妒你何必牵连无辜,直接杀了你便是,你以为三皇子会为了你杀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挑衅的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错愕,仔细思索起来,嗯,不会。 东方辞此时在他心中的份量,有些复杂,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 “东方辞,别以为你仗着自己是状元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奈何不了你,王法不会轻易放过你,我要敲登闻鼓,我要去告御状,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心思狠毒的卑鄙小人。” 她越说,在场之人的脸色就越难看。 东方辞冷哼一声道:“那我还是先杀了你吧。”眼中划过一抹杀气,她是真的动了杀念。 墨雪却笑了,得逞道:“你以为你现在能杀的了我吗?” 说着,她忙喊道:“五岳大哥,五岳大哥……” 东方辞一脸莫名其妙,但也知道五岳想必是个人的名字。 片刻,眼前一花,一个黑衣人影飘进来,又一道黑衣人影落下,直接将先前一个打出房间。 东方辞等人出来,顿时一惊,原来院子里已经慢慢聚集了无数百姓。 墨雪哭哭啼啼的从屋内走出来,满脸受欺负的娇弱模样:“这位父老乡亲,你们为我评评理,本想着苗大夫治好了母亲的病,让大家也过来一起高兴高兴,却没想到,堂堂新科状元,竟然下毒害死了我的母亲,呜呜呜,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东方辞皱眉,这话逻辑不对,目的也不纯。 可偏偏,百姓们信了,目光纷纷指责看向东方辞,心疼那娇弱哭泣的女孩儿。 那两个黑衣人,相互对峙站在原地,众目睽睽之下,百姓的心中更有当官欺凌百姓以势压人的想法滋生。 三皇子皱眉,眸中冷意蔓延,冰山一般散发着骇人的冷气。 黑衣人中,突然有一个缓缓跪下行礼:“属下参见统领。” 这两个人都没有遮脸,因此,东方辞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人是三山。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道:“原来真的有三山五岳啊。” 说实话,面对如此众人指责怒视,甚至可能被冤枉的场面,她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有点想笑。 赤霞殿到东岚阁,再到现在的墨家小院,她被误会的已经够多了。 似乎所有人都误会她这个男人会引起别的男人喜欢。 愁煞人呀。 第二百一十六章 都是熟人 墨雪看到三山,却陡然睁大眼睛,诧异问:“三山统领,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激动,娇弱的声音少了哀痛,惊诧又恐惧万分,小脸上的痛苦表情也在这一瞬间破碎,满脸的不可思议。 见她如此表情,东方辞心中更觉蹊跷,挑眉看向三皇子。 用眼神询问他。 却见三皇子也看着五岳微怔,似乎也在思索。 三山并没有去看墨雪,而是目光责备的看向五岳,白净略帅的男人脸色巨变,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见过大统领。” “走!”三山只说了一个字,他朝东方辞的方向行了一礼,满脸歉然,随后两人的身体瞬间飞起,消失在众人之前。 东方辞:“呃……”瞄向三皇子小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三皇子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神中的怒气磅礴如冰雪蔓延全身,怒气汹涌。 东方辞心陡然一跳,没有再问,这厮定然也不知道因果,他若知道,怎会如此生气。 墨雪倒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满脸阴毒的看向东方辞,“原来,三皇子竟然对你如此宠爱,竟将三山都给你了。” 她自然而然的认为,三山是听命东方辞的。 心中越发妒火烧心,说动五岳,她连哄带骗,付出多少心血才骗他来此一趟,可……却于事无补。 不过……墨雪冷笑,就算有没有五岳将事情告诉三皇子,只要事情闹大,三皇子总会知道的。 届时,她便有望重新进王府。 百姓眼瞧着莫名其妙的戏,方才还哭哭滴滴恨意浓浓,此时倒像是卡壳了一般安静起来,有些奇怪,却也更加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纷纷议论发生了什么事。 墨雪虽然心中失望嫉妒,却不会让百姓失望,这是她一手安排的大戏,怎能中途终结。 微微低头再抬头的瞬间,泫然欲泣,泪水成河。 东方辞张了张嘴,拿一根手指敲了敲三皇子的肩膀,看戏般好笑品评道:“啧啧,你这好妹妹不去梨园唱戏,可惜了,她若去了,必定是名角儿。” 三皇子面沉如霜,深呼一口气,胸腔内似有浪涛磅礴。 见他郁闷,东方辞也不好再嘲讽什么,专心看戏。 只见墨雪泪水如珠滚落,声音更是如杜鹃泣血,哀鸣指控东方辞的丧心病狂。 “我只是个小小女子,家中无依无靠,唯一的母亲,也被堂堂状元公下毒害死,小女子只是无意中撞破了他的秘密,他竟如此心狠手辣……呜呜呜。” 百姓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同时更加好奇,新科状元的秘密是什么。 正哄闹间,府尹衙门的捕头和衙役来到,拔开人群为首一人嚷嚷道:“让开,都让开,是谁报的官,京师多年不曾有杀人案,报案人何在?” 人群分开,听声音,东方辞竟觉有些熟悉,抬眼看去,心道一声果然。 这捕头不正是那日闯入灵犀小筑的阮玉柱吗?因为他的名字实在是太不凡,东方辞记得很清楚。 心中却更是古怪,连府尹衙门来的人都跟自己有过节,看来今天是真的无法善了了。 “大人,请大人做主啊,是他,他下毒害我母亲。”墨雪当即扑过去,频频磕头,满脸痛心怨愤,手指指着东方辞。 “呦,这不是新科状元东方辞吗?在下见过大人。”阮玉柱像是刚看到东方辞,笑着行礼。 那行礼的姿势十分懒惰且随意,浑然透着痞气的轻蔑。 东方辞拱拱手笑道:“阮大人客气。” 这一个阮大人,倒是令阮玉柱欢喜又别扭。 他是捕头,无品,无官身,比平民百姓高一截,却也是见官矮三分的存在,因此,被东方辞称大人,他心中自然欢喜,可他的姓……着实让他苦恼道难以言说。 他环顾一周,见四周乱糟糟的,便道:“既然原告,被告,犯人都在,那就请一起往衙门走一趟吧,杀人命案,需府尹大人定夺。” “阮大人不派人四周勘察一下吗?”东方辞一愣,她虽没有经历过古代审案,但也知道,古代查案也是注重现场的。 阮玉柱混不在意的摆摆手:“等人离开了,兄弟们会仔细检查的。” 东方辞想想点头,也是,毕竟这里人太多。 府尹衙门大堂上,肃穆威严,两排手持水火棍的衙役面无表情的站着,东方辞站在大堂中间,正前方是惊涛图,上方是明镜高悬的匾额,堂内黑砖暗木,低光很是阴沉。 苗槑和凌云霄站在她身后,墨雪跪在她脚边,墨雪身侧,是已然断气的墨夫人,七窍流血,黑血干涸,死状狰狞可怖。 阮玉柱竟然将死人都抬了过来。 这若是换成平常有头有脸的人家,是断然不肯应允的,而墨雪却答应了。 堂外站着议论纷纷的百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的看着里面的动静。 府尹缓缓从后堂走出来,端坐在椅子上,一身暗红官服,长长的羽翅乌纱帽随着他坐下的动作,微微晃动颤抖。 东方辞看着府尹,却心情陡然愉快起来。 原来这府尹不是别人,正是李家四老爷李玉渊,虽没有推心置腹说过话,但李家对自己的态度,总不至于站在墨雪那一方。 李玉渊看到东方辞也是一愣,看到苗槑更是肃然,忍着极大的毅力,才没有对苗槑行礼。 这人,是李家的恩人,堪比再生父母。 本该是肃正威严的大堂,李玉渊却朝两人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阮玉柱见此,顿时心生警惕。 “啪!”的一声,惊堂木拍响。 “威……武……”两旁衙役纷纷用低沉且洪亮的声音低吟,快速而短浅的捣着手中水火棍。 堂中气氛顿时肃冷而威严不可侵犯,让人肃然起敬。 “听闻是杀人案,苦主何在?” 墨雪娇娇弱弱的磕了个头,泣声道:“大人,民女便是苦主,新科状元东方辞下毒谋害民女母亲,求大人为民女做主啊。” “堂下民女陈述,东方辞可认罪?” 东方辞拱拱手,潇洒风流且面带温和笑意的摇头:“不认,下官无罪。” 本是惯例询问,可李玉渊听到东方辞如此说,还是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请堂下民女陈情,因何是由,可有证据?” 墨雪恨恨地看了一眼东方辞道:“回大人,前些日子,奴婢在三皇子王府当差,无意中看到东方辞趁三皇子酒醉试图染指,并听到她爱慕三皇子的话,被东方辞发觉,意图灭口啊大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没有证据无法定案 李玉渊惊得眼睛瞪大,呆若木鸡。 怎么会牵扯到皇子?还是皇帝最疼爱的三皇子。 百姓“哄”的一声炸了。 “那姑娘说的有调有理,如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说的这么真,此时……定是真的了。” “听说三月猎场东方辞便冒死救了三皇子,啧啧……” “我还听说皇上也喜欢东方辞,有意召他入宫作妃子呢,没想到他勾搭上了年轻力壮的三皇子。” “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些都是真的,京城谁人不知。” “东方辞好歹是读圣贤书的状元,怎么能做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 听着外面百姓毫不避讳的大声议论,东方辞无奈扶额,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是往这方面发展的。 舆论害人啊。 再瞧面色铁青的三皇子,呵呵,年轻力壮? 这个词生生将他所有的风流潇洒,恣意风华全都掩盖了。 东方辞双手环抱,饶有兴致地看着墨雪,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她的话中,处处漏洞,反反覆覆都是那些内容,可前一刻说的跟现在说的自相矛盾,她很奇怪,这女人究竟想要什么? “后来民女为了躲避他,从王府出来,却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今日,民女请大夫为母亲看病,如论如何也没想到名震京师的神医苗槑竟是东方辞的手下,他们一起到了民女家中,替母亲把脉医治,服药之后,母亲便七窍流血而亡,是民女害死了母亲,呜呜呜。” 听着她缠绵不断的哭泣,李玉渊皱眉,轻拍惊堂木:“不得喧哗。” “威……武……” 沉肃的声音压下了她所有的哭泣。 李玉渊看向一旁仵作道:“仵作,是否属实?” 仵作行礼:“回大人,七窍流血,血液发黑,确实中毒而亡,不过属下检查尸体,却发现死者头顶肩膀均有银针刺脉的痕迹,观其穴位,到不像是杀招,而是救人的疗法,苗大人,在下说的可否属实?” 仵作一脸崇拜的看向苗槑,到不像是陈述死者死亡原因,倒像是学术讨论。 苗槑点头:“嗯,夫人中风,我帮她活血过针,若没有中毒,可延寿半年。” 仵作目光一亮:“果然如此,若不是如此,难怪死者七窍流血这般可怖死状。” 苗槑长叹,抿嘴不语。 如此杏林高手被利用,心情难免不爽,仵作便没有再问,而是看向李玉渊道:“大人,死者是中毒而亡,乃是剧毒砒霜,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被下了很浓的计量,这才死的这么快,不过……就算不下毒,死者也离死不远了。” “你怎么说话呢,你方才看苗大夫的神情分明是敬仰,你想替他脱罪吗?”墨雪满脸阴鸷。 她又看向东方辞,控诉道:“就是状元公熬的药,民女母亲服用之后,当即就死了,除了他还会有谁下毒。” 东方辞忍不住反驳:“除了我还有你呢?” “我怎么会对母亲下毒,枉你身为读书人却心思如此歹毒,你不配读圣贤书。”墨雪娇弱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东方辞,满是被误会的委屈与被指责的愤怒。 东方辞默然,女儿对母亲下毒,太过大逆不道,任谁都不会相信。 果然,百姓看她的眼神,又讨厌了几度。 “就算你不会下毒,那你如何能确定是我下的毒呢?方才你说的那些子虚乌有的话,真假尚且不论,单说本官欲杀你灭口,既然本官要杀你,又何必如此麻烦亲自到你府中,不杀你却杀你母亲?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那是因为你爱慕三皇子的事,我说给母亲听了,而且,方才你不是要杀我吗?” 说着她话锋一转,看向堂外百姓道:“乡亲们,方才在家中,你们在屋外是不是听到东方辞要杀了我?” 众人一愣,顿时想起来,附和道:“是呢,我们听到了,他们三人要杀墨雪姑娘,若不是我们在,恐怕墨雪姑娘已经遇害了。” 他们仿佛参与了什么大事一般,一个个义愤填膺,群情激昂。 东方辞无奈,继续辩驳:“今日你到明辉堂求医,本官并不知道你会来,也无法提前准备砒霜,如何下毒?” “明辉堂本就是药堂,怎会没有砒霜?” “仵作,烦请勘验一下药罐里有没有砒霜。”使出突然,东方辞根本没有证据自辩,对方行事周密,显然已经面面俱到。 只是她还存了一丝希望,希望药罐里没有砒霜。 仵作慌忙验查:“没有。” 东方辞心情放松:“诸位听到了,方才墨雪姑娘说我帮你熬药,可汤药却不是我盛出的,药罐里无毒,而药碗里有毒,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早有计划,在碗里下了毒,你好狠好周密的心思。”墨雪抢先回答。 李玉渊:“肃静,阮捕头,可有找到毒药残留?” 阮玉柱摇摇头。 “既然如此,搜身。” 当着众人的面,又是夏天,众人衣着本就单薄,一眼便可以看穿,于是,搜查之后,并没有看到毒药。 李玉渊又道:“堂下民女,你可是亲眼看到东方辞下毒的?” 墨雪摇头:“民女没有看到,但一定是他。” 如果看到,这药便不会被死者服用了。 李玉渊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他也是心中急切,定了定神,他道:“堂下民女,你虽然是苦主,令堂也确实中毒,却没有直接证据,一无人证,二无物证,这些只是你的猜测,因此,无法判决什么,待本官查找新的证据,不论凶手是谁,本官绝不徇私,今日审案,便到这里吧。” “大人,事情明明白白,为什么不能判决,难不成是官官相护?”墨雪皱眉,心中不甘。 百姓哄然。 “瞧状元公那混不在意的样子,有恃无恐,肯定背后有靠山。” “有皇帝宠着,谁敢动他,难怪他始终都笑着,果然厚颜无耻,胆大包天。” “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吃亏的都是我们这些百姓。” “别乱说,府尹李大人是个好人,他刑狱断案从不徇私,是个高手,他说证据不足,就一定不足。” 李玉渊皱眉,听着堂外百姓的议论,静下心来,耐心说道:“这堂上站着三个人,姑娘你不怀疑开药的,不怀疑那位公子,偏偏怀疑东方辞,你们有恩怨你当先怀疑他是有道理的,却没有证据,自然无法确定在场之人谁是凶手,非是本官为东方辞辩白,苗大夫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用毒手法更是绝妙,有苗大夫在他实不必自己动手,这不合常理。。” 众人点点头,颇觉有理。 “都回去吧,本官查明真相,定会还死者一个公道,真相未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京师,以便随时盘问。” “退堂!”惊堂木再次拍响,李玉渊深深看了一眼东方辞,转身回内堂。 第二百一十八章 疯狂且大胆的猜想 第二百一十八章 疯狂且大胆的猜想 “为什么会这样?”东方辞坐在光滑的石头上,看着手中的消息,无奈长叹。 仅仅半天时间,整个京城已经传遍了有关她和三皇子的流言蜚语,要多清楚有多清楚,要多难听就多难听,其中竟然还有几篇露骨小文,暧昧的描写像是写文之人亲眼所见一般。 她低估了舆论的威力和百姓的八卦之心。 灵犀小筑不愧是皇帝精挑细选的地方,这小花园冬暖夏凉,此时正是小风清凉如水,月光如银,格外清爽,可东方辞的心,却是烦躁无比。 张蓁蓁依偎在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纸条上的字,目光亮亮地道:“或许他们说的没错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躺在摇椅上面色阴沉的三皇子。 那摇椅,本是东方辞的最爱,可三皇子却抢了去,坐在上面,如何也不肯让。 三皇子褪去易容,面无表情的扫了东方辞一眼,道:“若流言是真的,定然是你先喜欢的我。” 东方辞:“啊……呸!” 三皇子眼角抽了抽。 苗槑依旧坐在石桌旁就这小炉子熬药,旁人熬药一般都是蹲在地上,偏偏他是在桌子上,不像是熬药,倒像是烹茶,他面色不善的皱眉沉吟:“该死的女人,竟然利用我们。” 东方辞抓耳挠腮,头疼万分的对月长叹道:“一世英名呀……一群愚民,愚不可及。” 千琴端来茶水,给东方辞递来,轻轻道:“不如杀了吧。” 三皇子眼珠子错也不错的看着千琴,目光死死盯着茶杯,可惜,千琴并没有给他添茶的意思。 东方辞摇摇头:“现在已经晚了,最主要的是恢复我的名声,一世英名毁在了墨雪身上,哎,她死不死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千琴再次提议道:“不如公子和蓁蓁小姐尽快完婚吧。” “现在哪有那么容易,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断袖,纵然大婚也难保没有流言蜚语,届时反倒让蓁蓁被官眷贵女嘲笑,得不偿失。” 张蓁蓁感激看向东方辞,今日已经有人看她的眼神古怪了。 “谁敢嘲笑你,我杀了他。”零陵抱着霸王枪,坐在假山最高处,脸上是毫不隐藏的杀气。 “愚民千千万,却并不是罪魁祸首,这件事背后有操纵舆论的人。”东方辞陷入沉思。 “是啊,你们的事,很多我都不知道,比如这个赤霞殿外一见钟情,赤霞殿内琴箫合奏,乔迁宴上双双含泪相视,订婚宴里……”张蓁蓁看着那些纷乱的消息,越看越好笑,可心里却越来越惊慌。 三皇子皱眉纠正:“明明是琴笛合奏。” “凭他什么呢,反正整个京城无人不知你们两个的事,众人皆知东方辞异类,是个明目张胆喜欢男人的状元,史无前例,新鲜且刺激,估计明天说书先生的故事,会更加精彩呢。”张蓁蓁眉眼弯弯,笑个不停。 东方辞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为夫我被千夫所指,你倒是笑的开心。” 张蓁蓁掩唇歉然道:“一想到你的身份,我实在忍不住不笑。” “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到幕后操纵之人,先洗清杀人案嫌疑,再……演出戏与三皇子决裂,事态自然平息。” 说道这里,她皱眉看向三皇子道:“如何,你那位妹妹离开府尹衙门之后去了哪里?都见了什么人?” 三皇子摇头:“尚未有动静。” “若不是想钓鱼,墨雪这女子,我定不会留她。”东方辞眸中划过一抹阴寒杀意。 “小小年纪,便不孝杀母,不配为人。”苗槑的扇子扇的更快速了,药罐“咕嘟咕嘟”响个不停,盖子与药罐交汇处然若交响乐一般碰撞。 “从前我还觉得殿下眼光颇好,天下无数鸿儒,你看上了我师父,天下无数士子,你看上了我,天下这么多女人你为何偏偏看上了墨雪?这等眼光……啧啧,从前我倒是高看你了,果然男人于大事上皆有调理,唯独情之一字……一塌糊涂。” 听着东方辞的讥讽,三皇子自知理亏,并没有回怼,而是摇头纠正:“不是情爱,是责任。” “而且,已经在查了。” 东方辞看着石上静静躺着的奏折哀叹:“你的责任,却连累了我,可怜我啊,请奏去河南府的折子也被驳回了,原因是……德行不正,我冤不冤。” 顿了顿她又慌道:“你们说,会不会是皇上听到我断袖的消息,也想插一脚?” 众人侧目,纷纷露出沉思的表情。 那样子仿佛在说,有可能。 唯独三皇子摇摇头道:“父皇不是断袖。” 苗槑沉冷的气质一凝,锐利无情的眸子闪过疼惜看着东方辞道:“若是去不了河南府,你的药,岂不是白吃了?” 千琴陡然心疼道:“是啊,苦也白受了。” “你们在说什么?”三皇子好奇问出声。 张蓁蓁疑惑的看着东方辞,这些天她都在别院不曾出门,因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辞笑道:“他俩胡说的,有什么白吃不白吃的,吃药总有用处。” 张蓁蓁想到东方辞为了自己服毒:“那日梦中碎是不是还有后遗症,彻底好了吗?” 东方辞笑道:“苗槑在,怎会不好。” 三皇子了然点头。 东方辞说罢,面色微微阴沉:“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河南府我一定会去。” “嗖嗖!”两道黑影落下,跪在三皇子面前。 正是三山五岳。 “查出结果了吗?”三皇子面色一喜,忙问道。 坐在这里,他无疑是最煎熬的,因为他,东方辞和苗槑才去墨家为墨母诊病,给他人可乘之机。 眼下大哥被弹劾,东方辞也出事,若不尽快解决,东宫一派,将会彻底进入被打压阶段。 “殿下,所有的一切属下都已经查清楚,只是今晚并无人联络她,墨雪只是将墨夫人的身体放在中堂,跪坐哭灵,墨家院中只剩她一人,因此,她连灵幡等一应下葬等物皆无准备,是否……” 三皇子摆摆手,打断了三山的话道:“我们的人不插手,去找墨水,让他回去安排。” 东方辞沉吟:“难道背后真的没有推手?” 三皇子摇头,面色沉肃:“不可能,墨雪有多少斤两,本王还是清楚的。” 说罢他看向五岳,目光凌厉:“今日你为何在?” 五岳顿时双膝跪地,“噗通”磕头道:“墨雪姑娘找到我,说有人要杀她和她的母亲,并且说杀她之人要对您不利,她是墨将军的女儿,本就与我们有旧,属下又怕她出事殿下您心里难受,便放心不下去看看,属下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那时看到殿下入墨家,属下更担心有人对您不利,没想到她竟是要陷害状元公,请殿下责罚。” “如此甚好,纵使你蠢笨没脑子,本王也可以原谅你,总好过你听她命令让我伤心。”三皇子目光冰冷,清润的话却令五岳心惊。 他连忙又是一个磕头,郑重道:“属下是殿下的人,绝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更不会背叛殿下。” 东方辞见此,笑道:“你这规矩倒是严厉,三山,来,跟我说说此事详情,究竟是不是我猜测的样子。”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千夫所指的红毯 三山站在原地,有些惧怕的看着东方辞,还有距离东方辞不远的零陵和苗槑,苦涩一笑道:“属下就在这里说吧。” “做什么这么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说着,东方辞朝他招招手。 三山只觉得脚下灌了铅一般,半分挪不动。 这三人,宛若铁三角似的站位,曾经差点将他打残,他能不害怕吗? 三皇子朝他示意。 三山不得已,只能走过去。 东方辞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哥俩好似的揽着他的肩膀,调侃道:“老师,你都查到了什么?” 三山浑身僵硬,特别是东方辞那声老师,更是吓得他冷汗如雨。 “属下当不得状元公的老师,还请大人不要乱说。” “好的老师。” “呃……”三山无语,只当没听到:“墨家毒杀案的事实真相,与您猜测的一般无二,墨雪她先去……” 东方辞面色一沉,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 细节不必说,她是真的亲手杀了自己母亲了。 苗槑扇子微顿:“畜生……” “杀了亲生母亲,会得到什么好处呢,若不是换取更大的好处,任何人都无法下决心弑母,难道只是为了嫁祸给我的时候让怀疑和控诉更加理所应当吗?她定然有其他的目的。” 东方辞捏着自己尖尖的下巴,目光闪烁,良久她突然抬头看向三皇子,面色苍白。 三皇子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看本王做什么?” 东方辞正色道:“女儿家的心事,除了情就是爱,她弑母定是为了你,让我想想……她没了家,便能光明正大投靠你了,你会更急怜悯她,我说的对吗?” 张蓁蓁惊讶捂嘴:“你怎会如此想,太……” “太残忍是吗?”东方辞将她想说的话说出来,顿了顿道:“不是我心思歹毒,还记得墨母回光返照说的那些话吗?她说‘三皇子不是我们能肖想的’这说明她知道墨雪的心思,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她的死于此事只是开端,想劝墨雪收手,只可惜……她死了,死不瞑目。” 众人沉默。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若是如此,墨夫人走的时候该是多心疼啊。”张蓁蓁双眸含泪。 “是啊,明知道女儿杀自己,却还劝女儿向善,母爱无私,因此,这世间唯父母不可辜负。”东方辞面色阴沉。 东方辞心痛,痛彻心扉的呼吸都几乎无法控制,她心疼墨母,更痛恨墨雪,前世她最缺少渴慕的,就是父母,今生,她最庆幸珍惜的也是父母,可有些人,却能轻易将她最在意的,毫不留情的抹去。 心,要狠到何种程度,才能做到如此绝情。 三皇子面色阴沉,眼中不信却又觉得有理,看着心痛的东方辞,愣愣的发呆。 凉风过处,将众人心底里那唯一的余热,也裹挟略去,一片寒凉。 翌日,东方辞一身官服,手中拿着奏折,缓缓走出门。 孔立在江南刚刚立足,方才查出一些头绪,虽然敌人狡猾没有抓到切实的证据,可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她决不能在此时出事,否则孔立便在江南后继无力,孤立无援,因此,她要去见皇帝,先看看皇上对她的态度如何,再做打算。 “东方辞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僻静的巷子里,突然从各个角落出来无数百姓,看猴似的看着东方辞,议论责骂。 东方辞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堂叔牵着马车,远远的被堵在一旁寸步难行。 堂叔只能弃了马车,走到东方辞面前满脸苦涩道:“少爷,要不…… 东方辞摆摆手:“算了,走着去吧,你别跟着。” 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也不过如此了。 说话间,道路两旁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零陵出现在东方辞身旁,漆黑的眸子透着无尽杀意。 东方辞硬着头皮往前走,她所过之处,百姓自动分开,可……众人目光实在让她难以承受。 突然一根菜叶被投掷在她身上,东方辞下意识的接着。 “呸,勾引三皇子,恬不知耻不要脸。”一个打扮不俗,长相娟秀的女子,手中拿着菜叶,往东方辞身上丢。 说话间又丢来两个。 她的婢女同仇敌忾的为她输送菜叶。 “三皇子谦谦君子,绝世无双,怎么会看上你?痴心妄想。” “满腹经纶却心思龌龊,真乃我辈读书人的耻辱。” 一个圆形的东西投掷过来,被零陵拍飞。 “啪”的一下落在地上,粉碎一滩,竟是生鸡蛋。 东方辞错愕,这些女子爱慕三皇子她知道,可你一个读书人也这么大恨意是怎么回事,这世界男风不是挺开放的吗,跟皇帝的流言他们就可以飒然一笑,偏偏跟三皇子就不行? 这是什么道理? 不急细想,她也根本来不及想什么,无奈摇摇头,脸上带着平静无波的微笑,所过之处微微拱手。 愣是将千夫所指,走成了红毯。 不与傻瓜论长短。 她自我安慰。 御书房门前,东方辞略有些紧张的拿着奏折,片刻之后高公公出来。 “状元公,皇上现在有要事与诸位大人商量,因此并没有时间见您,您回去吧。”高公公歉然看着东方辞,满脸心疼。 东方辞将奏折递给他道:“劳烦公公再走一趟,外面的所有传言,微臣可以解释,请皇上给个机会。” 说着,她掀开衣袍,缓缓跪下。 “你……状元公你不必跪着,皇上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高公公转身,正要往里走,却又突然回身,小声道:“切不可暴露女儿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东方辞并没有站起来,感激道:“不会的高伯伯,我知道轻重。” “那就好。”高公公说罢,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他这一走,就是几个时辰,朝臣们从御书房出来,见他在外跪着,纷纷感慨着走了,那神情,十分古怪。 东方辞混不在意,背脊挺拔的跪着。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耀眼的烈日,她感叹:“多好的阳光。” “噗通”一声,身体软倒在地。 高公公内力惊人,耳力更是不俗,听外面的声音,看向沉着脸批阅奏折的皇帝,淡淡提醒道:“皇上,状元公晕过去了,要不要让人把她抬走,免得……” 任何时候,高公公表现的都是讨厌东方辞的。 “什么?”龙颜震惊,虎眸中晕荡这心疼,忙道:“快,快扶朕过去。” 第二百二十章 皇上对你起了觊觎之心 “皇上?”高公公佯装诧异地喊了一声,慌忙去扶着皇帝的胳膊。 “这孩子怎么那么死心眼,他刚中毒还没几天,身体难免虚弱,你,你怎么不提醒朕。”皇帝边走,边啰啰嗦嗦的斥责起来。 高公公:“奴婢……” “得了得了,知道你不喜欢他。” 高公公:“……” 方才走到御书房门口,皇帝突然停住脚步,踟蹰不前。 高公公:“皇上?” 皇帝摆摆手,后退回到殿中,长叹一声满脸为难:“朕,不能这么惯着他,你去,你去把他送到乾云殿休息,请太医给他瞧瞧。” “您不见状元公了吗?” “不去不去,朕是一国之君,是有脾气的,他既是断袖,朕怎能……” “皇上,奴婢瞧着他对张家小姐是真心的,或许是误会呢?” “去召老三过来。”皇帝沉吟,顿了顿说道。 “是。” “先去安置东方辞。”皇帝皱眉,不放心的提醒。 “奴婢省的。” 皇帝虎眸微眯,看着高公公走出去,隔门看到东方辞被太监们抬走,这才松了口气。 东方辞怎么能真的晕过去,在宫中,她一个女扮男装之人,决不能给任何抓到她把柄的机会。 高公公遣散众人,看着躺在床上的东方辞,不由叹道:“皇上果然对你起了觊觎之心,切记奴婢的话,不可暴露女儿身。” 东方辞悄悄睁开眼:“嗯。” 内力高绝之人,自然能听出人是不是真的晕过去,因此,被高公公看穿,她一点都不意外。 “你且在这里休息,等我消息,若皇上实在不见你,你便自行离宫吧,左右皇帝并不是讨厌了你。”高公公微胖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劳烦高伯伯了。”东方辞拱拱手,明白他的意思。 皇上不讨厌她,且起了觊觎之心,她若能见到皇帝,必然要表现出正常男人该有的姿态,若不见,她便离开,届时皇帝不但不会生她的气,或许还要猜测她的心思。 目送高公公离开,东方辞凝眉思索。 为什么黄梅戏里女驸马就如鱼得水,深受皇上信赖,而自己……这是什么个发展方向。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报个仇,顺便为国为民做点事。 怎么就那么难,情情爱爱什么的,果真是累赘。 正思索着,突然一个宫女进来,朝她行了一礼:“状元公,我家主子有请。” 这宫女有些脸熟,东方辞却一时间想不起她的名字:“你家主子是……” “主子是柔妃娘娘。”怕东方辞不知,她又补充一句:“就是张贵妃。” 东方辞挑眉,柔妃这个封号她在外祖母那里听过,自然知道是张贵妃,只是奇怪自己刚把得罪了她,她为何还会找来自己。 “我是外臣,柔妃娘娘若有吩咐,直说便是,我是不敢再进内宫的。” 她可不想去见,万一再来个下毒威胁,她的小身板可真顶不住。 宫女道:“我家主子说了,她知道东方季夫妇的下落。” 东方辞目光陡然一凝,突然站起身来,看着那宫女冷声道:“我父亲的名字也是你能唤的?” 宫女后退两步,眸中恐惧万分。 东方辞甩袖坐下,“哼”道:“满京城谁不知我父亲是无双国士,柔妃娘娘何必拿这个做鱼饵引我上钩。” 她找了五年都没有找到的人,对方知道下落,呵呵,可笑。 “我家主子知道状元公不会相信,让我告诉您,主子还知道令堂名讳,乃是姓李。”宫女退后几步,快速说完这才小心翼翼地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的眸子蓦然睁大,心中似有无数电光闪过。 她竟然知道自己母亲姓李,那么……心怦然跳个不停,或许她真的知道父母下落呢。 想了又想,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缓缓而来。 “带路。”东方辞对宫女说了一声,她决定去看看,不管真假,柔妃既然说出母亲的姓氏,定然是知道些什么,哪怕是诓她,也定然有自己都不知道的细节。 转眼间到了一处昏沉肃穆的道观,道观规模不大,只是修建了一个院子,三层高的大殿,一旁是整齐的小屋,十分逼仄简陋。 这是宫中专设的道观,里面三五个尼姑,专门负责嫔妃上香祈福用的。 大殿内昏暗肃穆,漆黑方砖地板上放着两个蒲团,正前方是三清祖师的塑像,香烛供品一应俱全,穹顶挂着繁复的幡子。 诺大的殿宇中,一个浑身素裹的女子,一身浅灰色道袍,头发盘成道家元宝髻,虔诚地跪着祈祷,很是沉定。 东方辞走进来,宫女站在门外。 “下臣见过柔妃娘娘。”东方辞行礼。 “何必如此生疏,我与你母亲是姐妹,你可以称我一声歆姨。”柔妃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柔软勾人,现在更是多了些温和慈爱的味道。 东方辞顿时紧张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 “你不必紧张,这里比冷宫还冷,听说几十年前,有位妃子出家被当时的皇帝禁锢在此,才有了这清心观,这么多年来,除了受罚的嫔妃,不会有人来的。” 既然如此,东方辞也不端着架子装恭敬了。 她道:“我母亲的姐妹,只有贤妃一人。” 她这算是承认了。 “我知道,她们是真的关系好,贤妃……自入宫来不咸不淡,从不去争宠,也不在意皇帝,若不是嫔妃不能自戕,她怕是早死了,我们这些人里,也只有她不会跟你母亲争抢。” 柔妃的声音很闲适,又有些悠远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 东方辞却觉得,这话中的内容太多了。 “这么说,您也跟我母亲争抢过?” “是啊,当年玉姐姐风华正茂,容颜姣好,绝世无双,我们这些官眷谁不羡慕嫉妒,她与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相爱,多少人恨的咬牙切齿,王令妤那贱人甚至嫉妒的给皇上下了药,珠胎暗结才有了现在的皇后之位,而我,比她晚了一步,而你母亲,正是因此与皇上决裂断情。” 东方辞听着,完全没有调理,不过她现在也不想去纠结这事究竟怪谁,说到底是母亲与皇帝有缘无份。 正想问父母下落,却听柔妃继续回忆道:“玉姐姐当真是个魅惑人心的妖孽,太后和皇上因她生了嫌隙,李家也因为她从此不敢张扬,皇上更是因为她服毒,而我,呵呵,因我有三分长得像她,便有一世荣宠,很可笑吧,我也不知是该恨她还是该感谢她。” “皇上服毒?”东方辞震惊,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同心蛊的挽留 “是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皇上的身体之所以这么弱,是因为他与玉姐姐服了同心蛊,皇上想用命留住玉姐姐,可她性子何等高傲,巾帼不让须眉啊,毅然决然的走了。” “娘娘让我来就是为了追忆往昔的?”东方辞实在忍不住了,这挽留太霸道太不留余地了。 同心蛊,她现在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是什么名字了,可却觉得十分讽刺。 她与皇帝的同心蛊……吗? 从她进来到现在,柔妃始终不曾转身看她,一直在自我追忆。 东方辞静静地站在她身侧,声音沉冷,脸色比面前的三清还严肃几分。 “是了,是要说你父母下落的,你可知道,当年你父母成婚之后,她唯一联系的人就是我,我也一直帮她躲避皇上的探查,虽然我也有私心吧,不想让皇上找到她,可当皇上发现她,并将她撸劫入宫的时候,是我帮她逃走的,谁知,后来她落崖了,我原以为她就这么跟她爱的人死于天荡山断崖,也为她哭了几场。” 东方辞皱眉,气息有些不稳,这件事她已经听外祖母说过,并没有兴趣再听一遍,至于柔妃所说的帮过母亲云云,她相信,但对于她所说的善心,她一个字都不信。 感觉自己的心太乱,他在旁边的蒲团跪下,看着三清默念几声无量天尊。 这清心观里,一点都不清心。 见东方辞跪下,柔妃轻轻一笑,看了她一眼,感叹道:“若姐姐能有你这般耐心和坚守,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番田地。” “所以……我父母现在何处。”东方辞耐着性子问。 柔妃轻柔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东方辞唰的转过脸去:“你耍我?” “你果然跟玉姐姐一个性子,直爽却急躁。”柔妃不疾不徐。 东方辞收敛怒气,皱眉道:“这不是你第一次耍我,我心中自然忌惮几分。” “约是五年前吧,玉姐姐派人传信联系我,问我皇帝的近况,我与她说了,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同心蛊,姐姐说要找皇上要解药,我知道皇上经常去天荡山缅怀,便告知姐姐时间,谁知,这事被皇后察觉,将我软禁,等我被皇上救出来的时候,才得知皇后竟派人将姐姐与东方季再次逼迫至天荡山断崖。” 东方辞蹭的一声站起,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玉姐姐他们已经死了。” 东方辞后退两步,小腿软绵无力,扶着柱子方才站好,满脸沉痛道:“不可能,父亲母亲没有死,你骗我。” 柔妃摇摇头:“这是皇上告诉我的,他体内的同心蛊有感应,皇上有三次毫无征兆重病,一次是十六年前天荡山回来,第二次是十四年前仲夏,原因不知为何,第三次是四年前天荡山那日,皇帝气若游丝的看着我说,她死了,她死了,再也感受不到筱筱了。” 东方辞摇头,拼命压抑心里的悲伤,安慰自己。 不会的,十年前父母落崖便没死,现在也不会死,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皇后派人?做出这种事,确实像是皇后的性格,她做事,鲁直又不讲道理,以绝后患是她的风格。 就像她曾经想杀了自己。 可……柔妃在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她就真的跟母亲亲如姐妹吗。 狐疑地看向柔妃。 此时的柔妃平静,不苟言笑,满脸都是对过去的缅怀和追忆,柔妃也正看着她。 轻轻一笑,她道:“我知道,先前我所做的让你没什么好感,我的儿子也没有她的儿子讨人喜欢,但这件事是真的,你看看这个吧。” 她从袖中取出几张发黄的纸,放在两个蒲团中间。 东方辞略有些迟疑,却捡了起来,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失魂的跌跪在蒲团之上。 茫茫然间天旋地转:“这是真的吗?” “皇后手谕,凤玺为证,做不得假,若是假的,那些将士们岂能服从。”柔妃咬字逐句,掷地有声。 “可秦月志和靳忠,毕竟不是你的人吗?”东方辞一直认定,秦月志和靳忠是被柔妃从皇后那里截胡了,这是三皇子告诉她的,见他浑身的伤,她理所当然的信了。 或者说,她对三皇子有好感,她不原因相信皇后是幕后之人。 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能生出两个如此出色儿子和天真女儿的,定然不是心机深沉之辈。 可偏偏……或者三皇子从始至终都是骗自己呢。 她也不愿意相信,可证据面前她不得不信。 “她们从来都不是我的人,我只是一直在笼络他们,跟他们打好关系,至少皇上面前能少许多麻烦罢了,至于他们是谁的人……天知道。” 东方辞攥紧手中的皇后手令和将士回书,甚至还有一些消息来往传送的纸条,她道:“这些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柔妃笑的得意轻颤:“我和她闺中便是姐妹,一起三十多年,她有什么习惯,东西放在何处,我自然是有办法知道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呵呵,是我问错了,我父亲之名人尽皆知,你定然是那时候便知道我娘的身份……歆姨,这手令可否给我……” 柔妃若有所思:“可以,但是出了这个门,清心观里所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承认。” “下官知道了。” 东方辞踉跄着站起身来,拱拱手道:“下官告辞。” 手中攥着发黄的纸,她一路跌跌撞撞的离开皇宫。 宫女走进来,问道:“娘娘,您怎么不趁机提要求呢,奴婢看状元公怕是信了。” “有切实的皇后手令在,他不得不信。”柔妃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与阴狠:“尽管他现在不愿意信我,也不能让他成全皇后的儿子。” “可宫外的传言……” “纵然是断袖之爱,也比不了父母之仇这般不共戴天,他们成不了。” “娘娘终究说的太模糊了,我怕状元公反倒迁怒与您。”宫女仍旧是担忧。 “状元公是聪明人,她自己会找到真相的,有时候说的太多,反而显得急切又虚假。” “娘娘睿智。” 柔妃点了一把香烛,让道观的味道更加浓郁起来,看着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她一阵恍惚:“玉姐姐啊玉姐姐,姐妹一场,你若地下有知,便保佑你的儿子为我所用,不然……”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荡山断崖祭情 踩着精挑细选铺就的鹅卵石小路,身旁是光怪陆离的假山花树,耳旁轻轻的风掠来,杨花拂过霎那白头。 似乎有人在身边呼喊自己,她充耳不闻,那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越来越担忧。 她机械木讷回头,看到几个身着绿色官服的几个白胡子老头,似乎讨好的唤她,她好烦,好聒噪,于是,她捂住耳朵。 往清静之处狂奔。 寻找了东方辞很久的太医,终于看到她,却又愣愣地看着东方辞孩子气的捂着耳朵跑了。 速度奇快,宛若一阵风。 双脚踏出正阳宫侧门的瞬间,东方辞停住了脚步。 皇宫,这里面住的,果然都是自己的仇人。 皇帝贪花好色,爱而不得她不恨,纵然是同心蛊的牵扯她也不觉得可恶。 柔妃心思不纯利用她也能理解。 甚至是皇后直接杀害父母的仇人她纵然恨却不是心痛的根源,恩怨情仇,一刀斩断即可。 最令她心痛难以承受的,是三皇子,凌云霄。 那个陪伴她一年多的人,在她心生怀疑的时候扭转她想法的人。 现在想来,堂堂皇子纵使杀到仇堂,身边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怎会受如此重伤。 一起不过是蒙蔽自己的障眼法罢了。 况且他很喜欢用自残来达到目的不是吗? 那日猎场,他便如此做,自己也曾识破过不是吗?怎么突然就看不破了? 是因为他的温柔和笑,还是他平易近人近乎兄弟般的相处方式,还是他……对他的那点情愫作怪呢。 不知不觉,泪水突然就落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将手令等物塞入袖子里,昂首挺胸往前走。 刚走两步,风来,她的泪水便又落下。 一路上她如幽魂一般在路上走着,无数百姓仍旧看猴似的围观,可众人看到她双眼中簌簌落下的泪水,随风滚落,手中的臭鸡蛋是无论如何也投掷不下来。 “他这是怎么了?” “从皇宫来的,被皇上训斥了?” “我听说状元公在御书房跪了三个时辰呢。” “啧啧啧,活该,让他觊觎三皇子。” “听说三皇子也被召进宫了,是不是三皇子拒绝他了。” “三皇子真可怜,被个男人缠上了。” “喂,今天这菜,我们还扔吗?” “呃……” 跌跌撞撞走到门口,望着上面灵犀小筑四个大字,含泪的眼睛微微弯了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呵呵。”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堂叔听到动静,连忙迎出来,拉着东方辞的手往里走。 东方辞木然看向他,摇摇头。 “怎么哭了?”堂叔心痛万分,他似乎从未见少爷哭过,哪怕是襁褓中,她都是咿咿呀呀笑着的。 因为少见,所以震惊。 东方辞摇摇头,走进院子,问道:“天荡山悬崖在哪儿?” 堂叔面色巨变慌张道:“您……少爷您是知道了什么吗?” 东方辞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去看看了。” “现在吗?”见东方辞脸色不好,堂叔小心翼翼地确定。 “对,现在,就是此时,我一刻都等不了。”东方辞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像小孩子吃不到糖般闹。 “东方辞?”苗槑赶来,诧异看着她。 见东方辞脸色不对,连忙去为她把脉。 东方辞道:“苗槑你知道吗?此毒,名为同心蛊。” 苗槑的手一颤,震惊抬头,愕然后退两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与……绝望。 他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 “看来是真的,难怪你曾怀疑,我身上的毒,跟皇帝身上的有几分相似。”说罢,她身体虚浮的飘进自己的房间。 堂叔亦步亦趋的跟着,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似乎在换衣服,他道:“少爷,当年的事,我实在是知道的不多,若知道,定然不会不告诉你的。” 天荡山,那是主人与主母曾经落难的地方。 门打开,东方辞已经换了一身白衣,拍了拍堂叔的肩膀道:“我相信你,这几天我不在,家里一切交给你。” “少爷你要去哪儿?”堂叔忧心忡忡地问。 此时东方辞的表情,给他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 “天荡山,断崖。” 天荡山,位于皇城西南,夏日风景秀丽,满山翠色,山不高却陡峭,另一边是沟壑千丈的险坡,听说就算八月酷热,沟壑中还会有未及融化的雪。冬日里为雪白头,乃是皇城百姓唯一能看到的雪山美景。 正是因为陡峭,险峻,除了猎户和采药药农,甚至砍柴的都不常去。 异常冷僻清幽。 东方辞一身白衣,提着两壶状元红,众目睽睽之下,面色阴沉,时不时泪水磅礴,双眼通红如厉鬼邪神,无人敢打扰,好奇心驱使之下,不少人跟着她,来到了天荡山。 顺着唯一一条宽敞的路,走到山顶,绕过山尖,果然到了一处断崖,山风从谷底吹上来,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东方辞站在断崖边上,驻足往下看。 青草习习,斜枝荆棘,土石嶙峋,无一处是美景,断崖对面,则是阳光普照,绿树成荫傲然生机,足下沟壑却深不可见底。 跟上来的百姓很少,爬上山的更少,但凡跟上来的,都是些有主的。 日光将暗,明月初升,东方辞就这么衣袍猎猎的站在断崖上,缅怀父母两次落崖,缅怀自己多次被骗,缅怀自己相信的人,终究是信错了。 浓香的美酒,一半倒入断崖下,一半被她灌入喉中。 前世她最爱的就是喝酒,烈酒灼心,能忘掉一切孤寂寒冷,可这世中毒,她滴酒不沾,这也才只是第二次,这次却如何也感受不到酒的味道了。 酒坛空,她将之投入断崖,竟是许久不曾听到声音。 再仔细看酒坛所过之处,似乎擦着什么东西落下,东方辞凝神,弯腰去看。 “东方辞!”身后男人急切的声音大喊。 东方辞浑身一震,缓缓回身,是凌云霄那张熟悉而温暖的脸,此时正紧绷焦急的盯着他。 东方辞轻轻一笑,可笑,竟又是这张脸。 “听说天荡山断崖,是祭情之所,不知是否灵验呢?”东方辞笑的无害又天真,问眼前眉头骤然紧锁的男人。 心中滴血,她只觉有无数虫蚁嗜咬,痛不欲生,转身看向断崖,竟是格外亲切。 如果自己跳下去,会不会找到父亲母亲。 会不会看到他们的脸。 会不会再次穿越回到小时候? 如果一切重来,她绝不会放任父母悄无声息的离开。 念及此处,她朝身后那人挥挥手,算作诀别。 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东方辞……” 身后是男人撕心裂肺的呐喊。 断崖边,几簇嫩芽青草,一坛未开封的状元红,映着最后的夕阳洒下的残辉,像黑夜的新生。 第二百二十三章 异常的藤蔓 “那小子,竟然还闹起脾气来了。”皇帝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声音沉冷却并不阴狠,倒有种凝重沉思的味道。 “皇上,您这……”高公公表情嗔怪地看着皇帝:“先前您还气,现在却又担心起来了,若不是奴婢知道,几乎以为状元公是您的儿子呢。” “朕若生出这么像她的儿子,定然是与她生的。”皇帝眉毛一挑,声音少见的愉悦。 突然门外小太监急急跑进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高公公忙呵斥:“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小太监忙磕了个头,慌忙禀报:“皇上,宫外传来消息,说状元公跳崖了。” 皇帝一怔,有些没听清楚。 高公公大惊失色,沉声问:“你说什么?” 小太监脑门触地,不敢抬头回答:“高公公您让人跟着状元公,我们的人跟着他到灵犀小筑,原以为没事了,谁知,转眼间他换了身衣服便出来了,拎着两壶状元红,失魂似的走到天荡山断崖,跳了下去。” “为……为什么?”高公公的声音有些颤抖。 “咱们的人远远的听着,偶听到状元公说祭情。” “祭情?他,跟谁说的?”皇帝脸色煞白,没等高公公问,便站起身来,虎目凌然。 “一,一个男人。”小太监有些颤抖。 皇帝沉吟:“男人?” “奴婢也不认识,那男人很紧张状元公,状元公跳崖之后,他想也没想,直接跳了下去。” “什么?”皇帝声音异样,粗粝而高昂。 小太监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 龙威燕颔,势不可挡。 “天荡山断崖,他为什么要去天荡山呢?”皇帝喃喃,而后沉声道:“摆驾天荡山。” “皇上,天色已晚……”高公公劝阻。 “摆驾!” “是。”高公公知道皇帝的性子容不得他人置喙,便躬身准备。 柔妃处,宫女急匆匆地禀报:“娘娘,东方辞跳崖了。” “没用,废物。”柔妃恨声道。 她万万没想到,东方辞听到这件事,竟然是跳崖自杀,枉费她后面准备这许多拉拢的手段。 新科状元跳崖,无数人听到有无数的反应,整个京师为之震动。 皇后端坐中宫笑的畅快,连连感慨:“天道轮回,大快人心。”笑着笑着,红了凤眸,无声凝噎。 威国公李家,老夫人慌忙拄着拐杖,口中喃喃:“傻孩子,傻孩子……”。 召集众人吩咐道:“去找,全都去找,必须将人找回来,活要见人,死……我要活的,活的!” 说罢,不等一众儿子孙子询问缘由,竟直接晕了过去。 李家顿时乱成一团,又不敢违命,只能去找人。 无论是东宫,还是韩礼,甚至是东方辞自己的势力,全部出动,往天荡山悬崖而去。 而牵动整个京师的东方辞,此时正含着眼泪手脚并用的盘着一根手臂粗的藤蔓,一点一点的往下滑,这瞬间像是回到了前世小时候在孤儿院爬树的感觉。 只是藤蔓相对于树杆,还是太过纤细了,以至于用了十足的内力,双脚夹着藤蔓,生怕一个勾不住,跌下去摔成肉饼。 断崖上,随着酒坛落下,她隐隐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断崖下半腰盘绕延伸向下,觉得很是蹊跷,她自信轻功卓绝,有心下去看看。 正慢慢滑动,突然听到头顶有动静,她诧异抬头,顿时惊的张大了嘴巴。 只见迎面坠下一身青衣华服的男人,那张俊美无匹的连上带着愤怒,震惊,恐惧,还有看到东方辞的瞬间,瞬间绽开的惊喜。 凌云霄。 他竟然跳下来了? 东方辞震惊的同时,心猛地一痛。 方才平复的心情,顿时又被狠狠揪了起来,不知为何,看到这张脸,她就心痛的难以呼吸。 男人看到她惊喜万分道:“小辞儿,你没事儿。” 然而,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便被东方辞冷脸伸出一脚。 “啊……” 白色靴子猛地揣在男人腰间,将他踹离了自己,狠狠往下摔去。 这男人,总是那么会笼络人心。 方才从高空跃下,崖壁上斑驳丛生的荆棘枝条已经将她身上的衣服片片划破,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可这狼狈,偏偏被他瞧见了。 突然间,脚下一阵晃动,藤蔓竟然剧烈的震动起来。 东方辞低头,却见三皇子那邪笑的俊颜。 “东方辞,我喜欢你。”这声音十分洪亮真挚,爽朗的抒发着心中的情谊。 东方辞却瘪瘪嘴,心头冷笑连连,落崖的瞬间,她便已经将所有情丝祭奠,此刻她心中只有恨与怨。 “滚!”丝毫不给情面,东方辞冷声呵斥。 “我知道我现在说喜欢你有些奇怪,但你跳下断崖的瞬间,我的心几乎痛死,那一刻我才发现,你在我心里那么重要,真的,你相信我。”身为皇子,他是第一次,抛开一切如此直白的诉说自己的心事。 第一次如此爽朗没有丝毫伪装的告白自己的爱慕之情。 东方辞摇了摇头,不愿听他心血来潮的告白冷声道:“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遇到你,滚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三皇子面色微变,眼神连闪,他仰着头,看不见东方辞的脸,双脚借力踩着藤蔓上跃,与东方辞平视,温柔的目光看向那张娇美中带着丝丝鲜血的脸,心中一痛,满心柔情去抚她的脸。 “就算我们先前是朋友你接受不了,可日子还长,你……” 东方辞却甩开他的手,怒道:“别碰我。” 三皇子下意识缩了缩手:“为……为什么?” 为什么你突然如此乖戾与陌生。 手心划过东方辞的衣袍碎片,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离他而去一般,心骤然揪起。 娇美如明珠般璀璨的眸子里恨意蔓延,丝毫看不出任何情谊。 这让三皇子热切的心,瞬间被冰水泼过般骤然寒凉。 “我为你而跳崖,我一颗心里全是你,你怎能如此对我?”三皇子不解,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东方辞的性情变化如此剧烈。 男人的手固执的去抓东方辞的手。 东方辞一言不发,眸中冷气弥漫,抬手躲避男人的擒拿,另一只手直拍在男人肩头。 三皇子竖眉看她:“东方辞,你到底发什么疯?别以为我宠着你就可以任性妄为。” 东方辞面沉如水,两人拳来脚往,竟在这藤蔓上动起手来,藤蔓摇摆晃动,青草裹挟着砂石从高处扑簌簌滚落。 “咔嚓!”一声轻响,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高处,同时脸色巨变。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读书练武与活着 男人的手固执的去抓东方辞的手。 东方辞一言不发,眸中冷气弥漫,抬手躲避男人的擒拿,另一只手直拍在男人肩头。 三皇子竖眉看她:“东方辞,你到底发什么疯?别以为我宠着你就可以任性妄为。” 东方辞面沉如水,嘴角讥讽冷笑,宠吗? 她的动作更加不留情面,两人拳来脚往,竟在这藤蔓上动起手来,藤蔓摇摆晃动,青草裹挟着砂石从高处扑簌簌滚落。 “咔嚓!”一声轻响,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高处,同时脸色巨变。 “小辞儿,别闹了,我带你上去。”三皇子收敛心中的疑惑和愤怒,缓和声音劝道。 东方辞愤怒的眼神啐了毒般一掌拍在藤蔓之上,借着反力,快速后退,伸手去抓不远处从石壁中延伸出来的树枝。 “皇甫赟,你走吧,因为我现在还不想杀你。”清冷的声音杀意弥漫,通红的双眸中是三皇子看不明白的憎恶。 他握着藤蔓的手紧了紧:“究竟是为什么,不过是去了一趟皇宫而已?” 他方才看清自己的心,怎么会容许东方辞身陷险境,于是,晃动藤蔓,霸道揽住东方辞的腰,面色同样的冷:“我不管你是闹脾气还是演戏,或者是真的想跟我决裂,我都不会放手的。” 香软入怀,鼻尖浅浅药香弥漫,透过单薄的被荆棘刺破的衣服,手中柔软滑腻却又韧劲儿十足的纤腰,不盈一握,令他心中不由一荡。 脑海中跳出初次见无名时,她娇美倾城的脸颊和铁血铿锵的性格。 渐渐与眼前女子重叠。 东方辞心中暗恨,眼瞧那树枝就要被抓到手中,却始终慢了一步,论内功修为,东方辞与三皇子比,还是差了许多。 俏脸含煞,骤然间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布满娇美的小脸,东方辞咬唇皱眉,身体瞬间无力,四肢百骸似乎被万虫嗜咬,剧痛无比。 她不该喝酒的。 感受到怀中软玉温香的身体微微颤栗,三皇子凝神关心问:“你……” “咔嚓!” 他方才只说了一个字,便听到头顶一声轻微响动,这声轻响虽然轻微,却如惊雷般砸在两人心头。 东方辞头晕目眩咬牙说了句:“你……走开!” 美眸中的厌恶不似作伪,三皇子心头早已积累的愤怒也在这一刻爆发。 “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暴怒的声音尽是不解与委屈,满腔爱意也终于在这一刻泯灭与高傲的怒吼中。 东方辞被着声音一吼,浑浊的脑子片刻清明。 看着满脸怒火的男人,她笑了:“皇甫赟,这才是真正的你吧。” 是啊,堂堂皇子怎会如凌云霄那般没皮没脸。 “什么?”对上东方辞空灵的眸子,三皇子满头问号,满脸狐疑。 东方辞的脸此时因为疼痛已经煞白如雪,她强忍着酒与体内同心蛊的冲撞,紧咬牙关,不愿就此昏迷,可脑海却越来越麻木晕眩。 混沌的已经无法去想身旁的男人,目光朦胧的看着石壁,缓缓伸出手来。 在三皇子奇怪的目光中,苍白的柔嫩小手,颤抖的握住针刺丛生的荆棘,用力的攥着。 “嗯……”东方辞闷哼一声,手心传来的灼痛让她片刻清明。 “东方辞!”三皇子怒吼:“你为什么总是在伤害自己?” 俊美的脸上尽是关心,话音落,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震惊的看着东方辞缓缓松开荆棘的手,手心里,是多处针孔鲜血不要钱似的低落。 鲜红刺痛了他的眼。 一如雅居山庄那一晚,发簪刺入腿上的瞬间。 趁着神志清醒,东方辞不顾手中的伤口,双手盘着藤蔓,腰肢微转,顺势快速落下。 手中鲜血将枯木般毫无生机的藤蔓染上鲜艳红色。 她此时已经顾不得疼痛,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三皇子片刻恍惚,手中微微一凉,软玉消失,他也连忙下坠。 “咔嚓。”又是咔嚓一声,这藤蔓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东方辞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手中藤蔓猛地断开,两人的体重和坠势之下,藤蔓尚未完成使命便寿终。 “啊……” 感受着身体急速下坠越来越浓郁的寒气和鼻翼间浑浊的味道,东方辞脑海中蹦出两个字。 瘴气。 来不急作出反应,脑中一阵空白,晕了过去。 朦胧中,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眼前一幕幕走马灯似的滚。 “爹爹,为什么要读书呢?”安静的书房中,小小的孩子,头发梳成两个小丸子,用红绳系着,白皙的小脸格外脆弱,唯独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十分伶俐钟灵,不似寻常孩子天真懵懂,却是清澈纯净,格外乖巧懂事。 “读书能让人知事明理,立天地之间,辨是非黑白。”沉稳的男人声音严肃,手中握着书册。 “爹爹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珠子转了转,好奇地问。 男人握书的手缓缓落下,脸上划过一抹心痛与疼惜,看着孩子长叹一声道:“活着。” 那时候孩子不理解,活着跟读书有什么关系。 现在……仍旧不知道。 画面一转,突然有些窒息。 一道道缓慢而有劲力的波浪打来,广阔无垠的大海中,一个肤白若雪的孩子,穿着渔民特有的背心短裤,依旧是红绳丸子头,在浪花里挣扎。 瘦弱娇嫩的肌肤被海水泡的发白,又被烈日暖阳灼烧成粉红色。 孩子从浪花里挣扎出来,小腿儿不停的在水下扑腾着,才勉强保持身体不会坠落水中。 “娘亲,我能游六……七八百步了,你看我,肌肉都出来了。” 孩子抬起小小的胳膊,将光滑圆润的肱二头肌展示给眼前美貌如仙的娘亲看。 然而,那小小的胳膊,纤细瘦弱,别说肌肉了,连该有的肉都没有几两。 孩子的笑容那般乖巧纯净,带着讨好的可爱,瞬间暖化了美妇的心。 站在一叶竹筏上,美妇蹲下身来,捏了捏孩子的脸,眸底是浓郁化不开的心痛哀伤。 “好辞儿,你最棒了。” 小小的身子爬上竹筏,小脸一鼓一鼓的喘息着:“娘亲,为什么要游泳练武啊。” “为了……活着。” 那时候孩子就明白,练武强身健体,能活的长久。 现在……她却不明白了。 明知是要死的,为何还要读书练武,耗费心力学那么多。 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 你们只告诉我要活着,却没说为什么要活着。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吻到你说为止 一会儿寒意刺骨,一会儿温暖舒适,耳边鸟叫兽吼中,东方辞缓缓睁开眼睛。 活着,她果然还活着。 “这是哪里啊。”抬起沉重无力的手,揉了揉太阳穴,却见右手被白色布条严严实实的裹着,微微一怔,顿时想起来,除了自己,应该还有三皇子在,她沉吟一声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小小的洞穴,四周虽然有淡淡花香,却难掩洞中原本的恶臭,像是熊的洞穴,她皱了皱鼻子,坐起身来。 身上盖着熟悉的白衣,旁边是已经燃尽的火堆,逼仄的洞穴并没有看到三皇子。 可她能活下来,被安置的如此好,他定然也在附近。 “我是被他救了吗?”自嘲一笑,心仿佛被什么重击一下,骤然生疼。 白衣长袍之下,是自己身上已经满是破洞布条的书生袍,因为单薄,衣服内,点点麦色肌肤暴露,点点血色,宛若白衣之上盛放的簇簇血梅。 “救就救吧,你欠我的,绝不是这次救我便能拟补的。” 喃喃说了一句,像是自我安慰,她缓缓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出洞口。 入目是尸横遍野的荒凉,四面山涧沟壑,枯草不生,阴风裹挟这潮湿冷气,冻得东方辞浑身轻颤。 头顶雾气弥漫,只隐隐看到四周翠绿渐渐淡化,却看不到断崖和天荡山顶。 她记得,这山,并不高。 却如此陡峭。 地面上无数枯骨堆砌,刀剑兵刃,甲胄头盔,长矛白骨,错落的铺满遍地,有些被黄土与落叶掩埋,大多是被野兽撕咬,尸骨零散。 “呕……”胃里一阵翻腾,东方辞弯腰,身体轻颤。 胃里什么都没有,干呕几声,这才缓和过来。 “这是地狱吗?”擦了擦嘴,她望着尸骨喃喃。 忍着恶心,东方辞走到枯骨中,开始检查骨质。 她虽然不是法医,前世一个月也要去几次法医处拿文件,与她关系不错的法医们总喜欢跟她普及知识,因此倒也朦朦胧胧的知道一些。 一番检查之后,她面色冰冷。 沿着尸体往一条蜿蜒小路蔓延之处,走了过去。 越往里面,路越窄,尸骨也越少。 清澈目光四处查看,希望能看到一点父母的踪迹,然而,她却失望了。 这里人迹罕至,除了树影晃动之后的动物,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生存的痕迹。 “爹爹……” “娘亲……” 东方辞找着找着,呼喊起来。 一颗心不规律的跳着,她多么希望,此时有人能回应她。 然而,并没有。 回应她的只是一阵阵来回穿梭的回声。 继续往前走,口中不停的呼喊。 四年了,父亲母亲,不管你们在不在这里,请你们一定要活着。 至少……不要让我看到尸体。 “爹爹……” 走过尸体,便是茂密的树林,穿梭在树影中,东方辞声嘶力竭的喊着。 突然,身侧不远处一道白影晃动,东方辞目光一亮。 “爹爹?” 忙拔腿朝白影的方向跑去。 看着那衣着单薄的人影,身材纤长,背脊挺拔,她不由在想,是父亲吗?会是吗? “爹爹……”泪水模糊了双眼,一个箭步冲上去,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绕过那人的背影后,脸上尽是失落。 “虽然我比你大,却当不了你爹。”只穿着内衫的三皇子,上衣下裳像是在泥土中揉过一般,脏污破损,左手提着两只兔子,右手提着生锈的刀,身旁还有一匹狼的尸体。 俊美的男人脸上带着浅笑,看着东方辞脸上滑落的泪水,轻声安慰:“好好好,不占你便宜,这世上的无双国士,只你爹一人。” 希望破灭,东方辞擦了擦泪水,冷眼相对。 “皇甫赟,我恨你。”丢下一句话,她转身便走。 三皇子错愕,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锈刀落下,他抓住东方辞的衣袖:“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对你说喜欢吗?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若是因为无名,我承认我变心了,看着现在的她,我根本找不到从前的心动和感觉,不是你说的,让我不要执着无名吗?” 东方辞背对着他,抿嘴,泪水又不受控制的落下。 身后男人很是激愤:“你若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昨日你入宫,虽然跪了三个时辰,可父皇并没有罚你,我也已经跟父皇表明,我只喜欢女人,你所担忧的局势都能在短时间摆平,为什么,单单对我阴阳怪气。” “阴阳怪气?”东方辞愤怒转身,俏目瞪着三皇子,表情沉痛的嘴角下撇,若不是强忍着,她可能会在男人面前嚎啕大哭。 “是,你阴阳怪气,跳崖前你说祭情,你的笑容那么惨烈绝望,你看着我,让我心痛的难以承受,你是爱我的对吗?爱我为什么要拒绝我?” “呸!”东方辞吐了一口,哼道:“我爱你?呵呵,皇甫赟,你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我凭什么会爱你?” 三皇子竖眉,他堂堂皇子难道还配不上东方家吗? “好,你说我阴阳怪气,我就阴阳怪气了,滚,老娘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给我滚,你我之间,这辈子都不可能。” 一把甩开对方的胳膊,东方辞继续转身离开。 “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三皇子看着东方辞的背影大喊。 东方辞冷声道:“从前你是凌云霄。” “我现在依然是。” “滚吧,不想跟你说太多。”东方辞没好气的道,心中厌恶至极。 男人却几步上前,手搭在她肩膀上,绕到东方辞面前的瞬间,他的身体也凑了过来。 将东方辞牢牢禁锢在树前,圈在怀中。 东方辞退无可退,目光喷火的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唔……”话音未落,她的声音,被湮灭在霸道凌厉的吻中。 她双手用尽全力推男人的胸膛,可却纹丝不动。 巡视领地一般地吞噬着东方辞口中所有的愤怒。 良久他邪魅道:“今日你不说出缘由来,本王会继续吻你,吻到你说为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全力一脚 沾染了情的眸子仍旧是怒色不减,并没有出现三皇子期待的羞涩与顺从,反而是越来越冰寒彻骨,那眼神,就像是看蝼蚁般令他心寒的不在意。 三皇子心中的傲气被瞬间激发到顶点,他不信这女人会如此铁石心肠。 低头再次吻下去。 东方辞俏脸通红,病白的脸上混合着荆棘刺伤的划痕,惨白晕红与蜡黄,各色交错在脸上正映了她此时的心情。 疼痛与失望混合,愤怒在怒火中燃烧,那点点羞涩也被心底里蔓延的冷意消减吞噬。 口中侵略的吻渐渐轻缓温柔,她却只觉心中滴血,恨意一拱一拱地翻涌。 男人果然只会欺凌与威胁。 猛一用力。 “嗯……”三皇子闷哼一声,红润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他虽呼痛,却仍旧没有放开对东方辞的禁锢。 东方辞目光幽冷,下巴微扬起,青白交加的脸上酝酿着比三皇子还冷酷邪肆的怒火,她缓缓抬起裹着布条的手,露在外面的食指指腹抬起他的下巴,凉凉道:“前世今生,无人能在情事上威胁我,你也不能。” 三皇子被她无情的举动震慑了。 “啊!”下一秒,是浑身战栗的疼痛,三皇子悲声惊呼。 东方辞松开他的下巴,看着双手捂着要害,身体弓成虾米的男人,正不可思议且震惊无比的看着自己,俊美风韵的脸在这一刻皱成一团浆糊,他每一个举动甚至呼吸都透着难以承受的痛。 东方辞嘴角终于微微弯起一抹令人心醉的弧度,像是站在云梯之上蔑视众生的神女般凌然不可侵犯。 三皇子竟觉得这一刻的东方辞是那样的动人,瞬间的眼神令他心动折服。 “这里……也是你……一个女子能……踢的……”男人压抑沉闷的声音忍着痛,一句话坎坷曲折的分了数段才说完,说罢,竟直接双膝跪地,俊颜数次扭曲。 可见东方辞那一脚,是多么的毫不留情。 东方辞背对她的身体微微一晃,凉薄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却再没有回头,踉跄着穿过树林走了出去。 看着不远处沟壑中密布的枯骨,铺天盖地的悲凉与孤独席卷而来。 方才的一脚,哪里抵得上自己所承受的悲伤,不到十岁父母双双离开的痛,这一世,她本该无忧无虑,在父母膝下欢闹嘻嘻,一辈子没有大富大贵却子孙满堂的平凡,可现在呢。 终究还是走到了前世的结局,一个人,孤苦无依。 虽然有这么一句话不该用来形容女子,可她就这么站在尸山骨海中,脑海中盘旋的,只有这四个字。 鳏、寡、孤、独。 多么贴切。 举目四望是满目疮痍,抬头望天是重重迷雾,爹爹,娘亲,你们究竟在哪里? 泪水不可抑制的落下,身体渐渐无法支撑满心的悲痛。 饮酒之后的她本就虚弱,又从断崖跌落,满身的伤痕,方才那一脚,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此时的她仿若油尽灯枯般,虚弱中再也无法保持站立。 累累白骨中,她的身体如落叶般飘落倒地,无声无息。 树林中,一身浅白的三皇子,终于艰难的扶着树,踉跄的走着,姿势虽有些古怪,却仍旧不减姿韵风采。 目光扫向东方辞,却正瞧见那一身白衣染血的人儿虚弱倒下的一幕。 三皇子连忙不顾疼痛飞奔过去。 看着女子眼窝处一汪浅泪,双颊上更是两道泪痕,虚弱无助又可怜楚楚。 缓缓将女子抱入怀中,三皇子长长一叹。 “为什么要瞒我,相识至今,从你第一次救我开始,我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纤长的手指轻轻擦去女子眼窝的泪水,拿掉她已经松散的发髻,长发柔顺如瀑,透着与她刚硬性子完全不同的柔软,看着那粗狂的眉,三皇子的心,没来由的一阵疼痛。 十四岁的女子,本该在家绣花待嫁,可她却浑身伤痕。 叹息一声,他抱起沉睡的东方辞,往山洞走去。 昏迷中的东方辞似乎感觉到了温暖,往他身上蹭了蹭,双手却仍旧缩在身前,像是受伤了的猫儿一般。 “爹爹,娘亲……” 怀中女子蹙眉呢喃,受伤的手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领,声音中的迷惘与渴慕令他的心猛地揪起。 “你这般性情大变,是因为你的爹娘吗?” 将东方辞放在柔软的茅草上,三皇子替她把脉,他并不精通医术,用内力感受她的脉息并无妨碍这才放下心来,郁闷地看着她。 蹙起的眉与略扭曲的小脸,不知梦里是什么不好的故事。 轻轻挑去东方辞额头一缕碎发,轻轻的吻落在她眉心。 “嘶……”弯腰的同时,只觉背上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昨日落崖,看着她坠落,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自己的身体垫在她身下。 剧烈的撞击在碎石上,又为了保护她,滚过尖锐棱角的石坡,若不是他内力深厚,怕是早已吐血而亡。 他艰难的脱掉上衣,身前的刀疤和身后青紫凹凸的鼓包,将他健美的身材搞的一塌糊涂。 除了一张脸,他相信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肉了。 还好,他的伤都没有见血。 没有了衣服的摩擦,身上的疼痛略略减少了些。 唯一一瓶金创药是从苗槑哪儿要来的,效果奇佳,隔着衣服,看着东方辞满身伤痕,他毫不犹豫的为她抹上。 正涂着,东方辞却陡然睁开了眼睛,目光警惕。 “你想干什么?”她语气森冷不带丝毫感情。 男人光着膀子敞胸露怀,双手又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抚摸,这一幕让她很难不想歪。 只是男人胸前那再次渗血的刀疤,刺痛了她的眼,转念想到这伤的由来,她眸色骤然冰冷含霜。 三皇子平静的瞥了她一眼,大有你管我想干什么的意思。 继续扒开东方辞的衣服,轻柔温凉的指腹在她身上细小伤口处轻轻摩挲,生怕弄疼了她。 可东方辞现在的身体已经很难感受到疼痛,因为全身都在疼痛。 因此,反倒觉得男人是在吃她豆腐。 如今她这暂时无法动弹的身体,纵然想反抗也是有心无力,识时务者为俊杰,纵然他做了什么出格的,她也感觉不到,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罢。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颗真心喂了狗 “算了,随你吧。”说罢,她闭上眼睛,心灰意冷。 暗暗运起内力恢复体力。 酒后,她跳下悬崖,本是计划好要下来寻找父母踪迹的,却没想到被三皇子横插一杠落得个坠落悬崖的下场。 “随我?若真随我,那我便要了你的身子,让你彻底成为我的女人。”男人的话带着威胁与讥讽:“可惜你还小,这身板太平庸,又黑又硬又没手感,本王忍不下心做出如此禽兽的事。” 东方辞充耳不闻,耐心修炼。 “本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的女人,连肌肤都是黑色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等本王有空,再去一趟雷州府,届时与你一起,并肩片履不覆,躺在沙滩上晒晒,定然要晒得跟你一样黑,这样才配得上你,小辞儿你说是吧。” 东方辞继续忍耐。 “虽然本王以前不喜欢你,但是本王的身子你也看过了,你的……” 东方辞倏然睁开眼睛,瞪他:“闭嘴。” 三皇子笑了笑:“你的身子本王虽然没看过,但是同床共枕一年有余,本王必得对你负责的。” “老娘不需要你负责。” 不知为何,看着东方辞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模样,再听东方辞那声老娘,他竟觉得十分熟悉享受。 “你虽不需要本王负责,但你看了本王的身子,你需对本王负责。” 绕口令般的话让东方辞蹙眉,脑海中一团浆糊,深呼吸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理会,当务之急是恢复之后寻找父母踪迹。 偏偏三皇子经历重重打击之后对其又爱又恨又怜惜,堂堂皇子在外如冰山巍峨,在东方辞面前,褪去了一身的骄傲,化身话痨,誓要用一颗真心与三寸不烂之舌,问出前因后果。 “纵然你没有女人模样,但本王也不嫌弃你,等离开这里,本王就禀报父皇,让他给我们赐婚。” 眉宇间带着狡黠与阴谋,这话中已经有了威胁的意思。 仿佛再说,你若不同意,我就戳破你的身份,强行娶了你。 东方辞顶住压力,依旧不言。 “小辞儿你不厚道,方才听你呼唤爹娘,岳父大人无双国士谁人不知,可岳母大人的名讳却无人知晓,这里……传闻曾经是李家大小姐李玉菡的落崖之处,难不成岳母大人跟李家大小姐有什么牵扯吗?” 无意识的说罢,男人游走在东方辞身上各处伤口上的手指陡然一僵。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诧异看上眉头紧锁的东方辞,声音陡然拔高:“你娘就是李玉菡?” 东方辞寒芒厉射而出,眼中被疯狂和仇恨晕染,原本就压抑了许久的烦躁与怒火终于忍不住喷薄而出:“你不配直呼这个名字。” 仇人的儿子,换出她心中思念多年的名字,不配,他不配。 三皇子震惊的看着她。 “难怪父皇说你跟李大小姐长得像,难怪母后和张贵妃看到你也是见了鬼的模样,难怪你能在李家如鱼得水,难怪……难怪你不信任我。” 如此多的难怪,三皇子后知后觉的说出。 心中懊悔之极,明明东方辞先前已经表现出对母后如此明显的芥蒂,他却没有去查一查东方夫人的身份。 “是啊,你现在知道了,当年你母亲恨毒了我娘亲,现在你要拿我去邀功吗?” 东方辞反唇相讥,长长的睫毛倒影在她脸上,在她脸上投下长长的剪影。 三皇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星辰般的眸子闪动着,胸腔里波涛汹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诚然母后对李玉菡,是恨之入骨的。 “呵呵!”东方辞冷笑。 “你曾问我父母是谁,我没有答你,因为那时你是三皇子,现在想想当时的决定和其正确,若我那时便诚心相交,此刻怕是连尸骨都化成灰了吧。” 终于积蓄了一些力量,东方辞坐起身来,杀人的眼神毫不客气的投射过去。 她自负两世为人,学识不俗又轻功卓绝,比常人更有识人之明,可偏偏只有三皇子,让她看不透。 背叛,轻轻的两个字,却犹如巍巍大山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在你心里本王竟是这样的无耻小人。”三皇子目光悲愤,眸中尽是被冤屈的倔强与沉痛。 “昨日之前我也以为你不是。”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脸颊两侧,将她那本就巴掌大的小脸遮盖的更加精致,乌发如墨,衬托的她的小脸惨白如纸,道道血痕让她如暗夜精灵般黑暗嗜杀。 这话无疑是承认在她心中,三皇子就是无耻小人。 此时此刻,三皇子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喂了狗,他拿起衣服,披在身上,转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缓缓顿住:“母后与李家大小姐的事,我只听说过一些,十六年前李家大小姐坠落悬崖也不是我母亲造成的,你为何不查清真相呢?” 看着男人的背影,东方辞心中冷笑连连。 看来他还不知道四年前父母也曾在此坠落,她的恨也从不是十六年前。 当初她愿意相信他,可结果却是无疾而终,皇后几次责难她都因为三皇子而忍让。 如今实打实的证据攥在手里,他却还在强词夺理。 简直是可笑。 想到这里,她轻笑一声。 这声轻笑宛若毒针一般扎在三皇子心上,他身体一震,走了出去,沉稳的步子,挺拔的背脊,这一刻竟有那么一丝凄凉的味道。 见他离开,东方辞长吁一口气,终于可以安静了。 紧绷的心情微微放松,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只见衣衫还在,衣服破洞处多有白色膏状物体在其上,冰冰凉凉的十分舒适。 他……方才竟是在为她上药? 心猛的一颤,旋即苦笑一声。 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都是错的。 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艰难倒出几粒药丸,塞入口中。 一股温暖的热流汇入四肢百骸,她盘膝而坐,安静修炼。 这药丸是苗槑为她做的,能缓解饮酒之后的剧痛感,先前起身忘记有这东西,现在才终于想起来此药。 “噗……”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衣襟。 东方辞擦了擦嘴角。 许是前一次饮酒,体内同心蛊对酒产生了极强的抗性,才会初时平静,而后蓄力猛扑的结果。 酒意散发出来之后,全身舒坦之下她又昏迷过去。 凌云霄听到里面的动静,走了进来,瞧见浑身染血的东方辞,顿时慌忙跑到东方辞身旁。 只见她脸色晕红,经脉紊乱却异常磅礴汹涌,不知该如何抑制,陡然想起曾见苗槑做过红色药丸,在东方辞身上一阵翻找之后,拿出一粒,喂她服下。 直到她气息平稳,三皇子这才松了口气。 目光落在东方辞破碎的袖中团着的一打泛黄白纸,好奇之下打开,目光落下的瞬间震惊到了极致。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 “竟然是这样……”三皇子放下泛黄白纸,重新将之折叠好塞入东方辞袖中。 就像是从来没有看到过一般。 然而,当他再抬头看向东方辞的时候,东方辞身上的变化再次震惊了他。 凤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惊讶,他拿起东方辞的手,看着那渐渐变色的肌肤,由原来的健康小麦色,缓缓变的雪白,纵然身上道道血痕,被尘土风沙遮盖了本身的光泽,却仍不减莹润如雪。 羊脂玉般的冰凉润泽。 白皙的小脸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除了那浓黑的粗眉略显扎眼,她的姿容竟是那般绝色倾城。 只是变了肤色,却如脱胎换骨一般。 身前浴血的绝色,三皇子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 坚毅的眸中晕染着深深的痛苦与失落,良久,他长长一叹,愁思依旧郁结。 “你用尽心机,是来报仇的,九岁……这是你九岁便设定好的复仇之路吗?” 没有人回答他。 “遇到了我,究竟是你的幸还是不幸呢?”自言自语罢,他苦涩摇头:“你也只是把我当兄弟罢了。” 从未在东方辞身上感受到对他的爱意,两个人一年相处,只是兄弟之情罢了。 他原本喜欢的无名也变得异常陌生。 对于东方辞,他能毫不犹豫的跳崖寻她,甚至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她,可他却分不清是爱情还是友情。 知道了东方辞恨他的真相,他发现他愈发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那最开始令他怦然心动的,还是无名,可现在,时刻牵动他心的乃是东方辞。 或者他真如无名说的那般无耻吗? 当东方辞再次醒来,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双手裹着布条,她坐起身来,心道,不愧是苗槑,做的药当真是神乎其神。 洞中无人,四周也无人。 她不想知道凌云霄去了哪里,先前她说那番重话,为的就是逼迫他离开。 火堆旁树枝上插着一只烤熟的兔子。 不用看也知道是三皇子留下的,她倔强的转开脸,拒不接受这等嗟来之食和那人留的好处,可肚子偏偏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咕噜咕噜。”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饶是她服了药也抵挡腹中的饥饿,五脏六腑也都软得一塌糊涂,拼命想得到能量。 终是抵挡不住铺天盖地袭来的饥饿感,她拿起兔肉,啃了起来。 长发披散,衣衫破烂,乳白的书生袍上鲜血与草汁混合,泥土与砂砾磨损,早已没有了本来面貌,远远看去倒像是个乞丐。 狼狈啃兔肉的她,更像是小乞丐了。 沟壑对面一株枣树下,凌云霄勾唇看着她,眸中却闪烁着难以描述的暗沉与苦涩。 火堆旁不知用什么叶子折叠成一个奇形怪状的器皿,里面放着满满的清水。 东方辞口渴之下,直接饮了。 从前一起风餐露宿时,饮食等物都是他准备的,如今,重新温故她的心情却没有之前那么轻松自在。 重新回到尸堆旁,东方辞这次仔仔细细的检查尸骨。 有风霜十几年的,有新骨三四年的,还有一些最近的兽骨,这些人骨都是男人,健壮的男人,有的头上甚至还带着头盔,四散的兵器与枯骨糅杂。 几乎翻遍了所有枯骨,都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线索。 突然她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我在想什么,父母既然十六年前在这里死不了,四年前就更不会,我应该找离开的路线。” 想通了这节,郁结于心的石头终于缓缓落下。 “对,还活着。” 父亲母亲曾教导她要活着,那么,他们也会努力活着。 站起身来,目光四顾,沟壑丛生,群山环翠,四面皆是一眼望不到顶陡峭山峰,远处倒是有缓坡树丛,纵然八方无路,她相信父母也会开辟出一条路来。 平静的踩在尸骨上,这些……都是曾经追杀父母对人,她并不觉得如何得罪,只是心下悲凉。 突然瞧见不远处竖直嶙峋石壁上,坑坑洼洼像是刀削斧凿过一般,有一片地方十分光滑,可那光滑处却刻着几个粗糙的字。 东方辞连忙走过去,仔细观察。 那石上的字十分潦草凌乱,乃是用剑或者刀等随心雕刻,且年代久远有些模糊不清。 若不是东方辞心思无定,意念神游中注意到这里,怕是会忽略这些胡乱刻画。 “东方晚秋……李玉菡……” 隐隐约约能分辨出这几个字,可字迹太旧,至少有十年以上的风霜。 东方辞黯然寥落。 字迹落笔无力,手笔轻挑,通过字,东方辞能想象到母亲手握长剑,浑身伤痕却依然带笑刻字的情形,那必是苦中作乐,心酸与幸福交加吧。 想了想,她捡起地上已经绣成废铁的长刀。 “唰唰唰”几声,在两个名字中间,画了一个心,又在两人名字之下,落上自己的名字。 一家三口,就要整整齐齐。 顺着石壁往前走,没有脚印,没有痕迹,无法猜测两人踪迹,她扶着墙,却觉得墙面异样的温暖。 漫无目的的寻找半日,直到深夜,只见走兽爪印凌乱驳杂。 三皇子一直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东方辞也只当没看到。 夜晚,东方辞啃了一口不知名的红色果子,像是海棠又像是苹果,甜甜的十分爽口,便当做晚饭。 躺在高高树枝上,长发垂坠飘散,浓郁草青树叶的清新在鼻尖萦绕,丝毫不被沟壑中那枯骨影响,东方辞痴痴望着树叶缝隙间那轮明月。 可惜重重迷雾隔绝,月光格外朦胧。 凌云霄坐在树下,捡了一堆柴,一边看着她,一边看着野鸡和兔子,一言不发。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哎……”长叹一声,东方辞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意识朦胧中,她似乎感觉到嘴唇有些湿润,周身冰冷的身体骤然温暖,山风阴冷,可她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只是这份温暖中,又有点点凉意。 似乎一双温暖的手,在她身上轻轻抚摸,一瞬间仿佛回到母亲的怀抱。 手被人轻轻抬起,仔细端详,手心里传来阵阵针刺般的疼痛,东方辞瑟缩了一下。 脸往那温暖之处拱了拱,这才安心睡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过就是跳个崖 整整三日的寻找,依旧是一无所获,然而,在这疲惫的寻找中,东方辞却已经想通了。 不管现在听到怎样的消息,她的仇,总是要先报的。 因此她不能在这里颓废。 站在断崖下,东方辞抬头望着隐约可见延伸出来的巨石,思索着如何上去。 三皇子站在她身后,眸色沉冷的看着她的背影,仿佛游魂一般,就这样飘荡着。 见东方辞脸上终于没有那令他心碎的悲伤。 他的心底也轻松一些:“东方辞,你想上去吗?” 东方辞不理会,她承认这些天的冷战实在是小儿科,她虽生气,却也是在奈何不得后者。 于是,只能无视。 这些天,每次睡着之后醒来就会换一个温暖的地方,晚上总是会有旖旎的梦,他一言不发的照顾她饮食,忍受她的横眉冷对,那一副要赎罪的样子,东方辞只觉心中堵得慌。 三日相处,也是该分道扬镳了。 良久她道:“上去之后,就是敌人了,皇甫赟你若聪明,现在杀了我,趁无名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趁我无还手之力,趁局势还没有乱,杀了我,一了百了。” “你明知我心思,何苦用无名来噎我。”三皇子面无表情,俊美的眸子里尽是苦涩。 东方辞笑道:“呵呵,我从不知你心思,皇甫赟,你又何苦在我面前装惨,你背叛了五名又背叛了我,你我之间从来只有血海深仇。” 冰冷的锐利的目光不夹杂丝毫感情,狸猫般的小脸上虽然笑着,却比冰霜还要冷厉。 “一年扶持,在你心里只有血海深仇了吗,而且我何曾背叛?”三皇子声音凝练,仿佛玉石交错,铿锵有力。 “端午时节你爱无名爱的火热,如今无名就在你眼前你却不曾真心对她,如今你对我这个兄弟出手,直言真心衷肠,你将我至于何地,又将无名至于何地?” 三皇子默然无语,薄唇微抿成一条线,红润的唇青白一片。 他若能看清自己的心,又何必在此蹉跎。 话锋一转,东方辞又道“十六年前你还小,我父母的事不怪你,可你不该骗我,就算是亲兄弟也会离心的,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轻信于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皇甫赟,我现在之所以还能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不是因为从前的兄弟情义,而是因为孔立,不管我们如何,孔立始终是个人才,请你不要伤害他。” 说罢,她又笑了笑,笑容空灵而又寂寥:“这世上的事,并不是是非黑白分明的,血海深仇也不是道个歉便能解开的,无论如何,缘分已尽,不如飒然离开,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又何必执着。” “你这话,似乎只将我当成兄弟,本王那些爱慕的言语,你竟半点没放在心上,东方辞,你是真的无心,还是故意说伤人的话赶走本王?”他不明白什么背叛不背叛,他在意东方辞是否有他。 三皇子的目光锐利,像是要将东方辞看穿。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东方辞挑眉,笑容中满是嘲讽。 “你……”三皇子上前一步。 东方辞傲然抬起下巴,目光凌厉,眼角余光阻挡了三皇子的步子。 界限始终都是要划清的,一直沉默着不说也不是办法,他不曾伤害过父亲母亲,她可以不杀他报仇,却要划清界限。 想到这里,东方辞心中一阵抽疼,都这一个时候了,她还在为他开脱。 女人心啊! 三皇子对上她冰冷的眸子,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东方辞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重重树影中,口中发苦。 “砰!”的一声巨响,一个麻袋从高处重重坠落。 东方辞乍然退后两步。 身子方才站稳,便见一个一身红衣的微胖男人从麻袋上站起身来,一边左右看着,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衣服,看到东方辞的瞬间那人微微一愣,而后大喜。 “状元公?你没死?” 东方辞点点头,看着高公公那布满灰尘的脸,心中又惊又喜,却又狐疑问:“没死成,高公公你怎么下来了?” 高瑜长吁一口气,欢喜之余诧异打量东方辞浑身上下,良久道:“你怎么这副模样?” “什么?” “你的脸变白了。”高公公警惕的抬头看了看上面,又快速说道:“皇上听说你跳崖,派人在此装了云梯,并让我先下来探探底,幸好是我下来,你快将头发束起来,不然你这副模样,定会被一眼认出女儿身。” 东方辞有些茫然,抓了抓毛楞楞的头发:“变白了?” 高公公默默拿出铜镜。 东方辞看着镜中自己的装扮,头发散乱,毕竟三天没有洗头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柔顺,而她的脸,白皙透润,她顿时大惊:“怎么会这样?” 双手裹着伤,她一直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肤色,没想到竟然恢复了雪白。 “难道是药力失效了?”东方辞摸出瓶子,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药,发现少了一颗这才放下心来。 立刻又服了另外的一颗药,在高瑜惊诧注视下,肤色继续恢复小麦般暗沉。 “这是……” “苗槑做的药,改变肤色的,寻常人看不出来。”东方辞笑着晃晃瓶子。 “不伤身吧。”高瑜担忧。 “无碍,听说是从什么虫子身上烧练出来的,没什么大的用处,却能补气养身,唯一的弊病就是肤色变暗,正好适合我。”说着,东方辞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问道:“高伯伯,京中局势如何?” 高瑜摇摇头,看着东方辞长长一叹。 面上尽是怒其不争。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是二皇子一派……”东方辞紧张。 高瑜继续摇头,看着她满身的伤,不由叹息道:“辞儿,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定要跳崖呢,若你父母知道你今日所做,怕是要被吓死了。” 东方辞神色黯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三皇子的背叛刺激,又加上看到些蛛丝马迹异想天开下来寻找父母踪迹,僵硬一笑,将所有心事都压下。 “就是想来看看。” 高瑜一脸不信,知道她是不想说,便也不多问。 将腰间的绳子解下给她,边忙碌边道:“先随我上去吧,因为你,整个京师风云变幻,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啊?我不过就是跳个崖……”微一感慨,却对上高公公那没好气的眼神,她连忙闭嘴。 第二百三十章 为何来这里跳崖 当高公公微胖的身子一手拉着绳索,一手拉着东方辞的肩膀,就这么将她提溜起来,双脚点在石壁上飞速上升的时候,东方辞便明白为什么第一个下来的是高公公。 武功高强,内功卓绝,整个皇宫内怕是没有几个能与他相比。 同时他也是皇帝最信任的。 看着下方越来越朦胧的沟壑,东方辞长叹一声,突然想起三皇子转身离开的瞬间似有什么没有说,紧接着她便听到一声巨响。 难道他是听到有人下来,为了避嫌才会离开吗? 微微有些感动,可也仅仅是感动而已,心中更大的是浓浓的悲伤。 “状元公,稳住心神。”耳旁高公公声音陡然响起。 东方辞连忙屏气凝神。 而后身体突然上升,瞬间便跳上了悬崖之上。 东方辞面对悬崖,有些惊讶的拍了拍胸口。 高公公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为他拿掉了身上的绳索。 看着悬崖下一片白雾弥漫,东方辞摆摆手,永别了,我的爱人。 方才转身,便看到皇帝等一众人正在看着她,东方辞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确定已经束起男子发髻,这才放下心来。 长吁一口气,东方辞虚弱走过去跪下,“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帝关切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看她狼狈不堪,脸上手上尽是细碎伤痕,眼底一震心疼。 “活着就好。”皇帝点点头,目光却又陡然一寒,拔高声音问道:“为何来这里跳崖?” 东方辞依旧跪着,感受着身后阴森冰冷的凉风,她笑道:“不为什么,听说这里曾经有一对儿跳崖的情人,便也想来试试,让天荡山的英灵试探一番,我的情能否在这里得到认可。” “这说法倒是新奇”皇帝挑眉问:“那你得到认可了吗?” 东方辞耸耸肩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弧度道:“微臣还活着不是吗?说明我的情,已经得到了上天的认可,我对蓁蓁的心,至死不渝。” 说着她看向人群之后,秀美的眸子哭成泪人美妙容颜,朝她招了招手。 蓁蓁再也不顾什么礼仪规矩,当着皇上的面失礼地跑到东方辞面前,乳燕投林般扑进东方辞怀中,两人双双跪着,张蓁蓁眼中泪水盈盈。 东方辞险些被她的冲击栽倒,拍着她的后背,眸中也是热泪盈眶:“好了,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呜呜呜!”张蓁蓁依旧无法抑制心中的悲伤与激动,交杂在一起的莫名情愫。 “我离开这几天,有没有人为难你?放心吧,你未婚夫我不是断袖,谁都不能用这个理由来恶心你。”她揉了揉张蓁蓁柔软乌发,一时间感慨万分。 张蓁蓁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人为难你,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或者,公子下次不要丢下我。” 怀中女子泪眼朦胧,坚定的眸子在这一刻春风化雨般软化,眼底深深的顾忌与担忧和东方辞这些天的惶惑多么一直。 她虽知道东方辞是女子,可她还是离不开她,心中担忧无法割舍,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或者是亲情。 “若有下次,蓁蓁陪你一起死。”坚决的目光看着东方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这么多天焦急等待的痛苦。 “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东方辞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柔声说着,声音沙哑,令人动容。 唯一的软座上,皇帝也湿了眼睛。 这一刻,无论是禁军还是围观百姓,都看着相拥的一对璧人,泪眼朦胧。 皇帝压在心中盘旋多日的怀疑。 两人的感情真挚,绝不是作假,东方辞定然不是断袖。 “你们两个起来吧,大庭广众之下哭啼啼,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淡然而毫无感情。 东方辞扶着张蓁蓁站起身来,却没有松开她的手,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 皇帝目光停留在两人相互搀扶着的手上,眼神闪烁,却没有再让两人分开。 “随你跳崖的男人是谁?” 东方辞身体一震,看向悬崖,满脸哀伤:“他曾是我的朋友,收我一点恩惠,为了报恩救我,已经死了,死在了悬崖下枯骨中。” 一句话,道不尽坎坷曲折。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皇帝继续问。 东方辞摇摇头,一脸恍惚:“或许是命好吧,下面有些果子和小动物。” 张蓁蓁擦了擦眼泪,看着东方辞发白的嘴唇,唇上因为干渴而翘起的皮,僵硬而沧桑。 “多谢皇上和高公公出手相救,如若不然,微臣纵使没有摔死,怕也很难出来,微臣日后一定肝脑涂地,报效家国,只是现在可否让微臣回家休息。”行了个礼,她起身的时候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显然很是嫌弃。 不说她身上什么味道,单是他胸口衣摆处点点血渍红梅,也能想象到,她在悬崖下不好过。 “好,明日一早,进宫一趟,朕要知道详细因果。”这里人多,皇帝也不好在这里问详细经过,同时也心疼东方辞跳崖辛苦,便同意了。 东方辞点点头:“谢皇上。” “坐朕的御撵走吧。”皇帝朝高公公摆摆手, “微臣不敢,还请允准微臣自行下山吧。”她现在已经是祸国殃民的妖精了,若是再用皇帝御撵,身上的污名怕是几辈子都洗不清。 人群散开,堂叔招呼着两个力士扛着椅子,走了过来,看向东方辞的眼神复杂又感慨,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压抑着没有说出口的模样。因此,脸色僵硬且异常难看。 “少爷,到这边来。”堂叔躬身,轻轻说道。 看到他,东方辞才心中生出一点后怕来,回去少不得要被堂叔骂了。 再次朝皇上拱手,东方辞与张蓁蓁转身往堂叔的方向走,“蓁蓁,我带你回家。” 谁知刚走几步,刚离开禁军包围圈,便被人唰的一下,抱住了小腿。 热闹围观的人群中,一直柔软的小手先是抱住她的小腿,而后又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双手死死拽住东方辞的衣袖。 “皇上,状元公欺男霸女,杀人害命,请您为民女做主啊。”骤然响起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响起。 皇帝愕然看向这里,眉头紧蹙。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还我清白 “皇上,状元公以势压人,亲手下毒杀害民女的母亲,至今逍遥法外,若不重处,天理难容啊……”哭成泪人的怨毒眸子盯着东方辞,清秀的小脸上狰狞与阴鸷蔓延,这一切,都掩藏在那委屈的表情下,女子可怜楚楚地频频磕头,惹人怜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墨雪。 经过跳崖,东方辞早已把这件事抛诸脑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后者会这个时候跑到皇帝面前告御状。 万众瞩目,真会挑时间啊。 人总是会同情弱小,无论是百姓还是百官甚至是禁军都朝墨雪投去怜悯的目光。 “杀人偿命,国法处置。”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百姓纷纷举着拳头呐喊。 东方辞皱眉,虽神色淡然,心底里却充斥着杀意。 从她被传出杀人和三皇子的暧昧关系到现在,发酵三日,她经历了大起大落,人生跌宕,刚从低谷爬上来她实在不想再忍受什么流言蜚语。 百姓们对事实真相也早已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因此才会被人轻轻挑拨便如此义愤填膺。 禁军一侧百官之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官员,一身深红色官服在这青山黄土中十分扎眼,只见他缓缓朝皇帝跪下,一脸刚正不阿道:“皇上,微臣听闻新科状元东方辞,嵌入受害者家中下毒杀人何其嚣张,身为书生不清不白,德行不端,不堪状元之位,微臣请求皇上罢免东方辞的官职,并且此人一身狼藉,不配替天择储,请皇上三思啊。” 说罢,他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半天未曾抬起,用实际行动给皇帝压力。 东方辞看着他,这人她曾见过,是刘阁老的门生,曾在御书房门前对自己大肆攻击,她记得此人叫孙淼。 刘阁老自上次她中毒之后便被皇上禁足,怎么,他的学生也终于耐不住性子自己跳出来了? 正思索间,二皇子一派的朝臣们无论官职大小纷纷跪倒在孙淼身后道:“臣附议。”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看现在的情形,此事若不处理,她是无法回家了。 也罢,就全部解决吧。 想到此处,她转身面朝皇帝,双膝跪地直呼冤枉:“陛下,微臣冤枉,此女乃是诬陷,事实如何一审便知,请陛下开堂审案还微臣清白。” “东方辞,这件事容后再审,这里杂乱,不是问案的地方。”皇帝看着天荡山,这里是她心爱之人两次跳崖的地方,怎能允许他人打扰。 东方辞却郑重道:“皇上,民心如水,您觉得若不断出是非黑白,微臣还能做人吗?” 性格坚毅的女子浑身上下透着倔强与不屈,眸中的火焰是来自灵魂和骨子里的高傲。 见她执意如此,皇帝只能允准。 不消片刻,李玉渊身穿官服,让人随意搬来一张桌子,背对断崖茫茫青翠环绕,头顶青天白云,碧海长空,虽不见明镜高悬却也威严赫赫。 惊堂木一敲,满山肃然。 威武声一喊,万物噤声。 皇帝坐在一旁,诸位大臣分别站立两端,李玉渊面色肃重,背心冷汗涔涔,要说这在场之人,只有他和皇帝是坐着的,他怎能不拘谨。 审案刚刚准备开始,便见三皇子脚踏清风而来,俊逸的脸上面无表情,锦袍玉带,风流倜傥,他的目光淡然的飘过东方辞,而后缓缓移到墨雪身上。 短暂的目光交错,东方辞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厮不是在断崖下吗?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想了想她突然醒悟,断崖下他曾问自己想不想上去,应该是找到了出口,可惜自己当时没有明白。 三皇子朝皇帝行了一礼道:“儿子见过父皇,不知父皇召儿子来所为何事?还有这是……” 他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奇怪的看这阵势,迷惑不解。 皇帝诧异抬眸:“发生了什么,你竟不知?” 三皇子摇摇头:“三日前从宫中出来,我便没有出来走动,一直在准备河南府的蝗灾事宜,怎么?难道竟还有人怀疑流言真假不成?” “你站在一旁听着。”皇帝摆摆手,示意他站在一旁。 众人听了三皇子的话更是诧异,原来这事情的另一个主角心怀天下,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雪跪在李玉渊前方不远处,看到三皇子连忙手脚并用爬过来哭诉道:“三殿下,我是墨雪啊,就在四日前,东方辞亲手下毒杀了我母亲,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三皇子像是刚知道似的,大惊问:“什么墨夫人去了?” 东方辞冷笑,好演技,她妈走的时候你不就在现场吗。 “是啊,殿下,我母亲就是被东方辞害死的,当年我们……您一定要为我母亲讨回公道,民女日后做牛做马报答您。”故意的停顿让人误以为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 三皇子蹲下身,眸色冰冷的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一会儿大人审案,你如实说,本王必然为你报仇。” 众人哗然,看三皇子竟然屈尊降贵的蹲下身来与那娇弱女子说话,定然是有情的。 更加相信了墨雪说的话。 同时看向东方辞的目光更加不善。 东方辞则是心中冷笑连连。 “赟儿,你与这女子是何关系?”皇帝沉着脸问。 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东方辞会杀人,更何况去杀一个没什么用的妇人,他在意的,是东方辞的感情。 可如今见儿子与那女人如此亲密,倒让他心中狐疑了。 “他是墨重云的女儿。”三皇子站起身来,只说了这一句话,神色间并没有维护的意思。 “哦……原来是他……” “是的,墨重云曾对儿子有恩,因此他家老幼托我照顾,京师少女失踪案墨雪也在其中,我出手相助,允她在王府中做个丫鬟,后来她母亲病重,便放她回家了,仅此而已。” 皇帝点点头,高公公示意李玉渊可以开始了。 惊堂木再次轻轻拍下,这次却没有威武之声助威。 “墨雪,上次开堂审案,你一口咬定毒是东方辞下的,却没有证据,本官这三天,倒是找到一些证据,你可还坚持之前的报案原因?” 李玉渊严肃的声音直压在墨雪头顶,严厉的眸子里容不得沙子。 墨雪畏畏缩缩的点点头,像是被吓到一般:“是,是东方辞毒害我母亲的。” 百姓们见墨雪可怜楚楚,更是同仇敌忾地看向东方辞:“杀人偿命,严正国法。” “啪!”的一声惊堂木重重落下,现场再次鸦雀无声。 “肃静!”李玉渊语气沉冷,目光威严扫过百姓,从桌子上拿出几张纸,道:“我这有几份口供,还有几个人证,诸位乡亲父老且听且看。”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得已的手段 李玉渊朝皇帝拱了拱手,拿起证据念道:“皇上,这是五日前,墨雪亲自在长笑堂医馆买的砒霜,计量很大说是用来毒耗子的。” 皇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李玉渊望向墨雪:“既是毒耗子的,你家附近便有几个医馆,何必舍近求远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日出门办事,经过医馆正好想起来,便顺便去买了。”墨雪狡辩。 “哦?”李玉渊眸色锐利:“多日前你便将家中所有仆婢遣散,令堂一人重病在家,你为何去如此远的地方,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我……大人,此事与案情无关吧。”墨雪皱眉缄默。 李玉渊笑道:“是无关,那么令堂中风之后,你一不请大夫,二不侍奉身边,反而整日不在家,是何缘故?” “我……我不是不找大夫,只是想找一些好大夫。”墨雪眼神闪躲。 “你在明辉堂大闹一场,指名点姓要苗槑去,可有此事?” “民女听说苗槑曾经治好过一个中风的人,便想请他试试,没想到引狼入室……” “好,本官帮你总结一下,你从三殿下府中回家,令堂的病便加重了,加重之后你不用心照顾,反而遣散家中仆婢以至于家中无人,病情更加严重,导致中风,中风之后你仍不找大夫反而放任令堂生死不管,是否如此?” 这话说的东方辞不由要为他竖大拇指了,不愧是断案高手,句句直戳人心。 这要是在现代法庭上,保证辩驳的对手哑口无言。 百姓更是哗然,风向马上就变了。 “大人,我一个弱女子,家里没有赚钱的营生,孤儿寡母无法生活,只能驱散仆从,没有钱财,民女只能去四处筹钱,这也是筹到了钱才敢去请大夫的啊。”说着她嘤嘤哭泣起来。 百姓顿时又开始心疼她来。 “是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可怜的姑娘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么多东西。” “肃静!”李玉渊沉声喝道,而后他继续道:“传证人。” 片刻之后,一个忠厚老实的五十多岁老人,仆从打扮,一身粗衣,身后跟着一个头发梳着流里流气小辫子的混混,吊儿郎当没规矩的站着。 “墨水,龙力,将你们所知道的说出来。” 忠仆墨水朝墨雪行了一礼,才缓缓道:“小姐回家之后与主母关系不睦,老奴时常劝着,不久便被小姐扫地出门,因实在无处可去,老奴便求小姐容我暂住几日再走,谁料六日前,听到院中主母与小姐吵架,还有砸摔东西的声音,便想去收拾劝着,却没想到主母突然倒下,老奴要去请大夫,却被小姐阻拦,说让我赶快走,她会处理一切,老奴虽不放心,却也不敢违抗小姐的命令,便只能收拾包袱离开。” “他们为何争吵?”李玉渊简洁明了的问。 “是……是因为小姐想嫁给三皇子,主母不同意。” 墨雪脸色陡然一白,指着墨水道:“他骗人,他说的都是假的,他是恨我赶走了他。” “草民说的句句属实,有邻居为证。”墨水连忙解释,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虽然说话笨,却不允许被人污蔑。 东方辞见没完没了,简明扼要问道:“墨水,家中可有老鼠?” 墨水摇摇头:“没有,草民每日都会收拾的很干净,别说老鼠,就是虫蚁也不会爬到屋里。” “你呢?”东方辞看向龙力,她身体摇晃,有些虚弱站立不稳。 皇帝见此,朝高公公招招手道:“给东方爱卿赐座。” 高公公点点头,搬来一个绣凳,坐在一旁。 公堂之上,一个嫌疑犯被皇帝赐座,这等优待又有多少人能享受。 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觉得东方辞机遇得天独厚,羡慕,嫉妒,鄙夷的目光交错纷杂。 龙力啧啧一笑,虽然笑容在这富贵云集的地方有些收敛,可依旧难改流里流气。 “墨小姐让我诬陷新科状元,事成之后,答应给我一百两银子。” 众人哗然。 东方辞替他们问出心中的疑惑:“墨雪,你不是家中无钱吗?” “我不认识他,是你找来污蔑我的,大人,您不要听他胡说,我一个姑娘,怎么会跟他一个混混扯上关系呢。” 龙力拿出一个发簪:“这不是小姐给的信物吗?这么快就忘了?” 墨水:“啊,这正是小姐的发簪,丫鬟翠儿不小心打坏还求我帮她找人修过,这是小姐最喜欢的。” 打脸,实打实的打脸。 墨雪目光怨毒,低头不语 东方辞看向墨雪,她道:“墨雪,综合以上证据,你在明知母亲中风性命不保的情况下,大闹明辉堂要苗槑为令堂医治,并提前买好毒药收买混混,计划如此周密,特意选了我来抵罪,或许就算我不去你便会拿苗槑顶罪吧,难道为了嫁给三皇子,竟能对亲生母亲下手吗?” 东方辞的话针一般刺中她的心,她脸色煞白,尖声厉吼:“不是我,我没做过。” 百姓听了此话,这才觉出不对来,越想越觉得东方辞的推断有道理。 “既没做过,又何必如此心虚。”说罢她朝李玉渊拱拱手,道:“大人,那日去墨家匆忙,苗槑与我并未带砒霜,这一点,后来搜身您都知道。” 李玉渊点头:“没错。” “想必您后来也去明辉堂查问过,墨家事发前七日,明辉堂的砒霜被皇商购走,说是要去河南府毒杀蝗虫,因他要的数量巨大,因此在官府有备案,直到现在明辉堂仍没有砒霜,所以根本无法下毒,是吗?” 李玉渊继续点头:“是的。” “诸位,你们家中可有砒霜?”东方辞看向百姓。 百姓纷纷摇头。 “那是因为,京师所有砒霜都被皇商收购,运往河南府驱逐蝗虫,京师药店里有砒霜的寥寥无几,墨雪,你究竟是为何要跑几家药店特意买来此毒呢?” 不等墨雪反驳,东方辞总结道:“所以,你利用大家的善良之心,利用大家绝不会想到是你亲手给母亲下毒来污蔑我,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说道这里,东方辞的声音夹杂着内力,激荡的内力在墨雪灵魂中冲撞。 “没有,我没有目的,是你下毒的。”她泪水连连,拼命摇头赶走心中被看穿的惊慌,仍旧坚持是东方辞做的。 “我记得你母亲死之前,看着你眼神那样慈爱,那么悲悯,怜惜,最多的是沉痛,墨雪,你母亲的尸体还在中堂,听说你连看都不去看你一眼,你怕什么,你怕令堂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你丑陋的嘴脸吗?还是你怕令堂的责备?你梦里可曾梦到她,梦中她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你,粗粝的手指抚摸着你的脸颊,嘶哑的声音在你耳旁轻轻呢喃,她说……为什么要杀我……” 最后一句话,东方辞用上了墨夫人的语气和口音。 她知道,她的怀疑虽然最真实,可却没有直接的证据,墨雪若不承认,罪名会永远模糊在她身上,所以她不得已只能用些手段。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幽怨阴沉的声音,只有墨夫人五六分像,却令墨雪惊恐瞪大眼睛,如见鬼厉般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学着墨夫人的神情,慈爱一笑:“雪儿……” “啊!你别过来,你走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你死的,娘亲,你别纠缠女儿了,原谅我……呜呜呜……”娇小的女孩儿双手捂着耳朵,身体蜷缩在一起,筛糠般的颤抖。 瞬间,风声骤停,满山寂静。 第二百三十三章 门旮旯里拉屎天会亮 众人脸色齐变,谁都没有想到,那柔弱可怜的女子竟然真的亲手杀了她自己的母亲。 若是不亲耳听到,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 皇帝站起身来,看死人一般看着墨雪:“我大盛朝以孝道治天下,断没有如此不孝之人,禽兽不如,李爱卿你处置吧。” 东方辞闭了嘴,一身破裂的衣服终究还是难掩风华。 李玉渊行了一礼点头看向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墨雪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本官如实宣判,不孝犯上,谋杀血亲属十恶不赦,当处极刑。” 他又看向东方辞,欣慰一笑道:“东方辞被嫁祸,幸而得以查明真相,无罪释放。” 百姓纷纷议论。 “墨雪为什么要嫁祸状元公啊。” “难道真是因为东方辞喜欢三皇子。” “三皇子至始至终都没有看状元公,难道是状元公单相思?” “奇怪,三皇子不是该护着墨雪姑娘吗。” 许是东方辞方才的声音和表情给墨雪带来的恐惧与震撼太大了,以至于她现在都没有醒过神来,沉浸在恐惧之中。 听着耳边的议论,东方辞眉头蹙起。 杀人罪名是解决了,可这断袖之名却还在。 她抬眼看了一眼李玉渊,递了个眼色。 李玉渊顺着她的目光看看百姓又看看墨雪,明悟了什么,他猛拍惊堂木。 这一声乍然骤响,百姓顿时安静,就连放下心来的皇帝也被吓了一跳,陡然挑眉看向李玉渊。 “墨雪,杀害血亲实在骇人听闻,你为何要如此,又为何要嫁祸东方辞?”李玉渊问出所有百姓心中疑惑。 墨雪在听到惊堂木巨响之后,身体陡然一震,这收摄心神的惊堂木瞬间将她从恐惧里拉回现实。 突然意识到方才她说了什么,不由面色巨变。 “没,我……不是我……”她语无伦次,仿佛要解释许多,却不知从何开口。 事到如今她已经无法自圆其说。 众人见她神情,不由替她惋惜,小姑娘太歹毒了。 良久,她突然抬头看向李玉渊质问:“大人,明明我才是苦主,你为何要审我而不审东方辞,她的嫌疑才是最大的,你们……官官相护,你们欺负弱小……” 看着墨雪竟还想用装柔弱这一招,获取同情,李玉渊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 “自古犯人是不会主动认罪的,而本官就是查明真相之人,本官先查的便是他,正是因为查不出证据,才会先从毒药开始,没想到查到了你的马脚,姑娘,本官告诉你一句话,虽然难听却是真理,门旮旯里拉屎天会亮,真相终会大白于天下。” 这句话,李玉渊不是解释给墨雪的,而是解释给百姓的。 众人点头,对李玉渊的尊敬又上升几个档次。 墨雪脸色煞白,她看着气度凌云的东方辞,承认自己输了。 李玉渊凝视着她:“所以,你现在可以说为什么要嫁祸东方辞了吗?” 墨雪却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求助的看向孙淼。 孙淼眼睛一眯,眸中尽是威胁之色。 墨雪身体一震,雪白的小脸中是一片死灰的忌惮。 这一幕东方辞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虽然三天前她没有任何证据,却也隐约能猜出幕后之人,定然是二皇子一派。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见墨雪神色躲闪,李玉渊沉声道:“你若再说出东方辞与三殿下的污言秽语,本官不介意大庭广众之下开设刑堂,等你吐露真言。” “明明大家都相信了,为什么你不信?”墨雪满脸哀伤:“民女亲眼看到东方辞沉三殿下酒醉深情抚摸他的脸,还……还扇三殿下两掌,他们怎么会没特殊关系。”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 皇帝诧异看向三皇子:“老三,此言当真?” 三皇子苦笑,“父皇,您什么时候见我醉过酒,再者您儿子是随意让人揉捏的吗?” 众人更是连连点头,不说别的,单是三皇子年幼时的凶名便人尽皆知,直到现在,他虽无实权可却也没有人敢挑衅与他。 三皇子心计智慧与武功,都是京师数一数二的。 曾经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东方辞抬眸,看向三皇子的眸中尽是挑衅与傲然:“原来三殿下喝醉过酒,可惜,下官无缘一见殿下撒酒疯的风采。” 三皇子平静看过去,东方辞也平静回视,两人眼神碰触,令人感觉无比陌生。 三皇子与东方辞,同时澄清了这句话。 众人信以为真。 往往越真实的话越无人相信,一个小小六品朝臣,有何胆量去掌掴皇子的脸,就算两人有暧昧关系,量东方辞也不敢。 何况还是从小被皇帝宠溺到大的魔王三皇子的脸。 众人连连摇头,看向墨雪的眼神,质疑,鄙夷,嫌恶,睁眼说瞎话何其可恶,更何况正主还在这儿,也亏她胆子大。 墨雪冷哼:“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凭什么不信。” “啪”李玉渊拍响惊堂木,“墨雪,皇上面前,不可胡言乱语,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不说出实情大刑伺候。” 说着,朝衙役招招手,衙役们果然抬出一套复杂的刑具来。 铁链,皮鞭,炭火,夹手,老虎凳……一应俱全。 这等刑具,东方辞虽然没有见过,可却在电视上看到过不少,能将这些搬来这里,可见李玉渊的先见之明,让东方辞由衷佩服。 从东方辞吩咐堂叔将收集来的人证物证交给李玉渊的时候,她就知道,今日这事,已经了解。 李玉渊审案细腻,虽不是快刀斩乱麻,却润物细无声。 因为有了他前面复杂的问案,给了众人恒量的标准和依据,因此,在东方辞结论墨雪杀害亲生母亲的时候,众人才理所当然的接受。 墨雪战战兢兢的看着刑具,一想到她会在三皇子面前丑态百出,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 于是,她“唰”的指向孙淼,大声道:“大人,民女冤枉,是孙淼威胁我的。” 东方辞冷笑,墨雪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忠心,只是一套刑具,便令她倒戈相向,二皇子一派还真是黔驴技穷,亏张贵妃还在拼命拉拢自己,一个阵营,两方做派,若此时张贵妃在这里,定然会直呼孙淼猪队友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想带走她? 孙淼脸色扭曲,在皇帝等人的目光注视下,脸色惨白,慌忙跪地。 “皇上,微臣没有,虽然微臣可怜墨雪遭遇,却没有指挥她做什么事。”孙淼故作平静,可眼中的那抹惊慌,没有逃出东方辞的眼睛。 “民女没有说谎,民女从三皇子府中回家之后,家中确实没有钱支撑母亲的医药,于是经人介绍只能去借印子钱,孙大人便是民女的债主,但他借钱之后立刻逼迫民女还钱,若是民女不还便威胁将民女卖入暗门子,终生不得见天日,民女实在是无法忍受孙大人逼迫,才会将罪名推到状元公身上。” 墨雪委屈哭泣,清丽的小脸上尽是仇恨与被驱使的不甘。 李玉渊眉头紧皱,铁面无私的脸上怒气磅礴,东方辞是他李家庇护的人,却有人想方设法的陷害她,这是明显打李家的脸。 惊堂木陡然拍响,这次声音无比巨大与震撼:“这么说,你下毒杀害自己的母亲,是孙淼命令的?” 虽然官位之上,李玉渊与孙淼同是四品,然孙淼毕竟在中枢,乃是内阁众臣,比李玉渊要高一阶。 然公堂之上,任何有嫌疑之人,李玉渊身为府尹,审案长官,他可以直呼任何人的名字。 孙淼摇头:“贱民胡说。” 墨雪被“贱民”二字激发了满腔恨意与怨气,本该纤弱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柔和,阴沉怨毒的令人侧目。 “母亲不是民女下毒的,是他的人,孙大人的贴身护卫,孙泽,他直接给母亲喂毒,民女亲眼所见。”说道这里她哽咽哭泣起来:“若不是民女被控制,纵死也不会任由孙泽伤害母亲的。” 她哭的无助又幽怨。 前后两套说辞却奇迹的形成因果。 在众人面前,她再次成了苦主,留下一个孤女艰难,穷困潦倒,险些被逼良为娼的悲惨印象。 东方辞质问孙淼:“孙大人,你为何要针对下官?” 孙淼淡淡扫了一眼,眼底的恨意如江水澎湃。 若不是你,老师怎会被禁足。 “本官没有,本官也不怕小人构陷。”他依旧是傲然而立,胸有成竹的浑然不惧。 仿佛被人污蔑而卓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噗通。”一声,树梢间一声响动,而后三山手中拎着一个软趴趴的黑衣人,重重投掷在地上。 三皇子淡淡道:“孙淼,你是否诬陷她,你的人就在,很容易说清楚,这东方辞是太子的人,你若真做了小人之举,太子绝不会放过你。” 这话是提点众人,孙淼身为二皇子一派对太子党的东方辞动手,有目标有动机,合情合理。 孙泽被三山投掷在地,浑身无力被封了穴道,虽神志清明却全身酸软。 墨雪见此,连忙扑上来,拳脚相加疯狂的打在孙泽身上,边打边哭:“是你,是你害死我娘亲的,你把娘亲还给我。” 李玉渊只能再拍惊堂木,皱眉喝止道:“公堂之上岂容你撒泼,来人,把她叉起来。” 说罢他又看向孙泽,缓声道:“孙泽,你出身禁军,本是身份尊贵前途无量,切记皇上面前不容说谎,想想你的父母家人,若你欺君,全家不保。” 孙泽看向孙淼,面色沉重坚毅,不为所动。 李玉渊又道:“虽事发突然,但任何罪行都会被查出,本官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以本官的手段自然能查出真相,你现在不招,等本官查出真相之后,你便是欺君之罪,后果可是你能承担的吗?” 孙泽忌惮看向李玉渊,后者断案高手的名声实在显赫,百分百断案的准确率,瞬间冲破了孙泽的心理防线。 可他又不敢背叛孙淼,于是紧咬后槽牙,瞬间七窍流血而死。 如此场面,更加断定了事有蹊跷。 皇帝猛地拍下太师椅扶手,怒喝:“孙淼,你太让朕失望了。” “微臣有罪,微臣也是看不过东方辞嚣张的行径,只是让墨雪想办法离间东方辞与太子和三皇子只见的情谊,并没有指使她下毒,还请皇上明察。” 孙泽的死,他脱不了干系只能承认,然他认了党争,却不承认杀人。 “乱糟糟的没完没了,高瑜,传朕旨意,孙淼枉读圣贤书,交与府尹衙门革职查办,一律治罪。”皇帝话音落,孙淼浑身无力,狼狈跪在地上失魂落魄。 “李爱卿,朕没时间查什么真相,如此一笔糊涂账,左右不是孙淼,便是那心狠毒辣的民女,你看着定罪吧。” “微臣遵旨。” 继刘老被禁足之外,他的得力助手孙淼也随之倒台,李玉渊的判决很快下来,流放三千里到北疆服苦役,罪名逼迫母女相残,其心可诛。 这样的结果,东方辞很满意。 然而正要给墨雪定罪,三皇子却陡然开口请奏皇帝道:“父皇,墨雪姑娘也是被人威胁,虽然有错,却罪不至死,其父对儿子有恩,还请父皇允准将墨雪交由儿子处理。” 东方辞心中莫名一沉。 “你想带走她?”皇帝挑眉,这儿子就是太重情义。 三皇子漆黑眸子里尽是坚定之色,郑重点头:“求父皇允准。” 一旁早已心如死灰的墨雪,心中陡然一喜,恍惚间只觉重获新生。 “准你留她一条命,切不可轻饶了她。”皇帝揉了揉太阳穴,看墨雪的眼神无比厌恶。 “是。”三皇子感激行礼。 “好了,朕累了,都散了吧。”皇帝疲累的脸上尽是心力交瘁。 他扫了东方辞一眼,长叹一声微微摇头。 之所以留到现在,不过是想看看东方辞对三皇子的态度,后者却始终淡然随意,虽一身鲜血浸染,却依旧波澜不惊,让他看不出她的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东方辞难道真的没有断袖的可能吗。 就在这时,陡然听到拔剑而出的声音,森冷剑光闪过,持剑之人浑身杀气弥漫。 “状元公!” “东方辞……” “天啊……” 无数双眼睛看着东方辞手持长剑,剑尖直直皇帝身侧三皇子所在。 “唰唰唰”禁军众人纷纷拔剑。 从不同的角度看,不少人以为东方辞要行刺皇帝。 百官百姓更是张大了嘴,满脸震惊。 被东方辞夺了剑的禁军则是满脸羞愧。 “东方辞,切莫冲动,本官已经还你清白,放下剑!”李玉渊心跳如鼓,担忧之下想去夺东方辞手中的剑。 这几天李家乱套皆是因为她,虽不知她用什么方法蛊惑了母亲,可她若出事,卧病在床的母亲怕是伤心欲绝。 第二百三十五章 撒血挑战 东方辞却屹然站立,单薄的身体仿佛被天荡山的风一刮便能卷走似的,眼神却格外锐利清澈。 她持剑缓缓往前移动。 目光锋利如刀看着面色沉冷的三皇子,直到长剑抵在他胸口。 “东方辞,你疯了吗?”李玉渊忙从桌后出来,连忙阻止。 东方辞充耳不闻:“三殿下,虽然此事与你无关,但终究因你而起,平日里你是皇子在下不敢冒犯,但听说三殿下曾闯荡江湖也算半个江湖人,不如我们就依着江湖规矩,一决胜负如何?” 李玉渊抓着东方辞肩头的手微微顿了顿,口中阵阵发苦,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 东方辞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李大人无需拦我,在下虽然出身微贱,却终是十年寒窗苦读,书生傲骨不容轻贱,如若不然,终其一生……我意难平!” 李玉渊摇摇头,“随你吧,本官也不过是惜才而已,你存心寻死,我能奈何?” 说罢,一甩袖子站在一旁,并不走远,准备等紧要关头救她一命。 毕竟三皇子的内力之高,无人不知。 三皇子冷哼,嘴角不屑下撇,“哼,本王不屑为难你这一届书生。” 这话,一是告诉众人他并不知道东方辞会武功。 二是他实在担心东方辞受伤的身体能否承受的住与他一战的消耗。 漆黑的眸子划过淡淡的怜惜和愤怒,他用眼神质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东方辞却凌然不惧,似乎他若不答应,东方辞便不罢休。 皇帝皱眉:“东方辞,你这是做什么,你的冤屈已经洗清,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顿了顿无法忽视东方辞眼中的坚决与铿锵,这一瞬间皇上似乎看到那娇美倾城的女子,用剑指着他的那一刻。 “你若仍有不满,等伤好了,朕准你与赟儿决战。”言下之意先把身体养好。 皇帝也实在担心东方辞的身体。 东方辞收了剑。 皇帝表情略微放松。 三皇子长长松了口气,他虽仍旧面无表情,眼神却光芒闪烁,隐晦苦涩。 然而下一秒,他双眼陡然睁大,满脸震惊。 只见东方辞长剑横在身前,剑身反转,剑刃在上,而她那本就满是伤痕的手轻轻抬起,竖起一根手指,指腹缓慢划过剑刃,鲜血染满剑身,缓缓滴落黄土。 她目光灿亮似有星辰闪烁,异常坚定凝重道:“在下,江湖人称黑面书生,今日以血为誓,向您挑战,生死不论,请无极公子赐教。” 震惊再次席卷众人,就连皇帝也精神一震,他身为皇帝竟不知东方辞会武。 “撒血挑战,这是江湖上的撒血挑战。” “没想到竟然能在天荡山看到这么精彩的挑战。” “这下三皇子不应战也不行了。” “状元公竟是黑面书生,难怪他落崖而不死。” “早听说无极公子贵不可言,没想到竟然是三皇子,啧啧啧……” 无论是百姓还是禁军,都小声议论起来。 高公公在一旁小声解释:“皇上,黑面书生是去年才崛起的江湖高手,奴婢听说此人武功不高,却轻功卓绝,没想到竟是状元公。” “连你都没看出她会武功?”皇帝诧异询问。 高公公摇摇头:“没有,奴婢只看出状元公身体不好,走路姿势笨重,许是经常受伤的缘故吧。” 皇帝点点头。 东方辞目光灼灼地看着三皇子,嘴角勾起冰冷无情的浅笑与挑衅。 撒血挑战一旦见血,任何一个江湖人,或者任何一个战士都不能推辞,一旦推辞,不仅是对挑战者的蔑视,同时也是丢弃武者信仰的举动,会遭所有习武之人唾弃,因此,只要学过武的人,绝对不会拒绝。 东方辞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毫无顾忌的挑战。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规矩,然大盛朝江湖与朝廷,早已混为一团。 被逼到如此,三皇子只能应战。 他长叹一声,缓缓上前,伸出左手食指,食指指腹划过下方剑刃,两人鲜血瞬间混合。 而后,三皇子染血的手指,点在东方辞指腹之上,挑战仪式完成。 两人合在一起的手指,如此契合,同样的骨节分明,三皇子的修长莹润,东方辞的染血斑驳,伤痕累累,两只手,代表两个不同的世界。 皇帝突然出声:“赟儿,莫伤他。” 又对东方辞道:“东方辞,给朕活着。” 此刻,皇帝心底里翻涌的,尽是苍白无力,他虽身为帝王,可有些事,就算是他也不能一力阻止。 同时,皇帝也确定了,两人除了上下级关系之外,没有任何感情。 虎眸锐光闪烁,皇帝看东方辞的目光再也不平静了。 “谣言止于智者,你身为状元,却看不破,何尝不是枉读圣贤书?”三皇子俊美的眸子沉痛与怜惜交错,少年人清澈的眼睛染上迷惘之色,他怔怔的看着东方辞,心乱如麻。 东方辞冷笑:“不知他人过往,莫劝他人善良,这流言蜚语并未落在无极公子身上,您自然不当回事,与我却是奇耻大辱。” 说着后退两步,战意盎然,小脸陈肃的挽了个剑花,两人混合的血水在空中抛洒出一个圆形的光环,血水四散。 “好俊俏的伸手。”禁军统领赞道。 皇帝心中沉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禁军统领尴尬挠头。 三皇子随手抽出三山腰间长剑道:“请。” 东方辞拱手,眸色一凌,身体如箭一般,长剑裹挟着血色,直刺三皇子喉间,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 “这……状元公也太胆大包天了吧,一出手就是杀招。”高公公猛吸一口冷气。 皇帝面色阴沉。 三皇子心中一惊,连连后退,他并没有攻击,而是游刃有余的防守。 一高一矮,一华贵一落魄两个男人,片刻只剩下残影交错,分开,缠斗。 略矮的攻势凌厉,招招直刺要害,而略高的却翩翩潇洒,不慌不忙尽显高手风范。 随着东方辞剑势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凶猛,三皇子已经无法完全防守,只能半防守,半进攻,然而,他的剑滑伤东方辞的胳膊,肩头等处的时候,后者竟然完全不在意,不躲闪,刚猛霸道的迎面而上。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防守。 任由那剑落在身上,她只一心寻找对方的破绽。 战局陷入焦灼状态。 皇帝双手紧握,再没有帝王的从容与威严,而是满目担忧。 “她是故意找死吗?”皇帝沉声道。 高公公也是担忧不已,随口道:“是啊,状元公这打法,明明是寻死。” 李玉渊的拳头,握起又松开,松开有攥紧,一颗心随着两人身影大起大落,断案十多年,从没有如此煎熬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输了 三五处伤口重新在身上绽放,东方辞面色依旧平静,仿佛那剑刃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一般。 略定心思,收摄心神,远攻她很明显不是三皇子的对手。 于是,长剑为辅,拳脚相加,她将近身格斗与剑术糅杂在一起,速度极快,身体如灵蛇般腾跃旋转,复杂而有规律的步子,忽而低沉忽而飘忽,时而在前时而在后。 将三皇子的半守半攻瞬间打断,俊美飘逸的男人狼狈不堪。 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暗抽一口冷气,心中对东方辞这个瘦弱书生竟然能将内功高手的三皇子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着实佩服不已。 “东方爱卿的功夫竟然如此高强吗?”皇帝眼中异彩连连。 高公公摇头,并不看好:“皇上,依奴婢看是三皇子手下留情,三皇子的内力,用出的不到三分,应该是怕伤到状元公,您若允许三皇子拼尽全力,以状元公的体力和武功,怕是在三皇子手下过不了二十招。” “可否尽快分出胜负?” “怕是不行,状元公招式古怪,就连奴婢也不曾见过,自成一体快,准,狠,又与寻常武道不同,三皇子须得多耗费时间才能找出破绽,不伤害状元公的情况下,会消耗时间更多吧。” “如此一来,东方辞的身体可能支撑?” “皇上,若状元公无法支撑,三皇子又不会伤人,自然认输,反而是好事。” “东方季不会武功,是谁教的她如此古怪内功。”皇帝凝眸沉思,若是先前剑法还让他有熟悉的感觉。 然东方辞招式大变之后他竟看不出一点派系踪迹。 “噗!”一声轻响,东方辞的长剑在她一拳打退三皇子之后反身上挑,挑破了三皇子胳膊上的锦衣,鲜血顿时迸溅。 这一处伤,比三皇子划伤她身体多处的伤口都要大。 众人怀疑,东方辞是不是把三皇子胳膊上的一块儿肉挑了下来。 “三殿下……”一阵阵少女的惊呼声传来,这一道血迹,仿佛灼烫了她们的心一般,少女们纷纷捧心呼叫。 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骂起来东方辞心狠手辣了。 三皇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伤口,变简单东方辞已经提剑驰来,书生袍破碎,沧桑的气息卷着尘土与鲜血的味道席卷而来。 东方辞的身体也疯狂旋转起来,化身钻头,双脚狠狠朝三皇子胸膛压去,剑尖拍打地面,使身体保持快速旋转而不会被人一剑戳中要害,此时的她,就像是横卷的龙卷风一般。 白色书生袍更像是传说中的血色白牡丹,衣袍层层叠叠的旋开,苍劲有力而又华丽无匹。 三皇子双手交叉,借力打力将东方辞拍飞。 而东方辞的身体却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后退,反而是奇异的转了个弯,上下翻转,一脚着地,一脚悬空借力翻转,头朝下的姿势长剑穿过三皇子身后衣摆,剑刃朝上,用力上撩。 东方辞衣摆遮盖下的脸上划过一抹诡笑。 四周寂静一片,所有人的心陡然悬起,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因为东方辞的剑,此时正在三皇子两脚之间,长剑上撩,是断人子孙的毒辣手段。 这可是皇子啊,且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当众被人挑战已经是蔑视皇威,若是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阉了,那……将会是何种局面? 众人的心颤抖起来。 皇帝不自觉的站起身,紧张蹙眉。 女子们面上娇羞却又瞪大眼睛忍不住去看结果。 而百官和禁军,早已震惊的大脑空白。 李玉渊呆若木鸡,他距离两人最近,眨眼间似乎已经看到眼前最惨一幕发生。 然而,三皇子不负高手之名,察觉东方辞要做什么,脸色黑沉,眸中怒意翻滚的同时拔地一个侧翻,身体横向三百六十度旋转,锦衣玉带宛若尊贵的至尊百合绽放。 东方辞身体刚刚落地,长剑随着三皇子的旋转而左右劈砍,瞄准的皆是三皇子要害。 围观众人的心,仿若置身滔天巨浪之上,悬起跌落,上下起伏。 有剑在手,三皇子只能侧移,无法前后纵跃,最要紧的是东方辞的剑,是刺破三皇子下摆前后两片衣襟所在的重要位置,只要三皇子无法快速后退,他便永远无法摆脱不了东方辞手中的剑。 瘦弱书生在山风之中瘦骨嶙峋,然而,三皇子却像是他手中的牵线木偶,随着她剑意所指,狼狈躲避。 众人的心像是被油煎火烤一般煎熬。 除了山风,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终于三皇子提气一纵,身体陀螺般后仰反转,瞬间拉开数仗距离。 冷眸森韩,怒意翻涌,隔老远的众人都能感受到他那澎湃汹涌的杀气。 而东方辞却凌然不惧,表情冰冷,踏着奇异摇摆却速度极快的步子,长剑斜刺,目标三皇子咽喉。 后者不退反进,长剑扫过东方辞手腕,鲜血迸溅时,长剑“铮铮”悲鸣,下一秒东方辞手中长剑断为两截,剑尖没入地面几不可见。 手腕被割破,虽然没有伤到经脉,她的右手却再无气力。 剑柄施施然掉落。 而东方辞却双拳紧握,与三皇子贴身鏖战。 她泥鳅似的击中三皇子几拳之后,被三皇子拉开距离,脖子一凉,冷芒与刺痛传来,她身体陡然顿住。 “住手!”眼看长剑即将削掉东方辞那乱糟糟的脑袋,皇帝沉冷的声音陡然大喝。 三皇子收敛剑势,傲然注视东方辞,眸中尽是警告。 “你可认输?”生怕东方辞再不顾性命,发动下一轮攻击,无人看到处,三皇子的目光软化近乎哀求。 不甘叹息:“我……我输了。” 虽然不甘心,但她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和武功,还是输了,内力差距几乎无法拟补。 “噗通”一声,一旁提心吊胆的张蓁蓁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在地。 堂叔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看了张蓁蓁一眼,她不顾长剑,上前两步,躬身行礼:“今日比试我输了,从前发生的一切,不会再追究,请无极公子看好自己的人,在下不想再听到污言秽语。” 抬起头来,鲜血染红了衣襟,她混不在意。 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她的目光格外清冷狠绝,那鲜血格外鲜艳。 这一幕,刺伤了三皇子的眼,他看着自己的剑,看着剑上的血,久久无法平静。 第二百三十七章 罚你去赈灾 围观众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百官看东方辞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死人。 皇家威严不可侵犯,而东方辞今日却让皇家颜面大失,她不死谁死? “陛下,微臣剑指皇族,虽然迫不得已,没有蔑视皇家威严之心,却以下犯上,请陛下责罚,微臣愿以死谢罪。”她说的铿锵,声音暗哑低沉,仿佛一心求死。 不足十五岁的少年,双膝跪地,匍匐磕头,小小的一只,冷风中颤抖着,血流不止,着实可怜。 这样的一幕,皇帝怎忍心杀他。 百官翘首以盼,等待皇上的判决。 “东方辞,你就这么想死吗?”皇帝缓缓坐下,声音轻缓。 东方辞咬牙,声音铁血含怒:“没错,对于读书人来说,唯气节与清名比生命贵重,微臣如今声名狼藉,早已无颜立足庙堂,亦无颜面对赤子百姓,只有以死明志。” “那只是小人之言,朕为你作证,你仍是堂堂男子汉,傲骨男儿郎。”皇帝哪里舍得她死。 却心痛于东方辞对待流言蜚语的态度,竟要以死明志。 他以为东方辞这等少年得志,总是满面带笑的人心胸豁达,颇有城府,却不想她少年虽小,却有铮铮傲骨,宁折不弯。 东方辞如此烈性,经过这一战,皇帝心中已然断了那些旖念。 “皇上……”东方辞诧异抬头,眸中惊讶错愕。 “既然铮铮傲骨,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你藐视皇权,朕便罚你三日后,去河南府赈灾。” 东方辞感激磕头:“微臣领旨,谢皇上不杀之恩。” 皇帝摆摆手,摆驾离开。 张蓁蓁虚弱的挪到东方辞身旁,抱着她的胳膊,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 东方辞一边安慰着她,一边看着眼神复杂离开的百官,百姓。眸中得意,一闪而逝。 有皇帝作保,又有今日一战,她与三皇子之间便只有仇怨,断袖的传言不攻自破,今后谁敢再议论她呢。 今日能解决的彻底,全靠李玉渊,她朝李玉渊拱拱手,感激目送。 同时意外之喜是,因为她对三皇子的狠辣,打消了皇帝眼中那一抹觊觎。 不过,现在仍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 东方辞被抬上马车,虚弱疲惫的眼神注视着眼圈红肿的张蓁蓁,笑道:“再哭就不漂亮了。” “方才你真真是吓死我了。”她意犹未尽的拍着胸口,眉头紧蹙始终无法放松。 东方辞笑了笑:“好在都解决了,不过接下来几天,可能要委屈你了。” “什么……你要做什么?” 东方辞大笑道:“自然是寻欢作乐。”说着,抬头亲在张蓁蓁侧脸上。 张蓁蓁啐了她一口,脸色通红。 赶车的堂叔心中不安,少爷可别真成少爷了啊,这可怎么行。 躺在担架上被抬回灵犀小筑,东方辞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虽然前路依旧迷茫,可她却更加坚信父母还活着。 只要活着,总有能找到的一天。 现在找不到,只是因为她的势力不够大罢了。 担架刚入中堂,便看到里面比肩接踵站满了人,其中一大半都是李家的人。 东方辞诧异:“这是……” 堂叔道:“他们都是得到消息来看您的。” 东方辞摆摆手:“将我放下来吧。”她勉强还能站立。 虚弱朝众人拱拱手,她道:“见过各位大人。” 李昆玉,李逵等一众李家小辈看着东方辞,目光敬仰,李湘芹神色复杂,不敢上前。 李家大老爷和夫人等看到东方辞站着行礼,也都长吁一口气。 “东方辞,你没事就好。”大老爷神色复杂看着她,忙道:“快进中堂吧。” 东方辞愕然:“大伯,二伯,还有几位兄长你们怎么不进去?” 她家中堂虽然比不上赤霞殿宽敞,可坐下十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怎么都在外面站着。 怀着疑惑,她被众星拱月一般搀扶着拖到中堂,入了门,东方辞才知道,李家众人为什么在外面站着。 “见过太子殿下,威国公,国公夫人,还有……韩大人。” 话音未落,几双手同时扶住了她。 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国公夫人含泪慈爱的双眸,东方辞泪水朦胧,她道:“傻孩子,你何必犯傻去跳天荡山断崖,莫须有的罪名自会澄清的,你……你真是伤透我的心了。” 太子的手缩了回去,心绪不平的凝视着东方辞满身伤痕。 韩礼的手也缩了回去,见东方辞无碍,他总算放下了心,不知为何,对这个长相与李大小姐有三分相似的少年,他总是忍不住的在意。 或许……是贤妃在意吧。 李家大老爷等长辈走了进来,看到母亲如此在意东方辞,纷纷动容。 威国公也是长叹一声:“好了,人没事就好,东方辞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天荡山就少去吧,每每想起天荡山就会牵扯到李家一件伤心往事。” 东方辞点点头:“是。” “奶奶,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嘛,您小心身子。”东方辞声音柔和,缓缓安慰。 听她叫国公夫人奶奶,在场之人纷纷惊讶。 “伤成这个样子,哪里好了。”苍老带着薄茧的手微微颤抖,摩挲着东方辞脸上的伤痕,慈祥的目光上下打量东方辞全身上下,泪水控制不住的无声落下。 “都是小伤,有苗槑在,药到病除。”东方辞调皮笑着。 威国公见人多眼杂,不由说道:“夫人,这小子刚回来,让他好好休息吧,等他好了再来看他,我们先走吧。” 目光交错间,再无话说,东方辞目送李家众人离开。 太子间终于轮到自己说话,墨色眼瞳里尽是疼惜,酝酿良久他道:“你回来就好。” “太子放心,不过是跳了个崖,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她爽朗一笑,浑然不在意。 “好,本宫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有空,去东宫找我。”说着他摆摆手,薛青面无表情的推着太子离开。 东方辞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可以去河南府了,还虚与太子商议,怎么他就走了? 韩礼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拱拱手走了。 东方辞:“呃……” “今天这些人都怎么了,得失语病?”她摇了摇头,满脸疑惑。 想了想,恍悟之后她摇头苦笑。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失魂落魄的苗槑 三皇子府中后花园,太子看着面前大石上躺着的弟弟,不由皱眉,他身旁横七竖八躺着十多个酒坛,眼神迷离的男人浑身酒气冲天。 “赟儿,你和东方辞……” “大哥,我们真的不是断袖。”三皇子揉了揉脑袋,一双邪魅的眼空洞的望着天空。 “今日墨雪的供词我看了,她虽然大部分都是说谎,然当着你的面信誓旦旦的说起你被东方辞调戏,虽然骇人听闻,听起来像是被逼急了胡乱攀咬,没人相信,我却觉得,正是如此才更加真实。” 淡墨重彩的瞳孔里满是求知与苦涩,太子端坐于轮椅之上,期待着他想听到的答案。 “墨雪没说错,东方辞摸了我,却不是调戏。”三皇子苦涩,俊颜上尽是无奈。 “他竟敢掌掴你?”太子震惊,同时心里一片凉寒。 三皇子坐起身来,颓然道:“这世上有她不敢的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哥,还记得我先前南海一行,途中遇险,与暗卫分离了一段时间,就是跟东方辞在一起,他入京赶考,我便也化作赶考书生,避免被张贵妃的人追杀,一路上风餐露宿,共同进退,同榻而眠……” 太子眸光闪烁又暗淡,长长一叹道:“这样啊……” “大哥你别乱想,兄弟我喜欢的是女人。”三皇子饮了口酒,潇洒风流,自然天成。 “入京同在国子监,她高中状元又被父皇赐了宅邸,我们来往便少了,终归是同患难过,他又多次救我,她出事我总不能不管,所以不论赤霞殿还是猎场,我都曾出手相救,纯粹是朋友之谊,真的大哥你相信我。” 见太子脸上越来越黑沉的表情,三皇子奋力解释。 “后来我爱上了他的婢女无名,无名发现我的身份,告诉了东方辞。”说道这里,三皇子笑容更加苦涩,他不敢告诉大哥东方辞的女儿身,又怕现在不告诉,等日后大哥知道了,会埋怨他。 他何尝不是想将东方辞占为己有呢。 悬崖之下三日相处,东方辞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她的举动令他动容。 “那日我酒醉朦胧,她摸我的脸是无名告诉她我耳后有颗痣,又因为看到墨雪偷偷吻我,替无名不值,哎……大哥,你说爱上个女人怎么那么麻烦,你快些登基,等你稳定了,我要以庶民的身份追求她,这样她就不嫌弃我出身了。” 太子张了张嘴,明白了三皇子与东方辞的纠葛,却听出他话语中竟然嫌弃皇子身份,不由瞠目。 俊美的脸颊上上满是不可思议的错愕。 还有人嫌弃兄弟出身高的。 “大哥,曹小姐会不会对你若即若离,让你痛彻心扉,为什么她,她总是折磨我……女人……究竟在想什么?”三皇子孩子般,扒着太子的腿,邪魅的眼睛里尽是痛苦困惑。 太子揉了揉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道:“谁知道呢,我倒想知道东方辞在想什么?” 兄弟俩一人想着女人,一人想着男人,却都是同一人。 三皇子虽知道,却自私的没有告诉大哥。 不知为何,他觉得东方辞对大哥比对他宽容。 或许……大哥才是最完美的男人。 两人思念的东方辞正震惊的看着明辉堂一侧的书房里,头发散乱,衣着凌乱,脸颊消瘦,黑眼圈明显的男人。 “苗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惊讶地看着苗槑,从来儒雅淡然的他竟如此颓废。 苗槑无神的看了她一眼,良久才找回焦距。 看见她身上的伤,这才猛地站起身来:“来,坐。” 声音沙哑,如粗砂磨砺一般嘶哑。 张蓁蓁扶东方辞坐在软塌上,耸耸肩哭笑不得道:“自你三日前走出家门,他就变成这样了。” 东方辞正在惊讶中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见苗槑松了口气淡淡道:“都是小伤。” 拿出一个红色玉瓶丢给东方辞道:“回去涂抹之后,第二天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我很忙,你……你先回去吧。” 东方辞目光狐疑的看着他,苗槑的目光至始至终都不曾直视自己的脸,甚至不敢对上自己的目光,如此躲闪的苗槑,令东方辞心中更加狐疑。 “苗槑,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是不是与同心蛊有关。”略一思索,东方辞便想出他为何会如此异常。 苗槑像是被隔绝呼吸的木头人,机械的震惊转头看向东方辞,做错了事的孩子般飞快低下头。 见他堂堂神医之徒,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作出如此可爱的举动,不由笑出声来。 “噗……苗槑,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噗哧!”张蓁蓁也笑出声来。 “可……爱?”苗槑眨巴眨巴“咯吱咯吱”作响的眼皮,思维迟滞。 三天三夜未合眼的他,脑子已经无法正常运转了。 他忌惮的看了一眼张蓁蓁,像是刚发现她的存在似的,满心满眼的警惕。 从他凝重的表情上,东方辞看到了事情的严重,她朝张蓁蓁道:“蓁蓁,累了一天你也该休息休息了,这里有苗槑,暗中有零陵,不会有事的。” “好,明天早上我炖鸡汤给你喝。”说罢,她羞涩一笑,行礼离开。 她知道有些事不是她能参与的,懂事离开,并且替两人关上了门。 东方辞给苗槑斟了杯茶,轻松道:“我早知道最多活不过十八岁,也没什么可失望的,有什么你就直说。” 苗槑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神思恍惚。 东方辞一边给自己涂药,一边静静等着他说话。 苗槑见她姿势古怪,看不到脖子上的伤口纯粹浪费一瓶好药,拿过药瓶,蹲下身来为东方辞涂抹。 看着东方辞白衣染血,意识恍惚间沉默无声。 东方辞一直等着他开口。 月光下,树影中,一道锦衣玉带男子,迎风而立,看着为东方辞上药的苗槑,皱眉凝视。 似乎等了良久,等的东方辞都要睡着了,苗槑才艰涩万分的缓缓开口。 第二百三十九章 子母同心蛊 “同心蛊毒,我身上也有。” 轻飘飘甚至有些模糊的一句话,东方辞几乎震惊的跳起来。 “你说什么,你身上也有?” 涂药的手指顿了顿,苗槑点点头,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你是知道的,十岁之前我的师傅是一个巫医,因我体质特殊,出生便携带蛊毒,天赋便是吸引且控制蛊虫,被巫医试药炼药,童年压抑痛苦。” 东方辞点点头:“我知道。” 这些初遇苗槑的时候她便知道苗槑的过往。 “这同心蛊,就是那巫医世代相传的,我曾服用过两次,巫医捉了几匹狼来驯养折磨,第一次服用同心蛊,我为子蛊,狼为母蛊。”说到这里,苗槑脸上呈现痛苦之色。 东方辞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替他缓解痛苦。 “巫医施虐与狼,而我承受的是加倍的痛,整整三个月,痛不欲生,好不容易盼着那狼承受不了死了,而我虽然没死,却经脉寸断,瘫痪病榻三个月,就在我气若游丝支持不住的时候,巫医给我服了解药。”他苦笑一声:“许是我那时候对她还有用吧。” 东方辞继续抚摸他的头发,心中升起无限怜惜。 小小稚童,本应该是快乐无忧的年纪,他却尝遍人生所有的痛苦。 轻柔的手抚摸在发间,像是母亲的慈爱与温柔,苗槑享受的闭上眼睛。 树梢上那抹玉带锦袍下双手紧握,刀削斧凿的侧脸上醋意飘散。 “第二次服用同心蛊是一年之后,我为母蛊,狼为子蛊,巫医施虐的依旧是狼,而我这次,只能感受到与狼相同的疼痛,这种折磨在半个月后狼崽降生,我的痛苦才稍减几分,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无论是母狼还是狼崽受伤,我都能有轻微的感应,只是对狼崽受伤的感应更强烈一些,而我受伤,同样也是狼崽反应更大一些,母狼反应小。” 这些东方辞早就知道,那日张贵妃的叙述虽然不甚详细,却已道出大概因果。 她早就知道,自己身上的同心蛊,是母亲身上的。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痛苦,反而十分荣幸:“苗槑你知道吗,子女是父母前世的债,而父母也是子女今生的福报,能为母亲承受这一切,我感到荣幸。” 苗槑口中发苦:“那我便是父母前世的孽债了,因为我一出生,我吸引来的蛊虫,便将父母吞噬干净,尸骨无存。” “一切皆有定数,你这一世的父母缘分太浅了。” 两世为人,东方辞的话,多了几分禅意。 “母狼与小狼最后的结局如何?” “死了,母狼是被巫医杀死的,而小狼……被我养了十年,血脉枯竭而亡。” “为什么不给它吃解药呢?”东方辞问。 “第二次服下同心蛊的第二年,巫医得罪了明月寨主,被其打死,而我被当时游历苗疆的师父救下,可却再没有同心蛊解药了。” 东方辞笑了笑,看苗槑这副模样她便知道此毒无解,心中也没有存什么希望。 “解药只有巫医才有,就连师父最初也配不出解药,只能帮我压制毒性,他外出几年才制作出解药,并没有把方法告诉我,因此,我也解不了。”苗槑抬头,歉然看着东方辞:“正是因为我的毒解了,小狼才会血竭而亡,因为师父不知道该怎么给狼治疗。” 东方辞好奇,平心静气问:“神医为何不将解药制作之法传给你?” 苗槑摇摇头:“师父只说解药太过霸道难寻,左右巫医已死,世上再无人能作出,便不必研究解药。” “却没想到,你中的竟也是同心蛊,那时我年龄还小医术不高,更没有为自己切过脉,只是却不知师父在哪儿。” 东方辞飒然道:“神医踪迹飘渺,谁能找到。” 拍了拍苗槑的脑袋,拉他起来一起坐在软塌上,东方辞手臂搭在他肩头,心头豁达清明道:“其实能活到十八岁,我已经很满足了,而且有生之年能遇到你,又何尝不是缘分,谁能想到,南辕北辙毫不相干的两个地方,会同时受着同样的苦楚呢?” 苗槑摇头,凝重道:“并没有这么乐观,先前你体弱,之所以断定你能再活两三年,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是同心蛊,你的是子蛊,皇帝是母蛊,若母蛊死,你也活不过三月。” “这么说我的命被皇帝的命给绑定了,他那么老了我还这么年轻……太亏了。” 翻了个白眼她突然又问:“这等两败俱伤的同心蛊,皇帝为什么给我母亲服下?他不知道服毒之后十几年内必死吗?” 苗槑摇头道:“并非如此,只要服用同心蛊的两人在一处,子母蛊虫不分离,便没有影响。” 东方辞张大眼睛愕然道:“还有这种设定,那我现在距离皇上那么近,蛊虫们会不会好一些?” 苗槑继续摇头。 “为什么?” “巫医说过,蛊虫二十年不在一处,便会生命消亡殆尽,如今子母蛊已经分别多年,早已衰弱,离得近些已经没有什么效用了……”苗槑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 “好吧,我就知道没那么便宜。”东方辞长叹一声,揽着他的肩,轻轻拍打他的臂膀,感觉到后者身体紧绷,不由安慰:“你也别太大压力,命数天定,何必执着,你看我都不在意。” 苗槑却目光却陡然大亮,转身双手搭在东方辞肩上,欢喜道:“我想到了,或许我有办法推迟你的蛊毒发作了。” 男人淡雅的眸子里燃烧着灼烫人心的火焰,骤然的欣喜让苗槑如同变了个人一般,疯狂的情绪蔓延全身。 “用血,能激发蛊虫活力的只有鲜血,明日我进宫一趟,你的血给我一瓶,只有保证皇帝不发做,你才能活着。”说罢,他火热的目光在东方辞动脉上凝视。 东方辞:“一瓶……” “一小瓶就可以。”他拿起东方辞的手腕,立刻就要行动,强大的自信透体而出。 东方辞盘膝转向他,拿起匕首,就着他递来的瓶子,轻轻割开手腕,任由鲜血流淌。 “如果此法可行,说不定我能多活几年,我的性命就交在你手里了。” 苗槑重重的点点头。 第二百四十章 醉生梦死 树梢上那抹身影几乎呆立成木桩,他听不到两人说话,但通过敞开的窗户,看到两人亲密的交谈,最后看到苗槑竟然去东方辞的血的时候,他再也无法镇定。 回想东方辞身旁总是跟着苗槑,日日药不停歇,东方辞说她娘胎里虚弱,身体不好,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她究竟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收好了血,苗槑低头,东方辞看不到的脸上心疼万分,他轻轻为东方辞止血上药。 “对了,皇上准许我去河南府,虽然知道了一些真相让我很伤感,但是为国为民的事,还是要做的,不为别的,只为天下苍生。”见苗槑目光闪烁诧异,东方辞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虽然自私格局小,但也知道是非轻重,你准备一下,三日后随我去河南府吧。” 苗槑点点头,想了想道:“好,为安全计,三日内我会弄来皇帝的血,也给你入药。” 顿了顿,他不确定道:“皇帝当年下毒,必然有子母蛊的解药,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为自己解毒,不只是为何……” 堂堂帝王,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弄得如此虚弱,却还丝毫不知自救。 这样的人,很深情,东方辞却对这种方法嗤之以鼻。 “或许是因为……爱吧。” 树梢之上的人并没有发现,距离他不远的高大桐花树枝上,背靠树杆坐着一个人,双手环抱长剑,将眼前一切收入眼底。 直到深夜,东方辞沐浴后熟睡,锦衣玉带的男子踟蹰半晌才不舍离开。 两日后,醉香楼二楼,美酒佳肴,百花争艳,丝竹歌舞萦绕整醉香楼。 服用了皇帝的血为药引制作的药丸之后,东方辞神清气爽,左右两旁跪坐着两个衣着暴露的漂亮女子,怀中还依偎着风韵动人,丰满窈窕的妖娆女子,正是醉香楼的花魁娘子妙玉。 “感谢诸位兄弟日日陪在下胡闹,三日之期已到,小弟我明天就要启程了去黄河了,今日就当我的送行宴,大家尽情喝酒,不醉不归。” 东方辞抬起酒杯十分豪放的朝众人拱手遥敬。 李玉成哈哈笑道:“状元公,有着名震天下的天泉玉酒,别说陪你,就算让兄弟们去上战场也情愿。”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二层都是东方辞请的人,她虽然没有包下二楼,只她请的人,也已经坐满。 都是些以李玉成为首的富家公子,豪门富贵。 当东方辞拎着美酒找到李玉成向他请教如何风流的时候,李玉成张大了错愕半晌,随后一脸暧昧的与东方辞大肆谈论起来,东方辞虚心受教被李玉成引为知己。 于是,在李玉成的提议之下,东方辞这三日,几乎天天泡在醉香楼,这个京师最繁华富贵且美女如云的花楼。 东方辞飒然一笑:“李世子,你若能喝,今天的酒小弟我全包了,只要你不醉,美酒供你喝到天明。” “真的?”李玉成双眸一亮,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惊喜:“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状元公,这次你可栽了,这位李世子可是个有名的酒鬼。” “这样的话,还请李世子手下留情啊。”东方辞故作肉疼的拱手。 “哈哈哈!”爽朗大笑阵阵响起,一时间掩盖了乐声。 李昆玉坐在东方辞身旁,看着她那夸张的举动,不由眼角连连抽搐。 妙玉那如玉晶莹通透的人儿,红唇妖艳诱人,东方辞抿了口酒,贪婪的吻在妙玉脸上,唇上,将怀中人儿吻的面色潮红,这才满意放开。 再瞧自己身边,美人儿同样娇媚,可他家中规矩严,他是半点都不敢碰这些女子的。 如果不是东方辞邀请,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进花楼这种地方。 如若进了,母亲不会放过自己,祖母更不会放过自己。 李玉成等一群纨绔自己身旁,都有一二美女相伴,热闹奢靡。 只一个亲吻,便令李成玉看的脸色通红,十分拘谨,虽然这两天他看了不少次,可每次还是觉得有股难以控制的情感从丹田直冲脑海。 这种感觉,只有看到东方辞与花魁的时候才会如此明显。 瞧着东方辞醉生梦死仿若意志消沉的模样,心中又一阵阵难受。 而东方辞吻罢,挑衅的看着二楼角落一个浑身裹在冰冷中的白衣男人,白衣飘飘,轻袍缓带,气压低沉,平凡的脸上尽是愤怒。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易容而成的,他混在一众富家公子里,第一天就被东方辞认了出来。 东方辞特意给他点了两个漂亮妩媚的,让他尽情享受。 他看东方辞的眼神,却无比冰冷。 看着那嚣张的女人无论是动作还是行为,比他还放浪形骸,丝毫不加顾及,三皇子的表情比愤怒的棕熊差不了多少。 虽身为皇子,这些天心如刀割却没有想到如何再去接触东方辞那样烈性的女人。 “对不起这位客人,妙玉姑娘有客人,实在是没办法陪您,楼里还有许多姑娘,您看要不要给您准备一些。”楼下龟公的声音虽然拒绝却带着恳求。 “不行,主人只要妙玉。”冷硬的声音里不满强硬。 “可妙玉真的有客人。”龟公都要哭了,急的直跺脚。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财大气粗,前日说有客,昨日有客,今日还有客,难道他包了妙玉不成?” “倒也不是,妙玉姑娘是心甘情愿陪他的,今日是最后一天,明日那人就走了。”龟公连忙解释,只求他能再等一天。 “哦?”柔和的声音带着好奇,“本公子见一面便要千金,她却分文不取陪伴另一个人,本公子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值得妙玉倾心。” “公子,您就饶了我吧,上面现在可是非富即贵,小的实在得罪不起。”龟公连连拱手。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二楼他们并没有包下,这样吧,本公子不为难你,我自去跟那人说。”说着他就要上楼。 却被龟公死死拦住,咬牙,龟公道:“公子稍等,容小的先去禀告一声。” 被阻拦的不满缓缓放松,那公子点点头。 下面的动静众人虽然听听不轻,可也听出个大概,没办法,花馆的隔音实在不好。 龟公刚上来,李玉成便朝东方辞揶揄道:“状元公,不如见见,这人来此三日之位见妙玉一眼,你就算再爱,也不能太霸道,正所谓有福同享嘛。”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听闻你断袖了 东方辞瞥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啐道:“就你小子花花肠子多。” 说着她挑起妙玉的下巴,看着怀中女子美目流转间的点点羞涩道:“我们家妙玉果然是魅惑人心的妖精。” 妙玉羞涩道:“公子讨厌,就知道取笑人家。” 她声音娇媚婉转,身姿更是如猫儿般柔软,一颦一笑间惑人心神。 李昆玉皱眉:“你们别暧昧了,注意点形象。” 李玉成:“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来这里就是放松的,要什么形象。” 众人:“就是就是……” 李昆玉眼睛一眯,威严自生“哼”道:“皮痒了是不是?” 李玉成立刻嬉笑求饶:“大哥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挑战您的权威了。” 东方辞见他们闹着,轻轻一笑道:“妙玉姑娘,你说我该不该叫你哪位恩客上来?” 妙玉乖巧服帖在东方辞臂弯里,娇媚道:“全凭状元公做主。” “既然如此,那就见见吧。” 龟公尴尬的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东方辞摆摆手:“将人领上来,兄弟几个看看是怎样的痴心人。” 李玉成贱兮兮的叹道:“我现在都有点可怜那人了。” “你们说状元公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众人摇头:“不会。” 答案出奇的一致。 东方辞好奇:“为什么,难道你们觉得我对妙玉姑娘的感情不真诚?” “倒也不是,你家里毕竟有个天下第一才女坐镇嘛,你为了她命都不要,怎么会沉溺与外面繁花,总感觉你没用心思。”这话从李玉成口里说出来,东方辞不禁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正说着,锦衣紫袍优雅贵气的男人,俊美的脸上寒意浸染,眼瞳里怒火酝酿,他容貌虽然比不上三皇子的绝色,可比起在场一众贵公子来说,也是绰绰有余的,最与众不同的是他那圆融的气息浑然天成,仿佛经历世事般深沉稳重,男人手持折扇,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紫衣的护卫,目光带着点点敌意与算计缓缓上楼。 如此气息,让人分辨不出他的身份,只觉他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东方辞看到那人之后,顿时一呆。 那公子对上的目光先是扫了一圈,捕捉到妙玉的所在,最后停留在东方辞脸上,身体也是一震。 惊讶同时在两人脸上韵开,而后两人同时绽放出会心一笑。 期待的大战一场并没有出现,反而十分融洽,李玉成好奇道:“你们两个怎么……你们不会是认识吧。” 那沉稳公子摇头一笑,笑容中欣喜交加,他拱拱手,彬彬有礼道:“早听说你中了状元,尚未来得及去府上拜会,便在这里遇到你,状元公可比半年前潇洒风流多了。” 东方辞也站起身来,朝他拱拱手道:“龙巢大哥,是小弟的错,你怎么来京师了?” 她连忙将身旁的两个女子驱散,拉着龙巢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并亲自为他斟酒。 两人如此熟络,让在场众人纷纷咂舌。 英雄争抢美人的戏码没有看到,倒看了一场其乐融融的老友相见。 李玉成瘪瘪嘴道:“好生无趣。” 李昆玉当即抬手,一指弹在他额头,示意他噤声。 东方辞:“一连三日让大哥失望而归,小弟先在此致歉了,实在没想到您会入京。” “马上就要中秋了,年中查账,知道你高中状元,也是想来看看你,你这穷鬼小子怎会如此奢靡?”龙巢环顾四周,瞧着一个个不善的眼神,道:“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吗?” 东方辞这才醒悟,忙到:“看到你小弟高兴的都忘记介绍了,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威国公家李昆玉,齐国公家……” 众人一一见礼。 东方辞自豪的指着龙巢对大家介绍道:“这位是两广最大的富商龙家商行的当家主人龙巢,也是与兄弟有过命交情的朋友,想当年从来帝都的时候,曾跟过龙巢大哥的商队,方才都是误会,大家不要介意。” 说着她拿起酒杯,十分开怀道:“为老友重逢,干杯。” 众人见东方辞如此,便也跟着干杯。 龙巢淡淡一笑,朝众人拱拱手,一一行礼。 他虽然有钱,可终归是一阶商贾,平民之身坐在这富贵云集的世子之间,虽有些局促,却仍旧能保持淡然处置。 这番沉稳,令在场无数少年欣赏不已。 丝竹歌舞再起,一众世家公子听龙巢讲述望来见闻,听得如痴如醉,东方辞则是看着龙巢,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发出阵阵光芒。 这光芒,让三皇子几乎暴走。 等人都安静下来,龙巢若有深意地看向东方辞,小声且揶揄道:“这次来,听闻你断袖了,我高兴许久,后来又听说你将那与你断袖的人打了,我又伤心许久,如今看来,断袖之事也不是真的。” 东方辞眨了眨眼,苦笑:“可见我在官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龙兄就别嘲笑我了。” 龙巢是第一个对她表露爱意的人,被东方辞义正言辞的拒绝过,理由是他要建功立业,要封妻荫子,不是断袖。 龙巢的目光很暖,凝视东方辞苦涩的表情良久,飒然一笑,似玩笑又似认真道:“我只想告诉你,你若断袖记得找我。” 东方辞无奈摇头:“这辈子是不可能了,龙兄,我很高兴你已经开始找女人了,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龙巢眼角抽了抽,眼中情谊被无情忽视,心中轻轻一叹。 他艰难的看了一眼妙玉那风情万种的俏脸,无声摇头道:“美人如水也只可谈心而已。” 东方辞挑眉,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对女人还是提不起兴趣。 “先不说这个,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东方辞身体前倾,唇角凑近龙巢耳朵。 龙巢身体微微倾斜,更加靠近东方辞一些。 两人这番悄悄话,宛若亲密的情侣一般,或许在别人眼中只是两个男人的交谈,但落在三皇子眼中确是如此暧昧。 此时,二楼席间的人都已经的差不多各自回到房间欢乐去了。 这几天东方辞与这些纨绔都是这样的作息,晚上狠狠饮酒一通,喝酒到半夜各自拉着美人儿回房睡觉,第二天日上三竿,中午简单吃点早饭,摸牌掷骰子,乐到晚上继续开席喝酒。 当然,东方辞喝的酒也并不是酒,是苗槑特意调的有酒味的百花露,又叫错认水,东方辞喝了只会越来越精神,根本不会醉。 然而,每当夜幕降临,纨绔门回房之后,数东方辞房间里闹出的动静最大,因此,每天晨起醒来,纨绔们看东方辞的眼神都是探究与暧昧。 东方辞傲然含笑。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吃你个头 此时二楼席间,只剩下说悄悄话的东方辞与龙巢,还有浑身包裹在幽蓝深紫怒气中的三皇子。 “哈哈,就这么定了,合作愉快。”东方辞拍了拍龙巢的肩膀,哥俩好的与龙巢握握手:“本来我还担心,有你在我就真的放心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看着两人握着的双手,他至今不熟悉东方辞所说的老家打招呼方法。 协议达成,东方辞去了一件心事,突然凑近龙巢,暧昧一笑道:“为了表示谢意,今晚我就把妙玉让给你,兄弟试过了,滋味甚是销魂。” 龙巢:“……嗬!不,不用了。” 他的脸因为这一句话,红如烧透的铁锅,带着点皲裂的破碎。 “砰!”的一声乍然拍桌巨响,两人同时一愣,看向早已被遗忘在墙角的三皇子。 “既然妙玉滋味如此不错,不如借给在下玩赏一番如何?”他踏步凌厉的走来,弯腰双手撑着桌子,锐利眼眸中怒火中烧又有戏谑,嘴角媚惑勾起,浑身气势震得东方辞二人一呆。 “或者状元公若同意,我们可以两人一起玩赏妙玉,来他个大被同眠如何?” 东方辞的脸霎那红了,旁人不知道自己女儿身,三皇子却是知道,自己虽然没有真的下手,但被他这么一说,反倒让她心虚不已,却强硬道:“成何体统,我等读书人岂能有辱圣人之命,不想死就滚,滚滚滚……” 东方辞嫌恶的挥手,这人到哪儿都能看到他,让她做什么都不能随心顺意。 三皇子长相平庸的脸上尽是愤怒,眼中怒火瞬间转化为幽暗波涛。 “东方辞,我是不是对你太忍让了……” 自天荡山决战,对于东方辞的一心求死和令他心惊胆颤的断子绝孙的狠厉一剑,让他霸气果决的性子收敛的不像自己,他甚至不敢去接近她,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她生气,届时她再作出什么不要命的事……他从未想过,自己一往无前的性子,竟然在遇到东方辞之后,只能处处收敛。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上不去下不来的尴尬,既无法修补感情,他又不愿意就此放手。 当然,皇后与李玉菡的旧事,才是横亘在两人中间最大的屏障。 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对上那愤怒的眼睛,东方辞心头也涌上阵阵冷意,毫不畏惧的回瞪,“看来你是看不破,不如再战一场?” 龙巢从眼前的震慑中回过神来,连忙将东方辞往后拉,并且身体侧倾,挡住两人互不相让的视线。 他拱拱手道:“这位公子,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既上得来这里,自然也是朋友,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实在不值,左右辞弟明日面便走,公子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他以为东方辞与三皇子的争执,是妙玉。 三皇子的目光乍然转向他,眼中寒芒闪烁,杀气逼人:“我怎么能不急,我的女人马上就要被一个刚见面的人勾走了,我此时不急还是男人吗?” 东方辞勾唇,无所谓的笑了笑:“这叫什么话,难道爱情还有先来后到吗,凭什么你先遇到就是你的,别一口一个你的女人,我听着恶心。” “见一个爱一个,我才恶心呢。”三皇子又想到那晚苗槑给东方辞上药的亲密,肌肤想接,温柔摸头,她都没摸过自己的头。 “究竟是谁见一个爱一个,你百花丛中过,脂粉堆里滚,满京城谁不知道你的风流史,好意思跟我横。”东方辞反唇相讥,丝毫不留情面。 三皇子怒不可遏,素来从容冰冷的他,从来没有人在言语上把他赌的哑口无言。 龙巢一脸浆糊,心道还好自己不喜欢女人,又皱眉心想,原来东方辞真的喜欢妙玉。 气氛凝滞,他劝慰道:“这个……两位……不要争了和气为贵。” “你闭嘴,离我的女人远一点。”三皇子看着他搭在东方辞肩头的爪子,愤怒咆哮。 虽然愤怒,可那张俊美的脸仍旧不失高贵气质。 被他那上位者的威压震慑,龙巢无奈摇头,却随和道:“放心,我今晚绝不对妙玉动手。” 丝毫没有察觉什么的龙巢,完全电灯泡的存在,却将自己当作是两人的劝解者。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正是他,挑起了三皇子内心积压的所有愤怒与委屈不甘。 东方辞气得不轻,龙巢在这儿她又不敢转身就走,站起身来指着三皇子道:“你要是想让我好过离我远点,离我的名儿也远一点,抱着你的墨雪回家玩去。” 她气对方的同时,更气自己。 明明与对方有血海深仇,她却无法下定决心真正对后者做什么,她不忍心伤害他,现在发现却连逃离都无法逃离他。 见东方辞提起无名和墨雪,三皇子这才陡然醒悟她所说的见一个爱一个指的是谁。 “是,我承认我最开始是对无名动了情,可我现在不喜欢她了,而且我跟墨雪没什么,我带走她只是为了不让她找你麻烦。”三皇子不淡定了,眉头紧皱,突然他又心情愉悦起来,“哈哈”大笑几声:“我就知道,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吃醋了。” 猛然醒悟东方辞如此在意无名和墨雪,不是吃醋是什么。 都说女人吃起醋来如洪水猛兽,如今一见,可不就是。 东方辞瞪大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沟通真难:“我吃什么醋,堂堂新科状元会为了一个女人吃醋,我吃你个头。” 气急之下,她有些语无伦次。 他们两人的重点从来不在女人身上,而是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好不好。 为什么这厮总是能避重就轻,思考些旁枝末节呢。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当她说起墨雪的时候,语气有多酸。 “我明白了,东方辞我会将他们解决的,等我好消息。”说罢,男人一身气度,凌云壮志,潇洒开怀的走了。 龙巢哑然:“他……你们到底说的是什么啊,我越听越迷糊了。”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瘪瘪嘴道:“他脑子有毛病,还不是为女人那点事,明知身份不符还这么傻,笨!” 最后她落下一个总结,嗯,是太笨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本王亲自伺候她 朝霞如火,清风渺云,皇城北城门外,东方辞顶着浓浓的黑眼圈,站在马车前,一身大红官服和大翅乌纱帽,身后跟着千琴和零陵,还有一千御林军和工部礼部几位大人,苗槑无声无息的坐在马车里。 东方辞举目望天问御林军统领卫峰,“都日上三竿了,那位大人什么时候啊。” 卫峰摇摇头:“末将也不知。” “哎,说什么本官职位低,怕众人不服,要给我配一个身份贵重的坐镇,可这人也太没有时间观念了。”东方辞哀嚎:“再等下去今天就错过宿头了。” “大人,什么是时间观念?”卫峰皱眉,对一个词十分好奇。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却耐心解释道:“就是不注意看时间,与人相约决不能迟到,这就好比你们打仗,如果迟一时半刻,战局风云变幻必输无疑,你说是不是。” 卫峰点点头:“没错,确实如此,大人您还懂兵法?” 东方辞扶额:“略知一二。” 卫峰竖起大拇指,双眼发光道:“大人您真博学,早听说您文武双全,不知属下可否跟您切磋一二。” 东方辞眨巴了一下干瘪的眼睛,休息不好的后果就是眼睛十分干涩:“大哥,等有空了好吗。” 被东方辞叫大哥,微风脸色微微一红,讪讪笑道:“好,好。” 不知为何,对上东方辞那一双清澈中夹杂着无奈的小脸,卫峰觉得脸红。 “啪嗒,啪嗒,啪嗒!”一连串的马蹄飞奔声袭来,由远而近。 众人转头看去,一匹枣红马,一身锦袍玉带紫金冠,俊美耀眼的男人背对着阳光朝霞,风驰电掣而来。 骏马奔至东方辞面前,这才堪堪停下,马儿前蹄腾跃而起,几乎人立,气势磅礴令人不得不避让。 而东方辞却笔直的站着,看着那双几乎擦着自己的脸而抬起的马蹄,她眼睛眨也不眨,淡然自若,泰然处之。 众人见此,心生一股敬佩之意。 能做到如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世上没有几人。 卫峰思索,就连他,站在马蹄之下,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玉树临风的站着。 他会第一时间选择逃跑。 锦衣黄缎,猎猎飘飞,马上男子看着一动不动的东方辞,脸色大惊,慌忙整理马儿,忙得手忙脚乱,反而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东方辞红衣潋滟,鼓风炸起,红的令人动心。 这代替天子出行,穿着大红华贵的官服,一身气度与往日截然不同,高贵而威严。 马背上男人用尽全力勒马提缰,良久,他皱眉问东方辞:“你为什么不躲。” “见过三皇子殿下,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微臣为何要躲。”她临危不惧,无谓生死,此时的她更像一个战士。 众人也纷纷拜见三皇子。 “末将见过三皇子。”卫峰率先单膝跪地,眸中精芒一闪而过。 方才如此急促的马蹄声,三皇子竟然能如此极快的调转马头,内功和手段不所谓不强悍。 三皇子却看着东方辞,眸中心痛一点点散开,两人目光相对,气氛凝滞。 围观百姓纷纷议论。 “三皇子是不是与状元公有仇啊,不是说他们俩……暧昧吗?” “你这消息太迟了吧,那都是假的,三日前天荡山一战,谁不知他们相互看对方不顺眼。” “是啊,没看三皇子刚出来就给状元公一个下马威吗?” “就是,三皇子玉树临风,怎么会断袖。”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听着耳边的议论,东方辞平静一笑道:“时间不早了,三皇子,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三皇子面色沉冷的点点头。 “出发!”卫峰大喝一声,先头部队先行,东方辞朝三皇子拱拱手,上了马车。 没有欢送,没有多余的话,一行人就这么在百姓的目送下,安静的走了。 这毕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东方辞也是被罚去赈灾的,因此,朝中百官并没有到场。 城头上,太子目光凌厉,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长队,目光幽深难测。 “太子,状元公走了,我们也回去吧。”薛青推着轮椅,看向远方。 太子长叹一声:“你说他能平息一切吗,我现在对太子之位越来越没兴趣了。” “殿下您怎么能没兴趣呢,状元公是为了挽回您的声誉才自愿去的黄河,您可不能辜负状元公的一片苦心啊。” “他是为了扶我登上至尊之位然后潇洒离开吧。” “殿下您……还没有断了那份心思吗?” “那个龙巢听说是个断袖……”太子眼神一冷,眸中划过一抹冷意。 薛青心中一惊,猜测着太子此话的用意,他生怕太子作出什么不利的事来。 “听说被东方辞拒绝了。” “殿下,您可千万不要轻易表露心思,天荡山一战您就该知道东方辞的性子,刚硬不屈就连皇上都奈何不得,您也……” 太子摆摆手,皱眉道:“我知道,回吧。” 薛青的话被打断,却没有再说什么,看向队伍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东方辞没有形象的躺在宽敞的马车里,千琴腰间佩剑帮她剥葡萄,苗槑则是捧着医书逐页观看,黑眼圈比东方辞的更浓重。 千琴心有余悸的问东方辞:“方才你怎么不躲?” 东方辞耸耸肩,无奈一笑:“我说我站的腿麻,根本动不了你信不信?” “呃……公子,您不至于这么弱吧。”千琴咂舌。 东方辞屈指敲了敲太阳穴悲声长叹:“还不是昨天晚上闹了半夜,又被苗槑拉去蹂躏到天亮。” 苗槑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排毒勿尽,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东方辞伸出一个指头:“累!” “累就对了,夜夜笙箫又不思修炼,怎能不累,再服几幅药便能恢复经脉,这些天注意静养。”他声音沉冷,仿佛再说如果你不好好休息,后果自负。 “听你的,都听你的。”东方辞顺从的点点头。 “哗”的一声轻响,马车门仿佛被一阵风吹过,刹那间马车里多一个人,锦衣玉带,高贵优雅却面色冰冷的三皇子。 千琴拔剑,护在东方辞身前。 东方辞诧异道:“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本王找你讨论灭蝗的方法。”他的理由正大光明,让东方辞无法推辞。 他扫了一眼马车里多余的两个人,捻了颗葡萄,轻轻剥去葡萄深紫色外衣,冷冷道:“你们两个可以出去了,事关机密不能泄露。” “这怎么行,我还要伺候公子。”千琴神色同样冰冷,坚决不让。 “本王亲自伺候她,你可以下去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能要点脸吗 苗槑拿出一根银针,针尖寒芒连闪,目光依旧盯着书籍上的字,淡淡道:“凌云霄,你若在这儿便安静些,我们是不会出去的。” 三皇子皱眉:“你不是说你不插手吗?” “但我可以插针。”银针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针尖上的颜色却一直在变化。 三皇子脸色难看,将剥好的葡萄递给东方辞,扭捏道:“东方辞,这是本王给你剥的,你……尝尝。” 东方辞安静的躺在榻上,朝千琴点点头道:“千琴,殿下剥的赏你了。” “千琴?”三皇子的手一震,诧异看向千琴:“她不是叫无名吗?” 千琴一脸嫌弃:“脏。” 东方辞嘲讽道:“名字很重要吗?” “好吧,你说的对,辞儿,昨日晚上我已经跟无……千琴说清楚了,她也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我现在可以光明正大追求你,不知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呢?”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千琴道:“你说是吗,千琴?” 千琴点点头。 若不是东方辞提前有交代,她根本不会出面见三皇子。 东方辞目光流转,言语嘲讽:“殿下说这话岂不是可笑,我们姐妹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你负了我姐姐,还妄想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是何居心。” 不论如何千琴脸上的表情太过平淡,太过置身事外了,三皇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俊颜上带着一抹古怪之色,他看着千琴问道:“难道你不是无名。你是千琴,而无名另有其人?” 脑海中回忆着千琴出来之后的种种,自从千琴现身,他对她的感觉就很奇怪,陌生又不敢靠近,这女子虽然依旧很冷,但去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点点妩媚心动的气息。 “殿下这负心的方式果真新颖,从前不让你见她时你心急火燎,如今让你见了你又移情别恋,我说殿下,你有这份闲心勾搭我们姐妹,不如仔细静下心来,想想我们之间不共戴天的仇恨。” 说罢,她拍了拍千琴的手道:“姐姐,不必理他,这人就是个疯子。” 三皇子手中仍旧捻着光滑圆润的葡萄,饱满的葡萄宛若玉石般晶莹,汁水沾染了三皇子骨节分明的手指。 明明是诱人到了极致的葡萄,此时却谁都没有瞧上一眼。 可怜那剥了皮的葡萄在尴尬的气氛中瑟瑟发抖,一如他的主人般彷徨无措:“我们不是仇人。” 见他如此平静,东方辞心中一沉道:“苗槑,送客!” 手令的事,他知不知道呢? 苗槑手中的银针已经变成了七个,他道:“凌云霄,想抢人总要拿出些本事来,不要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灵犀小筑的树梢承受不起你的深情。” “你……”三皇子一怔,手中葡萄被瞬间捏碎。 “请吧?” 两人目光交汇,纷纷看到对方眼底的警惕与坚决。 扫了扫无动于衷仍旧侧躺吃葡萄的东方辞,三皇子“哼”道:“左右马车里小,等到了客栈,我再找你。” 说着,掀开马车帘子,大步下了车。 临走之时他忌惮的看向苗槑,狠狠瞪了一眼仿佛再说,你要是敢乱说我不放过你。 苗槑淡淡一笑,无所谓的挑挑眉。 东方辞看着两人无声交流,诧异道:“他什么时候这么怕你了?” “没什么,被我发现了一些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东方辞坐起身来,一脸兴味道:“你这么说我就更想知道了,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苗槑收了手中银针,饶有兴致地看着东方辞道:“你果然还是很在意他。” 东方辞一怔,涩然蔓延心头,突然有些伤感。 可惜却是仇人。 苗槑终于放下了书,叹道:“那么高傲一个人,为了你敛去了所以棱角,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才会畏首畏尾,呵……我很羡慕他。” 东方辞脸色一红,身体缓缓栽倒在软塌之上:“那又如何,终究是阴差阳错。”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皇后并没有杀害你母亲,你会跟他……” 东方辞目光一凌,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 手令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比任何证据都有权威。 三皇子之所以现在能如此轻松,定是因为并不知道有皇后手令。 “哎……”察觉东方辞眼中的变化,苗槑微微一叹。 东方辞却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苗槑,嘻嘻一笑问道:“苗槑,你羡慕他什么,难不成你也喜欢我?” 苗槑身体片刻僵硬,瑞凤眼中瞳孔微缩,他故作平静注视东方辞良久,缓缓道:“喜欢你个头。” 随后,他破天荒的翻了好大的白眼。 借以掩饰心中的慌乱。 “嘿嘿,我就知道,你这么成熟的人,怎么会喜欢上我……哎……可惜可惜!”双手枕在脑袋下,东方辞遗憾叹息。 苗槑的心,却已经跳动如鼓,几乎要跳出腔子。 可惜,可惜什么? 他拼命想知道,却半晌未曾开口。 眼前的书,书中的字,突然一个都不认识了。 “难不成所有男人都要喜欢你?” “嘿嘿,我可没这么说。” 夜幕降临,皇城之北最近的一个小城,双门城,是拱卫皇城的八大要塞之一,这里面住的基本上都是附近驻扎军队的家人,里面唯一的驿馆,却比皇城最大的客栈酒楼都要奢华。 迎来送往的皆是皇亲贵胄,富贵高官和往来学子。 温水氤氲,东方辞坐在椭圆形的浴桶中,疲累了一天的精神得到极大舒缓,这堪比五星级饭店的奢靡驿馆里,歌舞美食应有尽有,任凭三皇子去应酬,她难得躲个清闲。 窗外的月亮很美,很亮,星辰密布,漆黑幕布中似乎只有这半圆的下玄月,像是裂开笑容的嘴,又像是父母柔和的笑。 恍惚间她在想,什么时候月亮只是单纯的月亮,不再是相思的寄托,该有多好。 想着想着,眼前的月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张脸,渐渐浮现出一身白衣,飘渺如仙的男人。 东方辞眨了眨眼睛,瞳孔微缩,瞬间呆住,而后迅速拿起宽大方巾,遮盖在自己身上。 满脸通红,眼中愤怒。 因为眼前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人,那令她心神不宁,拿不起放不下的三皇子。 那人落下,坐在窗棂上,目光毫不顾忌的去欣赏眼前的美景。 “呦!洗澡呐。”磁性的声音,邪魅的表情,贪婪的目光,月光的映衬下,随意的打招呼。 那随意平静的样子,就像是在说,在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东方辞面色阴沉,小心护住自己的身体,怒道:“你还能要点脸吗?”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反转再反转 “不能要,要脸是追不来媳妇的。”三皇子背朝月光,一本正经的回答。 东方辞以为自己这话说的已经有点重了,看到对方那得瑟无匹的表情,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心软。 “滚!” “小辞儿,这些天你除了说这个字还能说其他的吗,我的耳朵都被你说出茧子了。” 被人说了滚还洋洋得意,没一点皇子模样。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 心道,难怪人常说,不要跟男人搞暧昧,因为吃亏的永远是女人。 从前她觉得自己无心于此还不相信,现在想想,古人诚不欺我。 还好水中有各色花瓣将水面遮挡的严严实实,从外面看根本就看不到什么,但是如此境地有外人在旁,终究不是个事儿。 看了看远处小桌上放着的毒药,还有自己的武器,她心中懊悔之极,早知道这些东西就应该放在看得到的地方。 正思索着怎么将男人赶出去的时候。 却见白衣潋滟比女人还好看的俊美男人,玩味且肆无忌惮的笑容晕染在脸上,没有讨好,没有小心翼翼,有的只是坏坏的居高临下的凝视。 男人跳下窗棂,朝东方辞缓缓走来。 “你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滚。”东方辞紧张的护住身体,话说的急切而显得有些心虚。 “干什么?嘿嘿,小辞儿你说我来是做什么的,美人儿勾人,我自然是找你……”他的爪子自然的伸入浴桶中。 东方辞瞬间将身体往一侧挪了挪。 水面晃动,花瓣被波纹荡漾出一圈圈涟漪,冲撞,分离合聚。 隐隐约约间可见水下玲珑的妙曼,朦胧间更加勾人。 “皇甫赟,你不要太过分,堂堂皇子偏偏做梁上君子,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东方辞色厉内荏。 那修长的手深入水中拨了几下水,捻起一朵粉色娇艳的花瓣,仔细把玩着,笑道:“小辞儿,我想过了,你确实是与众不同的女子,美男计对你是不行的,我为前些日子闯你闺房道歉。” 东方辞一怔,觉得事有缓和忙道:“没事,我不生气,你可以走了。” 在三皇子玩味的注视下,东方辞又补充道:“只要你走我就不生气。” 那等趁她病就上下其手欺负她吻她原来是美男计,东方辞还以为这是报复折磨呢。 “小辞儿,我诚心道歉,你怎么能赶我走呢?”他斜坐在浴桶边沿,原本清冷的眸子里热气氤氲的尽是委屈可怜,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般。 “轰”东方辞感觉自己脑子要炸了,这厮在干什么?这是什么计吗? 凭着仅存的理智,东方辞并没有被眼前的美景迷惑,她硬着声音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朦胧的水汽在东方辞脸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蜜色的肌肤上仿佛凝露琥珀般华美异常,三分紧张,三分警惕,三分愤怒,余下一分却是难以掩藏的娇羞。 只这一分的娇羞被三皇子看在眼里,已经让他心花怒放了。 有这分娇羞在,他才确定自己与东方辞之间并不是只有朋友之谊,而有一分可能的。 “做什么这么娇羞,从前我们日日同榻而眠……”九分其他情绪被三皇子忽视,他只抓住这一分娇羞,身体缓缓前倾,与东方辞平视,两人几乎鼻子贴着鼻子。 东方辞紧紧攥着身前的方巾,紧张和警惕也彻底化为愤怒。 “从前没想过你竟是这样的无耻小人。”她想偏过头,却又怕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后者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双眸如火怒视对方。 尤其是他那双手,还在水中。 “你总是这么拒绝我,让我很伤心。”说着他勾着东方辞的下巴。 嘴角轻轻勾起,缓缓闭上了眼睛,薄唇靠近,似乎想再次品尝眼前美味。 看着男人微闭的眼眸,狭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呼吸在这一刻凝滞,他的表情十分动情与小心翼翼,东方辞微微抬头警惕的心这一刻被撕开一条裂缝,缓缓被其吸引。 就在温凉薄唇就要碰触到她的时候,淡淡檀香氤氲中,她突然猛地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那双大手竟然按在她……心口处重要位置。 这个混蛋! 下一秒,东方辞胳膊揽着男人脖颈,用力一旋,将男人摔入浴桶中。 “啪”的一声水花四溅,白衣翻身入水,措不及防之下,俊美容颜皱成一团没入水中。 “咕嘟咕嘟”一阵轻响之后,东方辞一惊很快跳出浴桶,捞起屏风上的衣服。 白皙如玉的脸庞上粘着片片花瓣浮出水面,男人愤怒瞪视东方辞,白衣如雪,花瓣点缀出繁花似锦的妖媚。 这一幕虽然惊艳,东方辞却并没有心软,愠怒的脸上嘴角微扬,三寸长的匕首抵在三皇子喉间。 “啧啧啧,不愧是想对我使美人计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确实是个美人,只可惜……老娘喜欢女人。”最后一句话东方辞几乎是咬牙切齿。 绝地反转,此时东方辞占上风,她居高临下,满口讥讽。 三皇子非常识时务的一动不动,瞧着东方辞那欲杀之而后快眼神,他瞳孔微缩:“小辞儿你不会真想杀了我吧。” 东方辞拿到拍了拍他的脸,眼神如刀,杀意弥漫:“你以为我不敢吗?” “别……杀我太不划算了,不如我以身相许如何?”他笑容讨好,水雾弥漫的瞳孔里尽是柔情。 宽松丝薄的白衣在这挣扎之下,微微松开,男人漂亮的锁骨里锁着一汪浅泉和一片残花的惑人,景色惊世骇俗的美不胜收。 眼前美景只在东方辞眼底留下一抹波澜,片刻收敛。 说实话,以东方辞那铿锵的性子,他还真怕自己被其一刀结果了。 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邪气的笑容,她才像是祸害无知少年的恶魔,而下方的三皇子堪比天真无邪的稚童。 “你说什么?”邪气化为阴鸷冰冷,杀气如实质般透体而出,刀尖寒芒触及男子喉结,仿佛下一秒便能切开喉咙,血洒当场。 “没,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这一刻,男人被震慑了。 他吞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间刀刃滑动喉结,这种生命无法控制的紧张与刺激令他心中激荡,生与死之间就像赌博。 “很好,你发誓,日后绝不骚扰我,如若不然一辈子做不了男人。”东方辞冷冷道。 “……我发誓。”在东方辞的刀刃威慑下,他艰难发誓。 东方辞满意收刀,“滚吧……啊……混蛋!” 话音未落,她刚刚转身,便被男人圈着脖子,身体仰倒,跌入浴桶中,身下是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不急挣扎,身体又是一个旋转,她被压入水中。 温水将其淹没,混合着花香阵阵的洗澡水,男人霸道的吻上了她的唇。 方才入鞘的匕首,在水花溢出的瞬间,才堪堪掉落在地,无声无息。 “唔……”所有的声息都被淹没在片片花瓣之下。 第二百四十六章 满满的都是她 温润柔软的感觉侵蚀着她心里所有的防线,男人前所未有的霸道令她脑中一阵空白,从未感受过如此卷狂肆虐般积攒着怒火与万般情愫的吻。 全身没入水中,连呼吸都是奢侈的。 香甜中裹挟这淡淡檀香味,而这檀香味又瞬间被花香浸染。 温水入口,东方辞突然醒悟,觉得恶心。 玛德,这是她的洗澡水。 她自己竟然还喝了。 “呕……”终于忍不住胃里的恶心,拼命吐出口中狂卷着的霸道,抑制不住的坐直身子趴在浴桶边沿狂呕起来。 三皇子感受到东方辞那呕吐并不是装的。 面上如同挂了霜一般,水珠吸走了两人身上所有的温度,他冷的宛若一座冰雕。 “呕……”吐出口中洗澡水,东方辞再也抑制不住浑身的疲惫,躺在浴桶中,双眼无神的看着三皇子,良久无语。 “本王就让你这么恶心吗?”三皇子跪在浴桶中,声音深沉。 自己的腿尚在他双脚中,白衣浸湿,残花揉碎了鲜红与粉色的汁液点点滴滴不规则的染在三皇子身上,单薄的缎衫内,似乎能看到男人健美的身姿。 东方辞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擦擦嘴嘴道:“恶心。” 两世为人,还没喝过洗澡水,自己的也不行。 不排斥这个吻,可恶心也是真的。 或许,被误会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身上不脏,但一路风尘,不知沾染了多少灰尘细菌,呃……想想就觉得恶心。 一想到这里,她捂住嘴,又开始反胃了。 所有美好的感觉都淹没在一阵阵反胃中,如此,也让她找回一些理智。 三皇子一动不动的跪坐,看着女子眼中好不掩饰的厌恶与恶心,浸了冰霜般的俊颜上,寒气森然。 心中似有什么东西陡然裂开,一柄尖刀狠狠扎入心口的疼痛感蔓延全身,眼神明灭幽暗,半晌,他还是伸出手来,轻轻拍打东方辞的背,帮她缓解不适。 “对不起,我方才冲动了,我……” 他诚恳道歉。 花瓣水随着两人的动作浮动颤抖,一如他不安的心。 东方辞依旧趴在浴桶边沿干呕。 罢了,东方辞猛然打掉他的手,杀人的眼神射向三皇子道:“假惺惺的,离我远一点。” 三皇子的手顿在半空,一颗心仿若被千万根银针扎过般,痛彻心扉。 “我知道你现在难受,我帮你顺顺气,或许能舒服些……” “你从我眼前消失,我就顺气了。”东方辞好不客气。 “那我帮你找苗槑……” “滚,男人的誓果然如放屁一般不牢靠,前一秒还以手指天信誓旦旦,下一秒便自己破了誓言,三皇子,从你发誓到你破誓中间不过几个呼吸间,你可真不是男人。” 东方辞目光鄙夷的扫着三皇子隐约可见的健美轮廓,嘴角轻勾起嘲讽的冷笑,极其蔑视的眼神穿过了他的眼,刺入他的心。 那仿佛是骨子里对他的不屑一顾。 说罢,东方辞将自己的腿抽出来,一脚踹在后者心口,再次怒吼:“滚……” 这声滚有气无力却不容置疑。 “砰”的一声,三皇子的后脑重重磕在浴桶上,男人冰冷受伤的脸此时终于有一丝裂痕,疼痛席卷全身,表情因为疼痛而纠结在一起。 东方辞的心猛的一抽,而后又瞬间平静,冰冷无情。 这一抹不忍被三皇子敏锐的捕捉,他心念一动,一只手捂着后脑,有气无力的躺在浴桶里,用泪眼朦胧的眸子委屈巴巴道:“辞儿,疼……” 东方辞身体一震,转过脸去不看他。 明知他是装的,站起身来抬脚就要踏出浴桶。 她才不会上当呢,刀剑加身皮开肉绽他都不吭一声,现在倒来装可怜,她绝不能上当。 神思不属间,她并没有注意到,只穿了一层薄纱长衫的她,乳白色的料子几乎透明的贴服在她身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勾勒的更加妩媚动人。 那隐约间的朦胧致韵,红唇因为方才的吻而略红肿,那绷着脸强装不在意的模样配合着她这一身妩媚,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三皇子目光怔怔的看着她,他多想将这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握在手中。 想着,他便抬起手。 脸上的表情依旧如同稚子般可怜又委屈,原本冷厉凤眸特意睁大显得格外水灵,水灵灵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东方辞察觉他的手又要不老实,冷眼瞪过去。 那莹润如玉的修长右手,改变方向轻轻的扯向她的衣袖。 “疼……”甜甜弱弱的声音磁性中透着浓郁到几乎溢满浴桶的委屈,软软糯糯的像个求安慰的孩子。 东方辞方才转头,眼睛便盯在他身上再也移不开。 抬起的脚犹豫着要不要迈出去。 “吹吹……”弱弱的声音里满满的尽是祈求与渴盼,谪仙般俊美无尘的脸上忍着痛的委屈与坚持,既可怜又无助。 “轰”的一声,东方辞感觉自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炸了。 这还是那平静随和,潇洒恣意的凌云霄吗,这还是时而冰冷高贵,时而含笑霸气的三皇子吗? 这厮怕是被磕傻了吧。 那素来冷峻的脸上浮现天真无邪的表情,怪异而又异常勾人。 东方辞的身体震了震,一瞬间,她那抬起的脚似乎找不到归宿般依旧悬着,却丝毫察觉不到累。 三皇子缓缓拽了拽她的衣袖,只是轻轻一拽,原本要撒娇的他陡然睁大了双眼。 原来东方辞单脚站立已经是雨打芭蕉般站立不住,纵然三皇子不扯她衣袖,风一吹她便会随风而倒,如今三皇子的拉扯之下,东方辞竟然措不及防的慌乱朝他身上倒来。 身体倾倒的瞬间,东方辞才将将找回一些理智。 然而,也只是这瞬间,她便扑在三皇子怀里。 “咚!”的一声,三皇子那脆弱不堪的后脑勺再次狠狠撞在浴桶上。 东方辞的脸,贴着他的心口,剧烈的心跳声穿过耳膜,一点一点敲击着她所有的理智。 从未经历过的旖旎,透过薄薄的绸纱,两人肌肤相贴,却比毫无阻隔更有奇异的触感,感受着男人某处的变化,东方辞的脸蹭的红了个通透,她将脸死死埋入那温暖檀香的心口。 不愿被男人看到她此时的脸色。 三皇子的表情变化堪称惨绝人寰又五味杂陈,调色盘般的变化着各种表情。 剧痛,沉静,讶异,得意,浅笑,一一闪过,最后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十分惬意舒心的笑,痴然中洗尽铅华的笑容,美的人神共愤。 一手环住女子玲珑小蛮腰,一手,抚在她的后脑,似乎想将怀中女子嵌入身体,将她按入心脏。 让她瞧瞧他的心。 满满的都是她。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仿佛一场梦 贪婪的享受着此时的静谧,两人前所未有的满足。 良久良久,惊涛骇浪般的心跳渐渐平息,两人也渐渐平静下来,最初的旖旎过去,谁都不敢动,生怕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这是东方辞,也是三皇子唯一存留的理智。 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很在意最后的防线。 实则,此时能将东方辞拥入怀中,三皇子已经心满意足了。 男人没有再动,东方辞也渐渐放下心来,却仍难以控制心中那抹旖旎和悸动。 “方才的誓言说,日后绝不动你,不包括今日。” 耳边传来男人胸腔的震动和头顶磁性温和的声音,清微的震颤连带着东方辞的心也跟着颤动。 三皇子缓缓解释着,平静的声音有些调皮,有些无赖,双手却执着的抱着怀中娇弱柔软的女子。 东方辞眉毛微皱。 得了便宜还卖乖,狡辩。 见东方辞不言语,他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辞儿,忘记上一辈的恩怨,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不做你的朋友,不做你的兄弟,做你的男人……” 东方辞在听到忘记上一辈恩怨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便陡然一紧。 是啊,方才她怎么忘记了。 横亘在他们能中间的,是血仇。 心,一点点的冷了下来,同时,一点孤愤蔓延升腾。 她乍然挣脱他的怀抱,冷冷看着他:“是啊,能忘记上一辈的恩怨该多好,不如我现在闯入宫中,杀了皇后,等过个十几年,我们再重新开始好不好?” “啊!” 因为东方辞的乍然起身,借力坐起的时候,手竟阴差阳错的按在了他的某处,三皇子身体一颤,短促惊叫。 东方辞瞥了瞥他,面色丝毫不变的当作没看到,依旧是冷意蔓延。 一瞬间,三皇子又恢复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哼,同样的手段,装一次就够了,你真当我每次都上当吗?”东方辞声音冰冷,不夹杂丝毫感情,冷气几乎将三皇子冰封。 他护着某处,弱弱道:“可是这里真的很疼……” 东方辞面无表情的走出浴桶,披上褙子,看了看窗外的玄月,冷声道:“滚吧,虽然你很擅长打岔,但是血仇就是血仇,你我都改变不了什么,何必无谓挣扎。” 见苦肉计已经没有效果,三皇子缓缓站起身来,表情瞬间恢复平静淡然:“你非要抓着十六年前的旧事不放吗?” 东方辞“哼”了一声,眼神中尽是讥讽与可笑,于是她笑了:“可笑,方才我便说了,若我杀了皇后,十六年后,你能平静的跟我生活在一起吗?” “我……”三皇子欲言又止。 东方辞摇摇头:“不能,同理,我也不能。” “只要看到你我便会想到你母亲,亲自将我父母逼迫入天荡山,你父亲率军逼他们跳崖,一看到你,那些血海深仇纷至沓来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不杀你,已经是看在一年相伴的情分上了,你若再逼迫,别怪我割袍断义,心狠手辣。” 三皇子看着她,心中无比懊悔,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他不该提起恩怨。 “哎……”他方才还是太兴奋了,以为自己的魅力可以迷倒一切,可惜,唯独迷不倒眼前无比冷静的女人。 见三皇子摇头,她以为三皇子不信她的话。 东方辞眸中闪过一抹狠辣。 “皇上的命,现在全靠苗槑的药吊着,我若想做什么简直太简单了,你说,是吗?”最后两个字,气势陡然自她眼中放射而出,凌然果决,毫无半点犹豫,甚至有些残忍的味道。 “你……”三皇子怔了怔。 “再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查清楚事情真相,我还你公道……可好?” 东方辞摇摇头:“先前我不疑有他,曾给你机会,可是你却以为我好糊弄,并不放在心上,拿出个恩仇录,仇堂来敷衍我,如今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可言,还是不要插手了。” 说着,她让开位置,看着三皇子依旧俊美却表情沉痛的容颜,指了指窗棂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请吧。” 看着冷月下宁静陈肃的女子,浑身蔓延着冰霜般的寒气,方才的温软娇弱仿佛是一场梦。 三皇子又是一声长叹。 “好,多说无益,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说罢,他就这么湿答答的跳上窗棂。 回头再看一眼瘦弱的人儿,看着她眼中复杂的光芒,三皇子心痛道:“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 说罢,白衣撒水,花瓣飘散,背影如画。 如此美景,东方辞眼中的厉色再也支撑不住,悄然消失。 一抹凄然蕴藏眼底,久久无法散去。 若没有上一辈的仇怨,或许我们根本没有可能见面,没有父亲母亲,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一家人团圆,竟是那么的不可求。 “啪”的一下关上了门,不忍看窗外的残月,她看着满地狼藉,前所未有的疲惫蔓上心头,啃食着她所有的精神。 将自己埋入云被中,任由窒息的感觉蔓延全身,东方辞纠结沉吟,挣扎翻转,无法入睡。 飘下楼的三皇子脚刚刚站定,便看到一个掩藏于漆黑中的少年,冰冷娃娃脸上满是嘲讽:“不知你是胆大还是胆小,竟去招惹姐姐。” 三皇子浑身湿透,身上浓郁花香浸染,香味直熏的零陵抽了抽鼻子,嫌弃的退后几步。 一脸看瘟神的表情,那抹嫉妒,明明白白的呈现在眼底。 看着零陵的眼神,三皇子勾唇一笑,满脸餍足中带着自豪道:“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还小,自然不懂。” 说着他飘逸的步子一闪,狠狠揉了零陵的脑袋,畅快大笑着往驿站正门走去。 丝毫不顾此时形象,更像是夸耀一般。 花孔雀似的想被所有人看到。 此时他希望全世界都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刚进驿站大门,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郁得意。 “怂——包!”苗槑坐在奢华无比的茶桌前,一手捧着书,一手握着茶,脸上尽是讥嘲冷笑笑。 三皇子笑道:“我就当你吃醋了。” “既然都鸳鸯浴了,为何不将生米煮成熟饭呢,怂包。”苗槑毫不客气,继续骂他怂包。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三皇子一眼。 因为此时他难以控制心中汹涌的嫉妒。 “无耻之尤!”房梁上,千琴的声音忍不住落下。 秀美的眼睛里尽是与她沉静淡漠不符的蔑视与冷笑。 三皇子看了千琴一眼,眸中光芒闪烁,片刻无耻道:“我就当你也是吃醋。” 千琴一脸嫌恶的闭上眼睛,颇觉与他说话浪费口舌。 三皇子花蝴蝶般炫耀一番回到自己的房间,三山突然出现,眼神复杂的看他半晌。 “怎么了?”三皇子沉声问:“是不是手令……” 三山摇摇头,半晌他才艰难道:“主人,您今天有点……太不要脸了。” 三皇子眼角一抽,冷声道:“滚……” 说出这个字,他心情舒畅,终于明白东方辞对他说滚时的心情了。 想到今晚的旖旎,微笑着躺在床上,嘴角至始至终都挂着笑,沉沉睡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女大三抱金砖 翌日清晨,窗外日光微暖,朝霞映天,红云璀璨。 驿站二楼三皇子的房间内,三山打开门,一脸疑惑的看着床上依旧恕罪的三皇子,目光一沉。 他忙走上前,急声道:“主人,殿下,殿下!” 三皇子依旧微笑熟睡。 三山大急,忙去把三皇子的脉,并没有发现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心头沉重。 “殿下。”他又叫了一声,迫不得已将内力渡入三皇子体内,刺激他的经脉希望他能醒过来。 几个呼吸之后,三皇子缓缓睁开眼睛。 “三山?” 三山慌忙放开三皇子的手,跪下道:“主人,您许久未起,属下放心不下,便来看看您……没事吧。” 三皇子揉了揉脑袋,一脸茫然道:“无事,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什么?卯时?”三皇子震惊,诧异的看向窗外。 三山点头道:“是卯时了。” “我一向寅时起床,怎的今日……”三皇子缓缓起床只觉得浑身乏力,三山服侍他更衣。 “主子,您还记得昨晚您闯入状元公房间……”说罢他陷入沉思。 三皇子点点头:“记得,有什么问题你说。”察觉到三山神态有异,他沉声问道。 “您昨夜从状元公房间回来,很是花……心情很好,挑逗了零陵又花蝴蝶似的很是闷……属下总觉得当时的你有些不对劲儿。” 经三山这么一说,他这才意识到不对。 昨天他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 确实很闷骚的在驿站跑了一圈,展示给人看,这……这举动完全不像他嘛。 脸色微沉,“你是说状元公给我下药?” 三山给他穿上大氅,顿了顿道:“属下觉得您是见了苗槑大夫之后才格外……” “定然是苗槑下药,他一身毒术比医术还高,能毫无痕迹的下药并不奇怪。” “属下应该也中了毒,不然昨日晚上绝不会说出那番话。”说着,三山再次恭敬跪地。 三皇子摆摆手道:“起来吧,以下犯上的话,以后少说。” 三山愣了愣,少说?这么说还可以说了。 “是!”虽然心中疑惑,他却铿锵的回答,并暗下决心,以后绝不再调侃主子。 “东方辞呢,他们起来了吗?”三皇子整理好一幅,看着铜镜,一想到东方辞,他的心情便格外舒畅。 “这个……”三山迟疑。 “出什么事了?”三皇子直觉不好。 “听将士们说,状元公昨晚便离开队伍,说是要微服私访,现下已经没有踪迹了。”三山小心翼翼地看着三皇子,心头阵阵发虚。 都是他没有看好。 “昨天晚上?” “噗通”一声跪地,三山愧疚道:“昨日属下中毒不深,却对昨天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属下愧对主人信任,请……” “起来吧,他们四个都是高手,躲过你岂不简单,罢了,随他们去吧,左右在黄河总能见到的。”三皇子兴味索然。 他都还没有表现出自己彬彬有礼的无极公子形象,她便逃了。 胆小鬼。 没有了东方辞,队伍照常出发,不过这次的速度,却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东方辞的马车上,三皇子斜躺在东方辞曾经躺的软塌上,看着突然进来的五岳。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皇后手令是真的,并没有做伪。”五岳平静回答。 “涉及此事的人都还能找到吗?” “都已找到。” “杀!” “什么?”三山和五岳同时一愣,诧异看向三皇子。 不应该是查清真相,跟状元公澄清吗? “本王不需要什么证据,这些人都参与其中的,杀了便是,速去处理吧。” 俊美的男人眸子沉冷,杀气弥漫,宛若冰山一般冷的彻骨。 “是!”五岳回答一声,顿了顿他又道:“殿下,其中一人牵扯到皇后宫中宫女,也要杀吗?” “谁?” “昭阳宫掌事姑姑,伊晴。” “留着。” 两人离开之后,三皇子举目望天,叹道:“东方辞,你在哪里,等本王扫清障碍……” 东方辞此时一身小斯模样的装束,浓眉大眼黑皮肤,头上带着歪斜的小帽子,斜躺在一亮驴拉的架子车上,身下枕着一代代粮食,惬意的叼了根草,穿梭在羊肠小道上。 重重树荫遮盖下,斑驳的光影交错,看的她有些疲累困顿。 苗槑依旧是那一千年不变的苗衫,头上翎羽十分显目,宽大的袍子,身上背着褡裢,宛若游医。 零陵背着巨大的药箱,上面自带斗篷,宛若倩女幽魂里哥哥的书箱,药箱上方两端延伸出来,一左一右分别是一个油灯和一个铃铛,这是铃医特有的装束。 而千琴还是一身青衣的打扮,冰冷的坐在一旁。 这是一队足有几百石粮食的运送车队,龙家运往灾区的粮食,东家龙巢亲自运送,此时正在中间的马车里小睡。 早与龙巢约定好了赈灾粮的运送路线和时间,昨日晚上她睡不着之下,怕三皇子那等誓言不算话的人再骚扰他,便决定单独赶路。 一行四人,半夜与商队汇合。 夜里,精神奕奕的东方辞闹着与龙巢下了一晚上的棋。 局局大胜。 龙巢郁闷之下直呼头疼,撂挑子睡了。 “少爷,我们这样出来没事吗?”零陵忍不住担心。 东方辞眸子一凝。 零陵连忙改口道:“小黑。” “不打紧,皇甫赟那厮会遮掩好的。”东方辞满意一笑,示意零陵坐她身边来,不要步行了。 零陵摇摇头,目光复杂道:“我不喜欢他。” “谁?” “三皇子。” “为何?” “他占你便宜,以后等我长大了,我娶你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零陵一脸郑重。 “零陵你还小,不要想这些,我年纪比你大……”东方辞脸色一红,连忙劝说,昨晚发生的事,这小子一定听到了。 “三岁没什么的,我娘说,女大三抱金砖。” “呃……”看着那身体已经长高的零陵,脸虽然稚嫩,行为和说话却非常成熟,东方辞这才恍悟,古代的人都早熟。 不像她,前世二十了才略懂男女之事。 以她四五十岁的年纪,去看零陵自然是觉得他还是小孩子。 可实际上,她也不过才十四岁,大他三岁而已。 “姐姐我喜欢你,当时你买我的时候我就是以身相许的,比那人的以身相许要真诚的多。”卖身葬母,他一直把自己当东方辞的人,昨晚听了三皇子与东方辞的动静,极聪明的他,决定趁三皇子不在赶快告白。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是坏人 那认真的表情令东方辞震惊,又觉得好笑。 良久她揉了揉他的脑袋,张口结舌道:“小孩子不要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你还不懂。” 零陵那倔强的眸子里尽是凝重,小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他说我不懂,你也说我不懂,我什么都懂!” “你真的不懂,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懂,零陵,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可你一点都不快乐。” 细细的声音带着别扭又有些失望的低沉。 东方辞见他那小大人的模样笑道:“有你陪着,我很快乐。” “真的吗?”零陵脸上一喜,娃娃脸上第一次展露笑容。 这一笑,如冰天雪地里盛开的唯一一朵白莲,轻灵可爱,举世夺目又耀眼绝美。 东方辞被惊艳了,她捏着他的小脸道:“零陵,等你长大了一定是个绝世美男子,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为你倾倒啊。” 感慨着,突然有种自己养的白菜要被猪拱了一般心头微酸。 零陵看着东方辞那明亮如水的双眼,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点点头道:“我会快点长大的。” 等你为我倾倒。 东方辞揉着他脑袋的手微微一滞,随后洒然点点头。 等他长大后,自己或许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对她来说,生与死她从来都不怕,或许死是另一个开端,只是现在,除了父母之外,她突然有些在意这里的朋友了。 没了她,苗槑或许还在韶州深山老林里种花养草。 没了她,零陵不知会被谁家买走做小斯。 没了她……三皇子……哎,怎么又想起他了。 “咚”的一声架子车陡然撞上了什么,猛地一颤瞬间停下,东方辞坐在粮袋上身体震了震几乎滑落。 连忙抓着百斤粮袋的一角,这才险险没有被顿下去。 零陵扶着她。 两人同时往前面看去。 却见最前方一辆马车前,似有几个人拦住了这条小路。 “各位大爷,救救我们吧,我们快饿死了。” 四五个人跪着祈求,衣衫褴褛勉强蔽体,更有五岁的孩子眼神怯怯的躲在母亲的怀里,圆滚滚的眼睛打量着陌生的一切,害怕却又不得不跪着,瘦骨嶙峋的小脸几乎脱了形,空洞无神的不像五岁的孩子,倒像是饱经风霜的小兽。 看到那孩子的一刻,东方辞的心,立刻就软了。 “你怎么突然跑出来,马车撞到你们怎么办?”车夫用力扯着马儿,这才险险的没有让蹄子落在他们等人身上。 车夫却是惊慌之下,急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的斥责。 “大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在这里好长时间了,每天煮野菜充饥,实在是饿的受不了没力气走路了。” 东方辞缓缓走过去。 车夫刚刚安抚好受惊的马儿,眼中划过一抹不忍道:“纵然是饿了也不能往马蹄下面扑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是害了我吗。” 走近了,东方辞才看到这一行六人的分布,原来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摔倒在最前方,仿佛决心赴死。 此处正是拐弯,他们定然是看到车来,这才突然出来,措不及防之下,马车急停,才会出现方才那一幕。 “怎么了?”东方辞上前问道。 车夫回禀道:“没什么,这些应该是从黄河那边流窜过来的灾民,他们也是可怜,一会儿小的给他们些食物打发了就是。” 这是龙家的嫡系培养出来的高手,负责运送粮食的,虽然衣着朴素,却气韵非凡。 东方辞摆摆手笑道:“没什么,马车接连相撞,察觉有异便来看看。” 说罢,她看着那目光警惕的孩子,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脸上如猫儿抓过的脏污下,孩子往母亲怀里缩了缩。 孩子母亲是个清秀美人,只是浑身衣衫脏污,脸上更是一片一片的污垢,她警惕的看着东方辞,将怀中孩子紧了紧,那粗糙的尽是划痕的手中,死死的护着孩子。 这一刻,东方辞心头堵得难受。 无论是灾民还是什么,只要有母亲护着,孩子的天,永远不会塌。 到哪儿都是幸福的。 而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就这么过来了。 虽然吃喝不愁,却还不如眼前孩子幸福。 微微抬眸,这才看到女人背上背着的还有一个孩子,扎着两个冲天揪乱乱纠结在一起的小女孩儿,不到一岁的孩子还不会走路,朦胧的眨着无知的大眼睛,龟裂的小脸在看到东方辞的瞬间,咧嘴一笑。 小小的人儿,被一个满是破洞的布兜着,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再看干瘦的老妪搀扶着老头,心有余悸的口中喃喃念着阿弥陀佛。 健壮的男人嘴皮翘起,看到东方辞的瞬间眼角划过一抹狡黠,本就跪着的他连连磕头:“这位少爷,请您给我们一点粮食吧。” 东方辞捕捉到他眼中那抹突然出现又悄然消失的目光,淡淡道:“你有一个好父亲,也有一个好母亲,更有一个好妻子,你却不是一个好儿子。” 男人乍然抬头,浑身一震,眸中瞬间迸射出惊恐。 东方辞眼神警告将目光转移到干瘪老头身上,居高临下道:“以后对你父亲好一点。” “我……”男人瞬间明白东方辞眼中的深意,低下头去,羞愧不已。 男孩儿察觉到气氛凝重,指着东方辞,稚气之声尖锐道:“坏人,你凭什么说我爹……你是坏人。” 东方辞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强硬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道:“纵然是灾民,也有活着的资格,老丈愿意成全子孙这是大爱,可你爹……嗯,子前不言父之过,你是个好孩子,有个好母亲。” 本想震慑一下壮年人,后来想想当着孩子的面,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每个孩子心中的第一位英雄,便是自己的父亲。 她又岂能打击孩子心中这份纯真呢。 孩子抿嘴警惕。 “孩子不懂事,大爷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我们只是饿了。”孩子母亲搂着孩子往后缩了缩。 东方辞朝车夫招招手:“将我的雪花酥拿来。” 她托着香软酥脆的雪花酥,晶莹雪白的糕点宛若艺术品一般,精致漂亮,甜甜香味弥漫,男孩儿眸中尽是渴望的吞咽了口口水。 东方辞晃了晃糕点道:“只要告诉我你的名字,这就是你们的了” 这一刻,莫名有些熟悉。 似乎某一天,某个男子站在街巷里,朝她大喊,你的名字。 第二百五十章 那娘子是个美人 小男孩儿看看娘亲,又看看糕点。 孩子母亲忙拒绝道:“这位老爷给我们一些大饼干粮就可以了,我们不吃这个。” 饥饿面前再好吃的东西,无法达到饱腹的目的,终究是没什么用。 男孩儿渴望的看着糕点,良久道:“小牛,我叫小牛。” “小牛啊,乖,方才你说我是坏人,现在我还是吗?”东方辞晃了晃手中的糕点,笑着说道。 “还是坏人。”小男孩儿倔强的说。 东方辞哑然,决定不与孩子计较,将雪花膏盘子递给孩子,示意他们都站起来。 “再往前走一段时间,也该吃点早饭了吧。”她看着车夫。 车夫领会她的意思,往拐弯处看了几眼道:“往前走二百步,有一片树荫,正好可以开火造饭。” “好,就定在那里。” 说罢她看向小牛,指甲盖里满是灰尘,小手更是脏的看不到肤色,他却宝贝的捧着雪花膏,一双眼睛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香味入鼻,他吞咽了一口口水。 在母亲的示意下,孩子缓缓托着托盘,将糕点送到父亲面前。 壮汉脸上现出一抹贪婪,却察觉到东方辞冰冷的目光,他连忙抓了两块儿递给孩子的爷爷奶奶。 东方辞见此,这才满意微笑。 见他们小心翼翼地吃着,东方辞道:“相逢即是有缘,你们随我来,我请你们吃饭可好?” 壮汉忙摇头:“不……不敢,我们……”他想推辞,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笨拙道:“我们还要入城去投奔亲戚,天黑之前。” 东方辞打量着他,笑道:“前方不远便是双门城,那里重军把守,乃是入京的必经之地,若想经过没有身份文牒是过不去的,而你们在此碰瓷,很显然是无奈之举,双门城你们怕是进不去吧。” 壮汉一愣,她没想到东方辞竟然说的那么清楚。 他原本只想要了粮食就离开。 “碰瓷?”苗槑站在一旁,疑惑的看着她。 东方辞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别问,而是看向壮汉继续道:“黄河水灾不过月余,灾情虽然汹涌却已经被控制,当地官府也多有抚恤,少有迁来京师的,现在之所以这么严重,是因为蝗灾,双灾降临局势才会严峻起来,你们看起来虽然狼狈,可是你……” 东方辞指了指壮汉的脸:“你虽然嘴皮干涩,肤色黝黑,甚至衣不蔽体光着膀子,可你呼吸平稳,脸色红润并不像是挨饿的,你们在林中找到不少吃的吧。” 壮汉面色震惊。 “我们,我们确实从黄河而来,河水爆发冲塌了我们的房子,我们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会……” “闭嘴!”东方辞冷喝。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从黄河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啪!”孩子手中的托盘突然因为这一声冷喝,骤然掉落在地。 孩子母亲凄然且真诚道:“这位老爷,我们真的是来避难的,我男人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活不下去了才另谋出路的。” 东方辞微微一笑,脸上自信与高贵的气质宛若神祗般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肯定有苦衷,我也知道你们定然是从河南府来的,我不想追究你们有什么目的有什么隐情,只想问问你们那边的情况,当然,如果你们坦诚,或许我还能帮上你们的忙。” 孩子母亲一呆,询问的看向壮汉。 孩子的爷爷奶奶也看向壮汉,见他们惶惑不信东方辞道:“你们考虑考虑吧,纵然有什么隐情不愿意如实相告,也可以一起吃饭,我很喜欢这孩子,就当送孩子的见面礼。” 说着,她也不坐架子车了,伸了个懒腰,径直往前走去。 懒洋洋的双手托着脑袋,零陵跟在他身后,苗槑闲庭信步的查看了几人一眼,轻轻一笑,也跟了上去。 千琴抱着剑,扫过女人背上的孩子,眸中划过一抹怜惜。 一家几口看着东方辞一个小斯打扮的人,却似乎能在这车队里当家作主,并且那明显是主人模样的苗槑,竟然像是跟班,这是什么主仆。 他们方才称呼东方辞老爷少爷,不过是求人的时候的尊称,并没有其他意思。 然而此时才真正奇怪起来。 苗槑问:“你既看出了什么,为什么笃定他们是河南府灾民?” 东方辞点点头道:“河南府来的没错,灾民却不一定。” “哦?”苗槑兴致不错。 龙巢方才被车夫吵醒,也追了过来,几人坐在宽敞的树荫下,听着东方辞的解释。 “河南府那边人口众多,百姓大多轻视孩子,一般家庭里,孩子没有成年之前大多都是顺带养的,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当家主人和长辈先吃后才轮到小孩子,而年老者无法干活之后,往往会因为生活原因,遇到大事总是看重家庭,乐于牺牲成全,这才有方才老丈碰瓷寻死那一幕,因此,这一家是很典型的河南府之人。” 他们没有人去过河南府,却觉得东方辞的分析很是在理,纷纷点头。 龙巢困惑:“何为碰瓷?” “简单来说就是讹人,老丈希望通过自己的死,让你产生怜悯,多给他们一点食物。”东方辞浅显解释。 “哦?大可不必,我龙家赈济灾民的粮食没有一千石也有八百,区区一家几口,就算他不讹人,我也会给他们粮食让他们度日的。”龙巢财大气粗道。 “为何断定他们不是灾民呢?”苗槑瞥了一眼龙巢。 龙巢闭嘴。 东方辞笑道:“很简单。” “什么?”龙巢更加好奇。 东方辞摇头:“你见过黄河大水冲毁房子之后,一家七口全都活着的吗,黄河汛期爆发,迅猛无比,他们老弱妇孺怎可能瞬间逃脱。” 顿了顿她又道:“听闻黄河决堤那日,百姓死伤已超过千人,大多是一个家庭全部被冲走的。” “既然他们不是灾民,为什么要逃出来呢?”龙巢满脸疑惑:“这里面有阴谋?” 东方辞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扑哧一下笑了:“什么阴谋阳谋的,一群老弱妇孺能有什么阴谋,怕是有什么隐情吧。” 苗槑突然道:“那娘子是个美人。” 东方辞点点头:“她虽然掩饰的很好,却难掩姿色。” “呃……你们两个有没有点良心,他们一家都那么可怜了,你们还在品评美人?”龙巢一幅交友不慎的模样。 第二百五十一章 红与黑 东方辞暧昧瞥了一眼龙巢道:“我们是在猜想,他们家遭难的原因,七八分与没人有关,你在想什么?” 龙巢脸色一红,讪讪笑笑。 “是我想歪了。” 千琴坐在东方辞身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倒是觉得那老夫妇倒是十分可疑,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 “哦?哪里怪。” 千琴揉了揉下巴道:“不知道,就是觉得奇怪。” “算了,等他们来了,你仔细看着。”东方辞朝她挥挥手。 千琴的敏锐一直很准确,东方辞皱眉看着缓缓走来的一家七口,心道,难道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观察到的吗? 壮汉领着家人走到东方辞面前,抱拳行了行礼,表情扭捏却直接:“多谢老爷款待,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东方辞眉毛一挑,指了指旁边一个摆好的小桌,桌下铺着薄薄的毯子,茶水碗筷,应有尽有。 东方辞指了指一侧长龙般往后蔓延的架子车,道:“你们看到了吗,那是我们要运往河南府的粮食,你们需要多少,可以尽管拿,只是我还是劝你们,最好回到河南府,这样一来,官服造册补寄的时候,不至于挨饿。” 壮汉跪坐在薄毯上,妇人则是背对着众人,面朝树林,将女孩儿接下来喂奶,而两个老人则是坐在边沿,并没有靠近茶桌。 小牛想喝杯茶,试探着看了好几眼壮汉,都没有得到回应,只得悻悻坐着。 看到这里,东方辞眼睛一亮。 很显然这些人很有规矩,壮汉虽然光着膀子,那手指捏着品茗杯的姿势,仍旧暴露了他的身份。 东方辞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缓缓道:“我是不是太幸运了。” 苗槑点点头。 东方辞朝孩子招招手道:“小牛,来,过来哥哥这里。” 小牛看向壮汉,壮汉面色阴沉。 壮汉看向那几十辆架子车,似乎挣扎了良久,才道:“这些粮食,可否……” “壮士有什么话,直说即可。”东方辞彬彬有礼又文绉绉的说道。 小牛没有招来,她便挪过了过去,坐在壮汉对面,为他添了杯茶。 此时清风徐来,茶香阵阵,一个光着膀子衣衫脏乱,一个小斯打扮瘦弱不堪,可偏偏两人相对而坐,让人生出一种君子对坐品茶,谈论茶道的优雅与贵气。 “我想要两车粮食可以吗?”似乎醒悟了什么,壮汉的话再没有文雅,而是用平俗的白话。 东方辞道:“可以,就当我送你的。” “你不是家丁下人。”壮汉的脸自从坐在桌子上的瞬间,便没有了那一抹狡黠与自私,满脸沉凝,似有什么心事悬而未决。 东方辞点点头道:“嗯,我不是下人,昨日与他下棋,我输了便答应给他当几天下人,在下方黑子,乃是书生,你可以叫我小黑。” 壮汉目光明灭,半晌他看着奢华马车上的龙字,微微一叹。 似乎想开了似的道:“能与龙家商队相遇,实在是上天垂怜,在下牛红英,这次劫难过去,日后龙家有何驱遣,在下义不容辞。” 顿了顿他似乎为了与东方辞的话对整,补充道:“你可以叫我小红。” 方黑子,小黑。 牛红英,小红。 黑与红的碰撞,壮汉与少年的对视,两人的目光闪电般的交错在空中,分别在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探究。 突然,东方辞“噗哧”一笑道:“小红?哈哈哈,竟然是你……” 牛红英心中一惊,顿时站起身来,满脸戒备道:“你是谁,你认识我?” 当此时,原本两个年迈的老年人,此时却飞快的护在牛红英左右,两人袖中那一闪而过的寒芒,暴露了里面掩藏的匕首。 千琴见此,恍然道:“我就说奇怪,明明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怎么活动那么灵敏,原来是假的。” 东方辞浅笑,平静的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牛大人,我并没有见过你,但是你却嘀咕了你在京城的名声,我是书生本就关注朝堂,又与龙家当家家主同往河南府,就是想凭借自己的聪明为国为民做点事,我的身份您不必怀疑。” 说道这里她表示道:“虽然我是落第秀才,但我却时刻关注着京师动荡,知道你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是我大意了。”他秉性忠直,收了人家这么大好处,不愿隐瞒姓名。 原以为这两人只是商队的并不在意,龙家也从未与朝廷有牵扯,他本来很是放心,却没想到,竟一眼便被认了出来。 “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东方辞保证。 “如此,感激不尽。”牛红英郑重抱拳。 东方辞好奇问道:“京中为你的事闹的沸沸扬扬,怪你治理河南府毫无寸功,且前年才修筑的黄河大坝竟然如此不堪大水冲击,又怪你年纪轻轻成为一方督府资历不足,才会无能处理水患又放任蝗灾蔓延,在下怎么也没想到,您竟然会在这里。” 牛红英面色悲痛,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被他强忍着咽下。 东方辞继续攻克:“听说太子为了保你,被皇帝下令禁足,诸位大臣纷纷因为你而弹劾太子的储君之位,整个京师为你闹翻了天,你却躲在这里清闲度日,啧啧!” 啧啧两声如同闷雷般砸在牛红英脑海。 片刻他痛苦摇摇头道:“说来惭愧,河南府早已不在我的控制之下,而我,也因为被人……哎,不得已赶回京中求救,却发现根本进不了城门。” 东方辞听着他并未说完的话,也不急着追问,只是去看男人的脸。 方才觉得牛红英自私自利,并没有仔细看他的长相,如今看来,他的容貌比方才俊美多了。 剑眉微扬,灰尘布满他那放正的脸上,淡淡的威严散发,虽然打扮落魄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浑身正气。 “方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灾民。” “一眼看穿。” 东方辞淡淡回应。 “我劝你们不要去黄河了,你们知道河南府发生了什么吗?”牛红英眸中划过一抹沉痛,看向东方辞与龙巢。 东方辞摇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那里……已是地狱……” 第二百五十二章 热心肠的路人 “地狱啊……”东方辞长叹,随后笑了笑,道:“纵然是地狱也要闯一闯,牛大人,您说是吧。” “少年血性,果然一往无前,我却不行了,不要叫我大人,我早已不是什么大人。”说着,他叹了口气,一脸自暴自弃的哀伤:“如我所料不差,无论是京城还是河南府,等待我的只有引颈就戮罢了。” 见他如此心灰意懒,东方辞与苗槑龙巢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诧异。 想了想她沉声道:“牛大人,虽然我知河南府必定凶险,可也不至于灭了您的雄心壮志吧,早听闻牛大人三年前壮志凌云,英姿勃发,学生虽远在两广,也曾听闻牛大人赤子之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将您逼到如此境地。”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边的情况了。 曾经在东宫,看过河南府呈上来的奏报,大多都在禀报粮食的缺损,百姓的损失,还有田地里粮产的折损,就连黄河决堤也只是一笔带过,言语间只是冲毁了几个村庄,并且已经抚恤。 这等天灾,虽是防护不及,却不算人祸,东方辞想不通,双灾降临之下,百姓已经熬到如此境地,究竟还有什么是比这些还可怕的。 牛红英的瞳孔因为东方辞的话而骤然猛缩,眼底布满沉痛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悲伤。 良久,他摇摇头道:“别说了,我虽然感激你们给我们粮食,但是有些事,不是你们能知道的,如果你们还想好好活着的话。” 东方辞见他态度坚决,不由微微一怔。 “我不过是一个热心肠的路人,不可说吗?” “你……?怎会是区区一个路人,有龙家家主作陪,在这商队之中比他的话更有力度,你怎会是路人,怕不是皇子便是世子吧。”身为一方总督,虽比不上什么封疆大吏,但河南府人口众多,人情复杂,他为官多年怎会没有一点毒辣眼力。 小斯,这人心中至善,尊老爱幼,看不惯不孝忤逆之事,却绝对有连他也看不透的秘密。 不知敌我之前,他是不会轻易透漏什么的。 片刻之后,饭来,车夫们端着铁锅给每个人打饭。 东方辞见牛红英不愿多说,便也不在追问,免得急切反而让人生出警惕之心。 “请……”站起身来,东方辞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龙巢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你选这条小路是有目的的,难不成就是为了他?” 东方辞摇摇头,坐好之后看着碗里的肉丝粉条大白菜,还有白莹莹的几个馒头,肉香四溢她揉了揉肚子,同样小声道:“是太子让我走这条路线的,太子想必是知道了什么。” 龙巢恍然:“原来是这样……这就难怪了。” 东方辞拿起热腾腾晶莹如玉的馒头,许久不曾吃过北方大锅菜,此时乍然看到,颇有种回到前世孤儿院里,大家围坐在小板凳上抱着碗,热热闹闹吃大锅菜时的情景。 见龙巢也拿起馒头,东方辞诧异道:“你身为南方人,也吃得惯这个?” 龙巢摇摇头道:“吃不惯,总觉得馒头吃不饱,这确实京城管事的一番心意,他特意差人炸了酥肉和一些开胃的猪油,嘱咐我们一定要吃,白菜新鲜,若不及时吃,怕是挨不到河南府,你若是吃不惯也只能忍着,明天这些菜便能吃完,届时,我吩咐他们蒸米给你吃。” 知道东方辞是雷州人,以为她也吃不惯面食,便无奈笑着劝慰道。 那边牛红英听到龙巢如此说,眼中的戒备与怀疑略微消减了一些。 南方人吃不惯面食,如同北方人吃不惯大米一样,都觉得对方的吃不饱。 东方辞无所谓的摇摇头道:“我可没说不爱吃,当你挨饿的时候你就知道,不管是米还是面都能吃饱,而且这肉真的好香。” 平时家里做饭的都是李妈,用的都是菜籽油,少了些肉香,清清淡淡不解馋。 车夫们聚集在一起,坐在青草从中,将马凳子拿过来围成一团,吃的津津有味。 “不过你这锦衣玉食的公子能与车夫同甘共苦,还是挺让我刮目相看的,笼络人心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东方辞看着眼中戏谑的东方辞,无奈翻了个白眼。 “跟你混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都被你洗脑了,嗯,没错,就是这个词。”龙巢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眼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情脉脉。 东方辞立刻双手合十,笑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教坏了天真无邪,冰清玉洁的龙巢家主。” “再乱说,小心我打你。”龙巢抬起筷子指了指她,假怒凶狠。 “你打得过我吗?”东方辞毫不在意,这厮不管在哪方面都没有战胜过她。 “你……”龙巢气结,看向优雅吃饭的苗槑道:“你也不好好管管他,都骄矜傲慢到什么地步了。” 苗槑神色淡然,瞥了两人一眼,总结道:“她本就事事强于你,骄矜傲慢些是应该的。” “哈哈,没错,不然咱们凭实力说话。”东方辞一手用筷子夹着馒头,一手拍拍瘦弱的肱二头肌。 看着这边的嬉笑打闹,无论是牛红英等人还是一众车夫,都好笑的看着他们。 觉得颇为新鲜。 牛红英等人心中的警惕也去了几分。 这些都是东方辞故意的,只有自己表现的无害,才能让对方完全放松警惕。 饭吧,还有水果,东方辞将小牛抱在怀里,将一个个小小可爱的海棠塞给他吃。 牛红英等人也已经交接了两车的粮食,过来告辞。 东方辞看着他,良久道:“牛大人,身为局外人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回一趟河南府,从哪儿跌倒便从哪儿站起来,大男人自该如此。” “有机会我会回去的,多谢款待。”牛红英拱拱手,妇人怀中抱着小女孩儿也是满脸感激。 “如果说,我能帮你的话,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河南府吗?” “你?凭什么。”牛红英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那是深深的不信。 “凭我……和龙家的关系,这次去河南府,也是顺应了太子的诏令,有太子背后支持,你说我们能不能帮你?” “浑说是你,便是太子亲临也帮不了我,小黑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告辞!” 牛红英抱拳躬身,壮实的腰挺的比值,转身欲走。 东方辞冷然道:“慢着。”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枯木雕刻的令牌,威严道:“你可认识这个?”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东亚飞蝗 越往那传说中的天地之中,比起京师来,更加热且湿润。 “黄河决堤之后,湿润的空气,充足的阳光,僻静的田地,草植生长,田地里的麦子无人打扫,原本是虫卵的小东西,就这么顺应天时地利,一个多月的时间,长成数万之重,灭之不尽,杀之不绝,哎……” 东方辞与苗槑,龙巢还有牛红英等人站在黄河堤坝旁,大坝被冲毁滔滔黄河团团急流,被两岸被冲垮的稻田早已被黄土污泥覆盖,稍远处,隐隐能看到一些绿色,然而,更多的还是黄土漫天。 牛红英依旧是壮汉打扮,铿锵的站着,裤腿挽在膝弯处,身上穿着露膀子的背心,雪白的背心也已经是黄土之色。 他声音苍凉悲壮,眼神里还有浓郁到宛如实质的仇恨。 那一声“哎”沧桑感铺天盖地般溢满全身。 东方辞苦笑道:“堂堂母亲河,竟然……红哥,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你要知道,再大的冤屈,再大的灾难,都会过去的。” 牛红英摇了摇头:“你手上虽然有师祖的桃李枯木令,却也难替我洗清身上的冤屈,何况我……落到如今这番田地,也确实不冤。” “别伤心了,等我查清事情真相,我一定能帮你。” 除了满目疮痍之外,遥遥可见四处扎堆团坐的百姓,那各种颜色的粗布短衣,都被统一染上了黄土之色,各个像是沙漠中走出来的泥人,面无表情,神情呆傻的坐着。 他们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傻坐着保存体力。 有老妇人将黄河中的水控出清澈的一层,用缺了豁子的铁锅,煮着什么东西。 一群行将就木般的人,宛若世间行走的幽灵,可见不可言。 牛红英心痛的看着这些人:“他们是被从城里赶出来的百姓,决堤后,许多百姓涌入城中寻求庇护,是我亲自给他们开的门,而……”顿了顿,他有些哽咽。 坚硬如铁的男人,眼中划过一抹委屈与难言的痛:“也是他们,将我从城里赶来出来。” 看着他,东方辞不由想到自己,金榜题名,状元及第的她不也是被百姓当作洪水猛兽一般恶语相向吗。 深呼吸一口气,东方辞怅然道:“好了,不想这么多了,黄河已经看过了,咱们去看看蝗虫吧。” “嗯,跟我来。”牛红英点点头,污泥淹没的布鞋继续在淤泥里趟过去。 东方辞换了书生袍子,不过将锦缎换成了白麻,一幅寒门书生的打扮,袍子记载腰间,裤腿儿挽在脚踝,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牛红英身后,走的艰辛。 牛红英见她动作,微微一笑,摇摇头欣赏。 京城来的人,有多少愿意来趟这趟泥潭呢。 自从东方辞拿出桃李枯木令之后,牛红英身为风远修记名弟子的学生,也曾受教与风远修身边,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有今天的成就,一代鸿儒风远修,虽然没有一个真传弟子,学识满天下,桃李散九州。 能成为他记名弟子的学生,牛红英觉得此生已经是幸运非常了,再看东方辞,竟然能得到风先生的桃李枯木令,简直令他震惊。 桃李枯木令,传说中是一代巨擎神匠,万年桃木雕刻成的令牌,亲自赠与风远修,听说这枯木令里融入了那位神匠的灵魂,不管真假,但凡听过风远修授课的,都会唯枯木令之命是从。 原以为东方辞会是富贵公子,经不得风霜,吃不了苦累,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坚韧。 难怪师祖会将枯木令传他。 方黑子? 究竟是哪家的小公子啊。 一行人来到一处杂草嫩叶点点的地方,已经是初夏时节,若是平常这里早已是草木丛生,麦苗深绿。 而现在,被虫子啃食过的田地里,小麦早已只见根茎,四目望去,毫无生机。 “飞蝗,浑身青绿如翡翠,最大的能长到拇指大小,以青草露水为食物,百姓称之为蚂蚱。”说着,牛红英弯腰捉到一只翠绿的小虫,长细的腿有力的猛地弹起,小拇指粗细的大小,正张牙舞爪的在他手里挣扎。 东方辞扫了一眼,“东亚飞蝗。” 则是国内最常见的蝗虫种类,曾在古代历史上制造了不少灾祸,当然,前世的美味中,东方辞也吃过不少。 “东亚飞蝗?”牛红英顿了顿,略有诧异道:“这个名字很霸气。” 东方辞讪讪一笑,并没有解释东亚的意思。 举目四望,并没有看到大面积蝗虫的影子,东方辞问:“现在蝗虫都聚集在那个位置,这里没有大量的青草,已经无法支撑蝗虫的生存。” 牛红英摇摇头,“不知,我已经离开这里十多日了。” 看向一团团聚集的百姓,东方辞道:“去问问他们。” 牛红英顺手掐死手中的蝗虫,顿时绿色汁液沾满双手。 东方辞的脸色终于变了,一脸被打击到的恶心表情,不忍卒看。 牛红英将绿色汁液甩了甩,很是顺手的往鞋跟上一抹,瞧着东方辞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能杀一个是一个。” 这么多天的心事重重与沉闷,直到现在,他这才有一点点的快意。 苗槑看着那化成一滩绿水,头与身子分离,死状残忍的飞蝗尸体,挑挑眉,摇摇头又耸耸肩:“这等灵智不足的虫子,我无法控制。” “你可以配药灭虫呀,对了苗哥,你养了那么多虫子,有没有养鸟啊……” 苗槑摇头:“没有,鸟儿吃虫,乃是我的宿敌。” 东方辞大奇:“你又不是虫,为何是宿敌?” 苗槑脸色一囧,瑞凤眼里划过一抹涩然,顿顿的瞪了东方辞一眼,不再言语。 东方辞摸了摸脸,恍然想起苗槑在虫子窝里长大的,可能曾经有一段时间认为自己是虫子也说不定,于是欠揍的笑了起来。 说说笑笑走进了一堆人最多的百姓中,朝他们拱拱手,还没有说什么,便见他们陌生又警惕的神情看着她。 “坏人,离我们远一点。”其中一个小孩子探出头来,不善的说着。 东方辞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施施然道:“哥哥不是坏人,哥哥是从外地来的,来帮助你们的。” “上一个京城来的直接把我们赶出城,你是从哪里来的?”一个老汉看向东方辞,说话毫不客气,怨愤十足。 第二百五十四章 会遭天谴的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东方辞自然不敢说自己是京城来的。 忙道:“我是雷州人士,名叫方黑子,不是京城人。” “方黑子?你果然够黑。”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沙哑与童真,大眼睛骨碌碌的瞄着东方辞的脸。 东方辞弯腰揉了揉孩子的脑袋,看向他们锅里煮的东西,不由讶然:“你们就吃这个?” 老妇人搅了搅锅里的东西一脸无奈道:“现在也只有这个能吃了。” 东方辞张了张嘴,心中震动之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眼前这些人,良久她道:“你们这么多人就吃这一锅吗?” 老妇人道:“一上午只找到了这么多,听说现在蚂蚱顺着南风往北方去了,可惜我们没力气,走得慢,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东方辞与众人对视一眼。 话还没有问,便已经得到了答案。 这本是该高兴的事,可偏偏谁都高兴不起来。 满目疮痍,黄土漫天,饿殍遍地,不远处那看不出是什么的凹凸下,说不定便是某个饿死鬼的身体。 眼前这一幕,多像是前世那部电影,1942年的大灾。 这本该是最善良质朴的百姓,如今却要面临无妄之灾,前路茫茫,黄土遮蔽了他们眼中的希望,一个个宛若枯木般无神。 心中不知为何蔓延出一抹悲凉。 递往京师的奏报曾说,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些善良的百姓并不懂的反抗,弱被有心人利用,岂不是暴乱横起,民不聊生吗? 长长一叹东方辞指着锅里的东西道:“这位大娘,我拿东西给跟你们换着吃好不好?” 大娘见这几人虽然衣着干净,气度非凡,却并不像是官家做派,也放松了警惕。 老汉见东方辞诚恳,摇摇头道:“这里寸草不生,已经什么都买不到了,你不用给钱,弱不嫌弃,给你盛一碗果腹。” “是啊,你这种打扮讲究的人,官府定然会放你入城的,到时候你去城里吃饭吧。” “你们非进城不可吗?” “那县丞可不是个好人,他现在跟京里来的打成一片,借机敛财,你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千万别被他们给坑了。” 看着这些初时还对她处处警惕,几句话间就担心起自己来的几个人,东方辞不由哭笑不得。 朝千琴招招手,千琴托着一个圆柱形被布包裹着的东西,放在黄土飞扬的地面之上。 东方辞指了指包裹道:“我用这个跟你们换。” 众人看这东西又圆又大,不像是金银类物事,老者疑惑的掀开布,顿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场面瞬间凝滞,只有锅里传来沸腾的声音。 “如何?” 老汉道:“您真的愿意用这些跟我们换?” 东方辞温和微笑着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饼子,失败面馍馍饼子。”小孩子看到那圆柱形的东西,白白的圆圆的叠落在一起,顿时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忙抱了只饼在怀里,大眼睛中透着欢喜与渴望,还有被抢夺的警惕。 东方辞将其他的拿起来,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张,然后道:“跟你们很投缘,不如一起吃饭吧,大娘的汤也给我盛一碗。” 说着她朝苗槑等人招招手。 龙巢一脸拒绝的摇摇头:“我不吃,我绝对不会吃蝗虫的。” 老妇人的锅里,熬着的,正是一个个四肢大张,肚子硬邦邦的蝗虫。 清水煮蝗虫,没有其他作料,就这么将绿色的蝗虫煮成浅黄,比起绿色来已经很有食欲了。 众人接过大饼先是贪婪的嗅着饼里的麦香,再看那饼上浅浅的焦黄,味道香浓堪比稀世珍宝。 老妇人给每人盛了一碗蝗虫汤,东方辞用筷子夹起一只,似要放入口中。 牛红英恶心道:“别,小黑,你还是别吃了。” 捏死蝗虫他能做到,因为对这东西实在是骨子里的恨,可若是吃……难以想象那柔软的蝗虫,绿色的汁液,混合喷洒在口腔,还有青菜味道的腥味,不知……呃,不能承受。 东方辞诧异道:“你没吃过?” 牛红英摇摇头,握着她的手腕道:“蝗虫之所以叫蝗虫,乃是上天赐下的灾难,奉行天命而来可谓是受命于天,吃不得,身为读书人怎能的得罪上天。” 东方辞张了张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愕然:“找你这么说,这蝗灾也不能除了?” “不一样的,灭蝗乃是灾难中求存,对上天依旧保持着敬畏之心,吃,乃是亵渎。” 顿了顿他小声道:“会遭天谴的。” 这句话,不想让灾民听到,可他们距离极近,老汉满脸沟壑的苦笑道:“壮士,你看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谁还会在乎遭不遭天谴。” 灾民们的气压瞬间低沉下来,就连大饼带来的喜悦也无法压下心中对生活的担忧。 “呃……”东方辞眨了眨眼,讷讷道:“这个,我托人送来了一些东西,如果吃了这些蝗虫,不会被人……” 牛红英见东方辞紧张,想了想又笑道:“算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乎什么吃不吃的,我这样的人,也不用在意天谴。” 东方辞尝了一口,觉得,味道甜甜的香软酥脆,扯了一条蝗尾,咀嚼片刻,像是曾经吃过的味道,只是口感差了些。 所有人都看着她的动作,她的表情,见她平静,大娘为首的众人,顿生亲切之感。 而牛红英则是挪了挪位置,距离东方辞远了些。 零陵是吃过苦的人,见东方辞吃了,自己也开始大口大口的吃。 苗槑十分欣赏东方辞此时的行为。 仿佛只有此时,他才感觉东方辞与他是朋友,他养虫养蛊,东方辞也曾吃了虫,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也算是有共同爱好呢。 “大爷,听你们说,城里有个京里来的人,他是什么时候来到的呢?” 东方辞为首,众人一边吃着,一边跟他们打听现状。 四周看到东方辞大饼的人,纷纷慢慢凑过来,有的来讨饼,有的直接加入一问一答议论圈。 千琴看不得东方辞吃蝗虫,便主动承担了运送大饼的任务,快步走去商队处,拎会一麻袋大饼,放在地上,一一分给众人。 而东方辞则被众人围在中间,俨然已经成了这些百姓的主子。 第255章 狗官打鸡血 “京城里来的那个人听说叫刘志远,来的第一天,官府盛情款待,听说桌子上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都能把人给淹死,皇上也是个昏君净派这些狼心狗肺不为民办事的狗官。” 正在吃饭的东方辞“咳咳”两声,警惕的四周看看,连忙“嘘”了一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怎么能议论皇帝,那是要被杀头的啊。” 说着,她做了个凶狠的动作,筷子一横,斜斜切下。 同时也颇觉好笑与委屈,她什么时候也成狗官了,这个词真的是……五味杂陈。 原以为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狗官,如今这两个字生生砸在自己头上。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面色蜡黄上面粘着泥土的年轻人,身上只裹了块儿破布,一条破烂长裤,捧着白馍馍饼子,咬了一口无所谓的摇摇头道:“哎,杀就杀吧,左右早晚是个死。” 众人纷纷赞同。 “你是个书生,以后还有大好前途,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就……没什么好估计的,不过,京师来的,确实都是狗官,听说又派来一个小状元和一个皇子。” “对,新科状元东方辞,听说只是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娃娃,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到时候只怕……哎……没活头喽。” “还有那皇子,不用说就是个富贵享受的,哪里懂得我们的疾苦。” “没有一个能解决问题的。” 东方辞汗颜,被如此说,她顿时觉得自己无用,心中连连道还好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一手托着饼子,一手托着蝗虫,倏然站起身来,义愤填膺道:“所以我们要自己靠自己,靠我们的双手,拯救我们自己的家园,大家说,对不对?” 她这猛然激昂的话,吓得众人一呆。 百姓们错愕的看着她,片刻又纷纷摇摇头,无精打采。 东方辞愣住,怎么曾经伟大领袖的慷慨激昂至此,竟然没有用了? 良久,老汉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们这些人,一没钱,二没力气,三……什么都没有,那什么拯救,还不如安安静静的躺着,还能多活几天。” “嗯嗯。”众人点头。 竟都是这样的心思。 东方辞虽然没有煽动百姓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些人希望破灭,毫无求生欲太可怜了,想为他们打气。 但是看着百姓如此消沉,她心中生出一种浓浓的怒其不争的喟叹与辛酸来,陡然生出一股势要改变他们的傲气和决心来,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的人心。 想了想,她声音陡然拔高,用夹杂着内力的声音道:“各位父老,各位乡亲,想想你们的先祖,想想你们的孩子,先祖们当年靠着双手创立的家业,你们就像这么平白的丢了不成?你们死了不打紧,孩子们的,他们是家族的未来,是大盛朝的未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是活生生的人,人定胜天,不能被灾难打到。” “我们与畜生的区别是什么,是我们大盛子民,无论贫贱都有铮铮傲骨,不屈的脊梁,哪怕终有一天会死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走的热热闹闹,为我们的子子孙孙留下光辉的英雄事迹,你们想不想以后让你们的儿子,孙子,重孙子拍着胸脯骄傲的说,我家谁谁谁当年赤手空拳,灭了蝗灾,平了水患,创下一片天呢?” 众人原本白痴一样的看着东方辞,看着看着心头渐渐火热起来。 瞧着那一个个热切起来的眼神,东方辞满意一笑。 她大着胆子道:“皇权算什么,皇帝算什么,圣人言皇权如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就是承载小舟的水,你们方才见过大河涛涛,汹涌澎湃的样子,那上面可有任何人敢立足?可有任何船只敢靠近?我们不能做平静任人捧舀的温水,我们要做滔滔江河,主宰自己的人生,你们说你们想什么样的水?” “黄河,我要成为黄河。” 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热血澎湃的喊着。 东方辞拍拍他的脑袋道:“好,好志气,可你就好比一滴水,而你们……”她指着在场目瞪口呆的所有人。 “你们每个人都是一滴水,当你们汇聚在一起,便是一条河,你们愿意成为一条恣意怒吼的黄河吗?” “愿意,愿意!”一群小孩子挥舞着小拳头,看着东方辞的眼睛十分璀璨。 “好孩子,你们呢,你们连孩子都不如吗?你们的冲劲儿呢。”东方辞锐利的目光扫过所有拿着大饼的人。 众人目光热切,却始终没有开口。 终是老汉开了口道:“我们也愿意成为大江大河,光辉人生,可是我们首先要活下去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陡然暗了几分。 东方辞竖眉厉声道:“难道人生的意义只有或者吗?多少伟人一生短暂却名流千古,又有多少百岁人生却不为人所知庸庸碌碌呢?小子,如果是你,你想活成什么样?” “英雄。” “对,只要我们想,每个人都是英雄。” 说着她拉着龙巢的袖子,让他与自己并肩。 此时正在热血燃烧的看着东方辞发呆的龙巢,眼睛里五彩缤纷交错闪耀,渐渐呈现崇敬膜拜之感。 东方辞指着他,慷慨道:“这位乃是两广最有钱的富商,有他在你们永远不缺吃的,现在你们说要做什么?” “英雄!” “英雄,英雄,英雄……”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的传遍四方。 “嗖!”的一声骤响。 一道冷芒陡然射来,直直射向东方辞面门。 东方辞眼睛微眯,单手握住箭身,白色的箭羽在风中微微颤抖。 她冷眸看向箭羽射来的方向。 如此异变,众人的激昂被瞬间打断,纷纷转身顺着东方辞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个衣着打扮都十分华贵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两队衣着整齐的护卫。 马蹄踏在着泥泞的黄土之上,泥土飞溅,人人躲避。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煽动人心,你不知道妖言惑众,议论朝政是要被诛九族的?”来人,眉目凌然中带着痞气,厉色中带着难以捉摸的阴森,虽是一身锦衣华服却让人一眼望去没有富贵端方的感觉,倒像是一个沐猴而冠的小混混,这番冲突,实在强烈。 那人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站在东方辞面前,手中鞭子肆无忌惮的挥舞,仿佛随时都能朝东方辞抽过去。 见到此人,百姓纷纷变了脸色,下意识的躲到东方辞身后。 零陵与千琴则是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东方辞仰头,凌然不惧的看着他。 “你是谁?敢诛我的九族。” 第256章 怕见三皇子 “放肆,这位是商都郑县县丞大人……”狗腿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人甩了一鞭子。 “本大爷我叫张玉恒,这里我说了算,我说诛你九族,就诛你九族。” 东方辞挑眉,还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人,看看他背后背着的箭筒,再看看马上那只弓,不由微微一笑。 身旁百姓听闻此名纷纷震惊,纷纷对东方辞小声说起来。 “这位就是那县丞大人的得力手下。” “县衙的师爷,专横霸道,无恶不作。” “杀人放火毫无顾忌,在县城可是权势滔天的人物,方相公,您可别惹他,不然再有钱也没用。” 相公是众人对她读书人的尊称,可一想到另一层含义,她陡然打了个激灵。 有钱二字落入郑玉恒耳中,他表情亮了亮,上下打量一眼东方辞,“哼”道:“害怕了吧,你是哪里来的公子,如果不想死可要懂点规矩。” 东方辞摇了摇头,把玩着手中的箭羽,先反驳他的第一句话:“妄言是你张玉恒,便是他刘志远来此,也不敢对我说诛九族的狂悖之言,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本公子懂规矩。” “你好大的胆子。”张玉恒扬鞭,当即朝东方辞脸上抽来。 东方辞脊背挺直,傲然而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长鞭卷来。 “啪!”的一声众人纷纷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善心的相公被抽打的场面。 然而下一秒众人却震惊了。 因为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个娃娃脸的稚童,单手抓着鞭梢,目光冰冷的看着张玉恒。 而后轻轻一拉,张玉恒的身体,直接摔到在泥土里。 “哎呦……嗷……” 张玉恒在地上打滚。 东方辞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手中握着箭羽,箭头对准张玉恒的眼睛道:“你说,这东西如果不小心落到你眼睛里怎么办,你这样的人,如果被箭贯穿,是生?是死?”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县丞大人的得力助手,你若敢伤我,绝对会被五马分尸的。” 东方辞见他颤栗,微微笑:“嗬,才这点惊吓就受不了了,一会儿怎么来承受接下来的变故。” 说着她转身对身后的百姓道:“看到了,这就是踩着咱们尸体的一叶扁舟,虽然暂时可以作威作福,但是总有一天,会被淹没,你们说是吗?” 东方辞转身的瞬间,张玉恒的几个属下连忙将他扶起来,并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张玉恒逃离危险之后迅速后退,保持一定距离之后恶狠狠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杀,把他们都杀了。” “大人,这书生显然是外地来的,不知底细还是不要……” “杀,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 “您是您是……可是他……” “磨磨唧唧成何体统,听说后日三皇子就到了,赶快将这些人清理了,就地解决了我们好回去喝酒。” “是,大人!” 话音落,那两队人马迅速拍马将这里围成一个圈。 张玉恒道:“虽然这书生大胆妄言,但本大爷还是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本大爷还要一一去寻找这些个刁民。” 说着他见人围的差不多了,右手抬起,重重切下道:“杀。” 他说这话,丝毫不知掩饰,众目睽睽之下将话说完,胸有成竹仿佛不将在场之人放在眼里。 末了他看着东方辞龙巢等人的打扮,心中思忖着,杀了人之后,钱还不都是他的。 东方辞皱眉,“张玉恒,这商都就没有王法吗?” “这里……我就是王法。”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话音落,他的鼻子便开了花。 东方辞手中的箭羽,早一秒刺中他的鼻尖将他的鼻子戳了个两半。 “啊……”他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东方辞趁乱看了看慢慢围过来的百姓,道:“大家还记得刚才说的要当什么吗?” “英雄。” 众人异口同声。 方才的话他们听的清清楚楚,于是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东方辞身上。 东方辞道:“好,既然要做英雄,那么就要相信自己,勇往直前。” 说着她指着一侧尚未聚拢的圆圈一旁,那里有一个人的空隙,可以闯过,她道:“闯过去,乡亲们,闯过去我们都能活。” 东方辞当即发足狂奔,当先飞起一脚踢飞了那踏马而来的护卫。 众人就这么一溜烟的跑了。 东方辞跟着他们,苗槑与零陵押后,撒了几把飞针,苗槑一脸疑惑:“我们为什么要逃跑。” “逃跑?我们哪里有逃跑,我们这是在培养团队,只有共患难之后,大家才会心贴心,至于那什么张玉恒,草包一个有什么打紧。”东方辞理所当然的说。 “你大可杀了他,或者带着百姓上门挑衅,亮出你钦差大人的身份,哪个敢不服?” 见苗槑依旧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东方辞边跑边耐着性子道:“官场里的一套你也是见过的,我之所以逃走也是为了方便微服私访,这样能看见的才会更多,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蝗灾,那么只要我将蝗灾解决了,不管我露不露面,嚣不嚣张都无所谓,低调,做人要低调。” 苗槑见她一般正经的胡说八道,轻笑一声道:“不就是怕见三皇子嘛,何必说的这般大义凌然。” 东方辞瞪了他一眼“哼”道:“不懂什么叫看透不说透?” “不懂。”苗槑一本正经。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 一直小心翼翼低调躲避百姓的注视,生怕被百姓认出身份的牛红英,轻车熟路的指挥着百姓往安全的地方跑,此事并没有听到东方辞两人的谈话。 他若是听到,定然不会担忧百姓的安全,领着百姓往偏僻的山林中跑。 而刚跑到山林之前,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一切,众人便又被围了。 这次不是护卫,而是一个个金戈铁马,甲胄鲜明的将士。 长枪横指,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道:“杀。” 铁甲兽皮缝制的甲胄十分坚固牢靠,将士们头上带着头盔,脸上带着吓人的面具,看死人一般看着眼前众人,像是等待主动投上来的羔羊。 见此变故,众人连忙停步,东方辞看着他们的装束不由问:“商都铁甲部?” 怎么会遇到这些杀神。 第257章 这就是人性 “哦?你还知道我们商都铁甲部,有眼光,有见识。”为首一人,声音沉稳略加一点点欣赏,声音平和竟然没有一丝杀气。 完全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嗜杀。 东方辞张开双手,示意众人停下,她朝对面列阵整齐的铁甲部弯腰行礼道:“在下方黑子,乃是一介书生,这些更是河南府灾民,不知阁下为何要杀我们。” 众人现在是唯东方辞马首是瞻,听她说话,顿时禁声在后,渐渐紧张起来。 “商都铁甲部首领战长安,奉命驱赶附近流窜灾民,若有不走的,杀无赦,尸体扔黄河祭奠河神。”战长安声音落,唰唰唰马蹄声与甲胄兵器碰撞声整齐划一的响动,下一秒,东方辞与百姓们被他们牢牢包围起来。 百姓最多也就不足百人,而商都铁甲部却是足足三千人,这三千人隶属于河南府总督,首领皆是由战家接任,更换总督也不会更换首领,这就是商都铁甲部的特殊,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乃是因为帝国开辟之初,战甲三千铁架,被杀尽最后一人誓保大盛开国皇帝性命,这才有了广阔大盛地域。 后来先帝为感念战家铁甲军的救命之恩,不世之功,封世袭一等公爵之位,并且重建铁甲军,征招的全都是江湖中武功不错的豪杰,为了避免江湖行走遭人话柄,他们每个人都带着铁质面具,因此,除了他们自己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长相,而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这个当年庇护了先皇的商都城。 当然,为了制约他们,编制永远不能超过三千人,且除了总督之外,若经历边境大战,他们徐得远赴北疆辅助作战,因此,这世上能号令铁甲军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战国公,一个是威国公。 东方辞怔了怔,问道:“战首领,我们并没有说不走,为何当下便包围我们?” 离开或者死,这明显是可以选择的,而后者,显然是并不想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战长安没有回答东方辞,而是看向对面冲来的一行人。 张玉恒捂着鼻子追上来,他脸上的血渍已经被清理干净,脸上缠着十字形白布,正好将他的鼻子给遮盖起来,鼻子处高高鼓起显然是已经用了药。 远远的,张玉恒鞭子指着东方辞,神色具厉道:“跑,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啊?” 东方辞揉了揉鼻子,愤怒能使人面目全非,古人诚不欺我。 战长安面具之下的眼睛微微眨了眨,肃杀之下是遮不住的戏谑目光。 百姓这时又纷纷往东方辞身侧聚集起来,前后夹击,百姓脸上面如死灰。 张玉恒看到铁甲部将士,连忙下马拱手作揖:“下官张玉恒,见过各位将军,各位是听到下官的传信来阻止这些乱民逃跑的吗?” 战长安点点头。 他们确实是收到张玉恒的传信,才过来帮忙的,不过也只是帮忙而已。 张玉恒立刻得逞的笑起来,那笑容十分奸猾阴森。 “将军,这一伙人在商都城外盘桓许久,日日在黄河边上度日,下官是赶不走也打不过,方才竟然发现他们煮了蝗虫吃,您看……这件事可否交给下官处置,各位将军再行杀人呢?” 张玉恒告状似的说了一通之后开始征求战长安的意见,并且想得到处置的主动权,毕竟方才那见血之仇,必然要报。 战长安看了看东方辞等人,目光闪了闪,点点头。 不知为何东方辞竟然在他眼睛里,察觉到一丝笑意。 “谢将军成全,日后将军有什么需要下官之处,敬请吩咐,下官能办成的一定办成。” 战长安摆摆手,显然是混不在意。 东方辞揉了揉鼻子,思忖着如何过战长安这一关,看他的态度,似乎置身事外并不想怎么管的意思。 可如今将处置权交出去,是想做什么? 要先看一场好戏放才能尽兴杀人吗? 正想着,张玉恒看着东方辞冷笑连连,他阴森森道:“小子,你知不知道蝗虫是不能吃的,那是上天降下来的处罚和灾难,若是吃了,便是不敬上天蔑视天道,应该将你们这些吃蝗虫的人,火刑祭天,方能熄上天之怒,平息天谴。” 东方辞耸耸肩笑道:“这位张公子,你看到我吃蝗虫了吗?” 张玉恒一愣:“本大爷没看到,但他们中间肯定有人看到了。”说着,他指了指百姓道:“你们说,他有没有吃过蝗虫?” 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然不会说出来,因为不仅是东方辞,他们也都吃了蝗虫。 张玉恒似乎知道不会有人承认,他也不着急,鞭子展开猛地一甩,顿时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大家伙都听着,这里是商都,我张玉恒不说全力滔天,但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吃蝗虫是要火祭的,你们谁吃了,主动站出来,还能减轻处罚。” 顿了顿他又道:“或者你们只要说出来在场谁吃的最多,是谁出主意吃蝗虫的,推出主责之人,其他人都可以免去意思,本官还会将你们带进城,给你们安家置业,让你们一辈子无忧。” 他阴笑着,目光诡异的看着东方辞,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只要出来作证是东方辞主责,就可以免死。 没有人说话,百姓们看看东方辞,又看看张玉恒,陷入沉思,天性善良的他们纵然希望得到哪些却谁都不愿意去诬陷他人,特别是给他们大饼,相当于恩人的少年。 张玉恒并没有放弃,看向东方辞说道:“你定然是吃过蝗虫吧,这样如何,左右都是要死一个人,你死了成全大家,不也是一番美名吗?” 他又迷惑百姓道:“你们仔细想想,是愿意全部去死,还是他一个人死呢?” 现在目的已经不是查出究竟谁是祸首,而是张玉恒要借此杀了东方辞立威给众人看。 百姓的目光渐渐松动,看向东方辞的目光纷纷有沉思之意,有的人甚至已经露出希望她去死的表情,只是没有说出来。 见到众人的表情,东方辞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她的内心却有些哀伤。 这些人,已经在心底里盼望她能自己慷慨赴死。 并且有些已经恨自己为什么不自己决定去死,偏要他们说出来。 这就是人性。 第258章 只想活着 东方辞没有动,张玉恒安静的看着,战长安笑了笑,盔甲上的翎羽微微晃动。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指着东方辞道:“大人,是他,是他吃的蝗虫,我可以作证。” 是一个瘦小的年轻人,年纪轻轻皮包骨头,浑身像是在泥土里滚过一样,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胆小,懦弱,羞愧,强硬,自私,在他脸上一一滑过。 东方辞长叹一口气,目光并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太长时间。 有人开头,所有人也都顾不得什么,纷纷指着东方辞,愿意作证。 张玉恒脸上露出阴森得意的笑,桀桀道:“小书生,怎么样,你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 东方辞摇摇头,她无话可说。 “如今这么多人都说你得罪上天,乃是死罪,你说,你该不该死呢?”张玉恒看向东方辞的眼神已经像是看死人了。 东方辞继续摇头:“不,我不该死。” “哼,事到如今你怕是不想死也不行了,有铁甲部将军们在,容不得你撒野。”似乎想起了东方辞那一手好功夫,他连忙往一个铁甲将士身后躲了躲,生怕再被东方辞伤到。 并且招呼他自己带来的护卫,准备木架干柴等,搭建火刑架。 看着他胜利在望的表情,东方辞很是不屑。 在百姓羞愧的表情中,东方辞清澈明眸一一扫过他们的脸上,长长一叹道:“各位乡亲,你们真的愿意这么懦弱的任人拿捏吗?方才你们的英雄气概都跑哪里去了?” 小孩子低头走到东方辞身旁,拉着她的手道:“我是英雄,我不想让你死,大哥哥,你别死好不好,我喜欢你的大饼。” 东方辞揉了揉他的脑袋,哼道:“你们瞧瞧,你们这些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就算是英雄,也要先活着啊,不然我们用什么来成为英雄。”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恩人您就行行好,再帮我们一次吧,以后我肯定给你立个长生排位,子子孙孙供奉你的英灵。” “对不起。” “……” 厚着脸皮的也只能硬着头皮更加自私一点,大部分百姓则是低头羞愧,内心的煎熬,纵然获得巨大的利益也并不开心。 东方辞摇摇头,她道:“最后再问一次,若我说还有机会,陪我一起逃走,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只要你们愿意,我保证你们能活着。”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百姓是最柔顺的,她们才第一天见面,这些人不信任她,怀疑她都无可厚非,她还想给百姓一个机会。 然而,相比于逃走和能进城安家置业相比,后者的诱惑力明显更大,于是众人犹豫。 张玉恒则是无情嘲笑:“小书生,你觉得逃命和富贵相比,他们会选哪个?” 他自然也看出了百姓的本质和究竟想要什么,毫不客气的嘲讽。 东方辞不去在意他的话,而是去看大家的目光。 老汉噗通一声跪下,道:“恩公,我们也想活着,我们只想活着……” 第一个活着是眼下,第二个活着是未来富贵的活着。 东方辞领悟了。 见老汉跪下,在场所有百姓,受过东方辞恩惠,吃过东方辞大饼的,都纷纷跪倒在地。 仿佛这一跪之后,他们对东方辞的愧疚就还清了似的。 “小书生你就不要挣扎了,你们读书人不是最擅长煽动人心吗?呵呵,现在呢?”张玉恒冷笑着,朝自己的人招招手,那些护卫们持刀上前。 一直保护在东方辞身旁的零陵一行人,慌忙挡在东方辞面前。 零陵和千琴两人更是毫不客气的,一人抬脚,一人抽鞭,直接将过来的两人干翻在地。 张玉恒见此大惊,却不敢上前,求助的看向战长安。 “请将军帮我,如此刁民,实在狂妄嚣张。” 战长安端坐马上,不动声色,甚至连眼角都没有看他一眼,良久他凉凉道:“这并不关我的事。” 他这样子,明显是准备坐山观虎斗,同时也像是看好戏完全不想插手的样子。 他……跟张玉恒不是一伙的。 张玉恒不忍心让自己的人上去送死,便看向跪在地上的百姓道:“你们这些贱民,平时只知道吃喝没有做过什么贡献,如今我既要归顺,自然要纳上投名状来,你们将这小书生给我绑了送过来,本官这就送你们进城。” 既然一开始用了离间计,那么就利用到底。 百姓迟疑,他们本已心中愧疚,此时再去绑缚东方辞,是断然做不到的,更何况,东方辞身边还有零陵,千琴,苗槑,龙巢和牛红英五个高手,他们哪里敢上前。 东方辞则是看向战长安,挑眉问道:“战将军,在下想问一下,你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 这个初看到他们的时候战长安已经说过了,可她现在想再确定一下。 确定一下对方的任务是否没有改变。 战长安是不是跟张玉恒一伙的。 “本将军今日的任务是驱赶灾民,若不走,杀无赦。”他回答的很认真,很诚恳。 东方辞点点头,对方特意咬重驱赶灾民四个字,显然只是清理现场,至于原因嘛……还是因为三皇子要到了,至于杀人定然是排在后面的。 她又问:“我身边的这些百姓,他们可以进城吗?” 这是张玉恒给百姓们选择的路,她想知道,这张玉恒的话,究竟能不能说到做到。 战长安若有深意的看了东方辞一眼,摇摇头,声音清朗远远传去:“不能。” 百姓瞬间哗然。 “怎么会这样?” “张玉恒说可以让我们进城,难道我们今天做什么都必须死吗?”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出卖恩人……” “啊……老天爷……到底要怎么办?” 东方辞冷笑,“张玉恒,我就知道你说话没什么用,这里至少有五六十人,你给他们安家置业,你凭什么?” 张玉恒不满的看了一眼战长安,战长安挑眉回看他。 张玉恒顿时缩了缩脖子,怂了。 怒瞪向东方辞,凶道:“小爷我凭的是实力,我说能就能,只要他们按照我说的做,我自有留他们性命的方法。” 第259章 空手套白狼 东方辞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其不屑与讽刺的笑,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好,只要你将他们带进去,领着他们入城,不管你给不给他们安家置业,我这条命,随你处置。” “小黑。”牛红英担心。 苗槑等人则是沉着脸,并没有说什么。 百姓脸上惊喜交加的同时,又歉疚又抬不起头来,每个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的。 “哼,若我将他们送入城,你跑了怎么办?” 东方辞看看四周,指了指战长安道:“这世上有几个能从商都铁甲部手中逃走,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声音落下,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事情到了这地步,张玉恒为难了,他先前说的那些话自然是骗人的,他出来的目的就是将这些灾民赶走,三皇子来临在即他哪敢将这些百姓送入城中。 于是他道:“你们这些刁民,本官给你们一个选择是让你们多的人活下来,而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跟本官讨价还价,小书生你议论朝政,扇动百姓,擅吃蝗虫,不敬上天本就该死,而这些刁民也少不了一个死字,本官愿意饶了你们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小书生,只要你上了火刑架,本官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他不解释原因,不给出准确答复,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是推脱。 东方辞看向战长安,问道:“商都铁甲部的任务可曾有过折扣?” 战长安摇摇头:“商都铁甲部,无人能违背任务,或走,或死,没有第三条路。” 很显然,他说的走,并不是可以进城,而是远离商都附近。 听到这里,东方辞心中已经了然。 “大家都听到了吗,我们只有两条路,离开或者是死,并没有入城的选择,所以,张玉恒欺骗了我们。” 百姓们慌了,疯了,惶恐了,他们出卖了恩人和人性道德才换来的入城资格竟然是假的。 然而,他们除了愤怒并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仍旧无可奈何。 众人中盘旋着深深的无力感。 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也渐渐被湮灭,一个个颓败的坐在地上。 东方辞看着他们幡然悔悟,痛不欲生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心疼他们,继续打气道:“乡亲们,命运被别人捏在手中的感觉不好受吧,所以我们要变强,我们要自立自强,我们要活出自己的样子,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揉捏。” “呜呜呜……”老汉哭了起来。 大家因为东方辞的话,流下了懊悔的眼泪。 然而他们心中悲凉,眼中再也生不起一点生机,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背叛了东方辞,后者决不可能再帮助他们这些白眼狼。 大娘噗通跪下来,频频磕头道:“恩人,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狼心狗肺,我们不是东西,你武功那么好,你带着人逃吧,别管我们了。” 经过方才的大悲大喜再大喜大悲中来回环转,大娘已经想通了,既然他们早晚都得死,何不成全了恩人。 明白过来的人很少,大多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我们难道今天注定要死吗?” 东方辞依旧淡然,纵然被铁甲包围她依旧从容道:“只要你们跟着我,我就保大家活命。” 此言信心十足,那滔天的信心灼烫了众人的心。 百姓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心底里五味杂陈。 张玉恒讽刺道:“你们区区几十人,而铁甲部三千人,你觉得你能逃走吗,还是说你想让这些无辜的百姓陪着你去死?” 不得不说,他这句话很有道理。 重重包围,早已无处可逃。 “或者说……你是打算利用这些百姓当炮灰,踩着他们的尸体为你开路吗?”张玉恒尖酸阴邪的声音仿佛利刺一般戳着众人的心。 “你胡说,大哥哥才不会这样呢。”小孩子愤怒反驳,他坚定的相信着这个给他大饼的善良大哥哥。 看着孩子的维护,东方辞心中暖意蔓延,她虽然不知道这孩子的名字,却觉得赤子童心,难得宝贵。 东方辞看向百姓道:“我虽是书生,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若一会儿离开,我定保护你们平安,如若不然,我会死在你们众人前面。” 她弯腰将大娘扶起来,“大家相信我,虽然只是刚见面没多久,至少我没有害过你们。” “谢谢,我们背叛了你,你还对我们那么好……谢谢。”大娘哽咽。 然后她用苍老粗粝的声音哑着嗓子说:“大家伙都起来,别怕,这些官府里的人都是说话不算话的,从今天起,我们就跟着小相公,纵然是死,也不能埋没了祖宗。” 百姓渐渐平静下来,纷纷热切的看着东方辞,这热切已经跟之前的不同了,不是盼望她去死,而是仰慕,是希望,是愿意同生共死的决心。 “哼,小书生,纵然你会煽动人心又如何,今天还是难逃一死。”李玉恒看了一眼战长安,决定不与这些人对峙,他还不相信了,他出手擒拿乱敏,若是引发骚乱,铁甲部会不出手? 于是,他右手一挥,他的人快速穿过铁甲部的包围,进入圈中抓人。 百姓蹲下身来拿泥巴抵挡,并没有什么效果。 东方辞当先上前,两巴掌扇飞了一个护卫,那护卫脸颊红肿,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见她先动手,零陵与千琴等人更是毫不客气,虽然没有杀人,却将冲过来的人,尽数打残。 直到东方辞一人穿过铁甲部,单手掐着张玉恒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 张玉恒的人,已经全军覆灭。 “战将军,将军救命……”张玉恒抱着东方辞的手拼命挣扎着,向战长安求救。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战长安真的不帮忙。 战长安挑挑眉,面具下的脸上是欣赏的笑容,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东方辞不愿意给战长安出手的机会,手臂用力,直接将张玉恒脸朝地摔了出去。 “啊……”哀嚎一声之后,只见张玉恒的脑袋埋在淤泥里,片刻再无生息。 东方辞拍拍手,继续走回包围圈,她看着战长安道:“将军,我们愿意离开这里,回到山里,回到村里,绝不会出现在三皇子可能会到的地方,不给你们添堵,可否放我们离开,我发誓绝不会让你们难堪。” 战长安满意点点头道:“可以。” 轻轻的两个字仿佛惊雷一般炸在百姓头顶,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以为的必死死局,只是一句话就解决了。 东方辞抱拳道:“多谢。” 战长安挥挥手,将士们归队,给他们让开了路。 百姓顿时欢呼狂喜。 龙巢敲了敲脑袋懊恼道:“方才紧张死我,我怎么没想到,铁甲部只是驱赶,并不一定要杀人啊,哈哈哈,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东方辞领着众人饶小路往就进的山坡方向走,战长安看着她,突然道:“站住。” 在场众人顿时一惊,脊背陡然僵硬。 第260章 英雄联盟 东方辞一怔,她本就走在众人之后,微微回身浅浅一笑,挑眉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吗?” 战长安眼中划过一抹惊艳,朗声道:“书生,你叫什么名字,我很欣赏你。” 东方辞拱手,“在下方黑子,雷州人,将军唤在下小黑即可。” “小黑?好奇特的名字,小黑我想跟你打一场。”此言一出,他的眸子里,升起令人难以抗拒的战意。 东方辞瞧他没有恶意,而是纯粹的技痒,立刻道:“在下认输。” “呃……”战长安语塞。 “将军若无其他事,在下就先走了,多谢。”说着她顿了顿又道:“都说商都铁甲部杀人不眨眼,没想到竟然如此善良有人情味,这份恩情,在下记下了,日后定然回报,告辞。” 人家毕竟放了他们,不说声感谢实在说不过去。 战长安面具下的脸色有些难看,杀戮出身的他们竟然被说善良,简直是耻辱。 身后的将士们有的已经开始低笑起来。 看着转身的东方辞,战长安道:“此去向北三里,乃无数灾民聚集之所,你若无处可去,便往那里吧。” 东方辞一愣,再次朝他拱拱手,而这瞬间,三千铁甲早已整齐划一的勒马提缰走远了。 商都铁甲部,从来都是凶残,肃杀,无情,杀神等残暴等为代名词的,铁甲之名所到之处无人不恐惧,东方辞也从未想到,他们真的这般好说话,原来传言不可尽信。 想了想,东方辞决定往战长安说的方向走。 毕竟战长安这样的人,连杀他们都不屑,自然更不屑骗她。 灾难来临最受苦的就是百姓,而看官府这架势,似乎完全不想管这些百姓的死活,将他们像垃圾一样丢弃,怕是早已经没有了救赎之心,若自己不帮他们,这些人迟早饿死,若是饥饿之下造成民变那可就麻烦了。 “各位乡亲,你们都是一个村里的吗?”决定了要整编百姓,东方辞开始询问起来。 众人摇摇头。 “我和老头子是下关村的。” “我们是王庄的。” “我们是……” 众人一一自报家门,经过询问原来他们都是相邻的几个村,距离不远,倒有不少认识的所以才会聚集在一起,谋求生路。 洪水淹没他们附近的村子,也带走了一些他们的家人,他们也是求生无路才会来到商都城门口,希望得到一些救济粮食,可惜,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百姓此时逃出生天,对东方辞又是羞愧又是敬佩,同时又有些害怕东方辞丢弃他们,因此,无论东方辞问什么他们都会知无不言。 万般复杂的情绪萦绕心头,跟在东方辞身后的脚步很是沉重。 东方辞见他们情绪低沉,露出八颗牙齿的温暖笑容,宽慰道:“我知道经历刚刚的一切,大家的心里都不平静,你们会觉得愧疚会觉得无法面对我,但是我也正想告诉你们,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凝聚在一起,每个人只是一滴水,一滴水的命运无非是被太阳晒干或者消融在土壤里,我们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能力,所以方才的事,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活着是我们每个人最迫切的渴望。” 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思中的百姓显然是明白了什么。 东方辞继续道:“只有我们聚集在一起,不能让方才的事再发生,大家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我保护你们的同时,也是保护了我自己。” 众人纷纷抬头,诧异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笑道:“你们真的以为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铁甲部的人不会对我出手嘛,他们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并不计较我对张玉恒的毒打,如若不然,以下犯上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众人眼睛开始发亮了。 原来他们也帮了小相公。 “大哥哥,原来我们也帮了你啊,太好了。”孩子名叫小山,他握着东方辞的手,一脸自豪的说着,仿佛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英雄事迹般。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脑袋点头道:“是啊,只有我们团结一心,形成一股让人无法抵抗的力量,才能自救,你们说是吗?” 众人疯狂点头:“是,我们都听方相公的。” 那第一个出卖东方辞的年轻小伙子,噗通一声跪下,“砰砰砰”猛地磕了几个头,满腔懊悔:“对不起,我错了,请公子原谅我,从今以后我赵四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东方辞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圣人也会原谅你的,何况是我,以后咱们就同甘共苦了。” “嗯。”赵四激动的点点头,眸中的火焰从此之后再没有熄灭。 牛红英与龙巢跟在他身侧,虽然不发一言,宛若空气,可两人却打心底里对东方辞生出敬佩之心来。 特别是牛红英,他满身狼藉与罪孽,何尝不是因为缺乏这种振臂一挥应者云集的气度。 龙巢看着东方辞与百姓热络的谈论一些微不足道的家长里短,就像是家里孩子听长辈们闲谈那般认真安静,不由灵机一动。 “小黑,既然你要带领大家寻找新的生机,总要有个名目吧,大家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组织,需得有个名称。” 苗槑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好,如此一来方便管理,大家更有归属感。” 众人安静下来,东方辞点点头:“没错,确实要有个名目。” 她捏着下巴沉思,她一不造反,二不杀人,三不想成名,只是想帮这些百姓的同时一起灭掉蝗灾,这组织倒像是红十字会一样的捐助,不过红十字会只是个中间站,也不是最终受惠人,这些灾民……更像是希望小学里被人遗忘的孩子。 正想着,小山却十分激动的举起拳头大声道:“英雄,我们是英雄,英雄……” 孩子心里的词汇不多,一时间想不出英雄后面应该加个什么才能成为一派,稚嫩的声音突然卡壳。 苗槑笑了笑:“不如就叫英雄联盟吧。” 他看向龙巢与众人解释道:“我是大夫,你是商人,东……小黑是举人,大家是农民,士农工商的联盟,所有成员都是英雄,如何?” 龙巢一拳砸在自己手心,竖起大拇指道:“好,就叫英雄联盟,联盟的饭食以后就由我包了。” “小黑子就是第一代英雄之主,联盟盟主,大家说怎么样?”牛红英也颇觉有趣,这联盟成立虽然不是反叛大盛朝,却也有种绿林草莽,落草为寇的意思,盟主之位,自然是要给小黑子的。 毕竟此人来历,实在不凡。 “好,英雄联盟!英雄联盟……” 耳边传来众人的欢呼,东方辞愣在当场,心中古怪又莫名复杂,呵呵,英雄联盟,她没记错的话是前世一个游戏的名字吧。 “这个……名字的话是不是要慎重考虑一下……呃……” 没有人听到她的话,因为那一声高过一声的高喊,早已将她的声音淹没。 第261章 蝗虫灭杀研究基地 看着众人激动的表情,东方辞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苦笑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你们喜欢就好。 转眼到了一处矮山,山的入口有人把守,虽然那些汉子长得粗壮,可衣着仍旧是那么的脏乱,此时正警惕的看着东方辞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他目光看着东方辞与龙巢等人,毕竟他们的打扮,实在不像是灾民。 东方辞拱拱手道:“我们听说这里是灾民的聚集地,希望能借此地暂居,挨过天灾。” 那人一听,顿时心生狐疑,可看到东方辞身后衣衫褴褛的百姓,又不知该如何说。 良久,那汉子粗声粗气道:“住在这里可以的,但是我们也没有太多粮食了……” 那神情明显是不愿的。 粮食本就不多,谁愿意将口粮分给别人呢。 东方辞想了想道:“请问你们这里做主的人是谁,可否让我们见一下。” 汉子道:“我们村长就在里面,相见的话只能进去两个人。” 苗槑和老汉自告奋勇,被汉子领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个拄着拐杖的灰白胡子老头,精神矍铄的领着十多人走出来,苗槑淡然的跟在他身侧,朝东方辞眨了眨眼。 事情成了。 东方辞连忙迎上前去:“在下方黑子,见过村长。” “不客气不客气,您是举人老爷,秀才相公,怎么能对我这老汉行礼,听说你们带的有粮食?”村长看着东方辞,连忙阻止东方辞行礼,直奔主题。 东方辞点点头。 村长欢喜道:“你愿意将那些粮食给我们这些百姓食用?”虽然欢喜,可村长的眼睛里还有一丝担忧。 毕竟灾民太多了。 “自然,虽然灾民很多,但只要大家众志成城,总能度过难关。”东方辞回答的很是真诚,只这一句话,感动的村长几乎流下泪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实不相瞒,方相公,前几日一群铁甲人给我们送来的粮食,早就吃完了,这两天,我们都在吃树皮野草,如果……我们也只能出去乞讨了。” 六七十岁的老人,眨眼间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 东方辞道:“都过去了,我们就是听说了河南府的艰苦,才会集资来救济百姓的。” “真的?”村长听到这里,顿时觉得如获新生。 东方辞郑重:“真的。” 村长当即跪下,众人也纷纷跪下感激。 村长道:“方相公,只要您给我们生路,我们所有人从今天开始就是您的仆人。” “村长客气了。”东方辞扶起村长,众人往山里走去。 这山,虽然不高,却胜在山是连绵,地方很大,入口窄小,易守难攻,山上树木青翠,那些蝗虫并不爱吃的叶子依旧绿意盎然的绽放着。 连绵小中间,一片不小的空地,里面几间茅草屋,几个帐篷,帐篷里住着的是妇人和孩子,至于男人们,要么席地而坐,要么依靠在树下,或者爬上树,观察着四周的变化,地方虽大却简陋的可怜。 那几间草房是村长住的,他将东方辞请了进去,并且告诉大家从今以后,奉东方辞为主。 一车车粮食停在山外,百姓畅快淋漓忍着饥饿将之抬进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欢喜的。 晚饭间,东方辞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馒头,就这么与老村长等人一起席地而坐,苗槑与龙巢也不顾什么优雅,学着东方辞的样子,一顿饭吃的很是艰难。 “村长,这里地形虽然不错,可是太简陋了,我想改一下这里的布局可以吗?”她毕竟初来乍到,总要先问问村长的意见,若有人不满意的,还有村长可以压着。 “盟主,我们现在都是英雄联盟的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怎么改都成。”村长也已经从众人口中知道英雄联盟的事情,当即毫不犹豫的加入。 东方辞点点头,心中划过一抹异样古怪的笑。 环顾四周,东方辞道:“龙巢,咱们的车夫都是练家子,这里树多不缺材料,做些能用的桌椅,多建些屋子,现在虽然没有风雨,晚上毕竟太凉。” “好!”龙巢点点头。 人手和地方有了,她想把这里当成一个基地,蝗虫灭杀研究基地。 于是当晚,吃饱喝足的众人便开始叮叮当当的改建起来。 盘点人数,竟然有几千之众,东方辞颇觉肩头压力沉重,心道一定要赶快将蝗灾解决,不然光这些人都要吃掉她多少钱啊。 龙巢那些粮食,是她用自己的钱买的,虽然这些钱虽然大部分都是从李家黑来的,可她依旧心疼。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东方辞就带着众人到了蝗虫现在肆虐之地。 看到那晴天白云下,干枯树木黄土房舍中肆虐纷飞的蝗虫,东方辞感觉到了这辈子都没有感受过的震撼。 漫天遍野,黑压压的随风飞起落下,地面上已经长出饱满麦穗儿的麦子,青绿的叶子已经不见,大多残破的,麦穗儿上停留的,都是密密匝匝的蝗虫,他们贪婪的吸食着麦子里甘甜的水分。 田地里,无数农民手持火把,细网等物去捕捉或者杀蝗虫,然而,如此铺天盖地的数量,站在地上的人能灭杀的实在是少得可怜。 而且这些蝗虫成了精似的,都躲着火把飞。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写了灭虫之策蝗虫还蔓延的那么快了。”东方辞口中发苦:“太多了。” 苗槑摸了摸腰间的药香,那是他昨天晚上配置的药,虽然是浓缩的,只要稀释之后,洒在蝗虫身上便能直接杀死,可眼前如此多的数量,如此高的飞行。 “呵呵,低估了。”他还是低估了这些蝗虫的数量。 龙巢目光怔怔的看着天空,叹道:“蔚为壮观。” 牛红英无奈长叹:“没想到,蝗虫竟然有增无减。” 苗槑解释道:“蝗虫们的繁殖能力很强,两天前尚有一场大雨,更加速了它们的成长,我看,若是不抓紧时间灭虫,怕是河南府的粮食也无法满足它们的胃口,若是顺着北风往北走,届时……” 东方辞断然道:“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渡过黄河,更不会让他们离开河南府,既然生在这里,便依旧死在这里吧。” 说着,她旋转了一下手中笛子,轻轻吹奏几段异常刺耳的杂音。 苗槑捂住了耳朵,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使他心里一阵阵不舒服。 龙巢等人也嫌弃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神奇的是,距离东方辞附近的蝗虫,有一些竟然翅膀都无法扇动,径直落了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眼睛一亮。 好景不长,除了近处的蝗虫,高处和远处的蝗虫根本没有被声音影响,反而是它们发现了东方辞的所在,一群乌压压的蝗虫砸过来,那巨大的嗡鸣,乱哄哄的声音直接将东方辞的笛声淹没。 东方辞放下笛子垂头丧气。 “看来禁空和声音刺激的方法落空了,走,回去试试别的办法。” 此刻,她只想回到前世买一个低音炮。 然而这个想法是十分不现实的,众人看着她,又看看满天蝗虫,长叹一声,铩羽而归。 第262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早上的铩羽而归并没有打消众人的积极性,合众人之力,编织了一些网,并且将那些网泡在桐油里,到了晚上。 所有汉子几乎倾巢而出,大半夜,拎着火把,扛着竹竿,再次去了蝗虫聚集之所。 东方辞与零陵两人轻功网罗蝗虫,苗槑和牛红英两人负责点火焚烧,百姓们负责在田地里惊动蝗虫,通力合作之下,毁了十多张网,众人这才疲惫的回去。 然而效果……依旧不太明显。 第二天当负责灭虫的百姓举着火把来到这块儿麦地的时候,蝗虫依旧铺天盖地。 只是地上多了几堆蝗虫尸体罢了。 “英——雄——联盟?”几堆蝗虫尸体旁边,几个用蝗虫尸体拼写的字,被人念了出来,纷纷疑惑是什么意思。 这是龙巢闲来无事下的杰作。 他拎着苗槑配的药,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将液体舀出来,洒在没有烧透的蝗虫尸体上,这些人中,也就属他最清闲。 他却不知道这四个字传入河南府,瞬间无人不知,甚至引起了刚刚到来的三皇子的高度重视。 然而,一连几天,他们都能看到堆积如山的蝗虫尸体,却没有找到这些联盟的一点点踪迹。 十日后,在牛红英的带领下,壮年们背上背着一排四根粗长的竹筒,背书包的模样,左手握着手柄,右手边边握着小竹管,竹管与竹筒连接处用牛筋等物填充防止漏水。 二十五人背着奇形怪状的东西,脸上蒙着三块儿白布充当口罩,第一次大白天的走到了灭蝗的战场。 许是晚上用网的次数多了,这些蝗虫们竟然不上当,打药的话晚上看不清蝗虫效果不好,于是,经过深思熟虑,东方辞终于决定让他们白天来打药。 他们的到来瞬间引起了轰动。 众人惊讶的看着他们,左手压着手柄,右手扬起主管一头对准目标,不知按了什么开关,主管顶端喷出细小的水汽,均匀的洒在所有飞过的蝗虫们。 那些被打药的蝗虫们纷纷落地,瞬间被点火烧成灰烬。 东方辞站在草屋面前的空地上,看着零陵送过来的消息,不由苦笑:“竟然还没到。” 苗槑一边研磨药粉,一边摇头道:“川贵过来哪有那么快。” 此时的基地,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以这个场地为中心,往外扩散一圈圈的错落着无数的木屋,甚至还有树屋,里面是老幼妇孺,外面是身强体壮的汉子,东方辞居中调度。 十天下来,这里不仅是基地,同时也像是个堡垒。 几个十多米长的大桌子并排摆在空地上,长板凳整齐划一的放着,十分规整,有条有理。 东方辞的心,却依旧是提着的。 “十天了,已经十天了,收效甚微。”东方辞小脸纠结在一起,看着捣鼓药粉的苗槑,她眨眨眼道:“苗槑,你能不能做一下不孕不育的药,让这些蝗虫们别繁殖的那么快?” “咳咳……”苗槑的手一抖,险些将白色药粉吸入鼻腔,连忙站起身来,咳嗽着让开距离,避免药粉喷洒。 他狼狈的看着东方辞,没好气道:“你都在想些什么,没有。” 东方辞奇怪的看着他:“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不就是让这些虫子没有繁殖能力吗,你没研究过?” 苗槑甩甩袖子重新坐下道:“我没事研究这些做什么?” “哎……”东方辞长长一叹,颇有意兴阑珊的味道。 她双眼发直的看着远方,耳边不停传来鸡鸣鸟叫之声,发愁道:“打了药的蝗虫就不能吃了,我们没死的蝗虫也该换地方了。” 苗槑将白色粉末收拾好,看了看天空道:“明日有回旋东南风,蝗虫会往新地麦田移动,皆是你就可以吃没中毒的了。” 唯有一点最令东方辞欣慰,这些蝗虫一路从南而来,河南府毕竟地大物博,蝗虫们还没有往别的地方迁移的意思。 而经过十天的奋斗,蝗虫总算数量减少。 商都城中,简单的钦差别院中堂,松树下,三皇子看着手中的纸条,面色冰冷渐渐扭曲,绝美的凤眸中杀气凌然。 “主人,暂时查到的只有这些,县丞莫炳郡与刘志远将数万石粮草吞没大半,化整为零交给粮商加价售卖,如今城中的百姓生活尚且艰难,更别说外面那些村里的百姓了,他们一年到头也存不到一两银子。”三山面色同样冰冷肃杀。 三皇子怒喝:“可恶。” “要现在解决他们吗?”三山蠢蠢欲动,他的刀,好久不曾见血了。 三皇子摇摇头:“吃下去的,本王会先让他吐出来。” 说罢他平复一下心情,问道:“有东方辞的消息吗?” 三山摇摇头:“状元公仿佛消失了一般,不过最近商都城外倒是出现了一个组织,名为英雄联盟,盟主叫方黑子,不知与都状元公有没有关系。” “方黑子?”三皇子一愣。 “东方辞,黑面书生,她倒是拆的一手好字,去查一下。”三皇子扑哧一笑,无奈摆摆手。 三山点头离开。 晚上的基地十分热闹,忙碌了一天,这是大家最期待的时候,大家伙一起砍柴做饭蒸馒头,这等场景,总是让东方辞不由自主的响起前世的孤儿院。 差不多的光景,热闹,欢喜,放松。 “牛红英怎么还没回来,天都晚了,难不成药还没打完?”坐在桌子旁,东方辞一边抿着茶,一边喃喃自语。 正说着,牛红英的身影狼狈的跑过来。 见他如此,东方辞眼神一凝:“发生什么事了?” 牛红英猛地灌了一口水,喘息着狼狈道:“我们的人被张玉恒抓进商都城了,怎么办?” 东方辞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低头沉思。 “我们本在安静打药,后来张玉恒的人过来,问我们这些东西的制作和效果,我们并不打算起冲突便说了,谁知他们竟生出了觊觎之心,连人带竹筒都抓走了,我是为了报信才逃回来的。” 牛红英继续说着,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众人也听到了他的话,不由纷纷脸色难看。 “我们的英雄出去灭虫,岂有被辱之理,上次就不敢轻易放过他,男丁们都抄家伙跟我走,咱们去要人。”东方辞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心中又气又恨又愤怒,这群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的害群之马,与社稷无功也就罢了,还特么捣乱。 制作出二十多个打药桶,培训出来这些人容易吗,刚见点起色就来抢东西抢人,玛德,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虎不发威当老娘是病猫啊。 第263章 老子不管了 天黑风高,月明星稀,尚未歇息的蝗虫还在四散飞舞着,四周一片嗡鸣。 商都南城门外,一群衣衫破烂脚踏泥泞,手中拿着火钳锅铲,镐头铁锨的百姓,雄赳赳气昂昂的将南城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人虽然看着狼狈,可他们的表情却十分愤怒,全是壮汉男丁,足有五六百人的震慑,让城门上守城的士兵目瞪口呆。 这是……要民变了吗? 为首东方辞第一次拿出武器,隔着鹿角架和绊马索,抽出腰间天绫珠,脚尖点地,身体旋转飞起,天绫珠随之掷出,重重的打在城门之上。 “咚嗡……”厚重的包铁城门发出剧烈的响声。 东方辞借力短暂上升悬在半空看着城墙上目瞪口呆的将士们,浑厚的声音夹杂着内力,沉声冷喝:“开门。” 声音清晰,如洪钟一般在所有人脑海里炸开。 城墙上的将士们顿时慌乱起来。 “敌袭,敌袭!” “乱民造反了,快去通知县丞和铁甲部,快。” 与此同时,无数弓箭手拉弓搭箭,瞄准东方辞,滚石火油也被抬上来。 东方辞的身体已经缓缓落下,冷眸看着严阵以待的士兵。 这一击,实在是太震撼了,难以想象凭借一人之力,竟然令整个城墙都震动了几下,那大门也是嗡鸣响动。 “来者何人?” 一个头盔甲胄,鲜明冷肃的男人,低头看着东方辞。 “在下英雄联盟盟主方黑子,告诉你们县丞,若伤了我的人,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我取他狗命。”东方辞毫不客气。 头盔将士瞬间明白,连忙又派人去县衙回禀。 牛红英震惊的看着东方辞,因为极度震撼而脑中空白的他很久之后才找回一些理智,看着那一个个闪着银光的箭头瞄准他们,近三十的年纪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却还是被东方辞这霸道的一击一吼给震慑了。 “小黑,这……这不好吧,这是公然跟朝廷做对,若是被定为反贼……”牛红英很是艰涩的说着。 “我一没攻城,二没越界,谁敢说我是反贼,江湖就要有江湖的规矩,我们不论朝廷,只论江湖。” “呃……”这实在有些牵强。 忽然“吱呀”一声,厚重的铁门夹杂着顿顿的震颤缓缓打开。 战长安的三千铁甲军瞬间冲出城门,当那带着狰狞面具的铁甲首领看到东方辞的瞬间,眼睛顿时眯了眯。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东方辞腰间的天绫珠时,眼睛陡然睁大,若不是那面具遮盖了他的表情,恐怕现在众人见到的战长安,便是一幅震惊欲哭的模样。 鹿角架和绊马索被撤走,紧接着,几位穿着朝服大翅乌纱帽的朝臣走出来,而众人簇拥之中,是个一身锦衣玉带,头戴明珠金冠,衣炔飘飘,华贵与俊美集于一身的高挑男人。 正是三皇子,他第一眼便落在东方辞身上,嘴角陡然勾起玩味的笑。 虽然东方辞易了容,却难以抹去她通身的气度。 那高雅端方带着些冷意的脸上绽放出坏笑来,端的是将他那凤眸琼鼻与一身雍容气度衬托的如谪仙般高不可,攀却让人宁愿沉醉在他那邪魅笑容里。 “方黑子,呵呵,小方,几天不见你怎么落草为寇了?”他声音微冷却陈厚中带着戏谑,可那语气中的熟稔却令在场之人大吃一惊。 众人的站位还没有站好,三皇子便直接走到东方辞面前,目光炽热的朝她伸出手来,莹润修长的大手就要覆在东方辞的头顶。 小方二字着实将东方辞的心打击的震颤慌乱。 这个名字可是清纯与美好的代表,少年人心中梦想中女神的模样。 她?小方?咳咳咳,无法接受这个称呼。 一巴掌打掉三皇子的手,环顾一周,没好气的“哼”道:“三皇子你失礼了。” “咔嚓”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声下巴落地的声音,那一个个张大的嘴巴,震惊的表情无不说明他们现在的心情,地震般的震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堂堂高冷的三皇子竟然对这个长相黢黑品貌下乘的男人如此亲密? 关键是还被人拒绝了? 被东方辞眼神威胁,三皇子后退两步,抬抬手没有再去碰她,不管如何,总算是人在眼前了。 东方辞心头怒火仍旧在酝酿,此刻不发作实在是心绪不平,她目光冷冷扫过三皇子身后的众人,冷笑道:“我的人呢?” “什么你的人?”张玉恒看到东方辞,又在人群里看到几个脸熟的百姓,不由顿时上前怒喝。 这不就是差点将他弄死又让他丢尽脸面的一群人吗? 他揉了揉依旧贴着白色膏药的鼻梁,心中恨意一股一股上涌。 “本座派来灭虫的人,他们都背着竹筒,你们把他们抓到哪里了?我告诉你们,他们如果出了事,我是会杀人放火,报仇雪恨的。” 当着一个皇子,几个朝臣,还有三千铁甲,东方辞能义正言辞,声音犀利的说出这几句话,可谓是胆大包天。 也正是这胆大包天,让站在她身后的百姓们,感动的一塌糊涂,更加死心塌地。 牛红英更是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三皇子瞥向张玉恒:“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县丞莫炳郡瞧了瞧东方辞,又瞧瞧三皇子,躬身走上来小心地问:“不知皇子跟这位……侠士,有什么渊源吗?” 三皇子目光淡淡的转向他,眸中一抹冰冷,三分森寒,七分锐利,十分不耐。 县丞莫炳郡连忙低头,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知道自己不该问,立刻道:“是这样的,今日下午张师爷看到一群人用药没灭虫十分有效,便将他们请入城来希望能商讨一下方法,借鉴借鉴。” “在哪儿?”三皇子冷声问。 他不过就是去搜集了一些证据,便出了这些变故。 “县衙。” “县衙哪里?” 莫炳郡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良久吐出两个字:“水牢。” 东方辞原本不想再动手,可听到这里,顿时怒不可遏:“你竟然敢将我的英雄们关进水牢。” 说着她手中天绫珠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便要砸碎莫炳郡的脑袋。 “小方,人还没死。”三皇子知道,水牢是行刑的地方,虽然艰难,却不会立刻死,连忙安慰,生怕东方辞再作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来。 东方辞眉毛一挑,冷笑道:“怎么,三皇子以为只要人不死,搓皮削骨都是应该的吗?” 三皇子默然。 东方辞见他如此,怒道:“现在,立刻,马上!将我的人放出来,不然这商都,老子不管了。” 第264章 你怎么不去抢 她出言威胁,用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话。 而在场众人的心中却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 嚣张,太嚣张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 莫炳郡甚至在思索这方黑子是不是传说中那位公主易容的,如此张狂。 三皇子目光扫向莫炳郡,本就冰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杀意,他道:“放人。” 莫炳郡拱手:“是。” 聪明机智如他,定然不会多问什么。 而张玉恒站不住了他不顾身份问道:“三皇子为什么要容忍这些贱民草莽胡闹,他们今天可是来袭城的啊。” 虽然他问出来所有人心中想问的,可莫炳郡依旧斥责了他。 “师爷,住口。”说着他朝三皇子拱拱手道:“三殿下自有安排。” 东方辞沉着脸,目光冰冷看向张玉恒:“姓张的你给我记住,本座乃是正经科考出来的举人,我身后这些人也是良民,他们更是在你们不救济的情况下还勇敢活着,为国为民着想,灭虫的英雄,你这等废物,不配称我们为贱民。” 张玉恒因为愤怒而脸色微红,他想反驳却在莫炳郡和三皇子的同时瞪视下,生生将话咽在肚子里。 片刻之后,二十五名浑身浸湿,身上鞭痕累累的英雄被抬出来。 与早晨离开前相比,他们已接近气若游丝的地步,每个人都软软的被拉扯过来,可他们看到东方辞与同伴的瞬间,眼睛顿时焕发神采。 不用东方辞指挥,百姓们自发的去抬他们的同伴,而苗槑也给他们把脉。 东方辞气得浑身颤抖:“这就是你们做的好事!” 她,为了灭蝗想了多少法子,试了多少方法,而眼前这些酒囊饭袋呢……她现在的心情愤怒与嫌恶交加,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你的国,这就是你的官,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放在心头第一的百姓。”东方辞指了指天空闹哄哄的蝗虫,指了指莫炳郡,又指了指受伤的百姓,气得浑身发抖。 三皇子面色冷峻,眼中杀意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肆意蔓延。 东方辞知道,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疯狂压制心中翻涌的怒气。 莫炳郡见两人气氛诡异,他那超出常人的敏锐顿时感觉到浑身发凉,忙苦涩上前,对东方辞行了一礼道:“方盟主,先前不知道您与三皇子的关系,多有得罪,并非我们心狠手辣,实在是您的英雄们打药的之后,有人吃了地里的麦子,呈中毒之状,我们也是担心有人居心叵测,又想拿到解药所以这才……” 说着,他连连拱手作揖,放低了身段:“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还请三皇子和方盟主原谅。” 而此时他看东方辞的眼神,十分暧昧与温和,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了三皇子的小倌。 东方辞瞧他狡猾的眸子,冷哼一声:“我信了你的邪。” 若是有人中毒,直接来要,或者来基地寻找解药,断没有将人关进水牢直接用刑的说法。 三皇子却朝她使了个眼色,道:“看在本王的面子上,放过他吧,日后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之所以他现在没有动手,是因为他在这里还暂时站不住脚,需要筹谋。 东方辞一怔,陡然明白他这么长时间在河南府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定然是有了安排,便收敛了浑身怒气。 “好,既然三皇子亲自求情,本座可以轻饶,但是我的人受了这么大的损伤,你拿什么偿还。”她今日风风火火的过来,身后这么多人看着,怎能不了了之。 “这……”莫炳郡沉思,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定三皇子与东方辞的关系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突然看到战长安等人,心道有商都铁甲部在,纵然自己狠辣些,也不了什么乱子,便对战长安道:“战首领以为如何?”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战长安一幅看戏的模样,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 这事,原本跟他们商都铁甲部也没什么关系。 虽然如此,他的态度也表现出要站在东方辞这一方面的意思。 “呃……”莫炳郡狐疑。 东方辞道:“既然你想不明白,那就由我提好了,给我的英雄们准备三千布匹,一百石粮食,允许他们自由进城,这事就这么算了,不然纵使我答应,我手下的英雄们也不会同意。” “你狮子大开口。”张玉恒愤怒道:“你怎么不去抢?” “这是他们应得的,你看看他们的衣服,你看看他们的作为,他们也是河南府的百姓,洪水爆发之后他们却没有领到一口救济粮,你,身为父母官难道不应该感到羞愧吗?他们在没粮的时候还在保护河南府,你们在做什么?就凭这个,他们就应该得到更多,因为他们有不屈的脊梁,这是华夏的脊梁,大盛的砥柱。” 东方辞话音落,百姓们的泪水哗啦啦落下,有的甚至轻轻抽泣起来。 他们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那个曾经被他们背叛过的人,在尊贵的皇子面前,在河南府百官面前,在赫赫凶名的三千铁甲面前,诉说他们的功绩。 虽然他们觉得他们做的真的很少,很少。 不知是委屈还是感动,泪水洗刷着他们脏污的脸。 三皇子看着东方辞的眼睛,越发的幽深明亮,他是心系百姓的,可东方辞却是真正做到的人。 因为她从来都是那么纯粹,不像自己这般复杂。 东方辞越说心里越激动,越说心中越不满,她顿了顿,话锋一转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三百石粮草。” 张玉恒心都在颤抖,三百石,以现在的粮价,可是足足二十多万两白银啊。 莫炳郡也变了脸色。 三皇子却点点头:“我代莫大人答应你。” 东方辞看向莫炳郡。 莫炳郡沉着脸,在三皇子的威压之下,微微点头。 “好,三日之内,我希望看到所有粮食,若是没有或者胆敢滥竽充数,我不介意亲自来取,或者县丞大人更希望我这个举人亲自去一趟京城,联络一下京中故友,将我千余英雄带到京师去,给皇帝瞧瞧,河南府的赈灾,究竟是怎样的敷衍。” 一句话,莫炳郡脸色大变。 第265章 漂亮的男孩子 不得不说,这句话封住了莫炳郡心中所有的侥幸。 千余英雄,就是千名灾民,这些灾民若是闹到京城去,整个河南府的官们都要大换血,而他是绝对死无葬身之地的一个。 “定然是手下延误,也怪下官忙于政务检查不严才疏漏了灾民,方盟主放心,既然本官已经知道这些灾民的存在,一定会将救济粮送过去,不知贵地在何处?” 心中明白东方辞的威胁,但是堂堂县丞心思何等缜密,又有三皇子在场,他自然要狡辩一番。 东方辞心中冷笑:“凉山,莫大人既然如此说,倒是在下误会了,有三皇子和河南府百官在,在下就信大人一次,我的人还要治疗,就先告辞了。” 莫炳郡见她要走,装作关心百姓道:“方盟主,可否将解药……” 话音未落,手中突然多了一个瓶子,清润的声音传来:“内服,三滴。” 狂,这个声音虽然平淡清雅,可那看都没有看在场众人一心投入治疗的男人,衣着迥异却俊美沉稳,更是狂妄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比方盟主还要目中无人。 莫炳郡眼里一抹杀意瞬间闪过。 东方辞摆摆手,示意打击离开。 一直没有说话的三皇子此时终于开口了,他挽留道:“小方,不如进城吧,我们一起研究灭虫之法如何?”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 仿佛在说你能干什么? 读懂了东方辞眼神中的意思,三皇子道:“我能给这些百姓安家置业。” 听到安家置业这四个字,不仅是东方辞笑了,就连她身后的英雄们也都笑了,那是讽刺与嘲笑。 “呵呵呵。”东方辞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笑的前仰后合,眼泪溢出,眼中却金是嘲讽。 “这句话你若是半个月前说,或许还有些信誉,然半个月前也曾有人对我们说过这句话,不过那人却是用了离间计想要我们所有人的命,如此赶尽杀绝的事做过一次,现在你不觉得可笑吗?三皇子,这些朝廷不要的人,我要,至于合作,完全没必要。” 透过三皇子与莫炳郡,她的目光挑衅的看向张玉恒,戏谑一笑。 三皇子面色冷沉。 张玉恒眼看大祸降临,忙恶人先告状:“三殿下,并非在下心狠手辣,实在是这位方黑子带头吃蝗虫,不敬上天,蝗虫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治理好,定是因为她带头吃蝗虫的缘故,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啊。” 吃蝗虫这样的大逆不道,不敬天道的事,虽然,没有哪条律法明文规定,但却是常理,人人不可轻犯,否则便要火刑祭天。 他看着三皇子表情微变,俊美的脸上黑云密布,眼底似有风暴狂涌,嘴角不由勾起得逞的笑。 方才他不想将此事说出,是不想让三皇子怀疑什么,而现在,他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三皇子神情复杂,目光古怪且痛惜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傲然回瞪:“老子吃了又如何?这蝗虫是老子吃出来的吗?” 她才不会在意什么上天。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惊讶,百官更是议论纷纷,看向东方辞的眼神复杂而又忌惮。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东方辞就这么承认了。 张玉恒更加得意起来,就在他以为东方辞要被处置火刑的时候,突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与震惊。 只见三皇子满脸心疼且艰难道:“小方,以后你饿了不要吃虫,我有肉,天天给你吃。” 众人绝倒。 东方辞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场面骤然听到这样的话,心底里一股电流直冲脑海,电流过后,心情格外舒畅。 “天可怜见,都瘦了。”三皇子抬抬手,又在东方辞那警告目光注视下,将手放下。 俊美的男人脸上的心疼那么的明明白白。 原本就觉得两人相处方式有些奇怪的莫炳郡此时终于确定,这两人的关系,绝对是爱人。 传闻京城天荡山之战新科状元东方辞喜欢三皇子,一战断谣言。 如今看来,三皇子虽然不至于喜欢东方辞,却绝对喜欢男人。 众人也看出端倪,纷纷猜测东方辞的身份。 “这盟主跟皇子究竟是什么关系,怎么看都像是情人。” “我看倒像是怨侣。” “天啊,三皇子怎么会喜欢这么丑的人。” “这方黑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与三皇子认识的,快去查啊,都讨论个什么劲儿,快去。” 议论声中,东方辞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些人的眼光还挺毒的,故作阴沉的冷“哼”一声:“你若真想帮我,赶快灭虫吧,走了。” 说着,摆摆手离开。 这一次,她终于带着所有人都走了。 三皇子痴痴凝望着东方辞的背影,心情沉重复杂,或许他真的是想得多,顾忌的多,才会如此瞻前顾后,河南府终究是要大换血的,他又何必在意得罪了谁。 莫炳郡上前,拱拱手道:“三殿下,您就这么放他走了吗?” 三皇子眸色一凝:“不然呢,她的脚连这条临界线都没有踏过一步,本王还能将人抓起来不成?” 众人低头,看向三皇子面前那条放绊马索留下的痕迹,不由纷纷沉思。 心中只感叹方才那人当真是心细如发。 直到东方辞走远些了,三皇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狠狠的一甩袖子,转身回城。 “三山,吩咐人准备些食物,鸡鸭鱼肉牛羊,多准备些。”回到屋中,幻想中东方辞吃蝗虫的一幕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他脑海里挥去。 魔咒般的停留在他眼前,他心爱的人啊,竟然要沦落到吃蝗虫果腹吗? 三山问:“准备多少?” “千人份。” “啊?” 三皇子目光瞪过去,三山连忙低头行礼,而后退下,大着脑袋去准备了。 这等光景,哪里去准备千人份的鸡鸭鱼肉和牛羊啊。 三皇子揉了揉太阳穴,手掌下遮挡了眼前的光线,黑暗中东方辞的容颜越来越清晰了,虽然是易了容的,可一想到她如此受苦,他的心就忍不住颤抖。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 三皇子诧异问:“准备好了?” 他尚未来得及睁开眼睛,以为是三山回来,便随口问道。 谁知下一秒,一股极其浓郁的脂粉香味扑鼻而来,粉色的身影直接要往他怀里钻。 三皇子皱眉,下意识一脚将那粉色身影踹飞。 “哎呦……殿下您轻点……”粉色身影剧痛难忍,却依旧妩媚传情。 这句话足见声音主人身经百战。 三皇子定睛去看,那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肤白赛雪,眉眼画着脂粉青黛,红唇涂抹的十分诱人娇艳,最辣眼的是他那披散的长发上簪着的大朵牡丹,一颦一笑多抚媚,声音更是放浪勾人。 三皇子的眸子陡然瞪大,暴虐的气息瞬间席卷整个屋子。 “滚!” 第266章 礼尚往来 三山听到动静连忙进屋,看着眼前的场景眼角不自然的抽了抽。 “主人,方才一时不察,请主人责罚。”三山连忙跪地请罪。 三皇子摆摆手:“把他弄走。” 嫌弃的看向自己的脚三皇子,表情冷凝眼底透着几欲杀人的嫌恶:“准备热水,本王要沐浴更衣。” 漂亮男孩儿慌忙跪地,抬起头来可怜楚楚道:“殿下,奴是特来服侍殿下的,花样多,您……” 一辈子没有出过河南府商都城的孩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尊贵的人,领了这么要紧的差事,自负姿色的他,从未想过会被人当胸一脚踹飞还被满眼嫌弃。 于是他拼命想证明自己。 然而他的话让三皇子的胃里一阵恶心翻涌。 这时候他一句话都不想说,朝三山摆摆手。 三山拎着漂亮男孩儿的衣领,直接扔出门去。 “噗通”一声,男孩儿砸在门口偷窥的男人脸上。 “嗷……”男人捂着鼻子,刚刚结痂的伤口顿时再次炸开,鲜血直流。 而后两人风火轮似的从楼梯上滚下去。 张玉恒满脸鲜血,刚刚推开已经昏迷的漂亮男孩儿,便听头上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半个时辰后,中堂议事。” 看着三山杀气弥漫的眼神,张玉恒唯唯诺诺的点头。 当三皇子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湛蓝的干净锦袍和墨色长靴走出房间之后,中堂内已经战战兢兢的坐满了人。 而他们面对的并不是议事,而是三皇子毫不留情的训斥。 撒了气之后,三皇子长叹一声道:“状元公身体不适河南府的蝗灾和水灾一直是本王主理,而本王希望你们的心思不要放在旁枝末节上,好好治理各府县,灭虫修堤,早日解决双重天灾,才是莫大功劳,你们说是吗?” 虽然语气缓和,可声音依旧沉冷,众人噤若寒蝉的点头,纷纷应和。 “好,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 “那快去办吧。”三皇子皱眉摆摆手。 众人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清澈月光,相互对视一眼,纷纷离开。 “张师爷留下。”张玉恒跟在莫炳郡身后,正要走出去,突然被三皇子叫住。 他连忙恬着脸微笑拱手。 “去抓一桶蝗虫来。”三皇子淡淡吩咐罢了,朝他摆摆手。 张玉恒惴惴不安的心陡然一顿,原以为三皇子将他留下将会是雷霆加身,却没想到无论是对百姓的赶尽杀绝还是给三皇子弄男孩儿都没有被提起。 “蝗虫?”他讷讷诧异,一时间不知后者用意。 三皇子一手扶着额头,神情不耐道:“对,蝗虫,你亲自去抓,要大的。” 他满脑子问号,可因为前两件事压身,心虚之下不敢多问,退了出去。 出得门来莫炳郡道:“或许三皇子要插手灭虫事宜了,你去抓吧,说不定是好事,先稳住三皇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玉恒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屁颠屁颠的去了。 东方辞领着一众英雄,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梁山,百姓们脸上无不洋溢着欢喜的表情,就连那些受伤的人,也都不顾全身的疼痛,咧着嘴笑的开心。 因为他们用疼痛,换了三百石粮食,那可是整整三百石啊。 东方辞站在山口看着那上面鲜红巨石上刻着的梁山二字,不由嘴角抽了抽,她这也算是梁山的英雄好汉啊。 这山本没有什么太响亮的名字,因此处树木茂密处处阴凉,便有凉山之称,东方辞知道后,将凉字改成了梁,不为别的,为了应景。 虽然现在还没有四大名著,可她觉得,她是被逼上梁山的,被迫做了回宋江。 还有这什么劳子的英雄之主。 二十五名伤号被抬到了梁山正中间的草房下,苗槑为他们统一治疗止血,好在知道他们是百姓,也只是鞭打和水刑,时间短还没有来得及做别的,他们的筋骨都还好。 百姓们则是继续拿着火钳锅铲,蒸馒头的蒸馒头,做菜的做菜,如此露天的地方,百姓们诉说着今晚所见所闻,场面十分热闹。 三皇子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面。 吵杂与安静的交错,格外和谐,处处一片欣欣向荣。 他亲自带着人,拎着美食,看着星月下的东方辞,微微一笑很是讨好道:“小方我来给你送肉。” 正巧基地正中已经摆好了几排长桌,馒头和大锅菜已经端上来一些,剩下的空隙被三皇子将各种肉食放在其中。 东方辞本就坐在长桌旁休息,见他来,她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吃过了吗?”东方辞问,这话极其平常就像是随口询问,老朋友似的。 “吃过了。”三皇子淡然回答。 然而,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长桌中间那一大盆食物上,黄橙橙的带着特有的纹理,这纹理他很是熟悉,那是蝗虫的肚子。 看看那蝗虫,再看看他带来的珍馐美味,不知为何,从不知羞愧心虚为何物的三皇子,第一次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热。 忍着百姓的注视,他将美味往东方辞面前推了推:“这是我亲自挑选的,你最喜欢的水晶蒸饺。” 东方辞扫了一眼水饺,精致通透宛若艺术品,再看看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上桌吃饭的百姓们,朝他们招招手:“过来坐。” 众人目光唰的再次看向三皇子。 东方辞道:“众生平等,今日我们英雄联盟也算是被官府承认了,我这个方盟主也是名副其实的,上得梁山的都是英雄,不必担心什么身份地位,三皇子也不过是一个平常人,大家不要害怕,他这个人,还是很温和的。” 她实话实说,这也是她心里的最真实的想法,然而百姓和三皇子纷纷感动。 众人默默坐下,三皇子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道:“小方,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我很感动。” 东方辞白了他一眼,心思跳转道:“你送来这么多好吃的我自然要夸你,不过礼尚往来总是要有的,赵四,给咱们的三皇子盛一碗梁山特色小吃,算作回礼。” 方才坐下的赵四瞬间弹跳起来,连忙盛了一碗蝗虫,恭敬的放在三皇子面前。 站在三皇子身后的三山和一众侍卫,脸色几乎同时变得古怪起来。 “吃点?”东方辞推了推碗,让那一碗蝗虫更加靠近三皇子。 三皇子脸色难看,摇头,抿嘴,小孩子般无声拒绝。 而东方辞看着双手扒着桌子,目光紧紧盯着水晶蒸饺的小牛和小山,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实在不忍再吃这蒸饺,便吩咐赵四分给孩子们吃。 三皇子看着她,眼底光芒闪烁,良久,他道:“能不能单独谈谈。” 东方辞点点头。 在众人震惊中,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草房。 第267章 暧昧VS事业 茅屋很简单,一张光板罗汉床,一个简单的柜子,一扇窗,一个方桌四个长板凳,干干净净一目了然。 东方辞随意坐在长板凳上,随手给他倒了杯茶:“坐。” 她此时的表情很奇怪,不悲不喜,面无表情,总之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自己内心也很复杂。 有感情的牵绊,有朋友的牵挂,还有对他来河南府多日不作为的怨怼,更多的是对商都城内那些官员的深深痛恶,当然,更有的是她想听听他究竟有什么安排和打算,快速解决眼前的乱局才是最重要的。 三皇子见她表情僵硬,随手关上门,脸上挂着笑容,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小心翼翼地打开道:“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点心,一直为你暖着,趁热尝尝。” 他坐在东方辞身旁,献宝似的捧着送到东方辞面前。 雪白晶莹的糕点做成精致的三角形,上面还有心形楷书痕迹的福字,香甜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荷花香味,还有点点醪糟的酒酿味道,安静的躺在紫色的手帕上,显得格外美味。 “不错的莲心福字糕,方才才收了你的水晶蒸饺,我的回赠你却并没有收,如今实在是无功不受禄,有什么事快些说吧。”东方辞神色淡淡,兴趣缺缺。 就像是被家长冷落了的孩子,心凉了,等久了生出怨气了一样。 三皇子眉毛挑了挑,让他吃那蝗虫,他实在是下不去嘴。 他嗅了嗅手中的糕点,扁扁嘴无奈道:“我送你百斤的肉,都是美食,你纵然不感激,也不该害我,那蝗虫不是回赠倒是惩罚,我不吃。” “挑食的孩子会饿死的。”东方辞无所谓的笑着,眼中尽是讽刺:“你身为皇亲贵胄,堂堂皇子然不缺吃的,可外面那些人,若不是靠着蝗虫,怕是早就饿死了。” 三皇子放下手中点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又何尝没有。” 说道这里他站起身来缓缓解释:“河南府形势复杂,人口密集又是商都重地,人情更是复杂,传入京中的那些竟都是粉饰太平,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动手。” “莫炳郡把持八成救济粮,只有两成是分给百姓的,他将这些粮食放在河南府各县化整为零高价售卖,这方法虽然简单,却最难抓到把柄,这么多年借机敛财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纵然我是皇子,他也是二品大员,有又刘志远替他遮掩,我也只能慢慢搜集证据,无法直接斩杀此人。” 东方辞皱眉,她知道朝廷救济粮肯定会有贪腐,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狠。 恐怕这事情一不是莫炳郡一个人能做得成的。 “你可知莫炳郡的夫人是谁?张家的庶女,这莫炳郡从中举之前,便是张家扶持的人,这八成的救济粮,莫炳郡也只能得到一分利,有张家这皇商帮助销赃,找到证据何其困难,所以你要给我时间。” 顿了顿,三皇子又道:“百姓就由你先管着,等我扫清河南府贪官污吏,还给他一个清平世界,如今你在外面倒是也不错,至少他们还有点忌惮之心。” 东方辞点点头,她复杂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些,道:“有什么是我现在需要帮你的吗?” 她只想赶快平息河南府的事,毕竟京城和江南都有她牵挂的人。 三皇子转身看着她,忽然弯腰低头与她平视。 东方辞疑惑,下巴微扬,歪了歪脑袋:“嗯?” 近在咫尺的俊颜上突然闪过一抹笑意,痴迷的目光中火焰瞬间闪烁吞吐,他点头顺势啄在东方辞唇上。 一瞬间东方辞脸上扫过羞涩,恼怒,忿恨,瞬间抬腿往他要害扫去。 三皇子却只是轻轻一点,便飞身旋转,瞬间站的远了。 “你不是说要帮我吗,小方,我以为你答应了。”他故意胡搅蛮缠装可怜。 东方辞握了握拳头,站起身来哼道:“是吗,这样就是帮你了吗,那我就再帮帮你如何?” 说着她猛地出拳,往三皇子脸上砸去,乒铃乓啷又战在了一起。 一个拼命想搞暧昧,一个一心只想事业,当真应了那句驴头不对马嘴。 外面吃饭的人纷纷侧目,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二爹爹,他们是在打架吗?”小牛天真的看着牛红英。 美貌少妇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道:“小孩子不要乱说,他们不是打架,是切磋。” “嫂子,打架跟切磋不是一样的吗?” 赵四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良久他红着脸的道:“老大不会被皇帝的儿子欺负了吧。” 苗槑敲了敲桌子:“吃饭。” 龙巢长叹一口气很是无奈道:“你们别乱想,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小黑是正经男人。”他要是喜欢男人,自己这种有钱多金的肯定是首选。 众人狐疑,表示不信。 苗槑怜悯的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龙巢说明,东方辞是女的。 屋内,三皇子揉着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东方辞几拳这才平息了后者的怒火。 东方辞本也不想现在发作,只是觉得此人不料理容易蹬鼻子上脸,见他安生了些,东方辞道:“既然你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倒需要你帮忙。” 三皇子坐在东方辞对面,两人隔着桌子,俊美的男人满脸委屈,轻轻抽气。 “灭虫一事,无论是粘网还是打药,效果都太弱了,我运过来一些东西,但却不敢放出去,这里的百姓对吃蝗虫的恐惧源自于上天,你想想办法,让你的官儿们接受蝗虫可以吃这一事实,可以吗?” 听着耳后的鸡鸣鸟叫,东方辞只觉得头大。 “好,交给我。”三皇子并没有问她运了些什么需要怎么做,只是平静回答一声,却让人格外信服。 三皇子强忍眼中的火热,他正襟危坐。 “若不是这里的人生活不易,他们也是断然不敢吃蝗虫的,更不敢放出鸡鸭鹅等出去吃,这件事迫在眉睫,需尽快处理。” “嗯,给我一天时间。”三皇子点头。 “堤坝的事工部的人怎么说?”两个灾难,蝗虫此事急不得,可黄河决堤却也不能不理会,双管齐下会更快捷。 “怕是要大修了。” “好吧,让工部的人着手处理。” “好。” “朝廷还会运过来赈灾粮吗?” “江南粮仓还会调来一批。” 东方辞捏着下巴想了想,道:“运粮队里有没有你的人?” “有。” “让你的往大米里掺些沙子,要保证每一袋大米里有三分的沙,能做到吗?” 三皇子点点头,却狐疑的看着她:“为何如此?” 第268章 这话你也说的出来 “百姓遭逢大难,已是强弩之末,为何还要参杂沙子,这不是害了他们吗?”三皇子认为,东方辞的心绝对不会是想害百姓,她也不可能是想克扣一些救济粮,至于为何这么做,他却实在想不明白。 东方辞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也是某部电视剧里的灵感,她道:“因为这样,粮食便卖不出去了。” 三皇子一怔,脑中咔嚓一声轰鸣,顿时明白东方辞的用意。 顿了顿,东方辞无奈道:“最好选些河沙,颗粒大,其实如果你不觉得为难的话,可以往米里加一些粗糠或者糠皮,这样即可以吃,又不会被人贪腐。” 江南的粗糠产量少,而且大部分都是喂马和畜生吃的,很少会有囤积的,相当难找。 “虽然做法有欠道统,但这无疑是最直接的解决方法,这件事好办,桐县有马场,我派人去调一些糠皮。” “桐县?烈阳马场?”东方辞咀嚼着桐县二字,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三皇子点点头。 东方辞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儿铁牌递给他道:“那这个去调,省去你许多时间。” 三皇子接过铁牌,顿时大惊,赫然道:“铁血令,李家竟然将这个都给你了?” 东方辞点点头。 三皇子想起她的身份,不由叹道:“你是李家外孙女,自然能得到这个,你可知道,铁血令若拿到北疆,可调动百万大军。” 东方辞眼睛蓦然睁大,微微摇头,她没想到外祖母给她的,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这是将整个李家的根本都送过来了。 水晶切割线一般的菱形令牌,倒水滴一般的造型,中间两条血线凹槽上,一个巨大的楷书“令”字,沉甸甸的布满沉冷肃杀的味道。 巴掌大的令牌,却有颠覆大盛的力量。 “你还真是得天独厚,想我堂堂三皇子,历经艰难,多次出生入死,五年时间也不过是收复了一些散兵游勇,而你,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百万雄兵,本王越发喜欢你了。” 无心之语,东方辞听了却心中一动。 都说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女人,一是因为美貌,二是因为权力,自己这算是占了第二项吗? 并没有说破,东方辞的心情却有些低落:“好了,既然能办就快去办吧。” 这句话,直接就是赶人了。 这屋里的情形,外面人无论如何猜想,也肯定猜不到,东方辞宛若高高在上的女皇发布命令一般,喜怒不形于色,甚是威严。 而堂堂皇子,倒像是个佣人,就差点头哈腰。 如此身份地位低颠倒,截然相反的局面,任外面的百姓如何猜测,也无法想象。 三皇子这个当事人一开始不觉得什么,只感觉东方辞没有将他轰出去,还如此平心静气的跟他谈事已经是法外开恩,直到现在他才品味出一些滋味来。 她这对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是将他当做了什么?三山的角色吗。 心底里的滋味越发酸涩难受,一脸郁卒的盯着东方辞。 而东方辞的表情越来越不耐。 挑眉看了看他明白说道:“你可以走了,如果动手提前告知一声,我配合你。” 说罢,随意的摆摆手。 三皇子站起身来,却并没有走,而是挨着东方辞坐下。 东方辞瞪着他道:“别忘了你的誓言。”说着,目光下移,看向他要害。 三皇子委屈道:“我又不做什么坏事。”拉着东方辞的手,他将桌子上的莲心福字糕拿起一块儿道:“你看你越来越瘦了,我喂你吃点。” 东方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皱眉道:“又要作妖?” 三皇子委屈,一双眼睛水润润地看着东方辞,眸露祈求。 “不会有毒吧。”一连三番让她吃东西,这让东方辞不由怀疑起东西的安全来。 三皇子呼吸一滞,从来没多少耐心的他,今日耐着性子又是顺从又是听话外加讨好,后者竟然怀疑他的用心,暴虐邪肆的气息瞬间席卷全身。 将莲心福字糕一下塞入口中,咀嚼几下,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道:“没毒。” 说着,他没好气的瞥了东方辞一眼,所有的旖旎与暧昧都被这女人扫了个干干净净,如此扫兴的女人当真少见。 “咯咯咯……”见他那委屈又无奈,愤怒又憋屈的表情着实可爱,东方辞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正笑着,突然眸子大睁,笑声被淹没在亲吻中。 三皇子有力的大手骨节分明的箍着她的后脑,薄唇带着沁凉与羞恼掠夺女人嘴角的笑意。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吧。 而她此时,脸色通红,目光中杀气弥漫,震惊到脑中一片空白,空白之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劈一巴掌劈死他。 莲心福字糕的味道在口齿间蔓延,甜腻软糯,滑腻可口,令人口舌生津,瞬间,一块儿莲心福字糕,竟全都进了东方辞的肚子。 忍无可忍,挣脱不得,东方辞当下再无顾忌,激愤之下理智全无,右手握拳,一拳朝正自沉浸的三皇子要害,全力挥出。 砸在一团q弹之上。 三皇子浑身一僵,一口冷气卡在侯中上不去下不来,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女人的狠辣美眸,额头瞬间青筋暴突,而他的手,却仍旧死死的箍着东方辞后脑,声音极其暗哑:“你……想谋杀亲夫吗?” 当此时,他还在逞口舌只利。 东方辞眼中一道狠光闪过,定然还是不够疼,于是右手拳头用力捻了捻。 “嘶……你……” 三皇子终于承受不住剧痛,松开了东方辞的脑袋,手指苍白,浑身颤抖,俊美的脸皱成一团。 东方辞蹭的站起身来,擦擦嘴,四根手指方才碰触的异样触感让她只觉微微发烫,她将拳头往衣服上蹭了蹭,再蹭了蹭,这才抚平心中的诡异旖念。 不得不说,看着弯腰抱着要害,一脸痛苦的某皇子,东方辞心里还是非常畅快的。 抿了口茶,东方辞冷酷无情道:“食言违誓,你还是别做男人了。” 进屋才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这厮已经占了两次便宜,第一次她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倒霸道起来了。 若不给他点教训,那还了得。 想了想还是觉得威慑力不够,她又道:“这次是警告,若有下次,阉了你。” 三皇子震惊了:“嘶,这话你也说得出来……啊……” 虽然东方辞不是很理解这种痛,但从他那说不出话来的表情上,也能隐隐领悟一些,眼角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心疼与倔强的傲气,“你自找的。” “总有一天本王要办了你。”这句话,三皇子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 东方辞不以为然的挑挑眉。 “咳咳!”门外一声尴尬且沉闷的咳嗽,屋内两人同时一惊。 第269章 牛红英的心理活动 “进来。”听出是牛红英的声音,东方辞脸上红色渐退。 牛红英的手顿了顿,扣在门环上准备推门。 “不许进!”声音沙哑沉冷夹杂着隐忍和愤怒。 听出是三皇子的声音,牛红英的手僵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退。 “小红,有什么事吗?”见三皇子兀自忍耐疼痛,东方辞心情开了花似的大好,畅快且平静的问。 隔着门,牛红英看不到里面的动静,可方才屋内发生的所有动静,外面吃饭的人都听到一清二楚,这草房的隔音效果实在不怎么好。 “有事跟殿下回禀。”他声音苦涩,迟疑半晌,还是决定,要见见三皇子。 这些日子跟着东方辞,他见识到了东方辞的善良与胸襟,那是心怀天下的格局,也见识到了东方辞在办事上的能力与速度,果决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那大刀阔斧,令行禁止的举动令他更是心生感佩。 原想着就这么跟在东方辞身边,保护一方百姓也就罢了,可看到三皇子那一刻,他突然醒悟,曾经那些与他有牵连的事,伤害的并不只有他自己,还有太子的声誉。 若自己一辈子就这么消沉下去,怎能对得起太子当初不遗余力的提拔之恩。 三皇子一愣,忍着痛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东方辞耸耸肩,打开了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三皇子陡然挺起脊背,坐的端正儒雅,只是额头那明显的青筋无法遮掩他身体难掩的疼痛。 “进来坐吧。”东方辞缓缓吩咐,她知道,牛红英有许多事不愿意对自己说,因为自己的身份毕竟是个闲散书生,纵然表明身份,也无法给他安全感,他只相信三皇子或者太子。 知道牛红英进来定然有事与三皇子交待,或许就是蝗灾与水灾之前的秘辛,因此,她不敢耽搁,生怕阻了他说出真相的心思。 目光落在三皇子身上,见他那正襟危坐的模样,东方辞差点笑出声来。 牛红英扫了扫屋内,虽然依旧简单,可那桌子上几处散落的点心渣渣,和三皇子衣襟上的水痕和糕点碎片,都令他大为震惊。 再看向东方辞红肿的唇和嘴角残留糕点,不用看也能猜想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古怪的看着东方辞感慨道:“在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没有鄙视,没有轻看,甚至没有厌恶,只是感慨。 他也曾猜测东方辞的身份,这么特殊的时间,她突然从京师压着粮草而来,身份不可能只是书生那么简单,纵然是枯木令也无法令他消去心中疑团。 而现在,他彻底明白了,原来是三皇子的人,且关系不一般。 三皇子却是杀人般的看着他,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粗鄙的光膀子大汉。 感受到气氛微僵,牛红英慌忙跪下,这是个隆重的三跪九叩大礼,寻常汉子自然是做不出来的。 三皇子目光一凝。 “罪臣牛红英拜见三殿下。” 三皇子错愕,看向双手环抱倚靠在门口的东方辞,东方辞点点头。 门外吃饭的众人看到东方辞看着他们,纷纷转头,收摄心神安心吃饭,顿时,门外人声鼎沸,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关上门,东方辞道:“小红起来吧,有些事纵然你再懊悔,发生了终究是发生了,时间无法倒流,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捞起牛红英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牛红英拘谨的躲避着东方辞的搀扶,惊诧的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看着那双蜜色的纤细小手挽着汉子的胳膊,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她,都没这样搀扶过自己。 也没关心过自己。 牛红英却不敢坐下。 三皇子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牛红英这才拘谨的坐下。 “本王与哥哥找了你一月有余,没想到你竟躲在这里,说罢,黄河决堤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沉着脸说完这句话,三皇子一把抓过东方辞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 东方辞一怔,瞬间抽回自己的手。 而三皇子却目光如火,身体微颤的看着她,眼中霸道与疯狂肆虐蔓延,他固执地拉过东方辞的手。 东方辞看着他,那俊美的脸上决然的气息肆意弥漫,仿佛若是东方辞再抽回,他就要做什么疯狂的事一般。 被他眼睛所慑,东方辞这次没有挣扎。 感受着身旁人儿的顺从,三皇子那紧绷的心这才舒缓了一些,身体也不是那么疼了。 牛红英眨了眨眼,若不是从前远远见过三皇子,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霸道又狼狈的男人,竟然是风华绝代,恣意潇洒的三皇子。 紧紧攥着东方辞小手的那一刻,三皇子看向牛红英的眼神尽是挑衅。 牛红英艰难咽了咽口水,表示他没这个意思。 尽量让自己回忆起黄河决堤之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徐徐道来。 “两个月前,河南府大雨连绵,罪臣便已经注意到水位上涨,怕有不测,幸而堤坝宏大,一直没有出事,因为早有准备,定时排水,因此,纵然暴雨连绵却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罪臣驱赶了一些小村庄的人,他们逐水而居本就危险,黄河之水涛涛怒浪,罪臣着实怕意外发生,若有遇大雨便开放三处闸口化解,一切倒也顺利。” 东方辞静静的听着,她知道,若一切顺利,这堤坝怎可能被冲垮。 定然有什么不可控的事发生,才酿成惨剧。 想到此处,她的心不由揪起,那可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 感觉到东方辞的心里变化,三皇子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自己疼痛之余给东方辞传去一丝内力安抚。 东方辞朝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无论是灾难还是生死,她都见得太多了。 牛红英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仍在讲述:“然而,以商都县丞莫炳郡为首,对此阳奉阴违,并没有准确的执行我的命令,大坝决堤前几天,我还亲自勘察过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决堤当天上午,发生了一件让我措手不及的事情,也就是因为这个,我……酿成大错。” 第270章 奉若神明的眼神 七尺汉子,满身铁血,此时眼中竟有泪水氤氲。 东方辞与三皇子对视一眼,纷纷叹息。 “小牛是我堂兄的孩子,堂兄一身好武艺随我出生入死来到河南府,千辛万苦都过来了,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因我而死。” 长叹一声,他道:“大坝决堤那日,堂兄先去了坝上,就在坝上被不明身份的人杀害,我不知他经历了怎样的折辱,浑身布满刀痕,没有一块儿好肉,被木桩钉在大坝之上,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派人取回他的尸体,小牛和他母亲便被掳走,且留下纸条让我单独往楞伽巷拿钱赎人。” “当我赴约之后才发现自己被人骗了,被一个又一个纸条牵引着越走越远,直到远离商都,黄昏之后终于找到了小牛和嫂子,然而此时,没有泄洪的黄河却突然炸了。” “回去的一路上,我看到许多村庄,许多房屋树枝,甚至是累类尸体,我气急了,发了疯似的连夜赶回商都,可是……” “河水汹涌,洪水已经无法控制,而我因为决堤之时并不在场,一夜之间成了河南府的罪人。” “一条河十八个县,千余人的性命就这么被河水湮灭,有的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都是我的错,若是我再警醒些,若是我能早些醒悟,若我能再心狠一些不去理会小牛和嫂子,或许,洪水就不会爆发……” 铁铸的汉子双手抱着脑袋,手指插入发间不知疼痛的扯着,那懊悔到极致的表情令人心疼又惋惜。 东方辞安慰道:“这不能怪你,没有人能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三皇子却沉声问:“决堤之时听到爆炸声?” 牛红英点点头:“没错,罪臣虽然距离商都城比较远,但却也能听到堤坝处传来的剧烈爆炸声。” 东方辞也意识到不对,脸色微变,眸中煞气密布。 这个世界已经有火药了,虽然数量并不多,大多用来制作炮竹等,也有不少用来开山或者战场,虽然还没有大炮等,但是投石机里放火药这种方法也是有的。 因此,堤坝或许根本不是无法承受洪水压力,而是人为破坏的。 “罪臣被以渎职之罪感触商都,百姓们更是将我当作贪官污吏一般横眉冷对,我虽然救了一些百姓,却于事无补,本想暗中查探决堤原因,却没想到无论走到那人都有人来刺杀,几次三番,拥护我的百姓死了不少,而我自己的亲随也只剩两人,如此许久还是一无所获,我根本无法接近堤坝,这才不得已回京。” “京中关卡重重,似乎有人盘查,莫说是我,就连普通百姓都进不去,后来又听说河南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蝗灾以前所未见的局势蔓延,我回去之后却无能为力,也只能在那山中等待机会,直到等到了小黑兄弟。” 三皇子若有所思,看着他道:“牛卿,本王只问你一句,堤坝当真是坚不可摧吗?” 牛红英打了擦眼角的泪水,道:“罪臣可以肯定,罪臣无数次去探查过,那是用巨石,灌了糯米与泥浆加固,前后九层岩石错落排布,这可是大盛开国皇帝亲自绘制图纸,历经三十年修建而成,百年间更是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洪水,其中两次怒浪滔天甚至漫过了堤坝,这堤坝却仍能相安无事,如今洪水虽然湍急,却远不如记载中那般可怖。” “罪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东方辞长叹:“往往比天灾更恐怖的……是人心。” 三皇子问:“你想到了什么?” “那莫炳郡既是张家的人,我便不信他于此事没有牵扯。”东方辞瘪瘪嘴。 纵然她对河南府的局势并不了解,可方才三皇子的几句话,她便也明白其实很简单。 太子的嫡系与二皇子一脉的人,终究是水火不容。 “什么,莫炳郡竟是张家的人?”牛红英像是受了打击一般,愕然抬头看向东方辞。 “是,他妻子是张家庶女。” “原来是这样,哈哈,呵呵呵,我当他是出身寒门能有今天成就十分欣赏,他睿智明断辅助我甚多,却没想到,他与张家还有这段渊源,整个河南府官场都知道他畏妻如虎又色胆包天,我也曾嘲笑他没个男人模样,却怎么也没往张家想,只觉这人重情义。” 东方辞皱眉:“好……” “是的,他曾对我嫂子多番觊觎,曾被我狠狠训斥过,而我的妻子最终也死在他的手下,凌虐致死。” 他此时的表情十分沉痛,也可以说没有表情,可那空洞的眼神和深深的懊悔,让他痛不欲生。 这就是他信任的人,却一手主导了他的人生的残局。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不忍在这件事上再多回忆。 东方辞总结道:“有人在这个紧要关头给你设了个局,定然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你说的我信,但尚且需要证据,小红,蝗虫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你随三皇子去查探堤坝决堤的真正原因。” 顿了顿她皱眉沉思:“知道的真想越多,我越觉得有什么看不到的阴谋。” 三皇子同意东方辞的布置,他朝牛红英道:“你既易了容,便跟我走吧,有你在侧,这河南府的官场再如何盘根错节,本王也有把握快刀斩乱麻。” 东方辞一怔,作为易容高手的她竟然没有看出对方的身材和脸哪里有易容的痕迹不由诧异道:“小红你易了容?” “是一种名为面目全非的药,服了能改变身形和容貌。”只是身形虽然改变颇多,容貌仔细看还是有之前的痕迹。 “还能变回来吗?”东方辞本就奇怪为什么牛红英会长得五大三粗,自古书生多体弱,就算是练过武的也不会太健壮,原以为牛红英是异类,却没想到他竟然也易了容。 “此药只能坚持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牛红英歉然一笑,当时若不是为了保命,他也不会吃那药。 “好办,让苗槑帮你解毒,我再给你一个人皮面具,你带着方便,不然三皇子身边跟着个庄稼汉,会吸引人的关注,返到不利于你行事。” 之后三人又商量了一阵定下计策,东方辞便赶人离开。 从房间出来,已经吃完饭的百姓们依旧整齐的坐在长桌旁。 当他们看着走路姿势怪异的三皇子,慢慢悠悠却表情严肃的从草屋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都瞪大了。 直到目送三皇子离开,他们都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三皇子才是……的那个。 以至于从此之后,英雄联盟所有人看向东方辞的眼神都是崇拜,仰慕,奉若神明的热烈。 第271章 三根山鸡尾羽 致味坊,一个乍一听名字像是酒楼,看上去也是酒楼,实则是商都最大的花楼的。 月上高楼,星云密布,纵然是双宰降临,商都城里仍旧格外热闹。 门市互开,四周尽是叫卖之声,人群来往熙熙攘攘。 东方辞一身青布书生衣袍,头戴平定四方巾,一手提着衣角,一手无意识的摆荡,而她的目光,一直盯在前方一个男人身上。 一身黑衣,上面绣着复杂的纹路,头发披散,其上却插着三根山鸡尾羽。 那人步子奇快,似乎知道有人跟着他,目光四顾在寻找什么。 自那日三皇子走后,东方辞领着日益壮大的梁山英雄们,灭虫五日,投入大量鸡鸭鸟雀,甚至是无数青蛙,全民吃虫,粘网,火烧,眼看蝗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然而,最近两天,蝗虫的数量不减反增,倒像是有人故意养虫一般,东方辞渐渐生了警惕之心,这两天蹲守在蝗虫爆发处,终于找到一丝踪迹,三次跟踪,今日才算是追踪到那人的身形。 突然那人停下脚步,侧身去看一旁的摊位上的果子,这时节早熟的西瓜已经出来,还有一些看上去不像是河南府能种植的水果。 而那人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朝东方辞瞥来。 东方辞也连忙住步,转身看向身侧的一排小吃,入眼一堆金黄,东方辞微微一愣。 “老板来点小吃吗?”卖东西的青年看着东方辞发愣,一脸殷切。 东方辞则是看那烤焙金黄的蝗虫,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城里竟然也开始吃蝗虫了。 转眼看去,那山鸡尾羽的男人已经走了,东方辞皱眉四处查看,隐约间瞥见一片一角进入一桩奢华的酒楼。 东方辞忙走过去,却被人阻挡。 “站住,这里不能进。”那是表情沉冷的护卫,或者说是未穿盔甲的将士,一举一动都有军者之风。 东方辞拱拱手,一脸好奇道:“请问为什么不能进,方才那人……” “这是给三皇子办接风宴的地方,他是客人自然能进,你又是何人,亮出身份来,也可进。”那人表情严肃,不喜不悲并没有因为东方辞的粗衣麻袍而轻看,只是平淡的说事实。 东方辞张了张嘴,拱拱手歉然道:“是在下孤陋寡闻,在下自然没有什么身份,叨扰两位上下。” 上下,是对公门中人的称呼。 那人见东方辞识趣,朝她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东方辞则是看了看那宽敞的门,还有那进进出出的河南府百官,隐与阴影处躲避,心中暗暗焦急。 这些人里面不少都见过她,毕竟那日她带着上百英雄砸城门的壮举,着实震撼了不少人。 第一次进入商都城,哪里都不熟悉,偏偏跟他一起的零陵与千琴去追另外两个人,她又不能表明身份进去。 想了想,她轻身提纵跃,从后门钻入致味坊。 致味坊后院换了身小二的衣服,一条毛巾搭在肩头,托着木盘走到致味坊前厅,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头脑发懵。 这……是酒楼吧。 入眼皆是满身华贵的男人和……衣着甚少的女子,寡廉鲜耻,放浪形骸。 一愣间还没来得及去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看到那三根山鸡尾羽十分扎眼的悄悄从墙边走过,推开三楼房间的一扇房门,走了进去。 她不及多想,随手拿了一盘点心放在托盘上,往三楼而去,遇到几个凶神恶煞不知是谁家的护卫,东方辞恭敬点头哈腰,托着托盘,便也顺利通过,登上三楼,站在门外。 抬手,装作敲门,却是并没有碰触到门,而是装作一脸恭敬聆听的样子。 透过薄薄门上窗纱,东方辞看到了那晃眼的三根尾羽,还有一个让她无论如何也没猜到的人的脸。 刘志远。 两人眼中满是严肃,似乎在商量什么。 东方辞侧耳倾听,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刘志远是一个月前便来河南府的钦差,蝗虫之事怎么能跟他扯上关系呢。 东方辞寻思着,她是不是可以进去,将两人打晕然后……直接扛走。 摇摇头,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可她站在这里又什么都听不到,一时间急的抓耳挠腮。 正着急间,突然感受到一道冷光袭来,东方辞浑身一僵,慌忙转身看去,赫然看到三皇子那清隽霸气,冰霜蔓延般冷酷的脸,他的目光并没有在东方辞身上停留,许是觉得东方辞这个小二站在门口挡到了走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只这平淡无奇的一眼,便是那么的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东方辞连忙装作被里面的人呵斥了一般,高举点心遮住脸,慌忙躬身退后,垂头站着让路。 也正是因此,三皇子并没有注意到她。 东方辞却抬眼偷瞄着他,那浑身像是笼罩了冰山一般的男人,虽依旧丰姿神韵甚是倜傥,举世无双,然那威慑力十足的贵气与冰冷,冰雕般的不惹尘埃,如神祗一般让人只看一眼便心生敬畏,浑身气势堪比千军万马。 东方辞心中腹诽,这是谁惹到他了。 三山也是面无表情,铁杵一般走过,冰冷的主仆,无视所有凝视与讨好的目光,缓缓走下楼。 与姑娘们嬉笑打闹的百官纷纷舍弃怀中美色,正襟危坐。 看到这里,东方辞忍不住“啧啧”两声。 三皇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她来此的要事与他无关,东方辞便也不再去看三皇子,而是去倾听刘志远房间的动静,却陡然看到刘志远走到门口,正要开门。 “乌布朗达,呆在这里,观察今天的客人,先不要轻举妄动,蝗虫之事,宴会结束再回禀吧。” 屋内刘志远朝里面的人吩咐。 三根尾羽颤了颤,点头称:“是。” 而东方辞此时,连忙躲在旁边拐角。 “乌布朗达?”东方辞喃喃:“朗达……难怪能控虫,竟是来自苗疆……” 朗达,是苗寨的一座山,东方辞听苗槑说过,是个风景很不错的地方,这乌布朗达应该便是出自那山附近。 这是苗人特殊的起名方式。 “你在干什么?” 正在东方辞思索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陡然传入,东方辞吓得浑身一颤,震惊回头。 第272章 我的好闺女 一个高瘦的年轻人,与她一样的装束,奇怪的看着她,见她转过头来,他张了张嘴顿时警惕问:“你是谁?” 见他就要大喊,东方辞连忙捂住他的嘴。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皇子身上,自然没有人去注意三楼走廊上两个小二的举动。 刘志远也已经到了楼下,感受到被她捂嘴的小二震惊挣扎,东方辞左右看了看,扯着他的衣领匆忙推开附近的一间房门。 进门之后,东方辞又是一愣。 满屋幽香阵阵,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却极其雅致。 昂贵的织花地毯,贵重的拔步床,满屋镶金错银的装饰,满目琳琅,东方辞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踏进了宁公主的寝宫。 拔步床上,端坐着一个一身盛装的女子,轻纱遮面,碧水流觞的银饰头面,枝枝叉叉更显雍容典雅。 看到两个小二进来,女子眸中惊讶却怅然道:“是时辰到了吗?你们为何不敲门,妈妈呢?” 高瘦小二忙目光警示道:“妙妙姐,他……”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东方辞一个手刀,砍在小二后脑。 “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妙妙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来,慌张起来:“你干什么,你不是致味坊的人?” 东方辞干脆利索的拍了拍手,看着妙妙缓缓朝她走过去。 “妙妙姑娘莫怕,小生只是偶然路过,并没有伤害姑娘的意思……” 就在她彬彬有礼躬身的瞬间,妙妙愣神间,她便一个箭步,手刀再次落在妙妙的后脑。 “相比于男人,女人的尖叫更难缠,对不起了妙妙姑娘。” 看着倒在床上的女人,东方辞心里划过无数道疑惑,一个个疑团就像是气泡一般冒出来。 这致味坊好生古怪。 脑中想着,她却麻利的替姑娘盖上被子,又扯着那高瘦小二,将他往衣柜中塞。 “我不过是来抓个人,怎么遇到这么多事,哎……” 关好衣柜,东方辞背靠着柜门思忖。 刘志远的房间与这里只隔着一个窄梯,她走到窗边,心想或许可以从窗户爬过去。 然而,看了看正下方站着的护卫和致味坊外吃茶喝酒的暗卫,东方辞揉了揉脑袋。 这窗外竟然是主街。 爬过去是无望了,整理了一下略有些褶皱的衣服,东方辞觉得,还是扮作小二比较靠谱,她端着酒水点心进去,谁也不会戒备。 谁知她刚就着镜子整理好衣服,竟然传来一阵阵清微的敲门声。 “妙妙,打扮好了吗,我的好闺女,宴会已经开始了,你得时刻准备着。”门外是一个中年妇人激动欢喜又夹杂着讨好的声音。 东方辞看了看床上的妙妙。 猛地拍了一下额头满脸懊悔。 她怎么没想到,宴会怎么能没有跳舞的人。 听到屋里的动静,门外的人许是从这一声响动里领悟了什么意思,语气劝慰道:“我的好姑娘,你也别不愿意,我们在这商都城里一辈子,哪有见到皇亲贵胄的时候,如今三皇子玉树临风,人中翘楚,你若能得他青眼,这辈子平步青云不在话下,妈妈我一切都指望着你呢。” 本是劝慰东方辞的话,中年妇人却越说越激动起来。 恨不得她是妙妙,能冲到三皇子怀里亲一口一样。 东方辞面色艰难,思索再三,无言以对。 门外感受到她的沉默,尴尬的笑了笑道:“不是妈妈市侩,自从你来了致味坊,无数男人趋之若鹜,妈妈我都替你拦着。你这一身好舞艺,整个河南府无不夸赞,如今三皇子来了,也是你的机缘,虽说你早先不肯露脸让妈妈心里不痛快,但你既然答应今日展露容颜为致味坊添光溢彩,你的脸妈妈我虽然没见过,却也心痒难耐,更别说外面那些男人,俗人了。说不定你今日一露脸,三皇子便直接要了你去。” 见屋内没有反应,妇人的声音沉了几分:“争取勾引到三皇子,也不枉费妈妈我在你身上的付出。” 言下之意你若不尽心,就是对不起我。 妇人已经失去了耐心。 东方辞再次看了一眼床上昏死的不能在昏的妙妙,一个头两个大。 门晃了晃却没被推开,妇人心生警惕道:“妙妙,你在里面吗?” 眼瞧着人就要夺门而入,东方辞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妈妈,我听着呢。”她学着妙妙的声线,轻轻柔柔却无甚兴趣的回答,声音里满是无奈。 之所以用如此低沉的情绪回答,是东方辞结合门外妇人的话和初见妙妙时她那一脸哀伤的眸子时的猜测。 她猜想。 或许……她是不愿意的。 终于听到屋内的回应,虽然不情愿,却让门外妇人松了口气,收回推门的手,也不急着逼她道:“快些收拾收拾高兴点,马上就要为诸位大人和三皇子献舞了,致味坊的头牌怎么能不会笑呢。” 屋内的东方辞仰天长叹,心中悲呼一声哀哉,忙换上妙妙的衣服。 还好那暗染的解药还在,东方辞服下一颗,几乎片刻,肤色莹白如雪。 妇人仍旧在门外喋喋不休的说着劝慰的话,心平气和,满口都是为妙妙好。 东方辞静静的听着心中腹诽,却手忙脚乱的一阵收拾。 妇人终于失去耐心,猛地推开门。 这一刻,东方辞的心跳几乎停止,她手中毛笔停在额心,慌忙带上面纱,并没有回头,用妙妙的声音,满腔悲伤道:“妈妈你看,我好看吗?” 妇人站在她身侧,绛紫色绣牡丹花的长裙褙子,头上带着大朵的深红牡丹花,将她那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的脸衬托的格外白皙,眼角的浅紫色眼影,无形中为她增添了些媚惑,四十多岁的年纪,虽然保养得好,却仍难掩眼角的细纹。 饶是如此,这妇人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因为她现在依旧很美。 妇人看着东方辞那纤白面纱依旧带着,眉心与眼角则是化了娇艳的桃花妆,十分娇美,不由赞叹:“好看好看,只看这妆容便能令今日在场所有男人为你倾倒。” 顿了顿又道:“你能想得开就好,那什么穷书生哪有三皇子好,走吧。” 东方辞点点头,心道,原来妙妙心中真的有人了,还是个书生。 长吁一口气,她捏着手帕,莲步轻移,很是知书达礼的模样走了出去。 来到舞台的屏风帐幔后,东方辞再次感慨。 这里果真不是酒楼。 八九个衣着相同的女子气喘吁吁似乎刚跳完舞,见她来,众人朝她点头示意。 东方辞也略微躬身回礼。 这一幕,惊的在场女子纷纷瞪大了眼睛。 “她什么时候这么礼数周到了?” “她不是一向看不起我们吗?” “哎,人家头上有擎天罩着,哪能跟我们比,不必说,定然是看上三皇子了,装的呗。” “三皇子好漂亮!” 说着说着,有人花痴起来。 东方辞耳力极好,心知自己又做错了,忙看一眼妈妈,却见她一心看向帐幔外的宴上,并没有注意到她。 东方辞缓缓松了口气。 透过妈妈掀开的帐幔,东方辞看着那位居正中的三皇子,不由微微诧异。 第273章 一曲相思舞 透过重重帐幔,看席间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百官纷纷朝三皇子敬酒,三皇子神色淡淡,不喜不悲,保持着冰冷却高高在上的傲然。 众人一起敬的酒,他只抬了抬胳膊,端起酒杯并未抿上一口。 官员单独敬的酒,他竟只是点点头,不假辞色,不给面子。 隐隐传来黄河,堤坝,这等敏感词汇,东方辞听得不甚明了,却也知道他们在商谈正事。 所有人都是笑着的,唯独三皇子一脸冰霜,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还有那眼角眉梢隐隐的不耐,让人更加小心翼翼。 三皇子从前的赫赫威名,斑斑劣迹,谁人不知。 东方辞虽然诧异,却觉得如此冰冷刻板的三皇子,倒是靠谱沉稳多了。 两人兵分两路。 他纠察百官。 她灭蝗杀虫。 虽然这些日子没有见他取得多大成效,但她知道,三皇子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 这什么接风宴,不早不晚偏在此时,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正愣神间,妈妈推了推东方辞的胳膊。 “你且准备着,妈妈答应你,只要你今日伺候好了三皇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允许。”虽然是温和的声音,眼中却尽是警告,这一眼,意味深远复杂。 拍了拍东方辞的手,她掀开帐幔,脸上挂着如三月春风般和煦的笑,走了出去。 东方辞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究竟是为什么在此时站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恍然间抬头看向三楼刘志远那间房,一道人影,三根尾羽,微微震颤。 骤然想起了刘志远临走是说的那句话,先不要动手。 他们想对谁动手呢。 目光望向三皇子,眼中尽是担忧。 妈妈风情万种,不卑不亢的在百官与三皇子面前口吐莲花。 “感觉各位大人莅临,小小致味坊蓬荜生辉,今日是三殿下接风宴,致味坊特意为殿下准备了歌舞,而且,今日妙妙姑娘为表对三殿下的敬仰,会当众摘下面纱,从此坠入滚滚红尘……” “真的?妙妙姑娘真的要挂牌了吗?” “听说妙妙乃是绝世美人,尚无人得见她的真容,曾经富商曹家奉上千金也未曾得见呢。” “有福了有福了,今日才算是一饱眼福。” 三皇子挑挑眉,兴趣缺缺,眼中更是不耐。 莫炳郡见妈妈还要说,不由轻声道:“坊主你就别吊大家胃口了,快些让美人出来吧。” 说罢,莫炳郡看向三皇子,一脸恭维与讨好道:“三皇子,这女子便是下官为您精挑细选出来的,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请您笑纳。” 三皇子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 妈妈朝东方辞使了个眼色。 东方辞仰头四十五度角望天,身后舞女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门外还有护卫看守,面前更是豺狼虎豹,让她心塞。 突然看到一脸郁闷的刘志远,东方辞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 长吁一口气,走了出去。 众人哄笑期待中,东方辞娉娉婷婷,莲步轻移的走来,层层叠叠的稠纱轻幔在她身上宛若清风骤浪,裙摆轻柔荡漾,虽穿着十几层厚的衣衫却依旧能将她妙曼身姿勾勒的绝美动人。 她眸中含笑,朝众人俯身下拜,灿若烟霞,亮如繁星的眸子里尽是笑意,那轻轻柔柔的盈盈一拜,无声无息竟勾去了众人的魂。 “奴家妙妙,见过诸位大人。”声音更是比仙乐更动听。 有人流出口水来。 有人手中的酒杯不经意间落地。 有人一脸痴迷沉醉。 三皇子心中冷笑,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美人能勾的他们如此丑态。 然而当他目光扫去之后,顿时被这双眼睛吸引,怔怔的看着她。 东方辞起身,余光却扫向房间那三根尾羽,再将目光转向刘志远,风情万种的笑了。 霎时间,满屋犹如海棠花开一般绚烂,少女所有的美好在这一刻呈现。 独三皇子目光停留在东方辞额头桃花妆上,心中陡然浮现东方辞的脸,再看眼前“妙妙”时,已然收敛了眼中的惊艳。 论长相,谁能比得上东方辞那退去了麦色的容颜美呢。 心头陡然升起一丝不屑来,却又在下一秒沉浸在“妙妙”轻柔婉转却柔情万千的歌喉中。 东方辞素手轻扬,手指纤细,修长如精雕细琢的美玉般饱满圆润。 众人的视线落在这手上,干净,纯洁,皎白,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形容在其上。 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艳红与媚俗的蔻丹涂于其上。 这份干净,更是异样的美与心动。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歌喉婉转,声音清悦,空灵又多情。 东方辞的身姿也随着歌喉而轻缓舞动,虽然舞姿轻柔却足见功底,那姣好的身姿就像清风中飘舞的绸缎,柔软且坚韧。 来的路上便听妈妈说要一展歌喉与舞姿,于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边歌边舞。 且她觉得,纵然妙妙是高傲的,可这花楼出身的女人,所思所想的也不过是情爱,便顺口尝了这曾经脍炙人口的情歌。 相思。 她身上那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也在她柔美的舞步中,一件件褪下。 或被她当作水袖,或被当作彩旗。 飘舞,投掷,弃之不顾,那般爱不释手又任性洒脱,像极了爱情的始终。 所有人都沉醉在这绝美的歌声中,凝神在那一幅跳动的画卷之上。 迷醉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仙子般的人儿,纵跃在苍山云海间,流云落花处,舒展满心爱恋与愁肠,仿佛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在那一舞中展现,虽未见女子容颜,众人却已经为之倾倒,如痴如醉。 此情此景,称之为仙境也不为过。 三皇子浑身僵硬的看着场中女子,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产生一种想将她藏起来,抱在怀中的冲动。 那词,那曲,那舞。 无一处不透着孤独感伤。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抓起狠狠揉捏一般纠扯抽痛。 此曲太短,于是东方辞唱了两遍。 结尾的时候她抓起自五楼穹顶垂落的大红帐幔当作水袖,披于身上挥舞旋转,艳红耀眼,更是美的惊心动魄。 一舞罢,满场震惊。 妈妈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她怎会有如此美妙割喉,藏的好深啊。 “献丑了。”东方辞平静行礼,脸不红,气不喘,足见功底。 第274章 奴愿侍奉大人 安静无声的致味坊,不知什么时候,掌声响起来。 三皇子眼中的惊讶缓缓消失。 若东方辞来此跳舞,当不比眼前女子逊色吧。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渐渐恢复了冰冷淡漠,仍旧是那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妈妈拿过一只银盏,递给东方辞,而后朝她使了个听我安排的眼色,妈妈面对众人嬉笑道:“诸位想不想看一看妙妙姑娘的容颜呢?” 掌声停,众人满脸期待。 但知道东方辞是莫炳郡送给三皇子的,却也不敢起哄。 “那就由妙妙姑娘给她倾心爱慕的人敬一杯酒,请尊贵的客人为她掀开面纱,不知诸位大人可否应允。”她的目光看向的是那正中的三皇子。 “如此甚好。”莫炳郡抚掌点头。 众人也跟着附和。 东方辞接过酒杯,衣衫单薄,玲珑腰肢在薄纱下若隐若现,面纱下精致的小脸轮廓更是媚惑勾人,引人探究。 所有的一切都被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东方辞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敬酒? 正好如她所愿。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身姿优雅的托着酒杯,缓缓下台,缓缓往那厅中走去。 皎白的绣花鞋质地十分柔软,其上绣着薄命蝴蝶,裙摆轻摇荡起涟漪,宛若那蝶儿点在波浪中摇摆,美的优雅华贵,妩媚而不失端庄。 所有男人都垂涎三尺的看着那娇美的女子。 他们知道这女子今晚注定是三皇子的,一个个看向三皇子的眼神羡慕起来。 然而,下一秒,令在场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东方辞缓缓走到正中,面对冰冷的三皇子的时候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而后,缓缓转身。 众人的目光如丝如线被东方辞的身影牵扯。 三皇子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原本有些不自然的心动,那是不知为何陡然加快的心跳,这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他的表情更加冷厉。 然而,在东方辞转身的刹那,三皇子的心陡然一空。 下意识的想挽留,却只看到一片侧影。 “奴家见过刘大人,似您这般玉树临风,丰姿神韵又为民做主的朝臣实在少有,奴家早便倾慕大人,还请大人吃了奴家这杯酒,奴愿侍奉大人。” 东方辞缓缓屈膝,双眸含情,秋水般润泽的眸子里,像是一汪化不开爱恋的泉水。 “啪嗒!”有人的筷子掉在地上。 “咔吧。”静默的四周掉了一地下巴。 三皇子挑挑眉,玩味地看向莫炳郡,似乎再用眼神询问他,这就是你的精心准备。 这是准备用一个女人来下他的面子吗? 可惜他从来没在意过这些。 莫炳郡脸色难看,他正要起身呵斥东方辞,却被四周的惊叫声淹没。 “我没有看错吧,绝色美人怎么能看上刘大人?” “莫大人不是要拉三皇子下水吗,为何还会如此奚落三皇子呢。” “谁知道呢,她本就是张家女婿,站在张家这一边针对三皇子也不算什么。” “张家跟皇后势不两立,但是莫大人胆子也太大了。” 刘志远满脸惊愕,下意识的接过东方辞递过去的酒杯,缓缓饮了。 无数震惊目光中,他心头暗自得意。 哼,皇子又如何,王家又如何,哪有他此时的风光。 “好酒,今日的酒格外甘醇。”刘志远朗声大笑:“三殿下,您长得这般丰神俊朗,竟然不如下官吸引女人,哈哈哈,痛快。” 听出刘志远口中的奚落,三皇子混不在意。 “风流事上,本王自然不如刘大人这般聚拢人心,熟能生巧。”俊美的男人薄唇微抿,声音如刀子般犀利。 东方辞一怔,聚拢人心还好说,可这熟能生巧又是怎么个形容。 听说刘志远此人乃是监察院中混的最如鱼得水之人,有张家的财力,有二皇子的权势,又有张贵妃的筹谋,每逢考察百官,代天巡守总是有他。 这熟能生巧说的难道是他身为钦差的手段吗? 莫炳郡看着得意起来的刘志远,又见三皇子看“妙妙”时的不屑,心想这三皇子游历大盛朝多年,见过不少美人,如今没有看过“妙妙”真容这才没有动心,若是他能看到,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毫不在意。 刘志远阴邪的目光落在东方辞面纱上,嘿嘿道:“本官可以掀开她的面纱了吗?” 东方辞一惊,而后便放松下来。 这次易容她虽然没有带人皮面具,但是那寥寥几笔已经改变了神态致韵,纵然轮廓没有变,却也与男装的样子大不相同。 应该不会有人认出她。 饶是如此,她也不想被人揭开面纱。 正踌躇间,陡然听到妈妈商量的语气道:“刘大人不要着急嘛,既然大家是欣赏美人的,自然要多了解一些美人才艺,这样玩赏起来才更加得趣嘛,您说是不是?” 刘志远看了莫炳郡一眼,他知道莫炳郡才是这致味坊幕后老板,见他摇头,便也无所谓道:“好啊,那就让她多唱几首曲子。” 虽然免去被立刻掀开面纱的担忧。 但是被人当做伶人,东方辞心中老大不快。 你就嘚瑟吧,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弄死你这个张家走狗。 她心中暗暗腹诽。 妈妈让人抱来琵琶,东方辞顺从的接过。 不知为何,手指碰触到弦上,便是那狰狞之声,焦急,狂乱,狰狞,肃杀,如狂风暴雨簌簌落下,又如千刀万马阵前厮杀。 转眼间灯火明灭,四周如刀光斧影般,气氛凝滞。 听着这声音,众人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慌慌,仿佛四周都是敌人一般的忐忑不安。 本该议事的他们,完全忘记了说话。 这接风宴竟成了欣赏东方辞演奏的会场,满厅璀璨奢靡,独东方辞一人光彩耀眼,独领风骚。 三皇子的心,彻底的被这琵琶搅乱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之人莫名熟悉,那额头桃花,像极了那日与无名第一次见面时她披在身上的桃花蝴蝶衫。 是她吗? 摇摇头,三皇子口中苦涩。 她怎么会来,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以花楼姑娘的身份出现。 三皇子揉了揉脑袋,心道,他怕是许久没见东方辞,出现幻觉了。 一曲罢,这次众人再也顾不得身份,纷纷哄闹着让东方辞揭开面纱。 东方辞则是抱着琵琶,欲语含羞,妩媚多情的眸子秋水送波,娇娇切切的看向刘志远,用细若蚊蝇却极其柔软缠绵的声音,说出让在场众人再次绝倒的一句话。 第275章 你想去哪里 “奴家姿容,只想让刘大人一个人玩赏。”女子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一双眸子里道不尽痴恋,藏不住羞涩。 那是女儿家说破心事之后的含羞带怯,无尽情愫。 这玩赏二字,道不尽浓情蜜意,放浪形骸,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众人的下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像是有千金巨锤勾着一般,僵硬的跌落。 见那身姿妙曼绝美的女子,抱着琵琶,轻且慢的步子犹如踩在众人心上,优雅如一朵盛开的白莲,奔向心爱的情郎。 然而。 众人面色艰难的看向刘志远那长相。 虽说这人长得鼻直口方不算难看,可他那长且瘦的脸,笑起来像猫,不笑时像鼠,三十多岁的年纪早已续须,这是家中有子成年的标志,半笑不笑的时候像只母山羊。 这长相比起三皇子那君子如玉,绝世无双的容貌,当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女子究竟仰慕刘志远哪里。 那不成这花馆女子从小缺失父爱? 还是莫炳郡有意抬高刘志远。 三皇子不理会众人神色,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的三山。 三山看向莫炳郡对面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胖官员,朝三皇子点了点头。 当此时,东方辞已经娇娇柔柔的跪坐在刘志远身旁,羞涩多情,满目含春。 “大人,奴家敬你。”东方辞的声音越加妩媚勾魂。 她轻轻巧巧的端起酒杯,莹润的手指如玉般干净,一尘不染。 实则她心里早已恶心的想要呕吐,还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肉麻过,她唾弃现在的自己。 刘志远压抑的虚荣心再次升腾,挑衅的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察觉他的目光,混不在意的摇摇头。 莫炳郡的脸上几乎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了。 东方辞高举着酒杯,用腻的能噎死人的甜腻声音道:“大人喝了这杯酒,奴家就是您的人了。” 莫炳郡接过酒杯,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瞬间,他的手,狠狠的扯开东方辞的面纱。 正唾弃自己的东方辞没料到他会突然掀开自己的面纱,更没想到这厮竟然是个会功夫的。 且还是个中高手。 连她都措不及防之下,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击。 “美人儿……” 面纱飘落的瞬间,刘志远着实被震惊了,一时间竟然呆愣当场。 不仅是他,就连在场百官也纷纷瞪大了眼睛。 几乎想将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拿到东方辞的正前方。 那是怎样的绝美惊艳,额上桃花妆媚惑,远山黛眉,红粉佳人,绝美的脸上红霞未退仍带着羞怯愣怔,那一愣,妩媚中更显钟灵可爱,如玉般精雕细琢的人儿,只这一个侧脸便是惊人的绝丽。 东方辞心头划过一抹惊慌,两分惊诧,三分羞恼,四份心虚,十分不悦,却连忙低下头。 “大人讨厌——” 这一声讨厌可谓是曲折柔婉,众人听的身子都酥了半截。 刘志远更是不可控制的伸出右手,痴迷地去挑东方辞的下巴。 东方辞连忙后退躲开他的咸猪手,低头故作羞涩道:“奴家去房中等大人。” 说着,便起身往楼梯处跑。 她不敢抬头,生怕被人看看到她的脸,这副姿态更显小女儿的娇羞。 “害羞了,害羞了。” “小美人儿太可爱了。”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 东方辞羞恼的低着头,心中腹诽着,你才可爱呢,你全家都可爱。 “啊!” 突然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东方辞一声惊叫。 鼻间瞬间嗅到一缕熟悉的檀香,她心道一声,完了。 果然,胸膛的主人,声音冰冷且充满质问与怒气,十分凉薄的问道:“你想去哪里?” 东方辞的头垂的更低了,依旧用妙妙的声音颤抖的回答:“奴家……回……” 在三皇子面前,她实在无法用矫揉造作的声音说什么回房间等的话,太羞耻了。 咬咬牙,她双膝一弯,低眉顺眼的想要跪下,希望能借着这一跪之力,逃脱男人的钳制。 然而,她只是膝盖一弯,便被三皇子大手抄在腰上,身体无法控制的前倾,与男人紧紧贴在一起。 东方辞诧然抬头,对上男人的眸子。 一双好看的凤眸里汇聚着寒霜与怒火,黑色的瞳孔里倒影着惊慌失措的自己,只是那瞳仁里的怒焰,将那倒影包裹燃烧。 不知为何,东方辞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像是被他眼中火焰焚烧了一般。 灼心的烫。 “你,你干什么?”东方辞皱眉,压低声音怒吼。 “若不是看到你的脸,本王怎么也不敢相信你竟会来这个地方。”三皇子的声音同样很轻,却十分厚重,几乎要将东方辞整个人淹没。 “我是来办正事的。”东方辞挣扎,俏脸嫣红。 顶着别人的名字放浪形骸,她还没觉得什么,可被眼前男人戳破,她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心虚之感。 就像是被捉那啥在床的出轨荡……咳咳,她为什么要心虚。 想到这里,东方辞眼中羞涩换成满眸锐利,低沉道:“别妨碍我。” 三皇子似被激起了满身血气,眼神霸道幽暗,那拦着她的手更加紧了紧,满眼挑衅。 仿佛在说,不放开你能如何? 东方辞丧气,她确实不能如何。 如今把柄在人家手上她也只有被拿捏的份。 从东方辞起身到被三皇子抱在怀里,不过是转眼之间。 众人那久未合上的下巴微微抬起,他们震惊的张大嘴巴,每个人口中都几乎能塞下一颗鸭蛋。 这是什么开展。 三皇子要反击了吗? 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东方辞撤去眼中锐利,气势一弱,缓声道:“我真有事,过后在跟你解释,你先放开我,大家都看着呢。” 话音落,东方辞陡然睁大了眸子,之见那张满含怒容的脸,越来越近。 三皇子身上特有的檀香,一点一点朝东方辞靠近。 东方辞震惊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他,他竟然要吻她。 东方辞身子后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他的脸仍在眼前,终于他腾出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 避无可避之下,男人带着冷意的薄唇噙住了东方辞的。 俊男美女相拥亲吻,这样的场面,别说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是连戏文里也不曾表现的那么露骨,百官的眼神发直了。 惊慌之下东方辞脑中一阵空白,完全忘记了抵抗。 第276章 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对嘛,三皇子和妙妙这样的郎才女貌才般配嘛。” 有人忍不住感叹。 “是啊,方才刘大人与妙妙一处,在下脑海里的词,一点不美好。” “鲜花插牛粪,牛嚼牡丹,老牛吃嫩草?” “噗……” 这牛说的是谁,不用猜也知道。 “老牛”听到众人的议论,目光阴冷的看向说话的几人,几人迅速恢复一脸正色。 此时最开心的,要数莫炳郡和妈妈了。 妈妈脸上几乎笑开了花,她手底下那么多姑娘,虽然也有姿容绝世的,但却没有眼前这位惊艳倾城的,一举一动既有书香世家大家闺秀的气派,又有满身贵气环绕,一颦一笑勾魂夺魄,简直是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 莫炳郡看着东方辞的脸,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却也在这瞬间陡然绽开笑容。 那阴冷如毒蛇般的眸子中满是算计与精光。 一瞬却似乎过了许久,感受着男人霸道凶狠的气息,东方辞心中疑窦丛生,他这是受了什么气吗? 素来中正平和的性子怎么变得凶狠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全然不顾一切的模样,难道是堤坝之事不顺? 她猜测着。 “啊……”忽然唇上一痛,东方辞短促惊呼。 皱眉怒视着那一脸郁卒的男人。 男人却霸道的捏着她的下巴,恨恨道:“跟我亲吻都会分神,你是真的很会气我。” 东方辞愕然:“我?” 三皇子看着东方辞那茫然错愕的模样,几乎想将眼前的木头直接掐死。 看到东方辞面容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是愤怒的,又想到她那搔首弄姿的模样更是心生嫉妒,那长袖善舞,婉转歌喉的一面,他都没见过。 却……被这么多人看到。 他喜欢的女人,在别人面前歌舞,口口声声说着钟情于别人的话。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是被生生挖去了一般,血淋淋的疼。 还有一股难言的怨与妒,如火妒烧他的所有理智。 东方辞茫然不知眼前男人的愤怒都是她自己勾起来的,担心被人看穿,她看向刘志远,微露请求。 只要他说一句话,自己便能离开这里。 然而,她失望了。 刘志远无动于衷,他既不阻止,也不想为她做主,只是脸上难看的如同觊觎奶酪的耗子。 灯光汇聚之下却给人一种躲藏在黑暗中窥伺的阴冷之感。 三皇子见东方辞竟还在分心去看刘志远,脸上黑云密布,又见她外罩着薄衫,隐约可见腰腹肌肤,眼中更是暗沉。 他掰过东方辞的脸,恨恨道:“没心的女人。” 东方辞愣怔,却见他脱掉外袍,那绣着金色飞蟒的浅金色袍子下一秒落在东方辞头顶。 错愕间,三皇子修长的手指收拢衣服,将东方辞裹了个严严实实。 东方辞挑眉,心里隐约明白这厮为何如此表情了。 这是吃醋了啊! 三皇子目光扫向四周,霸道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这个女人,本王看上了,如此绝色也只有本王可以享用。” 说着他拉着东方辞的手,往上首而去。 东方辞心中哀嚎,苍天啊,大地啊,她只是来抓个人,怎么会如此坎坷,是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 站在席位上,三皇子搂着东方辞的小蛮腰,挑衅的看向刘志远继续道。 “从今天起她就是本王的女人,刘大人……你没意见吧。” 至始至终,东方辞都低着头,像是被胁迫的木偶。 气息消沉,完全没有了妩媚风华,满身委屈与不甘。 东方辞腹诽,没意见个头。 哎…… 与此同时,三山已经捡起地上的面纱,恭敬呈递给三皇子。 三皇子很有仪式感的给她带上。 像是遮挡心中的禁忌,又像是保护掌上珍宝。 东方辞:“……” 满厅百官都没有认出她来,如今还戴它做什么,多此一举,不如让她回房。 这样还能躲避一下。 刘志远本想当作什么没有发生,三皇子偏偏挑明了,这般让他难堪。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 他为官多年也不是那等逆来顺受的,他可以让着三皇子,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但若是被点出来,便是另一种意思了。 传出去,没有人会说三皇子仗势欺人。 只会说他胆小如鼠。 二皇子一派更会嘲笑他竟会畏惧屈服与三皇子。 于是他只能不顾莫炳郡的安排,起了一挣之心,目光幽深道:“妙妙选中的本是下官,三皇子横刀夺爱是否也该讲究先来后到呢?” 众人眼睛一亮。 纷纷起哄起来。 “刘大人,三皇子与妙妙姑娘郎才女貌你忍心拆开他们吗?” “虽然如此,但这姑娘的确倾心刘大人啊……” “既然是个姑娘,大家早有一亲芳泽的机会,都不要着急……”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陡然哑声,再说不出话来。 众人只以为他是畏惧于三皇子与刘志远的身份不敢说下去,却没看到那人的满脸惊恐畏惧。 “刘大人说的对,凡是要有先来后到,既然姑娘先选了刘大人,总要先让刘大人品尝一番才……” 话音落,他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三皇子英挺的眉宇凝着化不开的浓郁怒火,他捏着东方辞的下巴,眼中冷气蔓延:“所以,你选谁?” 东方辞已经傻眼了。 这完全不是她预测的样子。 毫无求生欲的她,目光隔着三皇子看向刘志远,弱弱却固执的指了指刘志远。 “他。” “哈哈哈……”刘志远得意大笑。 三皇子一个眼刀子甩过去,气氛冷峻,冰刀雪剑中大战一触即发。 东方辞衣衫单薄,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小声道:“皇甫赟,我来这里真的有事。”她表情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丝毫不将众人的哄笑与三皇子的面子当回事。 东方辞又怎么不知道这男人的用意,少年心性,终究爱面子的,承受不得拒绝,忍不了打击。 她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又何必在这里争风吃醋,坏她正事。 想到这里,东方辞心里也生出不快来。 三皇子眉头皱起,眼中尽是隐忍:“若不是知道你有事,你以为我现在还会让你安稳的站在这里吗?” 东方辞被他浑身布满的戾气震慑了。 她来商都是为了什么,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的理想,他的宏图大业,他的心愿吗? 张了张嘴,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东方辞皱眉,性子上来,瘪瘪嘴道:“没有。” “一丝也没有。” 玛德,看不看场合,这是什么地方,他竟还在纠结情情爱爱。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 服了,简直是心服口服。 这货是贾宝玉转世吗?开口闭口不是情就是爱,她这河南之行,灭虫之责,护堤之任,什么时候才能了结。 第277章 呵呵女人 “好,你很好。”三皇子面色冰冷,怒气如刀,气血翻涌。 这咬牙切齿的四个字,让东方辞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不过片刻,她便抛之脑后。 她,自然是很好的。 三皇子满身火气无处发泄,转脸看向刘志远,浑厚的声音几乎凝成一条线,眸子微眯,他道:“刘大人,你执意要与本王争吗?” 声音落,三山手握长剑,剑身沧浪出鞘,冰冷剑锋直指刘志远。 “啊!” 众人惊叫起来。 刘志远的脸色十分难看。 东方辞抬了抬眼睛,眸中划过一抹诧异。 心中无声大喊,打起来吧,打起来吧,打起来这宴会就不欢而散了。 她既可以逃走,也可以不用担心乌布朗达的暗算了。 然而,她心中的期待并没有得到实现。 莫炳郡慌忙站起身来:“刘大人,三皇子先不要激动,请听下官一言。” 三皇子眸色淡淡的看向他,漆黑宛若黑曜石般的眸子气息陈凝,冷气弥漫的锁着他。 莫炳郡不由面上一沉,心中却欢喜。 他瞪了一眼东方辞,道:“两位大人,妙妙姑娘只有一人,两位争执也无济于事,三皇子身份尊贵又是今天的贵客,您大人有大量于情于理您应该让着三皇子才是啊,日后多少美人儿遇不到。” “三殿下,刘大人也是心悦美人儿,您是皇子得天独厚,他自然抢不过您,只是……美人先选的总是刘大人,您总该给刘大人一个面子才是。” “争风吃醋实在不是我辈该有的格局,各位大人说是不是?” 众人其实早已经震惊的呆滞了。 一天一天比他们一辈子受的震惊还多。 听到莫炳郡这看起来两不偏袒的话,众人只能茫然附和。 两不偏袒? 怎么可能。 东方辞回味着莫炳郡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威胁与警告,只有上下级才会有的表情,恍然间东方辞才明白,原来妙妙竟然是自己的人。 旋她又疑惑起来,难道莫炳郡也没有看过妙妙的容颜,才会对于自己方才的真容丝毫不加怀疑?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他那眼神,分明是将自己当作他的人般警示。 而他的话,对刘志远说的是希望他能退一步。 而对三皇子说的则是希望三皇子能得到自己而付出一些承诺或者代价。 虽然都是劝说的意思,但是,这人的目的却如此明显。 他想要凭借自己拉拢三皇子的同时又想讨好刘志远。 她,好像成了筹码。 三皇子的目光从来不曾去看莫炳郡,而是傲然扬起下巴,看着刘志远。 刘志远“哼”了一声,顺台阶而下:“下官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三皇子神情这才略略缓和。 却有听刘志远道:“不如让这女子再选一次如何?让大家也都看看,美人心中究竟喜欢谁。” 这话的意思是他可以退让,但是他要让大家知道,他不是懦弱畏惧,而是他格局宏大让给三皇子的。 三皇子原本高傲的表情顿时一阵心虚。 他实在摸不准东方辞的脾气。 不知这次她会说喜欢谁,若是再说喜欢刘志远,他一掌拍死……拍死自己得了。 莫炳郡看向东方辞,微笑道:“妙妙姑娘你可要选好了,三皇子这玉树临风的才俊可是十分少见的富贵,不管你选谁都要牢记自己的身份,妙妙姑娘心中在意的人,也希望你能选择一个好归宿,你说……是吗?” 东方辞心中一惊,原来妙妙姑娘喜欢的书生竟然在莫炳郡手里,难怪,她虽不愿却还是呆在这花楼之中。 所有人都认为莫炳郡在劝说东方辞选择三皇子。 见东方辞接收到他的眼神,莫炳郡顿了顿,这才问:“妙妙姑娘,你现在可以选了,可别选错了,否则后悔莫及。” 这话充满了浓浓的威胁。 东方辞虽然不惧,却不愿害了真正的妙妙和她的情郎。 对上三皇子满脸阴沉,恶狠狠的目光警告,东方辞只能顺水推舟道:“奴家选三皇子。” 众人哗然。 “这……女人也变得太快了吧。” “呵呵,女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 “明显是被莫大人威胁。” “这若是让京城那些贵女知道三皇子竟然为了一个花馆姑娘而与人争风吃醋大动干戈,那姑娘还心不甘情不愿,不知要引起多大的轰动。” 跟随三皇子一路从京城而来的工部主事,无限感慨。 毕竟在京中,三皇子在贵女中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几乎人人倾慕的对象。 刘志远大怒:“贱人,变化无常。” 贱人?东方辞眉毛一挑,目光冰冷看向刘志远:“刘大人莫不是误会了什么,论长相,论才貌,甚至是身体您哪里能比得上三皇子,奴家不过是开个玩笑,您倒是当真了,啧,您都老大不小了,心思就不能纯洁些吗?” “哈?”刘志远懵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小小女子竟然敢对他奚落。 莫炳郡也震惊了,这女子好大的胆子,好锋利的辞藻,比男人更风流恣意。 众人哄笑起来。 刘志远气得浑身发抖,恶毒的话语在胸腹间沉淀起伏如此再三,目光能杀死人。 三皇子本也被那“贱人”二字激怒,见东方辞如此反击,心中快意。 又听她称赞自己长相才貌,甚至是身体,多次受伤的心火热起来。 “小辞儿,原来你早已垂涎我的身体,你若想……”他低头轻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醇厚如美酒般沉醉的声音,通过东方辞的耳膜,钻入她心口。 那极致磁性的声音,如电流一般滚边全身,忍不住的心颤。 东方辞瞪了她一眼,恶狠狠道:“没事儿别发……唔!” 许是知道东方辞嘴里说不出好词,三皇子大手捂住她的嘴。 霸道,当真是太霸道了。 “刘大人你可听到了?美人儿不过是同你开玩笑,她心里有我,并不是你让的,因此,本王不需要给您什么承诺。” 三皇子霸道的声音满是独断专行的果决,至始至终都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微笑。 “那便恭喜三皇子了。” 天知道刘志远是压抑着怎样的心情,才硬邦邦的说出这句话。 “哈哈哈,莫大人,你的礼物,本王很喜欢。”三皇子朝莫炳郡点点头。 众人这才想起,妙妙姑娘本就是莫大人送给三皇子的,中间出了这么一出争抢大戏,让他们产生了一种,这女子乃是高贵公主择婿的感觉。 他们纷纷看向被三皇子拉着手的女子,虽然披着男子外袍却依旧勾勒出她那玲珑致韵的身姿。 这女子,当真是有韵味的,非寻常女子可比。 第278章 乖,过会儿给你亲。 东方辞见事情尘埃落定,小声道:“皇甫赟,里子面子我都给你赚回来了,现在能让我走了吗,我真的有事。” 她用商量的语气,弱弱的问。 “不行。”冰冷霸道的拒绝,没有一点回旋余地。 东方辞不禁无奈,然后她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柔声道:“三皇子,奴家要梳洗更衣才能更好的服侍您,奴先回房等您哦。” 女子吐气如兰,气息柔软,让人只听这声音便会从心底里升起一团火。 三皇子视角,女子前所未有的妩媚,眼中仿佛生了勾子一般,混乱他所有的理智。 他恨不得将眼前惹火的女人狠狠抱在怀里,咬她几口,灭一灭心中的无名之火。 “不准。”三皇子的声音更冷了。 众人愕然,看着两人中间流淌着的古怪气氛,不由感慨三皇子的定力。 如此柔媚的人儿面前,竟还能把持得住。 东方辞撅了撅嘴,盘膝坐下,又愤愤的一脚踩在他脚上,并且使劲儿碾了碾。 直看到三皇子眉头紧蹙,她才平复了一些心中的郁闷。 天知道方才那么肉麻的话她是克服了多大的心里障碍,才不顾羞耻的说出来。 被拒绝的那一刻,她几乎想掐死他。 众人纷纷端坐,凝重的气氛在莫炳郡的缓解之下渐渐消失。 而三皇子却冰冷的指挥着东方辞为他斟酒夹菜,惩罚一般的使唤她。 “倒酒。”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给他倒酒。 “这珍珠鸡不错,本王要吃翅中的一丝精肉。” 东方辞忍着怒火扒开鸡肉,小心翼翼地挑出那一丝美味的肉丝。 “黄河大鲤鱼也不错,本王想吃腹中鱼子……” 东方辞实在忍不住,没好气道:“想吃屎吗?” 她虽然被绊在这里,但却不表示她可以人人揉捏。 三皇子:“……” 三山抬眼望天。 众人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纷纷震惊的瞪大眸子。 莫炳郡没听清楚有些疑惑:“什,什么?妙妙姑娘想吃什么?” 东方辞尴尬低头。 莫炳郡道:“想吃什么只管说,若能做出来的,本官派人找。” 三皇子看着被东方辞捣腾出来的鱼子,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有些反胃的转开眼睛,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人继续说。” “好,如今水势稍减,可以派人下去堤坝中查看决堤原因,殿下,这件事不如交给下官如何?下官一定查的明明白白,好给皇上,给百姓一个交代。”莫炳郡似乎反应过来,责备的瞪了一眼东方辞,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说着。 “可惜东方大人身染重病无法出门,如若不然,凭他出自雷州的水性,定然能潜入堤坝水下仔仔细细勘察一遍。”工部主事满脸遗憾。 “鲁大人说的对,勘察堤坝并不是交给谁的问题,而是谁能下去勘察,依本王看,就由本王的亲卫和铁甲部负责吧。”三皇子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相信。 “铁甲部只是一群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他们哪里懂得堤坝勘察之事。”莫炳郡皱眉。 要说这河南府商都城,无论是财政还是军政,甚至是民政,他都能轻易把控,唯独铁甲部,他无法管辖,因为这些人的品阶,是比他还高的存在。 三皇子摇头:“莫大人误会了,当年先皇重建铁甲部便有规定,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内功高手,就拿战长安来说,乃是江湖内功高手排名榜上的第七名和剑客榜上的第三名,这排名可是武林盟主去年才排名更新的,他们入水勘察是最合适不过的。” “可勘验总是需要……” “这个不牢莫大人费心,铁甲部有个叫浪里小白龙的,便是水中高手,又是堪舆大家。”话锋一转,三皇子淡淡道:“莫非莫大人也是个中高手,还是大人不满意本王的安排。” 莫炳郡摇摇头,笑道:“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三皇子刚得了美人儿,总不好让您太过劳累,免得辜负美人芳心,这才想帮助殿下。” 他的意思是,收了我送的人,还驳了我的面子,太辜负我的心了。 没有被三皇子使唤的东方辞,走又走不了,田地里一天的苦守等待,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此时乐的清闲,便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大快朵颐起来。 无论是珍珠鸡还是黄河大鲤鱼都被她吃掉,当此时,她正挑着面纱,咀嚼着被她翻腾出来的一大坨鱼子。 三皇子顿时想起她所说的话,联想到那一团鱼子如此像,心中爬满了无奈。 东方辞小小打了个饱嗝,颇为赞同的点带念头道:“莫大人说的不错,殿下莫要辜负奴家。” 说着她掀起面纱,张嘴就要往三皇子唇上啄。 三皇子眼尖的看到她嘴角还挂着一颗晶莹饱满的鱼子,瞳孔不由缩了缩。 想躲却又期待她主动的吻。 瞥见她眼中的揶揄与促狭,三皇子长长一叹,伸手将她嘴角的鱼子擦掉,柔情款款道:“乖,过会儿给你亲。” 原本争论的情况被东方辞这么一打岔,莫炳郡无声摇头,没有了争执的念头,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 东方辞没有得逞,兴致缺缺的回过身,抓起桌子上鲜红的果子,郁闷的吃了起来。 她又不是真的想亲他,是想恶心他。 纵然你渐渐深情,我却已经没有资格回应你。 呆在这里纯粹是浪费时间。 而席间百官们已经开始谈论其他事宜了。 督造分派给谁。 清理河沙淤泥分派给谁。 林林总总都有了定数,东方辞将那甘甜可口的果子吃完,她被困在这里的耐心也渐渐消耗。 刘志远房间的那抹身影仍旧在门旁的窗边站着,三根尾羽微微晃动。 蝗灾的秘密就在眼前她却抓不到,心中焦急郁闷,如火中烧。 “热,好热。”她以手做扇,轻轻往身上扇风。 身上却越来越热,突然计上心头,她娇媚看向三皇子道:“殿下,好热,奴家好热啊。” 许是声音太过娇媚,三皇子的身体陡然一颤。 正在议事的他不得不停下来,看向东方辞那红若烟霞的额心,将那桃花妆映衬的更加鲜艳欲滴,勾魂夺魄般绝艳惊人。 “你怎么了?”三皇子拉起她的手。 只觉得她的手烫的灼心。 莫炳郡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果盘,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第279章 被他逃了 东方辞满面委屈道:“我难受,我好热。” 她确实很热,也确实难受的无法控制,总觉得从心底里有无数只蚂蚁蜂拥而出,朝着她身体各处血脉奔袭而却,所过之处所有经脉麻痒难受,从未有过的感觉。 察觉到身上的不对劲儿,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经脉的异常。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并不太长的指甲,狠狠压着手心。 三皇子只以为她是想走,心中难掩落寞与无奈,叹了口气,不在为难她。 “我送你回房吧。”他想将她抱回自己的房间,这样便不会有人再来欺负她。 妈妈眼疾手快道:“三殿下不如将妙妙交给我吧,老身亲自带她去梳洗打扮一番,然后送到您的房间。” 东方辞脸红如血,身体颤抖了几下,咬牙道:“殿下,就让妈妈送奴家回去吧。” 三皇子不放心,作势就要去抱她。 东方辞连忙站起身来,“多谢殿下,奴家还能走。” “殿下您真是怜香惜玉之人,只是,这宴是为您而设的,您总要将河南府的事宜安排妥当,再去享用不迟。”莫炳郡的挽留,让三皇子心中迟疑。 东方辞却当即附身行礼:“奴家先行告辞。” 面容下疼痛的嘴唇紧抿,三皇子目光担忧,妈妈扶着东方辞往楼梯上走去。 三皇子的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们,直到两人上了三楼,进入他的房间,他这才放下心来。 东方辞诧异的发现,原来三皇子的房间就在刘志远房间的另一边。 两个房间是紧挨着的。 感受到东方辞的娇弱无力,妈妈语重心长的说道:“妙妙啊,不是妈妈说你,今天你做的太过分了,在场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先前选择刘大人可真真吓了妈妈我一跳,希望主人不要生气,不然你呀……哎……” 妈妈似乎是叹息,看着东方辞的眼神中满是怜悯。 “主人?”东方辞颤抖的坐在床边,淡淡的檀香在鼻间回荡,有些莫名的安心。 与此同时,她更诧异与妈妈口中的主人,她知道,定然是莫炳郡。 “你从来害怕主人,今日怎么这么大胆,难道你不怕害了你的情郎吗?” 东方辞身体一震。 看在妈妈眼里是畏惧与担忧。 “还好三皇子依旧喜欢你,今天也算是你鲤鱼跃龙门的好日子,好好把握,千万莫错过了机会。” 东方辞点点头,许是心情没有那么烦躁,她身上的燥热感也减少了很多。 “我知道了,妈妈。” “希望你真的能听进去,妈妈去帮你准备洗澡水。”说着,妈妈转身,东方辞却迅速站起,一个手刀将她打晕。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似乎被抽离了一些,总觉得没有力气。 将妈妈抱在床上,东方辞小心翼翼地帮她盖上被子。 这才靠近窗边,街上的热闹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零星几个馄饨小摊开着,街角的护卫暗卫也少了大半。 东方辞将窗户打开,跳了出去。 悄无声息闯入刘志远房间,扫了一圈却见乌布朗达正在床榻上打坐,三根明显的尾羽微微颤抖。 他就坐在窗户边上的踏上,因此透过门窗能看到他的动静。 东方辞想了想,趁他没注意,直接挥起手刀动手。 然而,那人却么猛然睁开眼睛,乍然看到一个绝美的人儿不由一怔,而后身体骤然躺倒,躲过东方辞的手刀。 东方辞一击不中,改变攻击。 乌布朗达也快速翻滚几下反击。 他功夫不如东方辞,因此,将桌子上随手可以拿得到的东西全往东方辞身上扔。 “你是谁?为什么要偷袭我。” 东方辞没有回答,直接点了他的哑穴,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隔空施展的一个点穴。 若她内力再强一些,便可以直接点他中枢。 “是你在商都城外放出蝗虫幼虫的吗?” 乌布朗达睁大了眸子,那眼神仿佛再说你怎么知道。 东方辞冷哼:“果然是你,既然是你,那么你就该死。” 她准备不留情面,先打残,然后交给苗槑处置。 然而,那人一身黑色袍子下面似乎藏着无数的东西,他慌忙之下将里面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仙人球,笛子,埙,石头,还有各种瓶瓶罐罐。 躲过仙人球的时候,那红色的如同这果子般诱人的仙人球从东方辞脸庞飞过的时候,尖刺不小心划过东方辞的侧脸。 东方辞冷笑:“今天你无论如何都逃不了的,你可知人为制造蝗灾,是什么罪吗?” 见乌布朗达要开门逃出去,她连忙绕到门口,放置他逃出去。 乌布朗达一步步后退,神色隼利,阴森恐怖的令人不寒而栗。 东方辞身法极快的抓上他的肩膀,抬手就要往他额头劈去。 然而,突然一阵白雾袭来,粉末状的东西从乌布朗达手中洒出,瞬间迷了东方辞的眼。 东方辞闭眼的瞬间,只听窗户打开,而听着声音,东方辞一巴掌印了上去。 再次睁开眼,房间依旧是一片白雾,而窗外地面上却发出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东方辞懊恼摇头,被他逃了。 “什么人?” “谁?” 乌布朗达昏迷的身体被护卫发现,他们迅速往上看。 而此时,东方辞早已跳出窗户,钻入三皇子的房间。 护卫很快就会上来盘查,不论如何,至少三皇子房间是安全的。 只可惜,她今日不知为何后继乏力,连乌布朗达这样的养虫着都没有抓住。 她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 不知那白色药粉是什么东西,连她这百毒不侵的身体都有些晕眩。 丹田似乎一直燃烧着一团火,这团火像是龙卷风一般疯狂吸收着她的内力,体力,甚至是精力。 缓缓关上窗,东方辞揉着脑袋转过身。 “啊。” 乍然看到一张阴沉的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东方辞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 待看清那人的容貌,她不由心中大惊,却有瞬间平静下来,一脸迷茫地问:“妈妈为何如此看着我?” “你会武功?”妈妈表情依旧严肃。 东方辞点点头:“自幼就会,妈妈您方才晕过去了,我……” 第280章 紫江果的药效 妈妈不动声色的扶着她坐在床上。 东方辞心中忐忑,不,她现在的心情不是忐忑,而是随时准备再次打晕她。 虽然不知妈妈是怎么想的,但是任何一个人看到她从窗户跳进来,就绝对不会那么平静。 “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姑娘要现在更衣吗?” 她连妙妙都不叫了,直接称姑娘。 东方辞身上还有那白色药粉的味道,有种硝石的味道,很是呛人。 小腹热腾腾的似有一道道电流随时往上窜,东方辞下意识的捂着肚子。 她看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妈妈,平静问道:“妈妈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妙妙的?” 既然早已被看破,东方辞也不再隐瞒直接挑明了。 妈妈冷笑一声道:“你的声音跟妙妙的很像,但是她却没有你大胆,一直都在这里小心翼翼地,虽然孤芳自赏独自高傲,骨子里是胆小怕事的,绝不会违逆主人的吩咐,而你不同。” 东方辞笑了笑,好奇道:“既然妈妈在宴会上便看穿我,为什么不揭穿呢?” “虽然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但是主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利用美人来拉拢三皇子,而你,已经顺利的勾了三皇子的心,因此……”妈妈拉长了声音。 她道:“因此你必须假戏真做。” 东方辞怔了怔,突然笑了,“你们就不怕我不合作?” 她揉了揉肚子,那团火像是随时都可能爆炸一般,让她坐立难安。 妈妈却无所谓的笑着,平静却满脸阴鸷的回答:“紫江果这种好东西,虽然见效慢,却底蕴绵长,知道你不是妙妙,但三皇子看上你就是你的服气,从现在起你就是妙妙,有紫江果在,你定然能伺候好三皇子。” 东方辞愕然:“紫江果?是什么。” 她并没有吃什么紫江果啊,等等,莫非…… 她睁大了眸子。 妈妈却淡然道:“你想到了?没错,就是三皇子桌子上那红色果子,有能让人动情的效果。” 东方辞脸色难看,心潮激动之下,身体越加乏力。 “你们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三皇子下药,他若知道……” “你错了,我们没有下药,紫江果本就是一种水果,男人服用了也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至于女人嘛……哼哼。” 这两声哼哼的意思,不言而喻。 东方辞立刻站起身来就想要逃,她靠近窗户,凭着最后一丝力量爬上窗台。 妈妈就这么表情阴鸷的看着她,看着她逃走。 看着她爬上窗台这才将她拽下来,东方辞挥手用尽全力朝妈妈脑门拍去,却被妈妈伸手格挡,并且三下五除二将她仍在床上。 东方辞震惊,这妈妈竟然也是武功高手。 紧接着,她被点了穴道扔进温水中,妈妈毫不留情的像是刷碗一般,为她洗澡。 没有一点怜香惜玉。 而东方辞却在苦涩与懊悔中,感叹着今天与她相克的日子,为什么跳进狼窝还不自知。 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天不怕地不怕。 可现在不还是别人展板上的鱼肉。 唯一令她没有那么绝望的,大概是这些人要将自己送给三皇子吧。 以她跟三皇子的关系,他大概不会真的动她。 想到这里,她不在艰难抵触压抑身上的四处乱窜的电流,直蒋自己当做死人一般。 两世为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落入如此境地,当真是大意了。 砰的一声关上门,她双手双脚被绑着,身上的穴道已经被解开,而她身上却早已没了力气。 房间无人,她身体蜷缩在被子里,艰难挣扎,碾转反复。 身上仿佛有无数虫子爬过,又痒又痛,万虫噬心般渴望能得到舒缓。 三皇子面色阴沉的回到房间之后,看到的是已经失去了神智的东方辞。 妈妈跟进来,满脸堆笑道:“三殿下,妙妙姑娘吃了您桌上的紫江果,早已动情,若不疏解,怕是要雪崩而亡,我等不敢随意施为,请殿下好好享用吧。” 三皇子的脸沉了下来,他听说过紫江果,却不曾见过,没想到竟是那红色的果子。 “可有解毒之法?” 听三皇子称之为毒,又要为妙妙解开,妈妈一怔,摇摇头道:“没有,此果开始天然而成,并不是毒,它只会根据人的感情而催动,妙妙姑娘心中有情,这才会……” “有情?你说她有情吗?” 三皇子手指抚摸东方辞滚烫的脸颊。 他知道坊主说的没错,紫江果确实是没有解药的,只是他不相信以东方辞的自控力,竟然会被影响的失去了神智。 “妈妈……”东方辞口中一声呢喃,三皇子身体一震。 妈妈以为喊得是她,不由笑道:“我的好姑娘,别喊妈妈了,要喊殿下。” “娘亲……”东方辞又是一声呢喃。 眉头紧蹙,昏沉迷惑的眼前,前世的照片上妈妈秀气的脸和今生母亲绝美的容颜融合重叠在一起。 本该是双倍的爱,双倍的人生,却都成了空虚寂寞的孤独,孑然一身的绝望。 三皇子揉了揉她的脸,轻轻安慰道:“有我在,别怕。” 醇厚如酒般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东方辞的眉宇略略舒展,通红的小脸往三皇子手指上蹭了蹭。 妈妈看到如此柔情蜜意的一幕,眼中闪过一抹讶然。 无端生出一个念头来。 这两人莫非认识? 正想着,三皇子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三皇子坐在床边捧着东方辞的脸,沉声道:“东方辞,你醒醒,醒醒,不过是几个果子,以你的自控力不该如此薄弱,醒醒!” 三皇子轻轻拍着东方辞的脸颊。 东方辞脸颊上一道血痕咧开,鲜血氤氲在他手心之上,三皇子不敢再去拍她。 轻轻为东方辞擦去脸上的血珠,见那血珠落在白色的手帕上,竟然瞬间变成了紫色,三皇子不由大惊失色。 “这是……魔王娇!” “嗯……”床上东方辞方才还能感受到脸上一股淡淡的凉意,就像久旱逢甘露的花草,迫切渴望雨水一般渴求着那手指的触摸。 察觉到那一股沁凉离开,她下意识的去寻找。 看到了眼前模糊的影子,她痴痴一笑:“皇甫赟?你……回来啦……” 说着抬起手,不知是梦是幻,她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去摸俊美却呆滞的男人的脸。 好看的眉眼,漂亮立体的五官,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少见的绝色。 “我……是在做梦吗?”他终于抚上男人微凉的脸颊,双手捧着玉一般的光滑,舍不得松开。 而她的胳膊从云被下伸出来的瞬间,三皇子的眼睛,顿时直了。 第281章 死就死吧 干净柔嫩的双手被粉色手帕绑着,许是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有些松动和褶皱。 最令他失神的是女子圆润如玉的手臂,滚圆的肩头,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被子缓缓下滑,眼前的肌肤没有任何遮盖。 他们竟然……没给她穿衣服。 三皇子闭上眼睛,握住她的手臂,试图将她的手盖在被子里。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憋闷许久的东方辞,身体早就如火烧一般,因实在难耐酷热,她舍不得放开男人凉凉的脸,坐起身来,要将整个身子都凑近那温凉。 于是,三皇子看到的更多了。 他连忙闭眼,口中喃喃:“不,不能,你若醒来会杀了我的。” 那日梁山只因吻了她,她便几乎断了他的根基,且警告他绝不可再有第三次。 今日吻她,实在是按压不住心中的嫉妒与暴戾,见她没有生气他尚且庆幸,若现在要了她…… 三皇子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浑身僵硬如木桩一般。 猛地他身体一抖,心尖儿一颤。 以东方辞的脾性,绝对会一剑捅死他。 他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头,就在他思索间,光滑的手已经覆了上来,柔软的唇落在他唇上。 怀中女子异常高的体温,将他忐忑的心一点一点的熨烫起来。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幅绝世美景。 女子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双眼时而睁开,漂亮的瞳孔里并无神采却充满情动。 渴望,迷惘,茫然,无意识的将火焰点在三皇子身上各处。 吻罢,东方辞咂咂嘴:“好酒。” 男人的唇,香醇入酒,是她前世最喜欢喝的味道。 无意识的妩媚,动作迟钝的可爱,还有那满足的喟叹,烧灼着三皇子那分分钟就要爆炸的心。 美,太美了,他虽然流连花楼多年,虽然从来坐怀不乱却看遍百花争相斗艳,远不及怀中女子这般美妙。 那眼,那眉,那脸皆是他最喜欢的。 眨眼间,女子的脸已经贴在他心口,身上的衣服竟然不知何时被去了大半。 “死就死吧。” 三皇子大喝一声,早已控制不住的他,再也无法坚持,于是,便不再压制自己的心。 修长的手指带着几分颤抖,小心翼翼且虔诚的吻上女子眉心桃花。 这一刻什么誓言,什么警告都不重要了。 为了救她,死又何妨。 难怪她难以自控到失去神志,难怪她一反常态只以为现在是南柯一梦。 单是魔王娇便足以令人欲死不能,情肠寸断,那是一种令魔王都会化身娇软的果子,无毒,无味,但只要沾染一点入血,便是无法轻易化解的情毒。 更有紫江果催而化之,东方辞能坚持到现在没有暴体而亡,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解毒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共赴巫山。 三皇子的心,无疑是复杂的,忐忑,期待,懊悔,自责,惊惶,幸福。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惊起一群群挣扎怒吼的蝗虫。 黄河之水浪涛波动,泥泞中尚有鲤鱼跳动。 山川起伏,波澜壮阔中,隐隐可见更远处连绵的山势,据说哪里是仙界嵩山,一直隐藏于碧海蓝天的遮盖之下,与今晚重见天日。 河南府的风景,便是双灾之时依旧如此美妙。 一如灯火通明的房中,心神失守的两人,在美妙的风景里,清风吹拂的山峦叠嶂中完美契合。 一夜缠绵。 次日半寸阳光透过半开窗棂照射进来,吵闹纷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包子,新鲜的包子。” “热腾腾的馒头出锅喽……” 东方辞缓缓睁开眼睛:“好吵。” 平日里哪听过这些叫卖声,都是千琴直接喊她起床,那时候梁山的英雄们早已做好了饭,等待她吩咐一天的事情。 等等,梁山?这里…… 漂亮的穹顶,奢华的拔步床,还有散发这浓郁檀香味的被子,让她片刻失神。 等等? 身体各处传来阵阵剧痛,浑身像是被石磨碾压过一般,痛的骨头都在隐隐发抖。 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东方辞刷的一下转头。 陡然看到一张白皙如玉的脸,俊美无尘的容颜,闭眸沉睡,嘴角噙着淡淡满足,男人呼吸均匀似乎睡的很香。 他的发披散下来,蔓延在身下,与她的交叠在一起,糅杂混合,分不出谁是谁的。 东方辞顿时瞪大了眼睛。 瞬间,那令她绝望的回忆接踵而来。 良久之后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昨天。 她中招了。 她以为自己扛过去了,半睡半醒间看到了他,于是,是她主动的。 她艰难的闭上了眼。 闭上眼睛之后,昨夜发生的一切越发清晰,她现在甚至记得三皇子的每一个反应。 他的关心,他的焦虑,他的不顾一切和沉迷。 该死,该死,他该死! 她拿起发簪,心绪不宁的看着三皇子恬静熟睡的面庞,疲累的眼角有浅浅的阴影,他……也是为了救她。 放下发簪,将之攥在手中,片刻又抬起。 明明可以找苗槑解毒的。 男子轻轻呓语:“辞儿,我爱你。” 东方辞越发觉得手中发簪灼痛烫手,爱我,他是爱我的,可惜……可惜情深不寿,我无法给予任何回应。 发簪又缓缓放下。 东方辞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两世为人没有尝过禁果,如今她看着自己手臂之上的红丸消失,一时间惆怅满腹。 她以为这辈子注定孑然一身,她原想找到父母便云游天下,走到哪儿便死到哪儿。 她觉得她来到这里是为了报恩的,报父母之恩,因此,找到父母便是她的报恩完成的时候,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 她想,事情结束之后离开父母吧,不为情不为爱,只为死的时候不会有人为她伤心。 因此,初时,她爱了凌云霄,却将之隐藏在心底。 后来她被三皇子感动生了悲悯天下苍生之心,并为之付出努力。 如今,她知道爱的是皇甫赟却又将他无情推开。 因为她知道,仅剩两年的她,什么都给不了。 如今他却……夺了自己红丸。 他明明发过誓,他明明发过誓的。 想着,她手中发簪再次抬起,对准男人喉间,眼中厉芒闪过。 第282章 你真想杀我 似乎下了决心般,发簪缓缓朝男人脖颈靠近。 男人突然翻了个身,原本面对东方辞侧卧的姿势,缓缓平躺,将东方辞身上的云被拉走了一些。 温暖的云被随之覆盖在男人身上,一片丝滑沁凉席卷全身,这一刻她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男人后脑似乎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因此蠕动了一下脖子,将那凸起的喉结敞露出来。 肌肤如玉的男人就连脖颈也如此好看,喉结处蕴藏着生命的要害,那一汪浅浅的锁骨勾勒而出,东方辞还记得那日浴桶中,他锁骨里养着的一潭浅泉和其上的残碎花瓣。 东方辞看着男人微微扬起下巴,将喉结完全露出,仿佛将生命全都交托在她手上一般坦然从容,甚至是看破生死人她施为。 她手中的发簪便再也刺不下去。 松开发簪,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这件事终究怪不得他,而他身为皇子却已经做好被她杀死的准备。 宁愿死也要救她,她还有什么资格恨他。 东方辞蜷缩在被子里,被角遮着眼睛,让那热辣辣的泪水全部浸入在云被中。 身旁男子身体僵硬,却不敢动弹分毫,而他的呼吸却乱了。 东方辞此刻最恨的不是他,是自己。 她早早领悟一男一女是无法成为真正朋友的,可她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她觉得自己能控制好距离。 然而,失去红丸,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四周皆是暧昧的味道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从前没有肌肤之亲,她尚且可以将他当做朋友,而如今,两人再面对,绝不会再有什么界限。 哭罢,东方辞坐起身啦,默默穿上衣服。 断情,断情,她是真的要断,要无情,才能做到断情。 事已至此,若想了无牵挂,便断了吧。 擦干脸上泪水,东方辞笑了。 “咯咯,咯咯咯……”她笑的肩头耸动不已,泪水却比先前更汹涌。 蹙眉皱起,红唇紧抿,感受着浑身上下酸软麻痛,东方辞心情复杂难明,哭哭笑笑间状若疯癫。 想想前世白活那许多年都不曾如此自轻自贱,反倒是在严守礼节的古代,体验了一把前世的一夜风流,可笑,太可笑了。 断了吧,彻底的断了吧。 衣服穿好之后瞥见男人依旧面色平静的睡着,东方辞一脚踹在他腰间,将他踹下床去。 竟还在装睡。 见那人重重跌在脚踏上,翻滚了几下摔在床边,他竟还不愿睁开眼睛。 东方辞目光幽冷,满面寒霜。 忍着身体剧痛,她走下床,穿鞋,束发,整理衣衫。 一身白衣乃是三皇子的常服,头上束起男人发髻,她的脸上依旧是皎白如雪,晶莹如玉,双颊上的红霞0还带着癫狂之后的风情。 她看着镜中自己,一时间有些不认识。 女扮男装多年,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自己女子本貌的样子了。 做好这一切,她平静的拿起梳妆台旁的一柄宝剑,轻轻将剑拔出,重重的将剑鞘甩在三皇子身上。 那人依旧双眸紧闭。 “你睡够了吗?”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不喜不悲的路人,又像是夹杂怒火与恨意的仇人。 东方辞心中悲凉无比。 男人啊。 完事之后就是这么当缩头乌龟的吗? 她知道男人醒了。 男人知道她知道他醒了。 她也知道男人知道她知道他醒了。 可他偏偏不睁开眼睛。 东方辞冷笑:“哼!睡吧,再见了。” 横剑身前,手指轻轻在剑身上抚摸,目光中凄婉自伤。 这副模样像是要自刎。 一闪而过的光芒反射在三皇子眼前,东方辞身体微动,眯起眼睛顿时大惊。 只见东方辞已经扬起了脖子,浑身上下透着死亡之气。 “不要!” 三皇子忙坐起来,去抓东方辞手中的剑。 他太害怕了,天荡山一战他瞧出东方辞非常不惜命。 他察觉出那人儿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于是。 怕她会自殇,怕她想不开。 所以他才一直不敢醒来,就是怕她自傲与羞恼之下连他都安抚不了她的心。 她想怎么惩罚自己他都由着她。 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自刎。 男人的身材很是健美而宽厚,而他站起的瞬间,剑花一转,光芒闪过。 长剑瞬间刺入男人胸膛。 三皇子的身体陡然僵硬,浑身像是被封印了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前的剑。 这一刻他竟然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东方辞目光冰冷,双眼空灵无神的笑道:“皇甫赟,你觉得我会寻死吗?” 这一剑,本就是要送他的。 “你真想杀我?”三皇子艰难的站着。 有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流了下来。 东方辞看那嫣红的血,顺着腹肌和人鱼线流淌的时候,心中也跟着揪起撕心裂肺的痛来。 她却生生忍住了。 “我曾说过,再一再二不再三,这已经是自你发誓之后第三次侵犯与我,你当我的话只是说来玩笑的吗?” 东方辞眸色冰冷决然,冰霜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恨意,长剑指心,愤怒之下,她又往里面送了送。 虽然轻微,去足矣产生钻心的疼。 三皇子身体微颤,狼狈后退。 脸色瞬间惨白,他声音沙哑道:“我只想……” “想做什么?要了我的身子,你便觉得我会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女人?” 东方辞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很清楚。 都是她自己作的。 可她现在却不得不一刀斩乱麻。 不得不装作狠心的模样。 “辞儿,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他以为东方辞失了神智不知道,于是拼命想解释。 “你已得逞,事到如今你再说又有什么用!” 东方辞猛地拔出长剑,顿时鲜血喷出,血溅三尺。 她却丢下剑,怀着满腔恨意:“你毁我清白,我捅你一刀,因果已断,从此以后,你我两清。” 说罢,打开窗,跳了下去。 身法干脆利索,英姿飒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留恋,她就这样潇洒的走了。 三皇子捂着心口,失魂落魄的坐在床榻上。 那被掀开的云被下,一滩血迹刺激着他所有的神经。 手中温热的鲜血仍在汩汩流淌,而他的心早已麻木。 “三山。”三皇子朝门外喊了一声。 三山推门而入,只瞧了三皇子一眼,便瞬间大惊失色:“主子,您……” “跟他们说,本王有事带美人儿先走了。” 说着,三皇子嘴唇已经雪白。 三山满脸担忧:“您的伤……” “去……”三皇子朝他摆摆手。 三山离开之后,他自己则是独自捧着受伤的身心,小心翼翼地将床单收起来,珍而重之的叠好。 等三山再次回来的时候,三皇子已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第283章 避子丸 跳下三楼,东方辞失魂落魄的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早已聚集了无数的小商贩,各种店铺均已开门。 众目睽睽之下,白皙如玉的瘦弱男人,娇小的脸比女人更白嫩,一双剑眉在白色的肌肤衬托下十分醒目。 火热的太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而这白衣人便像是被日光炙烤后蔫蔫脱水的麦苗,三步一摇,两步一晃,一步一顿足。 却不知什么力量的驱使下,白衣人无神的双眼,垂目看着脚下的黄土,一步一步往城外走去。 似乎只有一步一步的走,脚踏实地的挪,才能让她更好的休息。 更好的缓解身上的各处的酸软疼痛。 “这不会是个兔儿爷吧。” “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我看他这表情怎么像是被抛弃了呢。” “走路姿势不对啊,昨日少不了……唉嘿嘿……” “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我倒听说,致味坊出了大美人,还有一首歌,早上听致味坊外有人吟唱,那才是真的好听呢。” “听说那美人一下子就勾的三皇子失了魂呢。” “是吗是吗……” 东方辞听着耳边的议论,从男人到女人,再到三皇子。 口中只觉越来越苦涩。 这就是莫炳郡的目的吗? 美人计啊…… 晃晃悠悠回到梁山,已经是巳时,入得梁山她才觉得空气有那么一丝丝的清凉。 看到梁山石碑旁焦急站着零陵和千琴,东方辞的心情这才有些好转,不那么低沉。 “姐姐,你受伤了。” 零陵天真的娃娃脸带着担忧,看着东方辞,伸手就要来扶她。 东方辞脸色一红,摇摇头道:“无碍,只是昨夜用力过猛,才会有些脱力。” 千琴看她姿势不对,忙扶着她道:“赶快进去吧。” 她只以为东方辞是月事来了或者身体不舒服,知道女人家事多,便也不好当着零陵这个孩子面前询问。 “嗯。”东方辞点点头,想起正事来:“那两个人你们抓到了吗?” 两人同时点点头:“抓到了,在林中绑着呢。” 东方辞苦笑:“独我跟踪的失手了,哎,走走,回去仔细说。” 山中甚是安静,老少儿童们都在后山里做活,玩耍,做饭,浣衣,这样简简单单却其乐融融的场景似乎传承了千年。 简单又幸福。 比起之前忍饥挨饿的日子,她们每个人眼中都布满幸福的光芒。 男人们则是去灭虫,因此山中很是静谧。 当三人来到正中的忠义堂,这是东方辞起的名字,既然梁山都有了,怎么能没有忠义堂呢。 苗槑从木屋中出来,温和中正,儒雅轻缓的目光在看到东方辞的瞬间,眸子陡然睁大,片刻愣怔。 东方辞朝他平静笑了笑:“我回来了。” 她本意是让他安心,自己失踪了一夜,旁人还好说,苗槑定然是最担心她的。 却见苗槑抿着嘴,眉头紧皱,手中仍旧端着药碗,就这么直接拉着东方辞的手腕,为她诊脉。 他的手在搭上东方辞手腕的同时,浑身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左手中托着的药碗,无意识的落在地上。 “啪!”的一声,众人同时一惊。 “苗槑,怎么了?难道我身上的毒又加重了?”因苗槑少有这么失态的表现,东方辞不由为自己担心。 苗槑目光怔怔的看着她:“是谁?” “什么?”东方辞挠头。 身旁正好是一个木桌,她缓缓坐下,抿了口不知何时倒的白水。 “是谁夺了你的红丸,紫江果和魔王娇都用上了。”苗槑的眼睛有些发红,无形中似有滔天巨浪从那温雅的人眼中迸射而出。 “什么?”东方辞微微一怔。 “紫江果是我误食了,魔王娇是什么?”妈妈不是说因为紫江果吗:“哎,不管是什么吧,左右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 至于苗槑前面的话,她不想回答。 “是不是他,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跟你……”苗槑似乎很生气,平和的脸上涌起了愤愤不平之色。 东方辞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没什么,都过去了,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苗槑目光睁大,他无法理解东方辞:“这种事也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东方辞毕竟是开放年代穿越过来的,前世她自己洁身自好,却也见过不少放浪形骸的,而且,那时同居已经成了主流,受那个时代洗礼二十多年,纵然知道古代的规矩与风俗,她心里也能放得下,想得开。 不会纠结于此事之上。 她微微蹙眉,不知道该怎么跟苗槑解释,索性便闷声喝水。 苗槑却神经质的质问:“不是说好的吗,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跟我走,跟我一起游历天下吗?” 东方辞怔了怔,点点头:“是啊,将你带出来的那天我就答应你了,没想过要食言。” “可你如今还放得下他吗?”苗槑很受伤。 瑞凤眼中尽是痛苦。 东方辞身体僵硬。 眼眶里一瞬间便潮湿起来,渐渐凝聚泪水,她仰头望天,眨着眼睛希望将眼泪咽下。 混不在意发生的一切,不在意即可。 说得轻松,却难做到。 苗槑看着她,兀自气息不平,似乎在生闷气。 沉默,良久的沉默。 千琴早已大惊失色,她瞬间便猜到那欺负了主人的是谁。 旁的不说,单是东方辞这一身白衣如此眼熟,除了三皇子还是谁。 “我去杀了他。”千琴愤怒。 这是她看护了整整十五年的小主人啊。 “回来,我说了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千琴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主人您……” 太委屈了。 苗槑缓缓平静,从袖子中,拿出一瓶药递给她道:“吃了它。” 东方辞疑惑,倒出来一粒艳如红豆般大小的药丸,放在鼻间嗅了嗅,有些辛辣。 “这是什么?新研制的解毒药吗?” 心情微微平复,东方辞面色平静的问。 苗槑摇摇头,一字一顿道:“避子丸。” “哈?”东方辞惊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时间没有听清楚。 “你现在绝不能有孕,绝不可生孩子。” 理解了那三个字的意思,东方辞一时间只觉恍若隔世。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吃这种药的时候。 见东方辞脸色古怪,苗槑继续解释:“你若有孕,若是男孩儿便也罢了,生下来我养,可若是女孩儿……” 有他在,可保男孩儿一生无病无灾,若是女孩儿,纵然是他也无可奈何。 东方辞摇头:“我绝不会让我的女儿或者儿子,将来重蹈我的覆辙,承受我现在所承受的痛苦。” 说着她拿起药丸,就要往口里送。 苗槑眸中一亮,心下却格外沉重。 “慢着!”正在这时,一声暴喝在众人头顶炸开,众人纷纷朝那声音处看去。 第284章 你是解毒的药 却见三皇子脸色惨白的从树后走出来,一把打掉东方辞手中的药丸,捏在手里,愤怒质问:“这是什么?” 他厉眸看向苗槑:“你准备给她吃什么?” 三皇子中剑之后,三山为他上了药,片刻都不曾停歇,他怕东方辞出意外,派人跟着,又实在不放心,这才赶了过来。 方才到忠义堂便听到避子丸三个字。 他驻足不敢走出来。 那几人也沉浸在各自的震惊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三皇子和三山的存在。 三皇子不敢靠近,心陡然提起,但是他却隐隐有些期待。 他想,她那么善良,不会吃那什么避子丸。 然而,他失望了。 苗槑不过两句话,她便决心要服药,三皇子再也忍不住,走了出来。 他抢走避子丸后退,满脸质问与愤怒。 零陵与千琴连忙挡在东方辞面前,生怕三皇子伤害东方辞。 两人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仇人一般。 苗槑道:“避子丸,她需要这东西。” 看到三皇子的这一刻,苗槑的眼神陡然冰冷如刀。 三皇子看着他不只是怒还是气:“你不是说过你不插手我们的事吗?她现在是我的女人,你想做什么?” 苗槑眼中划过一抹厉色,瞳孔里竟然隐隐泛着红光。 “东方辞答应过我,她会跟我走。” 三皇子气急,雪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病态的红晕:“当初在灵犀小筑本王问你为何不出手,你说你给不了她幸福,现在你所做的一起是什么意思?” 苗槑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戾气难以掩饰:“这是我们的约定。” 东方辞看着两人,最诧异的是苗槑的态度。 心道苗槑这人竟然这么霸道,占有病人的念头挺强。 许是为了气三皇子,他才会将话说的那么暧昧,不由摇摇头。 见东方辞摇头,两人停下争吵。 三皇子目光神清的看着东方辞,白皙如玉的面颊上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喜怒。 “小辞儿,从雷州到相遇到现在一年的时间,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对你是怎样的心思你难道真的不懂吗?我爱你,我真的喜欢你,是真心求娶你的,纵然昨夜是我慌乱之下唐突了,可我会负责的,你相信我。” 堂堂三皇子,玉树临风的人,平日里铿锵霸道的男人,此时用最柔和的语气,当着众人的面示爱,他的语气中已经带着恳求的神色。 他只求她不要伤害自己。 和他的孩子。 东方辞看着他眼中有些迷茫,直到看到男人胸口衣襟上氤氲出的鲜血,她才心中一抽,瞬间清醒。 她摇摇头,冷冷一笑道:“相信?你在我面前已经毫无信任可言。” 说着,她又从小瓶里倒出一粒药丸。 朝苗槑晃了晃:“几粒?” 苗槑道:“一粒即可。” “不要。”三皇子连忙喝止,“东方辞,先前我做错了什么,任你如何出气都可以,但不要吃药。” 东方辞一愣:“你做错了什么?没有呢,我真的从来不曾认为你做错过什么。” 她语气轻挑带着促狭,想了想还是觉得绝情的事当面做最让人伤心。 “本王先前瞧不清楚自己的心,错把无名当挚爱,可现在我才明白,你才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从始至终,都是你。”三皇子想靠近,却被零陵阻挡。 三山站在身后,面色变化无常。 望向主人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与可怜。 他风华绝世,睥睨天下,一生没说过软话的主子啊,怎么在这女子面前这般可怜无助呢。 “我说过如今的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信任可言,还是莫费口舌了。” 说着,当着三皇子的面,她将药丸放入口中,轻轻嚼了几下,药丸瞬间滑入喉中。 “不……我的孩子。”三皇子一声惨叫。 他不敢相信东方辞如此绝情。 对上三皇子那绝望,愤怒的眼神,东方辞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怀孕了。 她几乎以为她杀死了他的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一声惨叫引来无数巡逻的英雄们。 东方辞缓缓转身,背对众人,免被英雄们看到她此时的容貌。 无数武器指着三皇子,英雄们看着众人的表情,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眸中却尽是震惊。 三皇子胸口有血,是谁竟敢伤他? 他的表情那么受伤痛苦,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皇子绝望的身体颤了颤,虚弱的几乎摔倒。 三山连忙扶着他。 东方辞背对众人,很是平静的笑了笑:“三皇子,这只是避免麻烦的举措,你作何大惊小怪,你堂堂皇子想要孩子还不容易,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何必强求于我。” 顿了顿,声音多了七分冰冷继续道:“况且,你不过是我用来解毒的药,何必当真呢?” 没有尖酸,没有刻薄,平静,平静如一汪波澜不惊的泉水,生不起一丝涟漪。 此刻三皇子才真正绝望了。 因为他感受不到东方辞的任何情感,哪怕是一点的爱,一点的喜欢,或者一点的朋友之情。 背对着众人的东方辞,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泪水无声落下。 原来这世上最伤人的是语言,能让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噗……”三皇子口中骤然喷出一口鲜血,陡然晕倒。 英雄们看着三皇子,面面相觑。 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听不明白也看不明白。 只觉得越来越莫名。 “英雄们,都下去吧,这里没事了。”挥手示意英雄们离开,东方辞悄然擦干脸上的泪水。 英雄们看着那白玉般干净通透的手微微一愣,心中划过一抹异样,却并没有在他们心里留下痕迹,片刻便回到他们自己的巡逻位置。 东方辞转身,挑眉看向三山道:“三山,带他走吧。” 三山看向苗槑道:“主人受伤颇重,可否请苗先生出手相救。” 说这话的时候,三山的目光转向东方辞,满脸恳求。 苗槑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东方辞:“你决定吧。” 当此时,他已经不想再看三皇子一眼了。 三山面对零陵,千琴和苗槑三人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像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心中长长一叹,却只能恳求东方辞。 第285章 你杀了我儿子 纵然是断,东方辞也无法做到全然的绝情,于是她朝三山挥了挥手,往草屋而去。 苗槑则是丢给她一瓶药,淡淡说了句:“我去熬药。” 便离开了。 东方辞觉得,他实在是不想看到三皇子这副孱弱的样子吧。 三山安顿好三皇子,站在一旁。 他看向东方辞,东方辞眨眨眼:“怎么?他是你的主子又不是我的,你还想让我动手给他上药吗?” 说着,她将手中的药瓶丢给三山,自己双手环抱站在一旁看着。 三山摇摇头。 东方辞瞧他复杂的神色,不由笑道:“你何必这么苦着脸,左右我们是成不了的,早断早干净,莫非帅大叔你以为以他的身份跟我真能成什么姻缘吗?” “主人是男人,您是女人,又是李家大小姐的女儿和东方家后人,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足可以嫁给主人,您为什么笃定没有姻缘。” 从雷州找到主人之后他就一直观察着东方辞,他可谓是看着东方辞和主人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先前不知道东方辞是女子,他还好奇主人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关注。 后来知道了,便也明白了。 他虽一辈子孤单,感情之事上一看得明白,明明这两人的感情在帝都这段时间内进展的非常快,现在又……他觉得,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女人能配得上三皇子的话,那便是东方辞。 如果有男人能配得上东方辞的,自然也只有他家主子。 东方辞长叹一声,笑道:“你是他的得力助手,怎会不知皇后是害我父母的罪魁祸首呢?” 三山微微一怔,嘴唇嗫嚅半晌,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东方辞见他神情,飒然道:“所以,从一开始我们的缘分就是注定的,我没有杀他报仇,已经是对不起父母了。” 三山怔怔的看了看她,开始给三皇子处理伤口。 他想说的是,若是因为这个,那么他的主人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这件事不应该从他的口中说出。 东方辞看着男人那紧蹙的眉,满脸的不安和心碎,唇色如白纸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脆弱。 胸口那三寸剑伤,伤口并不大,翻出来的皮肉有些发白,鲜血不正常的流淌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衫。 鲜红的刺激让东方辞无法直视那伤口。 微微闭上眼睛。 恍惚间她似乎想起不太远的曾经,有日在雷州海边网鱼,她救上来一个泡发了的男人,肌肤便是如今三皇子这般惨白。 三皇子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东方辞双手环抱依靠着窗棂。 虽是男子打扮,肤白若雪,眸若星辰的人儿脸色平静,眸中却是无神与恍惚。 东方辞那单薄的身影依旧令他心痛如刀绞。 “你醒了。” 察觉到男人醒来,东方辞淡淡说道,目光平静淡然。 就像是陌生人的问候,没有一丝情感。 三皇子闭上眼睛,一脸悲痛。 “醒了就起来,你这一幅死了爹的样子做给谁看?”东方辞毫不客气,她也想用平静而淡漠的话,保持距离的送他离开,可不知为何,一开口竟然夹杂一股幽怨和怒气。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开始生自己的闷气。 “你杀了我儿子。”三皇子平静的看着她,那对她从来温柔的眸子里满是责备与愤怒的冷。 东方辞心中陡然一惊,而后又升起无奈来。 虽然是自己先绝情的,但被如此无情对待,她还是心痛难忍。 空气中仿佛混合了尖锐的刺,每一次呼吸,从心到肺都是针扎的疼。 孩子?她这辈子怕是无缘了。 平复一下心情,她装作混不在意道:“你以后会有孩子的。” “你先还我,我们的孩子。”三皇子执着,执拗的像个被摔坏心爱之物的孩子。 东方辞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无名之火来。 “没完了是吗,我们从来不会有孩子。” 原本她是受害者,怎么他一醒来,两句话间,就让她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东方辞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竟然宁愿吃避子丸也不愿意承认喜欢我,究竟是为什么如此狠心?”三皇子面色阴沉,额头汗水浸出,像是忍受极大的痛苦,虚弱又疯狂。 “天荡山下,驿站和致味坊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见异思迁,不喜欢你辜负我姐姐,更不喜欢你的身份,而且,不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她冷着脸,淡漠的说无情的话。 三皇子摇头:“我不信。” 他激烈的坐起身来,下床,身体虚弱却脊背挺直的朝东方辞走来。 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是看不清的情愫,嘴角挂着不信与委屈,他双手搭在东方辞肩头。 “我不信,昨天你明明有感觉的,明明是你主动的,你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只不过是一夜,天与地的差别,让他如在梦中。 如果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的话,那么现在他一定是在做梦。 东方辞目光渐渐冰冷,清澈,锐利,光华夺目却唯独没有感情。 三皇子越发深情,可当他灼烫的目光触碰到东方辞眼中的寒凉,他原本还有一丝期待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下去。 忍着那凉薄的眼神,三皇子不甘的吻上她的唇。 他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和希望,希望能感动她,让她放下心中的防备,打开心之囚牢。 然而,他失望了。 东方辞不避不闪,混合着药味的檀香入口,她没有任何反应。 呼吸平稳而绵长。 眼神依旧是清冷的,淡淡的,怜悯的,无欲无求地看着他,平静的令三皇子愤怒。 他加重了力道,指尖带着几分绝望,扯她衣襟。 他想再试试。 东方辞吃痛,毫不留情的推开他道:“皇甫赟,别以为你是皇子我就不敢杀你。” 三皇子吃痛跌坐在罗汉床边,只觉狼狈不堪,心底里的傲骨使他无法承受对方的无情,冷傲涩然道:“你倒是杀……” 东方辞随手拿起一粒药,塞入他口中,堵住他的话。 “皇甫赟,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她忍着异样与情绪,想让他死心。 他倒好,越发得寸进尺起来。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她,第一次觉得,有个不合时宜的人喜欢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喜欢一个人,真的好麻烦。 既然心理上无奈,那就生理上断了吧。 火热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短暂的颤栗让三皇子身体颤抖起来,他感觉到有些不妙,震惊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第286章 太监制造者 东方辞满脸怜悯的摇摇头,并没有回答,缓缓转身。 “东方辞……”男人的声音夹杂着愤怒。 东方辞走到门口,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恍若重生一般。 “皇甫赟,一年同行你我都很清楚彼此的性子,但我现在突然看不明白你,从我在宁公主处中毒开始,你便说要娶我,何其突然,姐姐也被你放手放洒脱,我从不相信一个人的感情会断的那么干净又开始的如此轰轰烈烈,你是演戏也好,是真心也罢,我真的从未放在心上。” 三皇子沉默,原本愤怒的脸上划过一抹错愕,身上的疼痛竟然神奇般的消减了几分。 他对她的喜欢,真的很突然,突然到连他自己都奇怪。 见三皇子没有反驳,东方辞怅然道:“男人总是冲动的,在我看来你就像个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这本也是少年人该有的心思,昨夜种种皆是阴差阳错,一夜风流你实不该放在心上,既已放在心上,也要学着放下。” “放不下了。”男人声音如酒,绵延醇厚,气息轻缓悠长。 “会放下的,方才的药能让你断情绝爱。”东方辞的话很是自信,声音中有一抹惩罚的意味。 惩罚他方才又想对她做那事。 三皇子声音很是嘲讽:“我不信这世上有人能配出忘情药,苗槑也不行。” “就当是对你的惩罚吧,药的效果你过会儿就知道了。”说着东方辞走了出去,关上门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心中郁闷一扫而空。 “大人。”三山突然走出来,朝她颔首行礼,手中尚且端着药。 药碗上热气已散,他应该在门外等了很久。 东方辞玩味的笑了笑,看着药碗道:“帅大叔,我劝你现在去热一下药先不要进去。” “为什么?”三山捧着尚且发热的药碗,“这个温度正可好饮用。” 东方辞绕过他,拍拍他的肩膀道:“听我的没错。” 话音落,便听木屋内传来一声暴喝:“东方辞……你竟敢……” 乒铃乓啷的一阵东西落地之声。 东方辞脸上的笑容更加古怪起来。 “哈哈哈……”她仰头畅快的笑着走了。 三山一脸莫名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划过一抹异样,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里面三皇子愤怒的表情,那盯着要害之处的阴厉目光,不由打了个冷战,连忙退开。 自从主子喜欢上了东方大人,那处便常常受伤。 苗槑端坐在一旁草棚下神色淡然的熬药,见东方辞过来,问道:“你给他用了太上忘情药?” 东方辞恶作剧般的笑了:“你这药名取的不好,应该叫太监制造者。” “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能行房事,又不是真正的太监,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苗槑满脸遗憾。 东方辞挑眉:“怎么,你还真想废了他啊。” “你被他如此欺负,没要他命已经是格外恩赐了。”苗槑平和的目光里闪过一抹冰冷,与他气质完全不同的阴鸷。 东方辞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没事吧。” 苗槑摇摇头:“尚且控制的住。” 东方辞揪了揪他头顶的那撮孔雀翎羽:“那就好,中秋之前千万不能发病,不然我可救不了你。” 说着她附身,将下巴磕在他肩头,侧脸看他,心中疑惑问出:“我说苗槑,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我不过是跟三皇子一夜风流,你便如此生气差点犯病,这可不像你。” “没有。” 声音僵硬,他闭上眼睛,呼吸却顿了几顿。 这一刻,东方辞明白了他的心思,纵然压抑不承认,可那脖颈处传来的异常脉息,依旧暴露了他的心思。 东方辞拿开下巴,摇摇头开玩笑似的道:“大哥,你知道我的情况,别爱我。” 苗槑身体僵硬,握着扇子的手指节发白。 晚了。 东方辞看不见的角度,脸上蔓延着煞气与凶厉,只片刻便消失不见,恢复中正平和的祥和之气。 他平静的将药罐从火炉上拿下来,倒入碗中。 此时东方辞已经坐在他对面,他将药碗往前推了推道:“紫江果之毒虽不需解,那魔王娇却对身体有损,这是我特意配的解毒药,又有补充体力的效果,喝了它。” 东方辞苦着脸捧着药碗,一脸郁闷:“我不记得我有吃魔王娇啊,长什么样?” “橘红的颜色,浑身长满了刺,毒性最烈的时候鲜红如血。” “红色仙人球?”东方辞想起自己被乌布朗达的红色仙人球刺破脸颊,不由脸色难看,太大意了。 “到是像仙人球。”苗槑点点头,“看来是成熟的魔王娇。” 东方辞沉默。 苗槑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良久,风过将药碗中的热气吹散,东方辞手指摸索着药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木屋。 原来她昨夜如此,实在是自作自受,倒是让他得逞。 苗槑抬起袖子,阻挡了她的目光。 东方辞茫然看向他。 苗槑嘴唇嗫嚅几下,平静的眸子里如温泉般深邃,他道:“我身体毒素太多,早已无法生育……” 东方辞歪了歪脑袋,似乎再问,所以呢? 苗槑舔了舔嘴唇,颇有些羞意道:“你若需要一夜风流,可以来找我。” 东方辞张了张嘴:“谢谢啊,我不需要。” 说罢,闷头喝药。 真当她是放得开的那什么妇吗。 “不过是一夜风流,不必放在心上。”苗槑声音平静,说的正是她对三皇子说过的话。 东方辞猛地咳嗽几下,脸如火烧。 “我都已经放下了,你还来调侃我。”东方辞目光幽怨。 “真的放下了?” 东方辞点点头:“真的真的,太监制造者都喂他了,以后他想干什么也不行啊,是不。” “哎……”苗槑长长一叹。 正在这时,三皇子衣衫整洁却神色狼狈的从木屋走出来,看到东方辞,俊美的男人脸上划过一抹难以言明的复杂,他远远道:“东方辞,既然你觉得我花心给我下药,不让我碰触别人,我会洁身自好,直到你对我敞开心扉心甘情愿的那一天,为了你,这处废了便废了,但是……” 第287章 更大的阴谋 “咳咳!”东方辞再次岔气。 见她狼狈,三皇子眼中划过一抹得意,继续道:“……我只想告诉你,虽然本王艳明在外,但却从来流连花楼而不动心,也不曾与人风流,昨夜是本王第一次。” “咳咳咳……呼……”东方辞看着碗中的半碗残渣,终于平复了心情,因为咳嗽而双颊绯红,她挑眉倔强道:“那真是抱歉了,老娘我早已折尽百花,尝尽百草,恕我不会负责。” 那平淡的表情像是历经风雨。 “你……”三皇子脸色黑成焦炭。 怕他不信,东方辞指了指苗槑道:“呐,你眼前这位就是其中之一,不孕不育,享用起来没有后顾之忧。” “无耻之尤……气死本王了。”这么无耻的话她都说的出来,三皇子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对方欺负了还不负责的小娘子,前所未有的憋屈怨怒。 若不是看到床单上的鲜红,他几乎相信东方辞的话。 东方辞咧嘴,露出一口圆润饱满的大白牙。 袍袖一甩,三皇子转身要走,身体却晃了晃险些跌倒,多亏三山眼疾手快的扶着他。 最后看了一眼木屋,三皇子内心复杂。 上次来的时候他还扬言要办了她,如今是办了,可他为什么完全没有得逞或者高兴的感觉。 对上她,他只有输的份。 看着三皇子被扶着离开的背影,东方辞长长吁了口气。 总算是走了。 不是说男人最要面子最注重清白吗,为什么自己都说的那么不要脸了,他无法熄灭他心中的情。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左右离他远点就是。 苗槑看着她,缓缓道:“所以……” “嗯?”东方辞疑惑。 “你什么时候才会享用我。”平和宽厚的眼神中满是期待,苗槑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再说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别闹。”东方辞瞪了他一眼。 “不要脸。”苗槑嘴角抽了抽很是郁卒。 不愿在这上面纠缠,东方辞朝木屋外桌椅上静坐的千琴和零陵喊来,问道:“昨日的人审问了吗?” 千琴点点头:“问了,他们只说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少爷您昨日……有什么收货吗?” 东方辞看着苗槑道:“那魔王娇是一个名叫乌布朗达的人身上携带的,我入致味坊,就是为了抓他,却被他逃了,你知道此人吗?” 苗槑摇摇头,解释道:“苗疆人名重复的很多,名叫朗达的不少,我并不认识。” “他也是个善于养虫用毒的,且和刘志远关系密切,我怀疑,这场蝗灾是人为造成的。”回到正事上,东方辞心思沉重。 想到某种可能,她更是怒不可遏,有些人啊,为了达到某些目的,简直不是人。 千琴想了想道:“其中一人倒是说出了他们的盘踞之地,可以一查。” 苗槑点点头:“既然知道了是谁作恶,查出来即可,我去,你好好休息休息。” 他站起身来,准备去见识见识乌布朗达,与他同样出身的人。 “先别急,我的药还有吗。”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如今的脸色太白了,还好现在英雄们都去劳作,无人在此,如若不然她都不敢出门。 “足够你当糖豆吃。”说着,苗槑递给她一个粗陶瓶子。 东方辞嘿嘿一笑,吃了一颗。 不消片刻,肤色回归原本的麦色。 正在这时,龙巢大汗淋漓的回来,见东方辞四人都在,疑惑道:“我不过是去安置了些人,便错过了什么好戏吗?怎么看到三皇子被抬着离开了。” 坐在草棚下,他抿了口白开水,丝毫没有察觉四人面色古怪,又问:“小黑你欺负他了?” 东方辞摇摇头:“他是皇子我哪敢欺负他,新投靠过来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是吗?我正想说你若想欺负,可以来欺负我。” 苗槑看他一眼,没好气道:“又来一片草。” 说罢甩甩袖子也走了。 东方辞无语,她不过是说了句尝遍百草,这厮便记在心上,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挖苦她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草……不,龙巢,问道:“新来的安菖看起来像个江湖人,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龙巢摇摇头:“他倒是随遇而安,不过他说想来拜见你,加入英雄联盟若需要什么投名状,可以告诉他,他好去准备。” “投名状?”东方辞无语,“他还真当我这里是绿林好汉,以为我要占山为王吗?” “你若是占山为王,我可能只是个军师。”龙巢好笑的感慨,随后问:“你要见吗,长得很帅很俊俏,只是太孔武有力了。” 言下之意是长得帅,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东方辞瞪他一眼:“你可不要对他下手啊,影响不好。” 龙巢瘪瘪嘴:“你明知我喜欢的是谁。” 东方辞扶额哀嚎:“大哥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所以你见吗?”龙巢一脸兴味,好像对东方辞的反应很满意,却又对安菖很感兴趣。 迫切想让东方辞见一见。 东方辞不明白他在兴奋什么,摆摆手道:“算了,今天太累了,昨夜跟踪三根毛半夜,我先去睡会儿,等苗槑回来再叫我。” “你真的不见吗,真的很帅。” 东方辞摆摆手,一脸无奈:“大哥我是男的,喜欢女人啊。” 顿了顿,在龙巢的期待中,她道:“明天吧。” “好,那就定在明天一早,我去跟安菖壮士说一下。”说罢,不顾疲累,就这么屁颠屁颠的跑了。 东方辞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才是真正的断袖。 自己还说喜欢女人,真是太假了,难怪皇甫赟不信。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 见大家都在吃饭,东方辞问苗槑:“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有收货?” 苗槑摇摇头:“早已是一片废墟,踪迹全无。” “想想也是,既然哪里找不到,晚上咱们去一趟刘志远府邸,总觉得这件事有古怪。” “没错,刘志远一个月前才奉命来到河南府,而那时候这里的蝗虫已经开始生长,黄河决堤之后,这一系列的事若都是人为的,那么这人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东方辞眼神闪了闪道:“要小红的命,要太子的命。” 这是在京师,她便知道的事实。 而这事牵扯如此之大,绝不是张贵妃一个人可以策划的,幕后定然还有更大的阴谋。 第288章 青梅竹马啊 深夜无人,东方辞换了一身黑衣,与零陵和千琴三人跳上墙头。 这是刘志远的家,自从他从京城来后,便被安置在这里,这里是牛红英曾经的家。 三人已经悄无声息的在院子里寻找游荡将近一个多时辰了。 “怎么样?”三人站在一个大树后,东方辞问道。 零陵摇摇头。 千琴:“什么都没有找到。” 东方辞捏着下巴满脸困惑:“怎么会没有呢?那日他跳下楼,不出意外是应该跟刘志远回去了。” “不确定有没有密道暗房。”千琴思索。 “要是小红在就好了,这里曾经是他的家。”东方辞感慨。 “还搜吗?”零陵看向不远处的巡逻护卫,示意众人低头。 三人便坐在树后的墙上。 “再找找。”想了想,东方辞下了决定。 于是她往书房的方向而去,吩咐两人多注意暗室。 书房内,刘志远还在看书,准确来说并不是看书,而是在看一张张纸条和信函。 “老爷,致味坊将妙妙姑娘送来了,您要去看看吗?”管家模样的人在书房外问道。 房顶的东方辞心头一动,妙妙姑娘? 刘志远脸上划过一抹兴味,舔了舔嘴唇,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一抹急切和报复的笑。 “走!”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信函,十分急色的走了。 良久无人,东方辞这才跳下房顶,顺着阴影处的窗户,钻入房间,飞快拿起上面的信函看了起来。 看着上面的内容,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有些是消息,有些是命令,还有一些是任务。 其中最醒目的一个任务是制造第二次洪水,并借机杀了三皇子。 四处扫了一眼,见房间有暗格,她将之打开。 里面是无数现银和银票,其中还有几本书,东方辞拿起扫了一眼,疑惑的揣入怀中。 “名花录是什么东西。” 感受到有巡逻的人经过,她连忙将能带走的揣入怀中,蹲下身子,慢慢从窗户爬了出去。 正在房顶飞檐走壁,突然听到一声凄厉求救。 “救命。” 东方辞脚步顿了顿,连忙往声音传出的方向跑去。 她本想无视的,可听到救命声,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全然无视。 那是妙妙的声音,她听到过,并且学了她的音域,自然听的分明。 挨近一处院子,屋子里妙妙缩在角落里,面对男人的亲热百般躲闪。 “啪!”的一声,妙妙印在窗上的影子,被打了一巴掌。 “不过是致味坊的一个姑娘,装什么清高,给老子安静些。”刘志远的声音很是霸道,一点也不客气。 妙妙惊叫连连,全身颤抖着哭求:“刘大人求您饶了我吧,呜呜呜……” “本大人就喜欢你这声音,虽然没有昨天晚上那人的妩媚勾魂,但也足矣解渴,既然你已经落在老子手里,最好安分点,不然……我可不会像莫炳郡那般怜香惜玉。” 说着,他捏着妙妙的脸,狠狠的吻了上去。 狗啃似的,妙妙摇头躲闪,另一张脸又被打了一巴掌。 管家在门外忧心道:“老爷,不如小的将她绑了,您也好尽兴。” “不必,爷就喜欢有味道的,哼,老子有的是耐心等你主动投怀送抱。” 后面一句话是对妙妙说的。 东方辞已经飞速移到屋子一侧的角窗旁,看刘志远那像老鼠又像猫的干瘪长脸,只觉得恶心无比。 妙妙则是双颊印着五指印,泪水泼水般洒落,满脸凄婉。 “哭什么哭,致味坊的时候你不是挺会勾人的吗?”刘志远将她当做了东方辞,明知两人不是一样的脸,他却希望眼前声音一样的女子,像东方辞那般有趣。 妙妙依旧是哭:“不,不是,我不是。” 心中委屈又悲伤,若不是为了长庆哥哥,她真想一死了之。 “哎,没劲,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服侍的爷舒服了,爷让你见你的情郎,如若不然……”眼中阴恻恻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竟直接甩袖子离开。 东方辞看着手中的银针,她已经准备好要杀人了,却没想到刘志远这人竟然这如此……有耐心。 房间中独留妙妙哭的伤心。 “妙妙姑娘。”东方辞有些尴尬的用妙妙的声音喊了一声,走近她,问道:“或许我可以帮你。” 本在暗自垂泪的妙妙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陡然一惊。 转眼看到背对月光,霁月清风般明朗的东方辞,不由怔住。 “你……你是……”她记得这个人,曾经当她的面打晕致味坊的小二。 “我就是做完扮成你的样子跳舞的人。”东方辞用的还是妙妙的声音。 “你……怎么会跟我的声音一模一样?” “因为我会变声。”这一声,她恢复了中性略带着粗厚的声音,这是她东方辞时所用的。 妙妙怔怔的看着东方辞,擦干眼角的泪水良久不语。 东方辞歉然道:“昨天晚上我进入致味坊是为了抓坏人,被你们的小二发现无意间闯入你的房间,我本想打晕你之后就逃的,谁料刚打晕你,妈妈便来请你,我不得不换上你的衣服,出去帮你跳舞,说起来现在发生的一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妙妙,我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舞姬,所以……” “所以你愿意给我走吗,我可以救你出去。”愧疚之下,东方辞决定帮她。 妙妙看着东方辞眼中的真诚,信了她的话,凄然一笑道:“我并不怪你,公子,就算你昨天没有代替我,昨日与今日又有什么差别,左右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大人,都是我得罪不起的,我不能走,他们抓了长庆哥哥,我如果走了,长庆哥哥就没命了。” “长庆哥哥?”东方辞一愣,恍然道:“你的情郎,那个书生?” 妙妙点点头,哀婉道:“他叫龚长庆,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小就有婚约,哪怕后来父亲惹了官司,我被卖入致味坊,他对我的爱都没有任何改变,为了他,我不能走。” 东方辞这才明白,为什么妙妙在致味坊有那么超然的地位,因为她本就出身富贵之家,只是因为落魄了才会因罪成了贱籍,想想也是,身份天差地别的时候,未婚夫竟然仍旧维护自己,这份情,任谁都会感动。 “公子,您能不能帮我救救长庆哥哥,他被莫大人抓走了,只要您救了他,奴粉身碎骨当牛做马回报公子。” 妙妙跪在东方辞面前,就要磕头,被东方辞扶起。 “那你……” “我,我没事,哪怕是死我也要先看到长庆哥哥。” “好,我帮你。”东方辞点点头,看着眼前女子,心中莫名悲悯。 这就是情爱啊,明明困锁伤人,却让人忍不住跳下去。 东方辞离开之后,妙妙坐在床边痴痴发呆,陡然想起那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衣衫全无,又想起东方辞的真诚与温柔,顿时脸色红白交加,心绪复杂。 第289章 强烈的违和感 第二天一早,忙了大半夜的东方辞 很是疲惫的坐在英雄们新打的摇椅上,清新的竹香令她头脑清晰,无论多糟糕的情况,身处大自然的芳香中,总会让人心情愉悦。 一手撑着脑袋,她斜斜的扫着桌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名花录》啊,跟大量金银财宝放在一起,完全就是普通的花草记载,她只觉得有古怪,却实在想不明白这书古怪在哪里。 正出神发呆,却见龙巢步子紧凑的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这忠义堂说起来也只是几个篮球场大小,有人在入口的地方修建了一个门头,上书血红大字,金线勾边。 忠义堂。 这奢华的门牌和低矮的木屋草房完全不匹配。 高大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忠义堂,轻轻一笑,为这强烈的违和感叹息。 “小黑,安菖大哥我给你带来了。”龙巢坐在东方辞身旁的凳子上。 他有些莫名兴奋,让东方辞觉得十分古怪。 龙巢又看向安菖介绍道:“这就是咱们的盟主,英雄之主,你不是想见吗,见到之后是不是觉得有些违和?” 安菖笔直的站着,朝东方辞拱拱手,那抱拳的铿锵与重量,让人无形中升起不可小视之感。 鼻梁高挺,皮肤白皙,白的有些病态的苍白,似乎没有血色一般,鼻直口方,剑眉星木,果真是帅,瞧他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左右,比三皇子都要高上两分。 “安菖见过盟主。”他微微低头,目光扫过东方辞,嘴角带着一抹平和的笑。 那笑容落在东方辞眼里,总有些奇怪,因为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是熟悉。 东方辞依旧没形象的坐着,颇有些四仰八叉的味道。 自从出了京师,她的拘谨早已消失不见。 “这里没什么规矩,随意坐吧。”她指了指面前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龙巢道:“是啊,这英雄联盟没什么规矩,你这行走江湖的倒像是做官,怎么如此拘谨。” “第一次见盟主,以为是个粗糙的汉子,没想到……”安菖眨眨眼,表示有些诧异。 “我是个最没本事的,全靠各位英雄们拥护,我看你不错,是个当盟主的料子。”这人目光平和,动作平稳,步履轻缓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的任何声音,是个绝顶高手,沉稳出众心态平和,是经历过大事的人。 “盟主谦虚了。”安菖笑了笑,那笑容颇有些古怪。 “你上过战场,杀过人,籍贯是河南府吗?”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东方辞有些不舒服,说不出哪里总觉得心虚。 安菖一愣,笑容收敛,诧异道:“你……盟主怎知我上过战场。” 东方辞摇了摇头,看到男人脸上的惊愕与一闪而过的慌张,她心情莫名舒畅,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问了一句:“不是逃兵吧。” 安菖摇摇头:“不是。” 东方辞道:“那就好,河南府的户籍吗?” “商都城中人。” 东方辞打了个响指,点点头道:“很不错,跟我进城一趟,带你去拿投名状。” 安菖再次惊讶:“还真有投名状?” 东方辞站起身来,向他走去,安菖略显拘谨的站起身来。 东方辞看着自己目光只到他肩头,眼前宛若突然耸立了一座大山,东方刚刚升起的阳光,此时已经完全被眼前大山遮挡。 她拿起他的手,翻开他的掌心手背看了看,笑道:“旁人没有,你却是有的。” 安菖略显紧张,但是当他看到自己的手,瞬间明白东方辞为何知道自己上过战场了。 手背上还有护腕的晒痕,手心里是长年勒马的薄茧。 纵然他这双手并没有受伤,依旧修长有力,却难逃经验者的目光。 “我需要做什么,杀人吗?”他声音暗哑,眸中却升起一抹兴奋来。 东方辞:“保护我。” 说着,她朝零陵招招手,领着两人入城去了。 转眼间,三人来到繁华热闹的尚都城中,站在一处漆红大门前,东方辞亲自上去叩门。 安菖一脸郁闷的蒙着面纱跟在东方辞身后,看着莫府两个大字,不由眉头皱成一团。 更加郁闷的是,他手中拎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开门,方黑子前来拜见县丞大人。”她粗鲁的敲门,很是霸道没礼数的样子。 里面无人开门,东方辞又敲了两下,后退两步,双手环抱道:“啧啧,大早上的关门闭府,必有阴谋。” 安菖翻了个白眼,揣了一路的疑惑终于问出来:“盟主,您不会是让我杀县丞大人吧。”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杀他做什么,没看我是带着礼物感谢的吗?” 顿了顿她眸色阴冷道:“感谢他的三百石粮食馈赠,感谢他让我成立了英雄联盟,感谢他让我拥有了将近一万人的手下,感谢他将商都城维持的依旧繁华。” 四个感谢说完,东方辞目光锐利,几乎是咬牙切齿。 城里城外,云泥之别。 安菖无声的笑了,“盟主只需一声令下,我便杀。” 东方辞嘴角勾起一抹笑,竖了竖大拇指道:“够胆,是我需要的英雄。” 门很快就开了,莫炳郡亲自迎了上来,随他出来的还有两个面熟官员和一个脸生的书生。 “哎呦,这不是方盟主吗,英雄之主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真是怠慢了,请盟主恕罪。”门开的一瞬间,莫炳郡的笑容陡然如菊花绽放。 东方辞拱拱手,心道一声好假。 “莫大人客气了,我一介平民,怎能定大人的罪,这不是粮草收到了,在下特来道谢,若不是大人,我那山中的万余兄弟,还不知道吃什么呢,大人您可真是仁厚之主,河南府有您坐镇,当真是菩萨保佑呢。” 莫炳郡的笑容略微僵硬,这明里暗里的挖苦,他怎能听不出来。 “应该的,应该的。”他厚着脸皮领了这功德,左右看了看只有三人这才放下心来。 东方辞随着他的目光扫了扫道:“大人不必看了,我只带了两人,若大人需要,下次我将兄弟们都带过来,一万多个人一起给您磕头谢恩,如何?” “不必不必。”莫炳郡额头汗水氤氲,心中揣测对方来意。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来是有事求大人帮忙的。”东方辞看了看半开的大门,里面的门童仿佛随时都要关上门一般,时刻警惕着。 “这是自然,请进……”莫炳郡慌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引路。 东方辞双手背后,昂首阔步的走着,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走了两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朝安菖招招手道:“大人,门不走空,我给你带了礼物,算是回赠,请大人笑纳。” “门……门不走空……”莫炳郡沉吟。 贼不走空吧。 第290章 书生龚长庆 众人分宾主坐下,东方辞面带虚假笑容道:“真是叹为观止啊,没想到莫大人日理万机之中竟然还有这番心境,府里的海棠花和牡丹石可谓是蔚为壮观呢。” 莫大人心头又是一慌,陡然升起警惕来,“这都是上一任县丞的心思,本官也颇觉奢靡了,但若拆除,又难免耗费财力,便只有小心养着,也算是一番景致,供人赏玩。” “怕是来这里赏玩的,不是富贵便是高官吧。”东方辞继续讽刺。 莫炳郡尴尬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呵呵,这些都是小事,不知方盟主来此,究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自从东方辞威胁莫炳郡要带着英雄联盟的兄弟入京之后,莫炳郡在她面前始终像是被捏着把柄一般,不敢强硬。 软语之下,低人一等。 东方辞却并没有回答,目光扫向那书生。 方才一起出门迎接的两个官员,已经告辞离开,这书生倒像是长在这里似的,端然站在莫炳郡身侧,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这让东方辞心中升起好奇来。 她打量书生的同时,莫炳郡与书生也正打量着她和她身后的两人。 零陵的娃娃脸上面无表情,双手环抱的站着,仿佛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骨子里的冰冷。 安菖则是麻衣青衫,青色面巾蒙脸,神色平静,但那高大的身影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相互打量之后,两人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有问对方的人。 东方辞皱眉,很是为难的样子:“其实对您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哦?”莫炳郡洗耳恭听。 “我的英雄们太多了,梁山住不下,他们本是有家有口的,来自各个村庄如今蝗灾快过去了,雨水期也过了,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梁山屯集,我只是个路过的书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又不准备占山为王,所以以后还是要走的,这些百姓……” 莫炳郡支起耳朵,只觉得这话七拐八绕的还没有说到正途上,便已是威胁了。 屯集,占山为王,以后要走,无一不在释放着信号,人太多管不了,对方要撂挑子。 “……我的意思是,希望大人您承认他们平民百姓的身份,让他们可以自由的回到自己的村里,毕竟秋耕就要开始了,没有家的,给他们找个活计,让他们在商都城里谋个生路,如何?” 莫炳郡皱眉。 不得不说这也是个分而化之的方法。 无数次派人去梁山,杀手也去了好几个,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可见那里的防备,不能刺杀又不能明剿,他正忧心忡忡,如今倒是觉得,方黑子果然不是个想搞事的。 只是百姓入城……实在是无处可容。 莫炳郡沉思,他旁边的书生却眼睛一亮,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可以商量,如今堤坝正需人手,各村县的人都已经归家,眼下商都缺少人手,倒是可以让你的英雄们去那里。” 东方辞正有此意,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提出来就被对方说出,点点头道:“多谢大人筹谋,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我这心愿也了了。” 顿了顿她又道:“大人别说什么英雄不英雄的,羞臊死我了,这都是无奈之举,这个……我以后还是要进京赶考的,说不定日后同朝为官,还需要大人多多提携呢。” 见东方辞拱手,感激之色溢于言表,莫炳郡这才觉得心中顺畅,无形中挺起腰杆来。 终于,他也有能震慑方黑子的地方。 “好说好说,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会着人发告示,所有流落在外的百姓皆可回乡,本官定当一视同仁,爱民如子,不会委屈他们,也不会饿着他们。” 东方辞点点头。 “至于入城的,可先在梁山暂住,左右那里距离堤坝不远,等一切结束,本官再给他们安置家舍,具体安排……还需再行商议。” “谢谢大人。”东方辞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方盟主客气了。”莫炳郡心情一点点好了起来。 先前的紧张与警惕慢慢消失。 “对了大人,可否不要阻止梁山百姓入城,他们总也需要买些生活日用。”这句话,就相当于让莫炳郡开放城门了。 莫炳郡摇了摇头道:“如今怕是不行,毕竟……” 东方辞并没有强求道:“那算了。” 说着目光瞥向书生,这书生长得很俊俏,虽然不是绝色,但也是清秀的类型,总之是比较耐看,只是不知为何,从他闪烁的眼神里,总能看到一丝精明与寒光,让人无法完全当他是纯良友善之辈。 书生见东方辞一直打量自己,朝她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东方辞这声算了,倒让莫炳郡的心不自觉的提起来,一时间思索东方辞此言何意,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莫大人,你这书生长相俊秀,倒有些风流才子的致韵,不只是有何才华,竟能当得上莫大人的幕僚。” 许是因为同是书生,东方辞眼中升起一丝好感。 这分装出来的好感,正好传入莫大人眼中。 “方盟主慧眼识珠,这是我最得力的谋士,帮我解决了不少事,纵使是这次天灾,他居中调度也是居功至伟,只是他为人低调,本是治国良才,在我手下当真是可惜了,等后年科考,我便放他自由,你们年轻人脾性相投,倒是可以多亲近亲近。”说起书生,莫炳郡很是自豪,对东方辞也起了拉拢之意。 极力表现出自己多么爱才,多么会为属下考虑的真诚。 “在下龚长庆,承蒙方盟主青眼,在下对盟主久仰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书生谦恭行礼,一举一动皆有酸儒气质。 到有些孔立的气质。 等等。 “你是龚长庆?”东方辞陡然震惊站起。 这是他来莫府的目标之一,他并未受伤,反而成了莫炳郡最得力的助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妙妙是骗她的? 不会。 妙妙太善良了,连怨都不会,怎会骗她。 龚长庆一愣,愕然道:“正是,难道方盟主也听说过在下的名字?” 东方辞平静下来,摇摇头,拱手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真的是久仰。 真的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她还以为今日要拎着半死的龚长庆逃走,所以特意带了人高马大的安菖,如今看来…… 龚长庆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客套话,只是能让令人头疼的方黑子盟主如此吃惊,他们主仆二人心中还是划过一抹莫名得意。 第291章 怎能娶乐户 看着龚长庆温文尔雅谦恭自守的模样,端的是谦谦君子,儒雅谦逊,可如今东方辞对此人的感觉,只有一句话来形容。 薄情寡性负心郎。 “哎呦……”东方辞弯下腰轻轻揉了揉肚子。 莫炳郡等人纷纷一惊,忙担心的看过去:“方盟主怎么了?” 东方辞脸色苍白道:“哎,这几天蝗虫吃多了总是拉肚子,让大人见笑了,不知茅房何处,在下去……哎呦,不知可否请龚兄领个路……”说着,她直接站起身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去拉龚长庆的胳膊,直接将人拽出中堂。 余下莫炳郡与安菖和零陵面面相觑。 三人几乎同时怀疑人生。 顿了顿,安菖和零陵也跟了出去。 莫炳郡再次怀疑人生,诺大中堂只剩下他一个人,看着这群来去自如的草莽,他第一次怀疑东方辞是否真的是书生。 “果真草莽,毫无礼数。”虽然如此感叹,他却还是不得不在这里等着。 出了中堂,走了几步到一处偏僻之所,此处来往丫鬟家丁很少,东方辞瞬间恢复了正常人模样。 她看着面带微笑,仿佛随时随刻都在端着书生儒雅架子的龚长庆,赞道:“来一趟商都着实不虚此行,啊……先是在致味坊遇到一个气质超凡脱俗的妙妙姑娘……” 说着她看向龚长庆,只见他步子微微一顿,目光闪烁,那从容的气质顿时有些僵硬起来。 “只可惜啊,此等气质高贵的女子却不对外迎客……”说着她叹惋的摇摇头,一脸可惜的模样。 龚长庆的表情更加僵硬阴沉了,对上东方辞的目光,却仍旧笑了笑。 “龚兄你见过妙妙吗?” “不曾。”龚长庆摇摇头,僵硬的脸上透着清风云淡的笑。 可他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他眼中的紧张。 “倒是可惜,我曾与她有一面之缘,得知她是从小订了婚的,有个心爱的男人却被坏人抓走了,可恨我初来乍到不知那个坏人是谁,无法帮她。” 说道这里,她继续道:“说起来在下我也是纵横花楼的,从未见过如此善良天真的姑娘,能为她做点事,换美人一笑我就心满意足了。” “哦?方盟主很喜欢那妙妙?”龚长庆终于有了反应,但却不是东方辞想要的。 他眼中划过一抹精光,看着东方辞的眼神有种要成全她的味道。 东方辞愣了愣,随口道:“是啊,很喜欢。”说罢,她又一叹道:“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 方才那句话,她是想告诉龚长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会为了妙妙帮他,可对方却完全没有领悟她的意思。 龚长庆摇头不置可否的笑道:“没想到方盟主也是个情种呢,盟主若是喜欢,在下可以跟莫大人说说,让大人为你牵线,以方盟主的实力,定然能夺取神女芳心。” 东方辞目光诡异的看着他,长时间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 龚长庆被这目光看的发毛。 “怎么了,在下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东方辞恍惚摇摇头:“没有。” 这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这人或许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妙妙,或许妙妙从前感受到的浓情蜜意,都是男人骗人的把戏而已。 若是真心爱过,怎可能将自己心头爱人随口送给他人。 “你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你是不要脸。 见东方辞目光恢复正常,龚长庆这才微微一笑,只是觉的气氛有些古怪。 东方辞道:“如此美人,岂可辜负,我既爱慕她自然要靠自己来争取,不需外人插手。” 言下之意是责备龚长庆多管闲事。 龚长庆连忙拱手:“是在下失言了。”了解气氛古怪的原因,龚长庆心中暗暗提防的小心终于放下。 原来是男人的占有心思而已。 东方辞脸色阴沉下来,对龚长庆再没有什么好脸色。 从茅房出来,东方辞问他:“不知龚兄喜欢怎样的美人?” 龚长庆一愣,眸中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与痴迷,长长叹道:“大丈夫不曾立业,何以成家,在下于此事上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妙妙那样的如何?”东方辞随口问。 龚长庆眸中划过一抹阴厉,用他自己都没与察觉到的语气说:“哼,一个乐户,怎能娶来为妻。” “这样啊……龚兄如此心智,怕是只有公主配得上,我是没有那个雄心壮志的,只要人美心善,一个乐户足矣。”东方辞的感慨何尝不是另类劝说。 然而龚长庆是一分也没听进去,他眨了眨眼睛,劝道:“朝廷虽然没有明令官员不可狎妓,但这终归是为正统书生不齿,方盟主日后若想试图顺畅,还是应当注意一些。” 东方辞笑了笑,她以前就是注意的太多了,才需要住在花馆跑。 “我会注意的,听说妙妙姑娘也是书香世家出身,帮她正了名,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娶她,不是吗?” 龚长庆摇摇头:“怕是不行,她父亲贪渎证据确凿,铁板钉钉的,并没有冤枉,绝无翻案的可能。” 东方辞目光锐利:“没想到龚兄倒是了解的挺清楚嘛。” “呵呵,略有耳闻。”龚长庆笑了笑,有些尴尬。 他自以为自己在东方辞面前隐藏的很好,料定东方辞这个外来人不会知道他过去的事,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中堂,东方辞伸了个懒腰,朝依旧端坐着等她的莫炳郡拱了拱手,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大人,在下今日来的目的都已经告诉大人,希望大人尽早实施,若需要在下出力的,尽管传唤,我就不打扰大人闭门休息了。” 今日她这个贼,是注定要走空了。 莫炳郡像是在思索什么,手中握着一个名帖,他问:“不知方盟主与三皇子有什么关系吗?那日看三皇子对你……” 东方辞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名帖,虽然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配合莫炳郡的语气她也知道是三皇子的。 她摆摆手道:“没什么关系,不过都是负心薄性的人,提他做什么。” 似乎很不喜欢被人问这个问题,东方辞面色阴沉的转身离开。 十分没有礼数不说,还显得特别没涵养。 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莫炳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暧昧一笑。 第292章 他定然有苦衷 出得门来,东方辞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连说话都不愿意,她回头看了莫府门匾上的两个烫金大字,无奈摇摇头。 安菖见她心里不快,心中莫名,问道:“盟主为何生气?” 东方辞耸耸肩道:“今日过来是想带着你偷人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安菖面罩下的脸色一黑:“偷人?” “对,就是那个书生龚长庆,本来是你的投名状,现在看来……你的投名状很有问题。” “我的投名状,不是保护盟主吗?”安菖扫了一眼莫府大门。 东方辞将妙妙的遭遇对安菖讲了一下,最后总结道:“本想帮她救回心上人,可现在呢,她的心上人是个完全自由有主见,且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的,可笑吗?” 安菖目光闪了闪,点头道:“可笑。” “哎,痴心女子负心郎,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长长一叹,东方辞愁容满面。 如此情况,她要怎么跟妙妙说,那个痴情的女子还在等着她的情郎。 还准备为情郎献上一生呢。 正说着,突然看到拐角处迎面行来一辆马车,东方辞连忙躲在安菖身后。 双手扒拉着安菖的胳膊,将身体严严实实的避在安菖背后,脑袋撞了撞安菖的背心小声道:“走,快走。” 安菖明显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被东方辞推着,缓缓走了过去。 东方辞似乎傻了,她是躲在安菖背后了,可零陵一直双手环抱跟在两人身旁,虽然没有说话,可他那冰冷娃娃脸到哪儿都能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零陵在的地方,她肯定就在,毋庸置疑。 于是,马车帘子掀开,车内三皇子锐利的目光顺着零陵看到东方辞的时候,浑身冷意翻涌,脸色铁青。 她与别的男人亲热的样子,让他非常非常想杀人。 莫府中堂内,龚长庆将方才东方辞的话对莫大人说了一遍,最后道:“既然方盟主也喜欢妙妙,不如以妙妙为诱饵,将东方辞拉入己方阵营,届时我们既可以用英雄联盟的势力杀了三皇子,又不会牵连自身,还可以在事成之后,剿灭英雄联盟,如此一来,岂不是一石二鸟?” 莫炳郡沉思,看向龚长庆试探道:“妙妙是你的未婚妻,你真的舍得?” 龚长庆尴尬笑了笑,他有些冰冷道:“当年她父亲对我做的一切大人您是知道的,是我一手将他们送上断头台,怎么会再去喜欢妙妙,若我喜欢,当年便娶了她又何妨,她岂不是能免去送入花楼的命运吗,哼,若不是大人的命令,我甚至不想去见她。” 莫炳郡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此甚好,只是这妙妙还是痴心与你,听说昨日她在刘大人府中差点自戕,你小子可真有福气。” “女人就是死心眼。”龚长庆深恶痛绝,仿佛被妙妙喜欢是多大耻辱似的。 不起眼的灯罩旁边,趴着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虫子,没有人发现,仿佛它已经与灯罩上的花纹融为一体。 夜晚,东方辞眼神麻衣白袍,书生打扮,手持折扇飘飘然轻车熟路的来到刘志远府中。 清凉月色下,她坐在妙妙房中窗台上,朝屋内发呆的女子轻声道:“妙妙姑娘,我来了。” 妙妙一惊,四周看了看,连忙欢喜的走向东方辞。 “公子,有……有长庆哥哥的消息了吗?” 东方辞摇了摇头,表情很是受伤道:“美人好狠的心,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问问我好不好?” 妙妙脸色一红。 霁月清风般明朗的少年,用她的声音对她说调侃的话,这让她觉得非常怪异又莫名慌张。 “公子不是好好的吗。”她有些尴尬,讷讷的道。 东方辞不再打趣她,拿出一个食盒来:“没吃饭呢吧,先吃点东西。” 妙妙无视食盒,只是一脸焦急的看向东方辞。 “哎,好吧。”东方辞长叹一声道:“如果你的长庆哥哥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不,不会,他最爱的是我,他……”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凄婉,很是心虚,显然已经有几分信了。 东方辞觉得,自己无意间扮成妙妙,妙妙便成了她的业果,妙妙的经历悬在她心上让她日夜不安。 “他说他想参加科考,将来要位列朝堂封妻荫子。” “他说他不会娶一个乐户为妻。” “他说,虽然朝廷没有规定不许狎妓,但是终归影响不好。” 东方辞每说一句话,妙妙的脸色便白一分。 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妙妙身体一软,跌坐在床上。 她看着妙妙,从伤心,绝望,到平静,从容,再到惊慌,担心,那眸中始终无法熄灭的痴情,让东方辞心中不由长长一叹。 “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不想连累我才会这样说,是吗……” 东方辞扶额,摇头道:“他没有受伤。” 岂不知东方辞越是这样说,妙妙越是担心,“他肯定受伤了,或者他……他难道已经死了,才会让我……让我忘记他?” “妙妙姑娘你戏本子是不是看的太多了。” 妙妙泪水氤氲的大眼睛看着东方辞,哀求她说实话。 东方辞拉着她的手到:“你若不信,便跟我走,我找机会带你去见他可……” 话还没有说完,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东方辞连忙躲藏。 “砰!”的一声大门被猛地推开,刘志远阴沉着脸,目光阴鸷的扫向妙妙,二话不说便扑了上去。 粗鲁之下,毫无耐心可言。 他将惊慌失措犹带泪痕的妙妙推到,边啃边怒不可遏道:“哼,你倒是好福气,三皇子指名要你,左右明日你就要被送去,不如先让爷尝尝鲜。” 东方辞一惊,难道今日三皇子送往莫府的帖子就是为了要妙妙? “撕拉……” “啊……救命啊……”妙妙凄惶无助的喊。 妙妙身上单薄的衣襟被扯裂,东方辞看着那绣着精致牡丹的粉色亵衣,眼前这一切太过刺目,她想也不想直接从怀中掏出银针,瞬间扎在刘志远脖颈动脉处。 刘志远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直接晕倒在妙妙身上。 东方辞从房梁上跳下来,拎着刘志远脖颈的衣襟,将他扔在一边,随手捞起帐幔将妙妙裹住抱起。 “嘤……”妙妙受惊之下无意识的搂着她的脖子,趴在她怀里哭的气若游丝。 “我带你离开。”说着,踏着窗棂,跃上高空。 第293章 我不是男人 “我……我不能走,长庆哥哥他……”痛苦之余,妙妙仍在担心她的长庆个哥哥。 东方辞只能长长一叹,淡淡道:“傻姑娘。” 一路抱着妙妙回到凉山,她早已哭晕了过去。 虽然已经很晚了,千琴等人却还没有睡,见到东方辞抱着个美人回来纷纷诧异。 “偷人的回来了。”苗槑嘴角撇了撇,语带讽刺。 安菖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是个女子,诧异道:“盟主不是要偷男人吗,怎么偷回来个女人?” 东方辞瞥了两人一眼,无奈朝安菖道:“你的投名状就是她的爱人,若我今日不救她,她便只能死了。” 说着将人递给了千琴。 “她是妙妙?”安菖一愣,而后恍然。 许是他声音有些大,原本昏迷的妙妙顿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草房木屋和陌生的人,挣扎道:“放,放我下来。” 满脸哀伤凄婉,她噗通一声跪下,拉着东方辞的袍子道:“公子,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我不能丢下长庆哥哥,如果我逃了,她会死的。” 顿了顿,她又道:“请放我回去。” 东方辞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怒,她摇头霸道的将妙妙拉起来:“难道你想回去被那人玷污吗,我是不会放你回去的。” “那怎么办,我不在,他会死的,呜呜呜……”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妙妙失声痛哭。 方才被刘志远用强之后的心有余悸和在高空中起落的提心吊胆,几乎同时爆发,她哭的凄婉绝望。 “我又何尝想回刘府,更不想回到致味坊,可我又能怎么办呢,他们用长庆哥哥威胁,我又无容身之处,我甚至连死都不敢……呜呜呜……” 长时间的压抑与绝望这一刻终于爆发,她旁若无人的诉说心事。 东方辞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安慰。 “相信我,你的长庆哥哥没事,明天我便让他来见你。” “真的?”妙妙泪眼朦胧,绝望中终于升起了希望。 “真的,好好睡吧。”说完,东方辞直接点了她的睡穴,并将她放在罗汉床上。 屋外众人看到方才的一幕,心中多有触动,纷纷站着没有说话。 东方辞出来,颇为头疼。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痴情的女子。”安菖感叹。 “就是痴情才难办。”想了想,东方辞拿出纸笔,书写起来。 苗槑道:“她的男人,当真是负了她吗?” “负了负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没好气的一句话,竟将在场男人都骂了进去。 安菖扑哧一笑:“盟主可也是男人,这话说的岂不是冤枉。” 东方辞随口愤愤:“我不是男人。” 话很冲,像是在说气话,安菖一愣。 苗槑连忙为她遮掩:“连个女人都不如,我也不配当男人。”说着,目光神情款款的看着东方辞奋笔疾书的侧脸。 这一刻安菖似乎觉得有些古怪,这是他见到东方辞的第一天,看着盟主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觉得古怪。 方黑子是他要找到的人吗? 东方辞写罢,将信纸递给安菖道:“明天你亲自去一趟莫府,将龚长庆请过来,就说我请他下棋。” 安菖并没有看里面的内容,而是小心收好。 东方辞愁了一眼草屋,又想起自己,她朝苗槑道:“苗槑,我觉得你还是研究一下忘情水的配方吧,保证大卖。” “将她扎成白痴我倒是可以。”苗槑目光闪了闪,看着东方辞若有深意。 那眼神仿佛再说要不要先给你来一针。 东方辞瞪了他一眼,哼哼唧唧道:“亏心啊……” 在妙妙一事上她太亏心了。 最重要的是生气女子不相信她。 安菖将摸了摸怀中的信,问道:“他若不来怎么办?” “绑也要绑过来。” 翌日一早,东方辞裹着被子从摇椅上苏醒,零陵坐在她身旁,担心的看着她。 见东方辞醒来,零陵才道:“投名状来了。” “什么?”意识还有些混沌的东方辞一脸疑惑。 “安菖大哥的投名状来了,在山外大石下。”零陵重复了一句,表情很是凝重,眼底隐隐有一抹杀气隐现。 东方辞顿时明白:“是龚长庆来了?” 顿了顿,她捕捉到一个重点,揉了揉零陵的脑袋问:“你什么时候对安菖这么恭敬了?” 称呼他为大哥,这是很少有的,连三山那等高手都没有此等殊荣。 “他很强。” 东方辞一愣,随后揉了揉零陵脸,笑道:“浴血沙场归来的将军,能不强吗,好好跟他学学。” “将军?” 没有理会零陵的疑惑,东方辞站起身来,往山口走去。 山口已经换上汉白玉的桃形大石上,雕刻着梁山二字,下方是英雄联盟。 奢华的汉白玉与这土疙瘩矮山不甚匹配,倒是与一身风雅的龚长庆相得益彰。 一人一扇一小童,地上铺设了薄毯,面前是黑白分明的棋盘,书生儒雅,恬静自然,颇有儒士国手的大家之风。 他笑着朝东方辞拱拱手。 东方辞大大咧咧的坐在他对面,摇了摇手中的酒壶道:“这是我昨夜特意偷来的女儿红,要不要尝尝?” 龚长庆一愣,不明白东方辞的意思,有些错愕道:“清晨明媚,风光秀丽,不如饮茶,在下带来了莫大人赏赐的雨前龙井,今年的新茶。” 东方辞“啧啧”两声,叹道:“莫大人好心思,河南府双灾降临,他还有心思去千里迢迢的弄雨前龙井,果真是妙人,这茶,我定然是要喝的。” 龚长庆无视东方辞的讽刺,为她斟了一杯,并且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美酒虽好,却终究是偷来的,不如自带的喝着舒心。” 东方辞却直接将他的杯子也抢过去,挑眉笑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喝你的茶,你吃我的酒,我们换着如何?这酒虽是偷的,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呢。” 说着,让跟着自己来的苗槑从饭盒里拿出小菜和酒碗来,只给龚长庆斟了一杯酒。 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这……”龚长庆犹豫,心中拒绝。 却在东方辞的目光注视下,犹豫着接过,两人几乎同时饮了对方的。 “豪爽,龚兄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要不要跟着我,我这里有荣华富贵,功成名就,还有美女如云,任你挑选。” 苗槑缓缓坐在东方辞旁边,与龚长庆的小童对坐,听到东方辞的话,看向龚长庆的眼神越发厌恶了。 他来,本就是为了看一眼这薄情寡恩之人究竟是怎么个形容的。 龚长庆笑了笑,指着棋盘道:“盟主不是想与在下论棋吗?您先请。” 东方辞随手拿起一颗黑子,随意放在棋盘之上,声音期待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第294章 三皇子的爱妾 龚长庆摇摇头,声音平和道:“身为士子哪有不想位列庙堂的,倒是盟主您一身才学,出口成章,反而不该流落草莽,不如随我投奔莫大人,朝中有二皇子,地方有各位大人,日后必定仕途通畅。” 东方辞瘪瘪嘴,不置可否:“这都是看不见的东西,未来太远,我只看眼前,我救下这么多人,难道不是功德一件吗?” “占山为王终究不是正道。”龚长庆眸露轻蔑。 “若我自立为王,后投靠朝廷,怎么着也能封侯吧,你若跟着我,我便将侯爵之位让给你。”眨眨眼,东方辞满脸勾引。 龚长庆却若有深意的笑了笑,摇头道:“这并非只正途,倒不如方盟主跟着莫大人,到时候你我一起服侍大人,两年之后科举中榜便能同朝为官,这朝廷不管你是否出身寒门,只要高中状元便是正统出身。” “原来龚兄在意的是正统,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投靠在莫大人门下呢,不如潜心读书,将来榜上有名岂不是少了许多亏心事?” 亏心事三字像是刺中了他的心,龚长庆摇摇头:“并没有什么亏心事,人都有欲,而我想要的,只有莫大人能帮我而已。” “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兴许我也能满足以呢?”。 两人说话间,手底下并没有闲着,你来我往间,已经落了十来子。 龚长庆眼神闪烁片刻,眸中划过一抹艳色,那是想到了某些令人心动的画面所无意中暴露出来的神色。 东方辞看着他,心道莫非是为了女人? “为了女人?”她试探着问。 龚长庆眼中划过一抹警惕,而又瞬间消失,他摇摇头道:“方盟主不必试探与我,我对莫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鉴,盟主是无法理解的。” 东方辞怅然摇头:“好吧。” 突然眼睛一亮她颇为暧昧道:“左右我这里美人如云,不如先让你见见,保证让你惊喜。” 说着,在龚长庆诧异的目光中拍拍手。 “难道方盟主想用美人计吗,没用的……”话未说完龚长庆愣住了,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酒水撒了一身。 拐角处走出一个面色惨白,嘴唇紧抿,满脸哀怨凄苦的清丽女子。 “妙,妙妙?”他诧异喊出,疑惑的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饶有兴致的扫了扫他身上撒落的酒杯道:“我说过,偷来的。” 龚长庆连忙将衣服上的酒杯拿开,震惊道:“昨夜刘大人府上遭窃,查遍整个商都城都没有找到任何踪迹,难道那贼竟然是你?” 东方辞挑了挑眉:“是我,我曾说过喜欢妙妙这样干净的女人,怎能容许他人践踏。” “那盟主现在这是……”龚长庆看了看已经走到眼前的妙妙,再看看东方辞,满脸疑惑。 “原来她爱的人是你,你若愿意,我成全你们。”东方辞很是慷慨大方的说道。 “什么?”龚长庆明白,自己与妙妙阳奉阴违的事,方盟主定然已经知道了。 “你可还愿意娶妙妙姑娘?” 龚长庆嘴角抽了抽,良久他尴尬笑了笑:“方盟主说笑了,我怎能娶一乐户为妻。” 这句话,妙妙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身体陡然一颤。 “长庆哥哥,你说是我父亲得罪了人与我无关,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还会像从前那样爱我,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吗?”一夜的休息,还有方才的偷听,她的情绪已经没有最初那般激动。 她身后跟着的安菖和千琴对视一眼,长长一叹。 千琴这才放开了她的手。 响起方才妙妙的挣扎与痛苦,两人心中不由得同时升起悲悯与憎恶。 憎恶眼前这人模狗样的男人。 “你现在人尽可夫的模样,哪里值得我去爱,看清自己的身份,莫要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他目光警惕,满脸威胁。 东方辞皱眉。 “龚长庆,在我这里威胁我的人,你也仔细自己的身份。” 龚长庆身体一僵,看也不看妙妙一眼,而是看向东方辞声音微冷道:“是在下失礼了,方盟主,虽然在商都城外人手众多,但妙妙如今是三皇子看中的人,她怎的就成了你的呢?” “这是我的地盘。”东方辞眸色一冷,这厮竟然拿三皇子来压她。 当真可恶。 龚长庆见她神色凶厉,当她是土匪脾气发作,不由收敛怒气,婉言劝道:“方盟主,昨日三皇子殿下亲自入莫府要人,在下并没有骗你。” 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在防备着什么人。 “这里的人都是我的亲信,有什么你只管说,纵然是三皇子来了,妙妙也只能是我的人。”她语气中透着一股蛮横之气。 龚长庆心中鄙夷轻笑,面上却依旧平和。 “说起来也是一桩密事,前日有人代替妙妙为三皇子献舞,舞姿割喉皆甚为美妙,宛若天籁……” “说重点。”东方辞皱眉,没耐心的提醒。 “昨日三皇子跟莫大人讨账,说莫大人用他的人讨好他,岂不可笑,若要三皇子承情,必要奉上妙妙姑娘,我们这才知道原来那日舞女真实身份是三皇子的爱妾,这三皇子也是个风流人物,对妙妙这等容貌的自然是喜欢,所以……” “所以我就必须得奉上吗?”东方辞抬头看了看对面不远处的树枝。 龚长庆郑重点头。 妙妙咬牙:“长庆哥哥,你是不是被人逼迫了,被人要挟了,我……我是你的妙妙啊。” 她被龚长庆无视,一颗芳心左思右想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对,他一定是被莫大人威胁了。 龚长庆皱眉,满脸嫌弃,似乎女子的不分场合让他觉得很丢脸。 顿了顿他朝东方辞拱拱手道:“方盟主,可否容在下与妙妙姑娘单独说几句?” “请!”她瞅了瞅棋盘:“不可离开我的视线。” “多谢盟主。”龚长庆感激之后,拉着妙妙的手,往梁山汉白玉石的另一旁走去,他的脸色几乎瞬间阴沉,布满算计。 “贱人,多好的手段,几天不见你竟然同时勾引了那么多人,他们个个都能给你荣华富贵,怎么,你还嫌不够,还想要我的真心吗?你不配。” 无情的话,从冰冷的口中说出,龚长庆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阴沉。 这一刻,他竟然将自己说成了被辜负的人,仿佛妙妙才是哪个变了心的负心人一般。 在场之人耳力都不错,因此,听了这压低声音的憎恶的话,众人的表情同时难看起来。 陡然又想起那“爱妾”二字来,东方辞没好气的将手中茶杯往树丛里一掷,怒喝:“躲躲藏藏的做什么,出来!” 第295章 抢夺妙妙 三山尴尬的捧着杯子,缓缓走到东方辞面前,将杯子缓缓放下。 苗槑顺其自然的为她斟了杯茶。 随后三皇子一身锦衣华服,玉带金冠,翩翩如燕般从树上跃下,宛若蛟龙般洒然。 只是那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病白。 东方辞换了个姿势,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捏着茶杯,那边龚长庆情绪激动背对着众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动静。 抬起手正要饮茶,却被白皙玉手接过:“空腹饮茶,伤胃。” 东方辞挑眉,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目光凌然问:“三皇子管的闲事不少,今日来这里难道有什么指教不成?” 三皇子坐在龚长庆方才做的位置,手中捻着茶杯,轻轻嗅了嗅,一饮而尽。 宛若饮酒。 安菖古怪的看着两人,觉得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古怪,不知为何,只要与东方辞在一处,他便觉得处处古怪。 东方辞看了一眼龚长庆和妙妙处,淡淡道:“我是来带妙妙走的。” “不行,她是我的女人。” 东方辞决定先下手为强。 “咳,小方,你现在说这些还以为能骗我不成吗?”三皇子神色黯然,眼底却保持着一份淡淡的情愫。 “啪!”的一声骤响。 众人的目光转向龚长庆的方向。 却见妙妙面色凄婉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而龚长庆则是捂着脸,满脸愤怒。 “当初你爹是怎么对我的你忘了吗?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爹贪污受贿,你自甘堕落,我告诉你,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若不是小时候的姻亲,我也不会有现在寄人篱下的艰难,一切都是你爹造成的,况且你现在自身污秽,还妄想得到情爱,自甘下贱。” “当初我父亲被人暗中举报,是不是你做的?”妙妙气得脸色通红,眼中的恨与痛纠缠。 “那是他自食其果,贪污纳贿,人人得而诛之。”龚长庆说的正义凌然,鲜红的掌印将他的脸衬托的格外白皙。 “果真是你,先前管家说是你背信弃义,出卖我爹,我还不信,现在看来,长庆哥哥你是恨毒了我家。”长吁一口气,妙妙眼中的痴情不见了,转而是浓浓的仇恨。 “随你怎么想。”龚长庆一幅撕破脸不准备再隐瞒模样。 “既然你恨毒了我,为何在我落魄的时候还要那般……甜言蜜语。” “那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男人说的很凉薄。 凉薄的话刺的妙妙心头如针扎似的疼痛。 东方辞看着已经撕破脸的两人,不知方才两人说了什么,竟逼的妙妙这柔软的性子出手打人。 不过她却很欣慰,妙妙已经看清了龚长庆的本质。 “好狠的心,你会遭报应的。”妙妙怨恨的看着龚长庆,忍着眼角的泪水,哭着跑了回来。 龚长庆揉了揉脸颊,咒骂一声:“臭娘们儿。” 整理了一下衣襟,缓缓转身。 当他看到三皇子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由一愣,脸色不自然的一红。 妙妙乳燕投林般一头扎入东方辞怀中,肩头耸动痛哭不止。 东方辞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事了妙妙,看清了人心,才能继续未来的生活,你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公子,从今以后我便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她哭的伤心欲绝。 是啊,这未婚夫妻的身份没了,她只剩下一个人:“若早知如此,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怎么会是一个人,整个梁山都是你的后盾,是你的家。”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挑衅的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微微摇头,满脸苦涩。 自己爱的女人,将所有温柔都给了其他的女人,这让他心头百般不是滋味。 气不得,恼不得,发作不得。 “妙妙本王必须带走。”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正好龚长庆走到,他朝三皇子行了一礼:“见过三殿下,您怎么来了?” 三皇子看着东方辞道:“本王的女人在这里,本王怎能不来。” 龚长庆看着将脸埋在东方辞怀中的妙妙,颇为尴尬道:“殿下不必担心,梁山之人虽然都是草莽却不是恶人,他们并没有动妙妙姑娘。” “本王知道。” 三皇子指了指身旁,道:“坐。” 龚长庆优雅的做下,宛若贵公子一般,只是他那刻意拿捏的动作,显得十分浮夸。 与方才三皇子那随性恣意,却有高贵优雅的模样对比,别扭之极。 “本王方才知道,原来妙妙是你未婚妻。” “殿下别误会,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妙妙入了乐籍,我们之间便什么都没有了,殿下如此风姿神韵,喜欢什么人可以直接带走便是,在下哪敢跟您强。”龚长庆十分恭维的说。 并且目光看向东方辞,这话的另一番含义,是请东方辞也不要跟三皇子争抢。 “哼,三皇子好大的威风啊,喜欢什么女人随意取舍?当真风流。”心中怀着一股气,气他专门跟自己作对,气他竟然说自己是妾。 “本王喜欢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三皇子嘴角抽了抽,似有难言之隐,却又言语挑逗。 龚长庆目光从三皇子脸上缓缓移到东方辞脸上,再移回来,听着三皇子那略有些调戏的语气,脑海里轰隆隆一阵炸响。 他怎么忘记了,那日英雄联盟闯门便有人传出,三皇子跟方黑子有暧昧。 方才他对方黑子说起那爱妾与妙妙的事,不由有些挑拨离间的味道,瞬间拘谨起来。 “你喜欢什么人我不清楚,但现在我却喜欢她,你们谁都不能跟我抢。”东方辞炫耀似的,紧紧搂着妙妙的肩膀。 可怜的妙妙哭的泪眼朦胧,根本不知道这几个人再说什么。 只顾伤心。 “我们三个抢妙妙,龚长庆,你既然不喜欢她,写一份和离书来给妙妙,还她自由。” 断就要断的干净,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顾之忧。 龚长庆看了一眼三皇子,略有犹豫。 “怎么,你不愿?”东方辞挑眉。 龚长庆摇头道:“并非如此,如今妙妙的身契在莫大人那里,只要谁得到身契便能得到妙妙,何须在下……” “那不一样。” 第296章 四对一的炫耀 “身契是身契,婚书是婚书。” 不管男人如何认为,在女人眼里,这不一样。 三皇子见东方辞态度坚决,对龚长庆道:“写给她,至于身契让莫大人给本王送过来。” “也好,将妙妙交给殿下,我也放心。”龚长庆点头微笑。 听着这两人的话,仿佛妙妙不是人,而是一朵花,一块儿布料一般。 龚长庆那送礼的口气,谦让的态度,是真的没有半分将妙妙放在心上。 “狼狈为奸,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一丘之貉。”东方辞讥讽。 三皇子不以为耻,反而笑道:“小方,难得我们都喜欢妙妙,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 他说妙妙的时候,目光柔情似水的盯着东方辞。 “不觉得,妙妙只能是我的。” “不,从那一刻起,她便是我的。” 两个人说的,虽然是同样两个字,却不是同一个人。 三皇子说的妙妙是东方辞,而那一刻自然是前日晚上的一夜风流。 东方辞口中的妙妙自然是她要拯救的对象。 可恶的是三皇子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占她便宜,她却还不能反驳,心中的怒气积累的越来越多。 长叹一声,无视他话中意思。 东方辞眉毛一竖:“皇甫赟,你是一定要跟我抢吗?” “本王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俊美贵气的男人平淡中却透着丝毫不退让的决然。 东方辞怒视着他,三皇子也凌然回瞪。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苗槑淡然的坐在一旁看着,无声摇头。 巡逻的英雄们见事不对,怕东方辞吃亏,忙喊来巡逻队。 龙巢小跑着过来,看到三皇子他行了一礼道:“龙巢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眼睛都没有抬。 龙巢也不觉得尴尬,直接坐在东方辞与苗槑中间的空位上。 安菖挪到东方辞身后保护。 零陵一直都在梁山二字的汉白玉大石上盘膝坐着,霸王枪在这一瞬间组装好抱在怀里。 蓄势待发,所有人都等着东方辞一声令下。 这等阵势,龚长庆哪里见过,早已呆住了。 特别是东方辞直呼三皇子的名讳,更是吓得他坐立不安。 三山担忧的站在主人背后,盘算着面前这些人的武力他和受伤的主人能坚持几个回合。 若真的动手,结局只有惨烈二字。 “三殿下您喝口茶,压压气,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何必大动肝火呢,小黑,你也是,你家里有未婚妻怎么还在外面招惹桃花。”龙巢心里是从来不把女人当回事的,因此在场也就他这话说的最为轻松。 他希望东方辞喜欢男人。 这样他就有机会了。 “人争一口气,佛正一炷香。什么都能丢,脸面不能丢,妙妙我是要定了。”东方辞说的斩钉截铁,她实在不想让妙妙再回到那个虎狼窝。 三皇子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话,而是抬眸看着宛若一堵墙的安菖。 昨日东方辞就是趴在他背心的。 “他是谁?”三皇子眸色锐利,冰冷的寒气夹杂着杀意朝安菖扫去。 有苗槑和龙巢这两个心怀不轨的跟在东方辞身边让他已经很不爽了,如今又多了个安菖。 这安菖看向东方辞的眼神不像是看盟主,倒像是看心爱之物。 想到三皇子要收妙妙,东方辞忍不住反击。 “他叫安菖,是我的英雄,新得的草。”她拉过安菖的手,示意安菖坐在自己身旁。 龙巢被往苗槑处挤了挤。 我的英雄这四个字,用不同的表情说出来的含义是不同的。 英雄二字不单单是个名词,而是一种荣耀与信任还有力量的总和,在北疆,那里的女人称自己的男人为英雄。 新得的草。 这四个字的含义在场只有三个人能听懂。 苗槑瘪瘪嘴,满脸郁卒。 旧草还没有享用,便已经出来新草了。 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自己终将会被替代的悲凉感。 身为商人的龙巢,明显感觉出一丝不对来,心中警铃大起,升起攀比之心来笑着问道东方辞:“我呢,那我呢?” “你也是我的英雄。” 当着三皇子的面,她满脸挑衅与得意。 “草代表什么呢?”直觉这里才是真正古怪的地方。 东方辞随口道:“你们三人的名字都与植物有关。” “对哦,苗槑,龙巢,安菖,果然都是与草有关。”他恍然大悟,感慨道:“奇妙的缘分。” 他自认有些领悟东方辞的意思,猜想东方辞这是将他们当作得力助手,开国功臣一般倚重的对象了。 瞬间得意起来。 “你的老巢交给我来建造,以后我的名字就是你的归宿。”脑中光芒一闪,他想到一个要将梁山建造成一个真正要塞成为东方辞最放心巢穴的想法。 生出这个想法之后,他再也无法分神关注其他人的表情,陷入苦思之中。 东方辞咂舌:“……” 这是什么脑洞,老巢是什么鬼。 安菖诧异的看着东方辞和她怀中的仍在哭泣的妙妙,神奇的生出一股自己也该趴在她怀中抽泣那么一下念头。 陡然打了个寒颤。 诡异。 盟主这左拥右抱,男女通吃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实在令他心慌难定。 面对千军万马他都没有这么心慌过。 盟主不会看上他了吧。 还把他当女人? 安菖尴尬扶额,若不是因为被盟主拉着手,他定然会瞬间消失。 几个不同风格品貌的男人,乖顺的坐在东方辞身旁。 苗槑中正平和浑身透着一股悲悯天下气质,让人忍不住的敬仰。 龙巢衣着华贵容貌俊秀,双眼更是灵动活泼,爽朗热情的性子,年轻又有活力,任何女子见了都会心动。 而安菖呢,宽阔的肩背,卓尔不凡的铁血硬气,无论是那张脸还是身材,都是绝顶的好,这是走到哪儿都能吸引女子的类型。 这三个人却都围着东方辞,三皇子心中醋意沸腾。 “主人。”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古怪,零陵从汉白玉石上跳下来,有些委屈的朝东方辞喊了一声:“我也要坐在这里。” 东方辞一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坐妙妙姐姐身旁。” 零陵瘪瘪嘴,他不想坐别的女人身边,便摇摇头,直挺挺的站在东方辞正后方。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死死盯着三皇子。 三皇子气不打一处来。 心中狂躁不已。 这……还有一个毛都没有长出来的零陵。 “我不过是要个妙妙,你却准备了四个来气我。”他一把掀飞阻挡在面前的棋盘,伸手去抓东方辞的手腕。 “四个?”东方辞一愣,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眼前一花,却见身侧衣袍猎猎,三皇子的手被格挡开来。 第297章 幼稚 三皇子伸来的手被安菖霸道的挡开,并且手上用了暗劲。 他牢记自己的使命,保护盟主。 “啊……”三皇子瞬间宛若折翼的蝴蝶一般瞬间被震退两步,陡然跌倒在地上。 纤细的手指捂着心口,嘴角血丝蔓延。 安菖:“……” 他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满脸震惊。 眼前的一幕看的在场众人纷纷惊讶愕然。 传说中三皇子不是内功高强深不可测吗,怎么如同泥捏的一般。 推之既倒。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袭青衣便已经如飞蛾扑火一般的朝三皇子身上扑过去。 “你怎么样?”东方辞扶着三皇子的胳膊,捧着三皇子的后脑,小心翼翼地通过脉搏感受他的伤势。 三皇子虚弱的躺在地上面色苍白道:“他想杀我……” 感受着三皇子体内真气的散乱,东方辞瞬间一慌,她不相信安菖会杀人,但却担心他的伤势。 安菖却无辜的摇摇头,满脸惊愕。 “先不要说话。” 因她医术实在等不得大雅之堂,也看不出什么因果,她便慌忙去扯三皇子的衣领。 “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神色焦急,眸中满满都是关心。 三皇子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自己的衣领,冰冷的目光甚是凄凉,眼底在众人察觉不到的地方瞬间划过一抹狡黠。 “小方,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 东方辞大急之下,哪里听得到他再说什么,一把拉开他的手,去撕他的衣襟。 “咳咳咳……”见深情款款并没有什么用,三皇子瞬间装可怜。 一幅咳嗽连连几乎行将就木的样子。 “你别吓我,你的伤没那么严重,况且有苗槑给你治伤口,你……你哪里不舒服。”东方辞看着面色越来越白的三皇子,坚硬的心怎么也无法冷硬起来。 三皇子捂着心口。 “这里……很疼……”说着,他手指缓缓地,颤颤巍巍的朝东方辞侧脸伸过去。 东方辞微微闭上了眼睛。 四周众人早已经呆若木鸡。 就在他的手要碰触到东方辞脸颊的时候,悄然滑落,他声音沙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方,本王真的……真的……” 竖着耳朵却无法听到他的声音。 东方辞的脸越来越低,希望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然而,陡然一阵天旋地转,东方辞只觉得身体在空中旋转半圈,骤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体重重的压在他身上。 “我真的很爱你啊……”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的唇就在她耳旁,如兰的气息与少年特有的温润喷洒在耳畔,东方辞心中一阵颤栗。 几乎是瞬间,他的唇擦过她耳廓,显得格外暧昧。 东方辞知道自己又被他调戏了,还是这么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三皇子抱着她坐起来,双手却牢牢的箍着她的腰,似乎防备着绝不放她离开的样子。 在东方辞挣扎间,他的目光挑衅的看向安菖。 “幼稚!”东方辞腹诽。 安菖再次扶额。 面无表情心中却在疯狂呐喊,我并不想跟你抢什么男人,三皇子啊三皇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亏得他前一秒还在自责恐慌,要知道那可是三皇子啊。 然而,下一秒三皇子便如此不要脸的起来了。 “放开我。”东方辞俏脸微红,怒不可遏。 双手抚在他心口,若不是怕那里的刀伤加重,她定然捏死他。 可是手指在他伤口处停滞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你答应我将妙妙给我。” “不行。”东方辞坚决拒绝。 三皇子坐在小凳上,托着东方辞坐在他腿上,浑身气势凌然,旁若无人的开始谈判。 “她与商都之人有许多牵扯,只有跟着我,才会平安,你不是想保护她吗,我来替你保护。” 东方辞怔了怔:“你要她是为了我?” 一时间心里竟有些感动。 明明嘴上说着拒绝他,心里却仍旧在默默被他感动。 三皇子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动她。” 东方辞沉思。 高大伟岸,一身华贵的男人,玉带金冠,锦袍披挂,尊贵又高雅,如此高雅且面如冠玉般的男人,膝上却坐着另一个黑黢黢干瘦的男人。 两人似乎在商量什么,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姿势古怪。 众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 有脸色难看的,有震惊的,有崇拜的,还有古怪的。 梁山巡逻队的英雄们脸色无疑是最难看的,他们威武的盟主,怎么能坐在三皇子腿上,难道盟主不是强悍的一方? 震惊的则是安菖了。 两天,来到英雄联盟仅仅两天,他觉得自己所见所闻已经完全颠覆了,包括他从前认识的人。 龙巢则是崇拜的看着三皇子,这样的事,他早就想对东方辞做了。 正所谓霸王硬上弓,他就是想得太多才不敢对东方辞动手动脚,如今……有三皇子开了先例,他也可以……对东方辞 发动攻势了。 苗槑无疑是最平淡的一个,安静的坐在桌边低调的品茗。 龚长庆眸子瞪大,宛若看到新大陆一般新奇又复杂。 说过的话回应在脑海里,他现在只想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 方才他为什么要劝东方辞归顺二皇子,这若是落在三皇子耳朵里,那岂不是…… 妙妙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混迹花楼的她知道一些才子间的风流韵事,陡然一个机灵,眼前的场面虽然异样不和谐,却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让她这个女人自惭形秽。 “给我几天时间。” 有些事情她还是得问清楚。 “三天,妙妙我必须带走,你若喜欢自可去行宫找我。” 东方辞点点头。 三皇子心思细密,定然不会无缘无故过来,想到这里,她嘴角动了动,陡然想起龚长庆。 龚长庆一愣,正在心虚的他僵硬的笑了笑。 东方辞朝安菖使了个眼色。 脸上方才绽放笑容的龚长庆瞬间被打晕。 东方辞道:“妙妙可以给你,这个负心人必须留下。” “不行,他牵扯太多,我必须带走。” 东方辞眸子一竖蹭的站起身来态度强硬道:“我有事问他。” “经查决堤之事是他一手谋划的,而他之所以谋划这件事,是为了得到一个女人,与张玉恒相比,他才是莫炳郡真正的心腹,我必须将他带走查清楚。” “女人?” 第298章 绝美妇人方妙华 三皇子的目光从一众黑压压的人面前扫过,一脸讳莫如深。 东方辞朝众人挥挥手道:“赵四,带英雄们先回去吧,这里没事了。” “是!”赵四点点头,胳膊一捞,便带着人走了。 安菖拎着龚长庆,自觉转身离开,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到可以融入的地步。 苗槑等人却并没有走。 东方辞道:“你们也都回去吧。” 苗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 “主人在哪儿我在哪儿。” “三皇子你放心,我们都是盟主的嫡系,不会乱说,况且盟主日后总会告诉我们的。”龙巢十分圆滑的招呼众人坐下,顺手将龚长庆带来的小童打晕。 妙妙固执的站在一旁,缓缓朝三皇子跪下,“求三殿下告诉奴,他为的那个女人是谁?” 东方辞想了想道:“方妙华。” 三皇子一怔:“你怎知晓。” 好在四周已经没有旁人,他也稍稍放下心来。 顿了顿他道:“此事尚且绝密,本王尚未查清。” “方妙华,方妙华,姓方……”妙妙凝眉似乎百思不得其解,而后看向东方辞,她记得东方辞自称是姓方。 东方辞摇摇头看向妙妙,读懂了她的眼神,解释道:“我虽姓方,却并不知道方妙华何人,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我与三皇子还有些事情要商量,你先随千琴回去休息吧。” 千琴连忙扶着妙妙道:“妙妙姑娘,请随我来。” 妙妙看向东方辞,想要问个究竟,可终究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实在难以强留,便压下心中纷杂情绪,转身入山。 “是苗槑的金甲虫,昨日探听到的消息。” 回归正题之后,东方辞的表情很是严肃,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半点不放在心上。 “看来你们也没有闲着。”三皇子苦笑,颇有些输阵的感觉。 “不仅如此,这些日子你且注意些,他们的目标是杀你。”想起在刘志远处看到的,她面色凝重起来。 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陡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红的进展如何?” “已有眉目。” 三皇子似乎有忌讳,只是淡淡的说了这四个字。 顿了顿他皱眉问道:“他究竟是谁?” “谁?” “安菖,这名字陌生,脸我也不曾见过,可他却让我很熟悉,仿佛就是身边的人。”三皇子皱眉,表情很是不愉。 东方辞古怪一笑,万事了然于胸的自信:“这件事你不必担心,他是可信之人。” “你认识?”冰冷的眸子里已经聚集着醋意。 三皇子的心里咕嘟咕嘟的冒着酸泡泡。 “不算认识,虽不知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只是知道他的为人,绝不会做什么坏事。” “他的为人?”三皇子眼中已经开始喷火了。 “是啊,他是个好人。”东方辞定论。 不愿意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生怕三皇子再去刨根问底,东方辞为众人斟了杯茶道:“皇甫赟,既然你也在这里,咱们消息汇总一下,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来这里的时间太长了,是该收尾的阶段了。” “你很急?”三皇子有些不满,他可不想那么早回京师。 东方辞愁道:“是啊,我的另一根草还在江南为我搏命,我自然要尽快回京师坐镇,短短一个多月,他已经遭遇七次刺杀……” “你……算了。”三皇子俊美的脸上划过一抹难言。 “什么?”东方辞皱眉。 三皇子摆摆手。 他想说的是,你心里装了那么多人,可曾有我? 满心事业的东方辞无法体会三皇子的儿女情长,她从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消息,她竖起两根手指道:“两个天灾,水灾和蝗灾,据我的人查探,水灾实属天灾,但决堤乃是人为,黄河水下,昨日下午我已经去看过了,有凿刻过的痕迹,外部有爆炸的坑洞,我虽不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确系人为。” “二,蝗虫是刘志远命一个叫乌布朗达的苗疆男人刻意豢养又放出的。” “也就是说,河南府的灾难,完全是心怀鬼胎之人的杰作,你知道吗,我现在恨不得拔出天子剑,一剑一个杀了河南府所有的官儿,不,杀了都便宜他们。” 秀美的眸子里,一抹煞气与凌厉迸射,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儒雅与平和。 这一刻,她像头愤怒的狮子,随时准备撕碎眼前的敌人。 “牛大人持我的手令已经遣人下河清理淤泥河沙,相信你查到的,他很快便能确实。”三皇子目光一顿,眼神扫过梁山深处,他道:“听说你想让梁山英雄回到自己的家,并给他们找份生计,可直接让他们往堤坝处报名,我已经安排好了。” 东方辞一愣,点点头道:“多谢。” 三皇子冰冷的脸色有些难看,长叹一声。 “黄河决堤的计策不出所料是龚长庆的主意,据莫府前几日因重病被冷落的一个老管家说,汛期一直替莫炳郡巡视堤坝的正是他,而有次他看到一个貌美妇人给堤坝上的丈夫送饭,龚长庆一见钟情,百般查探纠缠被妇人的丈夫暴打一顿,堤坝决堤正是他为了报复那妇人的丈夫而实施的杰作,他将那人直接淹死在黄河中。” 东方辞摇摇头:“有些笼统。” “嗯,正在查,龚长庆此人心思太过阴损,平日里从不与人说起,因此那管家也只是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据他所说,真正知情的只有莫炳郡和龚长庆两个人。” “龚长庆最后得到那妇人了吗?” “似乎没有,那妇人一家消失了,宛若人间蒸发。” 东方辞闭了闭眼睛,叹道:“都是些无头公案,官场上的事果然没有简单的。” “结党营私,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会简单,若不是顾及百姓,莫炳郡与刘志远早已成为本王的刀下亡魂。” 提到百姓,东方辞道:“可以考虑继续耕种了,蝗虫被处理的差不多了,只要抓到乌布朗达便不会有再次爆发的可能,百姓总要继续生活。” “再等等,我现在还施展不开。”三皇子表情微滞,他一个皇子,怕他的人虽然很多,但在别人党羽聚集之处,他的话也没什么用。 “那便由我来安排。” 东方辞想了想,有些事她直接发动百姓去做,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 “再说说妙妙吧。”谜团太多,尚且来不及安排,因此,东方辞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 “嗯?” “她爹不过是一个书吏,落第秀才,听说从来为人正派,爱民如子,末了怎会因为贪污一块儿地皮而死的如此惨烈?” 第299章 云部锦云旗 三皇子顿了顿,长长叹出一口气,尽是惋惜之色。 “难道她父亲还有什么身份不成?”东方辞猜测。 “她父亲万洪,是大哥的人,乃是云部首领,如今云部随着万洪的死亡而沉寂,本王必须找到他们,给大哥一个交代。”说道这里,三皇子看向东方辞道:“致味坊接风宴上,我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见妙妙,却没想到她先被你打晕。” 龙巢一愣:“打晕?小黑你什么时候去的致味坊?” 身为梁山基建狂魔的他,一直忙着百姓的吃喝和梁山的建设,每日见到东方辞的时间都很短,因此并不知道东方辞那夜的事。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也是追着豢养蝗虫的乌布朗达进去的,结果坏了三皇子的事不说,还让那厮跑了。” 龙巢眼睛一亮,计上心头道:“小黑,别看咱们梁山百姓都是些乌合之众,他们中间不少奇人,不如弹性消息就交给他们吧。” 见他兴趣不错,东方辞点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了。” 结束了与龙巢的对话,她继续看向三皇子:“妙妙应该不知道内情,似她这等柔弱的性子,也管不了这等事,万洪可有什么号令云部的信物?” “锦云旗,是云部首领的信物。” “你见过?” 三皇子摇摇头:“本王认为会在妙妙身上。” 东方辞沉思:“她是被我从王家抱回来的,至于她的东西,我想还在致味坊。”眨了眨眼睛她极其不愿提起致味坊,艰涩道:“或许应该回致味坊再找找。” “我们一起去,重温旧时梦。”他笑的温和,人畜无害。 东方辞无奈摇头,全当没听到,站起身来就往山中走。 三皇子愕然看着转身的她,皱眉道:“事还没说完,你怎么走了?” 东方辞摆摆手:“你知道的也没比我多,我还是自己查吧。” 三皇子站起身来,一脸萧索:“别忘了找找锦云旗。” “慢走不送。”东方辞这次连手都不愿意摇了。 苗槑和龙巢跟着进去,转眼间梁山汉白玉石旁空空如也,只留意小童昏迷当场。 三皇子原本的痴汉脸瞬间平静,慢慢阴沉。 三山声音平静却小心翼翼道:“大人这是害羞了吗?” “大人?”三皇子凤眼微眯。 三山讷讷道:“东方辞大人啊,属下自该称她为大人。” 说起来三山心里也很郁闷,明明是个娇美如花的女子,却如此铿锵强硬的性子,他已经改了好些个称呼了。 三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不善的盯着他。 三山低头,莫名心虚。 “以后称她为夫人,或者……王妃。” “……是!” 说罢,三皇子望妻石一般往里面看,却不敢进去。 三山郁闷半晌问道:“主人,为什么不进去?” 三皇子挑眉,指了指里面道:“要不你进去?” “这……” 三山想了想,他还是不进去了。 良久,见主子还不走,三山颇觉古怪。 就在太阳爬上顶端,太阳直射的时候,山口内出来两个少年,托着昏死过去的龚长庆缓缓走了出来。 并且重重的将龚长庆摔在地上。 两人很显然都不懂礼数,连拱拱手的基本礼节都没有,其中一人直接说道:“我们盟主说了,人你们可以带走了。” 说着,两人气势滔天,走路一梗一梗的走了。 那气势,像极了上战场的常胜将军。 “走吧。”三皇子扫了一眼龚长庆,转身便走。 三山一阵无语,原来主子在等龚长庆,他几乎已经将这个人忘记了。 忠义堂木屋里,妙妙神情怔怔的坐在小凳边,双眼无神的平时前方,若不是她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东方辞几乎以为那是精美的木偶。 看着她失神落魄的样子,东方辞长叹,似乎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些,连她都无法幸免,苦笑摇头,她拍了拍妙妙的肩膀,宛若邻家哥哥般,柔声道:“抱歉,是我打碎了你的梦。” 妙妙一怔,凄婉的看着她,泪水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我没有怪你,虽然我现在也不想知道真相,但是我以后还是会知道的,多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怕是失了身便什么都没有了。” 一想到若真的从了刘志远,她此生便只能如浮萍一般,在红尘飘摇了。 顿了顿她认真的看着东方辞道:“方公子,谢谢你。” 东方辞摇摇头,看出她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也开心的笑了。 “遇到你,便是缘分。”东方辞说道这里,顿了顿心道,也是我的业。 “方才在外面的谈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在河南府莫炳郡的势力颇大,就连三皇子也不能与之硬抗,为了保全你,还需你跟着三皇子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与三行字说好了,他不会动你的。” 妙妙脑海中想起三皇子与东方辞相拥的场面,耳鬓厮磨间颇为暧昧,脸色微红,坚决摇头道:“妙妙不想去,妙妙再也不想见到官场上那些人了,我……” 久经风月的她,看的出三皇子对东方辞的情谊和缠绵,那温暖且炽热的眼神是怎么都装不了的。 因此,她想成全她。 东方辞点点头道:“好,我不会为难你的。” 妙妙似乎将东方辞当作唯一的亲人一般,这个一见面将她打晕,又救她出火海的单薄男人,却给她无比温暖和信赖的感觉,于是,两人就在屋中说话。 妙妙将这几个月的委屈尽数吐露,东方辞也若有若无的问起她父亲和锦云旗。 然而,她却一无所知,说的都是小女儿心肠的琐事。 傍晚看着妙妙睡下之后,东方辞出了木屋,忠义堂无人,她伸着懒腰,往后山走去。 只听铿锵的喊声传来,那是练武的声音。 “喝!” “哈!” “马步要扎牢,出拳要快,踢腿要狠,对,再来一遍。”安菖的声音传来,浑厚的声音宛若天神一般严肃,令人下意识的服从命令。 东方辞打了个哈欠,眼中酝出一汪浅泉来。 而后因瞬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东倒西歪的扎着马步倒下,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练武的一众汉子纷纷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第300章 切磋切磋 “哈哈哈哈……”众人哄笑中,小人儿满脸通红的爬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土,梗着脖子似乎生了气,吼道:“不许笑我,你们不许笑我。” 说罢,他直接跑过来,抱着东方辞的腿,将脸埋在东方辞身上:“盟主,你管管他们。” “小牛,哥哥们笑你是因为你可爱,并没有别的意思,等等哥哥帮你出气。”东方辞一幅同仇敌忾的模样,浑然忘记了方才是谁先笑出声的。 安菖见她过来:“所有人扎马步半个时辰。” “啊?”众人乐极生悲之下,一个个苦着脸,原地扎马步。 东方辞笑道:“扎马步有什么意思,不如增加一点难度。” 小牛拍着手脆生生道:“好啊好啊。” “你去给个个捡几个石子来。”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东方辞,对上那狡黠的目光,纷纷升起不好的预感。 安菖笑道:“盟主,你怎么来了,大家刚开始练,让您见笑了。” 东方辞摇摇头道:“万事开头难,慢慢来,你的手段很不错。” “盟主似乎格外信任我。”安菖心思低沉,若有所思。 东方辞点点头:“你一身好功夫来这里给我当教头,我已经很感激了,怎能不信你。” 安菖眼睛陡然一凝,目光直视着东方辞的,东方辞神色坦然。 他心头狂跳。 小牛捧着一把黄豆大的石子,屁颠屁颠的跑到东方辞面前道:“哥哥,你看。” 东方辞从他手中抓了一把,然后将这些石子放在最前方几个汉子的肘臂,肩头,头顶,膝盖这些地方,神色认真,宛若严师一般道:“马步是最扎实的基础,这些石头,不许掉,掉一个,惩罚所有人延长扎马步一个时辰。” “啊?”众人面色痛苦,满脸乞求。 而第一排的七个人,仿佛肩负重大使命一般,浑身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背后无数双锐利的眼睛,那警惕的目光几乎将他们的背刺穿。 安菖赞赏的看着她道:“没想到盟主与练兵之道也颇有研究。” 东方辞摇摇头:“练兵之道我还真没有研究,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也曾被如此训练过。” “你?”安菖上下扫了一眼东方辞这单薄的身子。 东方辞挑挑眉道:“瘦并不代表没有力量。” 她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肱二头肌,当然,一身青衣之下,看不到任何肌肉。 安菖无声的笑了,笑容中颇为宠溺。 就像是哥哥宠着弟弟一般的温暖。 东方辞被这笑容晃的一怔。 “盟主,听说你武功也不错,不如我们切磋一番吧。” “切磋?”东方辞摇摇头:“算了算了,我肯定打不过你。” “从我第一次见到盟主的时候就想跟盟主切磋了。”他一脸真诚:“盟主手上没有练剑拿刀的老茧,用的应该是软兵器吧。可是鞭子?” 他拿起自己的刀来,拔刀出鞘,刀剑向下,微微行礼道:“请盟主赐教。” 东方辞摆摆手道:“不打,我认输。” “盟主是怕输吗?”安菖激将。 “嗯……”东方辞捏着下巴沉吟:“我若是赢了你,你心里必定不舒服,可我若是输给了你,我这盟主之位岂不是要让位给你,不划算。” “切磋而已,纵然盟主输了……”他一本正经的道。 “你还真当自己必胜啊。”说着,她很是轻松的晃了晃脖子,转动手腕和脚腕,一幅泰拳热身的模样,道:“我赤手空拳跟你打。” “身为江湖人,属下很好奇盟主您用什么武器。”安菖手持大刀,目光坚毅。 仿佛在说,全力一战。 “你从来都这么好战吗?”想起一些传闻,东方辞觉得,心地善良和好战虽然矛盾却并不冲突。 “嗯?”安菖疑惑。 东方辞叹道:“算了算,就打一场吧,免得你心里记挂。” 说着她解下腰带。 一众战战兢兢扎马步的汉子纷纷瞪大眼睛,不明白比赛和解腰带有什么关系。 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他们盟主好妖娆。 “哥哥,你为什么解开腰带啊,没了腰带裤子要掉的。”小牛天真的看着东方辞的举动,想到什么便问什么。 东方辞的腰带是随意系在最外面,一个简单的活结,方便随时取下 ,又不显眼,精美耀眼的珠子被她遮盖在长长的衣袍下,因此,但凡人看到只以为是一个白色的腰带而已,并没有其他怀疑。 “这是哥哥的武器,明月天绫珠。”她将天绫珠握在手中。 小牛满眼放光的伸出小手,爱不释手的摸了摸:“手感真好。” 他那小心翼翼地动作像是抚摸雪白小猫咪的毛发。 东方辞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先坐在一边看着,看哥哥怎么打败你的教头。” “嗯嗯。”小牛点点头,跑远了。 在场众人也纷纷双目发光,从他们聚集到现在,并未见过东方辞出手,而唯一那次怒闯城门,东方辞发威也只是打坏了一扇门而已。 比起扎马步和受罚,他们更希望看到他们盟主的武功。 安菖在她拿出天绫珠的时候,目光便有些古怪,看向东方辞的眼神更加亲切了。 “这就是你的武器?很高明的东西,想必是出自大师之手。” 东方辞摇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我娘留给我的。” 看出安菖眼神中的热切,东方辞扬了扬手中的天绫珠道:“既然比试切磋,总要有个彩头,敢不敢跟我赌一局,谁赢了就答应为对方做一件事。” “什么都可以要求吗?”安菖心动了。 “可以。”东方辞点点头。 “好……”安菖话音未落,东方辞的天绫珠已经飞旋到他眼前。 先发制人。 东方辞在对自己没信心的情况下,往往先发制人。 雪白绸缎干刚劲有力,时而柔软如轻盈蝴蝶,而是坚韧的刀都无法斩断,两人的身影片刻便交错在一起。 一寸长,一寸强。 东方辞的天绫珠穿花蝴蝶般在空中交错,盘旋,天绫珠更像是令人防不胜防的雨点,狠狠砸向安菖面门。 安菖持刀格挡,挑起,挥斩,他武功霸道刚硬,却难以抵挡东方辞那摸不着轨迹的天绫珠的袭击。 东方辞的武,不像是武功,倒像是舞蹈。 “砰!” “轰轰轰!” 一阵阵天绫珠砸在附近矮山土石上撞击出的轰然巨响中,山石崩碎,矮山被砸出深坑。 众人感慨盟主武器的霸气,同时更感慨安菖的承受力之强。 这非人体所能承受的力量,他竟游刃有余,尚且从容。 “看看我这最后一击。”东方辞双手交错,天绫珠如花一般在她手心散开,重重击打在安菖身上,众人再次被这声响震惊的合不拢嘴。 第301章 随我去偷个东西 十个漂亮的珠子几乎同时打在安菖身上,长刀横侧,他用刀背去抵挡袭来的珠子,虽然那天绫珠并没有打在他要害之处,却将他直接撞飞。 而后安菖的身体结结实实的撞击在刚刚长出嫩芽的山体之上,撞飞一簇簇的草木土石。 一旁原本坐在石墩上看戏的小牛吓得脸色煞白,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紧张的瑟瑟发抖,草屑黄土扑了他满头。 “噗……”安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从缓坡滑了下来,狼狈的半跪在地上。 东方辞缓缓走过来,蹲在他面前,好奇的看着他:“怎么不出全力?看不起我啊。” “咳咳……”安菖擦了擦嘴角的泪水,霸气如天神般的男人忌讳的看着东方辞手中的天绫珠,摇摇头道:“是我输了。” 他不解释,东方辞也不想强问,只是拱拱手道:“承让。” 这承让是实实在在的感谢,而不是客气。 安菖站起身来感慨道:“盟主才多大,就已经有这般深厚的功力了。” 他突然有种岁月不饶人的感觉。 东方辞笑了笑道:“若真拼命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 “好棒,哥哥好棒啊,我要跟着哥哥学武。”小牛一脸兴奋的抱着东方辞的腿。 东方辞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跟着我学可没什么好处,保证比安菖大哥的严肃一百倍,你呀,年龄太大已经错过最佳年龄了。” 这练武是要看根骨的,恰巧小牛的根骨并不高。 “那哥哥你怎么才能教我,我会认真听话的。”小牛小身子瑟缩了一下,目光却仍旧坚毅。 东方辞指了指身后的已经呆若木鸡的众人道:“你先陪他们扎马步,等你扎好了,我来验收成果,再决定要不要手你为徒好不好?” “好,我一定会好好扎马步的。”说着,小牛小跑着站在一众汉子队列里,眼神瞬间严肃起来。 东方辞笑了笑:“小人精。” 众人瞧见东方辞回过头来看他们,忙站好姿势,只是第一排的英雄们身上的石子早就完全掉落了。 东方辞蹲下身,捡起一个,缓缓放在小牛头顶,对所有人道:“你们的马步时间延长两个时辰。” “啊……”众人哀嚎。 看着满地石子,表面痛苦,眼中却尽是钦佩之色。 小牛依旧神色坚毅。 安菖朝东方辞竖了竖大拇指:“看来我还是不够狠,不如盟主雷厉风行。” 东方辞走到阴凉处,朝他道:“我赢了。” 安菖:“盟主武功高强,在下不如。” “你可要遵守约定。”东方辞挑眉,一脸玩味的笑。 “什么?”安菖心头一跳,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随我去偷个东西,就算完成赌约。”说着,东方辞一把将安菖手中的刀夺过来,插在土地上,朝身后众人道:“接你们教头出去办点事,都给我好好扎马步,听到了吗?” “遵命。” 安菖心头慌乱:“上次你带我出去是为了偷人,这次准备偷什么,可否请盟主先告知一二。” 东方辞的脑子,他琢磨了两天两夜,也没有琢磨明白。 “这次不偷人,偷个衣服。”东方辞揉了揉下巴,说道。 安菖目瞪口呆:“盟主您要什么衣服在下帮你买,何必去做梁上君子。” “你不懂,偷来的东西好用。” 说着,她率先走了出去。 转眼间,入了商都城,东方辞猫着腰走进一处阴森的高门大院前,大门上没有门匾,门前更是没有什么人。 安菖看看背后的太阳,只觉得一声之中从未经历过的心跳加速,血液激荡。 “盟主,您要偷他们的东西?” 东方辞点点头道:“走。” 一抹青衫就这么在朗朗乾坤之下,从侧面翻墙进入院中。 四周杨柳成荫,青砖素瓦,一派肃穆之色。 院落中各个场地都能清晰的看到各种并且的排布,东方辞感叹:“真不愧是杀人不眨眼的商都铁甲部驻地,肃然,严整,杀气弥漫。” “盟主,若是在这里被抓到,我们……” 东方辞拍了拍安菖的胸口道:“有你在,怎么会被抓。” 说着她根本不看安菖艰涩的表情和复杂的目光,当先朝最豪华一栋房子飞奔而去。 “还好你还知道饶墙走。”说着,安菖扶额,满脸无奈的跟上。 心跳加速不停在想,盟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偷偷摸摸找到仓库,东方辞想也不想拿起偷窥给自己带上,并且扔给安菖一个道:“快穿上他们的衣服。” “盟主,您就为了偷两件铁甲部的盔甲?” 安菖片刻错愕,他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已经颠覆了。 东方辞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正是,快穿上衣服咱们出去吓人。” 她倒是手脚麻利的穿上盔甲,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四处晃悠。 安菖跟在她身旁,一颗心始终悬着,并且在猜测东方辞的意思。 将恢宏大气的院子转了一遍,东方辞这才感慨道:“商都铁甲部果然霸气。” “呵呵,是啊,咱们该回去了。” “行,听你的。” 两人往大门口的位置走,安菖道:“盟主是为了验证什么吗?” “是啊,铁甲部的人都不在应该是去堤坝帮忙了,这样我就真的放心了。”东方辞轻松一笑,笑容中却还是在掩饰什么。 “……您来这里只是为了确定铁甲部在不在?”安菖感觉自己的心态快崩溃了。 “听别人说的远没有自己看到的真实。” 两人说这话,很是气定神闲的走到大门口,缓缓走出这一直敞开着的大门。 中堂从屋内走出的两人,一个中年老爷,一个年轻将军,看着这两人走出门,纷纷一怔。 “你不是说你家少爷外出公干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不来见我?” “这……老爷我也不知道啊。”年轻将军擦了擦眼睛,似乎在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这小兔崽子,心思越来越野了。” “老爷,少爷说他是去找兄弟了。” “什么兄弟,老子没给他生什么兄弟。” 被老爷一瞪,年轻人表情一弱,一脸无辜。 那中年老爷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捋了捋胡子颇为震惊道:“难道是他?” 说着,那中年老爷老爷大踏步的走出门,跟着两个身影走了出去。 第302章 再临致味坊 繁华的街道上,东方辞看着各种名吃和来到这个世上从未见过的水果,不由啧啧称奇。 “这是我第三次入商都城,还是觉得这里假的很。”东方辞感慨。 “哦?”安菖挑挑眉。 换上一身铁甲衣,带着面具头盔的他像是换了一个人,走路铿锵有力,步步沉稳,浑身气质内敛,往那儿一站便令人望而生畏。 “你看那包子铺年轻的少年,穿着长靴,掌心虽然有老茧,却是手指根最多,这并不是擀面杖留下的,而是长枪留下的。”说着她拉起安菖的手,道:“你看……” 安菖看着自己的手掌,他手掌中许多老茧,唯独手指根是没有的,因为但凡武器,皆是掌心为主,反倒虎口处老茧最为坚硬。 东方辞翻过他的手,看着他的手背,勾唇一笑。 安菖看着手背与护腕接触的地方,每个棱角的晒痕都如此契合,他长叹一声。 感慨盟主果真通透。 “啧啧,还有那醉云楼的小二,拿茶壶的姿势都不对,别扭。” “打铁的倒是有模有样,可你敲着一个地方做什么,都敲塌陷了,哎……” “嚯,这还有椰子呢,啧啧,大手笔。” 看到卖水果的小摊上竟然放着几个硕大的青皮椰子,东方辞不由睁大了眼睛。 这东西在雷州虽然不少见,可出了两广便没见过这个。 见东方辞声音轻挑,满脸都是鄙夷,安菖终于忍不住说道:“这都是莫大人特意安排的,自从三皇子来到,街上的景致便没再变过。” “我知道,这就是下面人的精明,阳奉阴违,趋炎附势,随意应和,当真是不要脸。” 安菖安静的看着义愤填膺的东方辞,默然不语。 良久,他淡淡道:“哪里都是这样。” 东方辞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嗫嚅两下,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摇了摇头。 “累了累了,走,陪我进去吃点东西。” 此时两人正停在致味坊外,东方辞抬头看了看披红挂彩,甚是华丽的致味坊,比晚上的风景美了数倍。 “这……这是青……” “嘘……青什么青,我请你吃花酒。” 安菖冷冷打了个寒颤,被东方辞撤了进去。 那跟着他们出来的老爷见此,跺跺脚,颇为忌讳的看了几眼致味坊,却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两,两位爷,您……您们怎么来了。”小二看着两人铁甲鲜明的走进来,心中惊惧,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姑娘叫过来,就说商都铁甲部战长安和他的部下前来吃酒,今夜我们要策马奔腾。”东方辞用十分浑厚的男声,说着粗鲁且霸气的话。 话音落,浑身气势陡然暴涨。 刚刚跨进门来的老爷子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面具下安菖的脸一阵哆嗦,绿的发青。 话音落,所有姑娘们都朝他们看过来,所有男客们也忌惮的避让东方辞的目光。 小二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请,请随小的来。” 他想给两人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 东方辞却根本不听他的话,佩刀并未拔出,走到一面桌子旁,重重顿下:“怎么着?各位爷们还不走等着看我们如何消遣吗?” “这位将军,纵然您是商都铁甲部的,是否也太专横跋扈了些。”一个青年大着胆子指着东方辞的鼻子呵斥。 东方辞连忙兔子一般跳到安菖背后道:“战哥,他挑战我们商都铁甲部的威严。” 这一刻,众人绝倒。 安菖是错乱的,他的心思一时间无法在安菖与战长安之间转换,眼中的戾气与杀气一闪而逝。 紧紧是这一个眼神的震慑,足矣让众人心惊肉跳。 脑满肠肥的商贾当先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便往门外走。 那年轻人梗着脖子,仿佛再说我就不走你能怎么滴。 “你,你们欺人太甚。” 东方辞笑道:“我就欺负你了怎么的。” “你们战家虽然势大滔天,但也不能如此蛮横,更何况现在还有三皇子在商都,你们难道想造反不成?”年轻人的声音弱弱的,用颤抖的声音说出如此霸气的话,倒让东方辞刮目相看了。 “你是皇帝吗?”东方辞轻声问。 “我,我自然不是。”青年瑟缩。 “我不过是赶你走,你却说我造反,造的谁的反,你的?你若不是皇帝,为何说我们赶你走便是造反?” 青年的身体开始不规律的颤抖起来,面如土色。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人,可有功名,既然不想走,不如留在这里咱们一起掰扯掰扯造反二字,究竟是何意?”东方辞坐在桌角,看着少年脸色已经惨白,冷汗涔涔而落的模样,轻飘飘的说着。 少年自然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拱拱手僵硬的狼狈逃窜。 “啪啪啪!”二楼传来拍掌叫好声。 “这位将军当真是伶牙俐齿,软硬兼施,聪慧睿智,令莫某刮目相看。”莫大人一身便服,站在二楼楼梯口,扶着莲花扶手,满脸欣赏。 东方辞诧异,没想到莫大人竟然会在致味坊,她原以为出来的会是妈妈。 此时厅中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生意被搅乱,妈妈却气定神闲的站在莫大人身侧,不慌不忙,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致味坊不是她的一般。 “在下见过莫大人,没想到与兄弟出来风流,还能碰到莫大人,幸会幸会。”东方辞站起身来,满脸诧异的拱手。 商都铁甲部不属于任何势力,因此,对莫大人不必自称属下或者末将。 莫炳郡却找安菖拱拱手,仿佛没有看到东方辞一般,朝安菖和颜悦色道:“战将军,没想到您也会来这里。” 东方辞立刻狗腿子似的:“我们战哥一表人才,丰神俊朗,模样也是绝顶的俊,怎么就不能来花楼,再说莫大人您不也来了吗?” 莫炳郡皱眉,被一个无名小卒呛了,他很是不爽,却又不便当着战长安的面教训他的人,只好笑了笑道:“商都谁不知道致味坊是我的,我来这里并不稀奇。” “这样啊……”东方辞揉了揉铁面具的下巴,沉思片刻道:“那就劳烦大人给我们找几个最漂亮的姑娘。” 顿了顿她不顾莫大人已经十分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战哥想看妙妙姑娘那一战成名的相思舞,劳烦大人也准备着。” 东方辞耀武扬威,狐假虎威。 安菖就这么平静且杆子似的站着,仿佛电线杆一般,默然不语,一言不发。 心情出奇的复杂。 他想,自己今后的名声怕是没了。 并且感觉自己被盟主耍了。 “战将军,您与令尊同来喝花酒,难道不听听令尊的意见吗?”莫炳郡阴阳怪气的笑问。 第303章 是兄弟? 安菖浑身一颤,陡然四处观看,随后目光落在国字脸,同样高大却微胖的中年男人身上,战老爷子脸上带着微笑,轻轻捋着胡须,朝两人走进。 东方辞打量着这人,又见安菖浑身僵硬,不由古怪的笑了笑,一脸调皮。 “属下见过老爷。”她连忙行礼,一幅乖巧的样子,仿佛方才耀武扬威的根本不是她。 安菖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讷讷的不说话,后来还是跟着朝战老爷子行了个礼。 “父亲,您怎么来这里了?” 他这一问,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偷偷瞄了东方辞一眼,见他面色平静,不知为何心情更加压抑起来。 “是你娘,念叨着给你说亲,为父这不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你这兄弟……找到了?”他似乎很是欣慰,一脸大事放下的舒心。 连莫炳郡的讥讽也没放在心上。 莫炳郡走下楼梯,朝战老爷子拱拱手道:“见过公爷,今日有幸得公爷光临大驾,在下三生有幸,请坐。” 在莫炳郡的客气下,众人坐下。 台子上的曲子已经开始缓缓唱了起来,正是东方辞的一曲相思舞。 战老爷子目光频频打量东方辞,而后挑眉看向安菖道:“是兄弟?” 安菖顿了顿,怅然摇摇头,语气颇为失望道:“是兄弟。” 东方辞眨眨眼,直觉他们无厘头的对话与她有关,还有种被窥视的错觉,她道:“老爷,将军,你们在说什么呢?” 战老爷子也有些失望,可眼中多的还是高兴:“好,有结果了便好,不枉你三十岁了还守着以前的旧约,为父也放心了……”顿了顿,战老爷子脸色严肃道:“你现在可不能再推三阻四让你母亲伤心了。” 安菖摇摇头:“父亲,可否让我亲自说。” “不行,都等了十五年了,现在是一刻都等不了。”说着,战老爷子指着安菖的面具,一脸没好气道:“别闹什么幺蛾子。” 东方辞与莫炳郡两人面面相觑,听着那父亲教训儿子,说的都是他们听不懂的话。 安菖目光平视战老爷子:“父亲。” 他眼中有拒绝的味道。 战老爷子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儿子下不了台,听着舞台子上的歌,不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韵味与妙妙姑娘唱的差远了。” 莫炳郡终于能插上话了,点点头道:“是呢,差远了,不如叫几个姑娘来陪伴三位如何?” 东方辞点点头,颇为兴奋道:“妙妙,我们要听妙妙唱。” 莫炳郡笑容一僵,摇了摇头:“小将军,怕是不行了,妙妙姑娘已经送给三皇子了。” 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他是压不住战家的,不过三皇子却可以。 东方辞皱眉:“可惜了,听说她的歌舞,惊艳了好多人。” “小将军若是喜欢,等三皇子走了,说不定妙妙姑娘还会回来呢,届时大家都能一饱眼福。”莫炳郡诚恳道。 东方辞瘪瘪嘴,这厮明知道那并不是妙妙唱的,却还如此说,当真是鸠占鹊巢的不要脸。 只片刻,衣着单薄的姑娘们纷纷来到,在妈妈的指挥下站成一排。 “公爷,战将军还有这位小将军,致味坊最漂亮的姑娘都在这儿呢,您喜欢哪个随便挑。” 听着老鸨娇媚的话,战老爷子脸色微红,他似乎有些脸皮薄,终究是在乎父子同时出现在花楼的名声不好,拍了拍安菖的肩膀道:“好好玩,老夫就不陪你们这些年轻人消遣了。” “公爷,只是听听曲,又不是什么大事,您……” “呵呵,老夫可没有莫大人这般雅兴,家有悍妻尚在等候,况且我在这里小辈们反而放不开。”说着,只是笑了笑,连拱拱手都没便直接走了。 东方辞看着风风火火的战老爷子,忙躬身行礼,目送他离开。 “你爹性子真好,你来喝花酒他竟不打你,啧啧。”她轻轻撞了撞安菖的肩膀,饶有兴致的调侃。 安菖默然不语。 若此时有人拿下他的面具,定然会发现,他的脸色是通红火烫的。 当着亲爹的面丢脸,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可他纵然心里不舒服,也没有被东方辞看破的惶恐不安强烈。 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身份还是继续狡辩呢。 战老爷子离开,东方辞那嚣张跋扈,胆大包天的劲儿又回来了。 “莫大人,这些姐姐长得都很漂亮,我就不客气了,我要……她,她和她。”她不客气的点了几个美貌风情各不相同的,双眼放光的看着。 一幅恶鬼般的模样。 瞧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莫炳郡心中好笑:“好,战将军亲自来,这点面子本官还是给得起的,致味坊的姑娘们听着,好好伺候战将军,不可怠慢。”说罢他又看向安菖道:“战将军也别跟我客气,这顿花酒就本官来请。” 安菖不曾在这上面打过交道,因此显得十分生涩木纳,他呆愣愣的点点头。 硕大的脑袋,霸气的盔甲,狰狞的面具竟然显得有些呆萌。 “多谢大人。”东方辞连忙拱手,她目光像上方的单独房间扫了扫道:“既然是莫大人请客,不如再赏给我们一个房间呗,我看哪个就不错。”东方辞指着妙妙的房间。 莫炳郡眼中划过一抹隼利,摇摇头道:“那个房间有人了,不好立刻收拾出来,三楼如何?” “莫大人推荐的一定是最好的。”担心莫炳郡怀疑,东方辞顺其自然道。 于是,东方辞左拥右抱的领着姑娘们上了楼。 进屋之后,她让姑娘们坐在屏风外面道:“来这花楼之地,着实不想带头盔,可商都铁甲部的规矩,若被人看了脸是要灭口的,姑娘们,爷们想听个曲,你们且吹了灯烛在外面弹唱,若是声音令爷满意了,便一亲芳泽。”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很是暧昧。 门外三个貌美女子,故作娇羞的红了脸,不敢看屏风里面的动静,只乖乖坐着。 “一个一个来,让爷听听谁的歌喉最好听。”东方辞说着,吹灭了灯,语气暧昧的说罢,她飞快拿下自己的头盔。 姑娘们倒是礼尚往来,很懂排队,就按照东方辞点名的顺序,开始唱了起来。 而东方辞,则是又飞快拿掉安菖的头盔,乍然看到他那熟透了的红柿子般的脸,不由诧异:“啧啧,将军这是害羞了吗?别害怕,姑娘们又不会吃了你。” 瞧东方辞满眼调侃,安菖红的耳朵发烫。 第304章 好汉饶命 “盟主,我不是为这。”几个女人怎么可能让他脸红。 东方辞指了指头盔道:“难道是带着不习惯憋得?” 安菖脸色充血,硬着头皮点点头。 “哈哈哈……”东方辞大声嘲笑。 笑声中,东方辞开始扒拉安菖的衣领。 “盟……盟主……你,你干什么?”他小声惊呼,还好琵琶琴乐之声掩盖了他的惊惶。 外面的人听到里面悉悉索索,只以为他们在脱铠甲。 “脱衣服啊,难道你想穿着铠甲偷东西?”东方辞一本正经。 安菖心头狂跳,脖子红成胡萝卜。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暧昧,东方辞松开了扯他衣服的手,转身道:“你自己脱。” 说着,她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根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东西,放在烛火上悄悄点燃。 阵阵清香缓缓蔓延,东方辞道:“屏住呼吸!” 安菖瞪大眼睛看着东方辞,并没有去脱自己的衣服。 只见忙碌的东方辞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缓缓打开,将里面拇指指腹般大小的赤金色石头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然后又拿出两个小虫子,并且将盔甲放在座位上直立起来。 做完这一切,东方辞拍拍手,颇为满意。 回头看了一眼安菖,皱眉道:“你怎么不脱?” 安菖帅气的脸庞上满是惊讶:“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一天都跟东方辞在一起,他却不知前者是什么时候拿到的这些。 “日常防身嘛,你有空多去苗槑处看看,他的好东西多着呢。”说着,她见安菖仍旧不动,于是决定还是她来脱吧。 于是揪着安菖的衣领,三下五除二的将他衣服扒下来。 “啧啧,身材不错嘛,一看平常就没少练武。”东方辞抹了一把他的肌肉,满脸欣赏。 安菖神色复杂,心旌摇曳已经完全找不到声调:“盟主,您这究竟是为何?” “噗通”几声,弹奏的姑娘们纷纷倒地,东方辞眼睛一亮,走了出去。 安菖跟了出去,却见东方辞手脚麻利的扒了两个姑娘的衣服。 “……”或许他不该去猜测盟主的想法。 太难,太复杂了。 东方辞将一套紫色的丢给他道:“来来来,换上衣服,咱们去偷东西。” 说着,她穿上女装,脸色黑如焦炭,胡乱的绑了个发式。 安菖:“……” 看着手中的衣服,他满脸拒绝。 东方辞道:“大男人能屈能伸,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也没人认出你来。” “不……” “磨磨唧唧跟个娘儿们似的,我帮你穿。”东方辞夺过他手中的衣服,为他穿上。 安菖高大威猛,穿上女装虽然皮肤白皙却十分古怪。 一米九多的个子,头顶顶着一朵紫色牡丹花,颇有异域风情。 东方辞无声笑弯了腰。 “呼……走走,咱们去偷东西。”不忍直视安菖比她还黑的脸,东方辞憋笑到内伤。 安菖长长一叹,脊背挺直,虽然女装却依旧像个铁血不屈的将军。 走了两步,东方辞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拿起赤金色石头对着说了些话。 安菖听着,更加面红耳赤。 “啊……嗯……”紫衣姑娘的娇媚喘息声音。 “宝贝儿你真美……”东方辞的粗硬男声。 突然他捂着石头,看向安菖道:“你也叫两声?” 安菖眼角抽了抽,嘴角紧紧抿着,一幅打死也不松口的模样。 东方辞挑眉,神色古怪的笑了笑:“不叫算了。” “嗯!爽……” 安菖扶额,这是他的声音。 原来盟主还通晓江湖上传说中的口技,他还是小瞧了东方辞。 妙妙的房间就在他们楼下,两人很快走下楼,顺其自然的便将妙妙所有的东西找了出来。 毕竟妙妙是罪臣之女,身上的东西并不多。 “太顺了吧。”背着包袱,东方辞觉得今天顺畅的不行。 无论是商都铁甲部还是致味坊,都那么的顺利。 安菖身体僵硬,看着贼一般的猫着腰的东方辞,一幅我不认识你的模样。 “不行,我不同意,那里人多眼杂,决不能在那里动手。”一处房间传来一声冷喝,东方辞顿时停下了脚步。 侧耳扒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杀三皇子……必须……” 听得有些模糊,东方辞只听到几个词汇,但是听到杀三皇子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心陡然揪起。 “……名花录……召集……” “……先下手为强。” 东方辞一愣:“名花录?”她诧异看向身后的安菖,安菖一脸凝重却也是莫名其妙。 “你听到里面说什么了吗?” 安菖摇摇头。 东方辞咬牙:“想办法进去……”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一声暴喝在两人对面炸开。 由于东方辞与安菖就弯腰侧耳站在走廊,虽然致味坊的客人都被东方辞赶走,但终究还有小二和护卫走动。 骤然看到两人行为古怪,顿时大喝出声。 屋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东方辞咒骂一声:“晦气……” 而后拉着安菖的手,瞬间打开莫炳郡旁边的房门,躲了进去。 “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响起:“你们是谁?竟敢来致味坊撒野,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护卫的声音很凶。 “怎么回事?”莫炳郡的声音问出。 “回禀东主,方才看到两个姑娘站在门外偷听,如今逃旁边屋子了。”护卫回禀。 莫炳郡目光闪过一抹阴鸷:“格杀勿论。” 说着,他关上了门,阴沉着脸对屋里的人道:“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先离开。” 众人拱拱手。 隔壁房间东方辞站在窗边听到莫炳郡的话,眼睛一亮,也不管房门了,拉着安菖跳到隔壁。 护卫们冲开门,一冲而入。 东方辞却已经跳到正准备开房门的莫炳郡房间,一把揪着他的领子,匕首横在他脖子上,用莫炳郡的声音道:“想要命的话就别挣扎,不然我可保证不了这刀子,会不会划破你的喉咙。” “你,你你你是谁?”被自己的声音震惊,莫炳郡吓得结巴。 “要你命的人?”东方辞狠着声音。 “好好……好汉饶命,好汉要什么只管说,在下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他是最惜命的,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告诉我,刚才你们在谈论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只是……谈风弄月而已,真……真的。”他看不到东方辞的脸,只觉一股香风扑鼻。 那人手上的力道掐着他的脖子,浑身僵麻,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根本无法动作。 “哦?看来莫大人是一心求死了?也罢,我就成全你。”说着,她移动刀柄。 “不不不不!好汉饶命……” “东主,您怎么了?”护卫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忙在门外喊叫:“属下可否进去。” 第305章 我要开始了哦 “救……”莫炳郡刚呼出一声,便被东方辞捂住了嘴。 “就在外面站着,谁都不许进来。”东方辞用莫炳郡的声音,朝外面怒吼。 门外拱手担忧的护卫连忙低头告罪。 “人抓到了吗?”东方辞问。 门外护卫的脑袋摇了摇,透过光影,看到外面站着三五人。 “里面没人,应该是跳窗跑了,属下已经派人去抓了。” “留些人守住门户,其余的全都出去找,将致味坊外面围严实了,若再发现可疑之人,直接拿下。” “是!”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东方辞这才看向震惊无比的莫炳郡,并且用布遮上了他的眼睛。 “莫大人,我想你是不会想看到我们容貌的,因为见到之后你便必死无疑。” “我,我不会看的,不会看。” 为了避免用莫炳郡的声音说话惹人怀疑,东方辞改换了妈妈的声音。 “莫大人,你的人都已经走了,你是不是该说说三皇子和名花录是什么意思了?”让安菖掐着莫大人的脖子,东方辞一边缓缓拔刀,一边轻飘飘的说道。 “你,连你也是……”莫大人听出妈妈的声音,满脸惊骇。 “是啊,大人,只许你在别人身边安插细作,就不许有人在你身边安插细作吗?” “我对你不薄,你为何……” “少废话。”东方辞一拳打在莫大人肚子上,狠声道:“说要在哪里害三皇子?” “原……原来……你是三皇子的人。” “砰!”的一声,东方辞对着他的胃,又是一拳。 “噗,别,别打了我说,我说……”莫炳郡撕心裂肺的抽冷气。 “还算你识相。” “我,我们的打算三天之后暗杀三皇子……” “在哪里?派多少人暗杀?”东方辞凝眸,脸上杀气翻涌。 “我不能说。”他咬牙表示拒绝。 突然门外有护卫的身影闪来,东方辞正准备出拳的手顿了顿。 “大人,属下在楼下房间听到有撞击声,大人可有什么……”护卫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让你们滚没有听到吗?一群酒囊饭袋,不去抓刺客杵在这里做什么,滚!”莫炳郡的声音暴喝而出。 “大人,他们也是为您好,您不要生气呢。”柔婉的声音从屋里穿出来,还夹杂着娇吟,护卫浑身一震,连忙告辞。 安菖在一旁已经震惊憋笑到了内伤的程度。 护卫转身离开,走了两步郁闷的转身回看屋内,喃喃道:“早听传闻妈妈和大人是情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大白天的刚谈完事儿,这两人可真有兴致。” 东方辞继续逼问莫炳郡刺杀的地点和具体安排,他却死活不说。 “啪!”的一下匕首被她放在桌子上。 她则是粗鲁的撸了撸袖子,道:“姐姐,用力捂住他的嘴,不要让他发出任何声音来,我要动刑了。” 说着,她手指点在莫炳郡周身穴道之上。 “莫大人读书人出身,寒窗苦读一辈子,想必没有见过刑狱手段,什么鞭打,烙铁啊,夹手指这些在我这里都是小场面,今天让你尝尝新鲜的,我这儿有个一尺长的银针,它很细很坚韧,能穿过你的肋骨,刺入你的心脏,并且从你的心房穿过,让你痛不欲生,只要穿过,日后每隔七日,你的心脏就会抽痛一次。” 边说,东方辞边撕开了他的衣服。 并且安慰小孩子一般柔声说道:“不过你放心哦,方才我已经给你点穴止血,这针不会让你流一滴血,好好享受心疼的感觉吧。” 安菖看她又撕衣服,心道盟主就是个喜欢撕人衣服的,并没有别的情愫。 顿时一阵轻松又有些失望。 东方辞却拿块儿布沾了点水,像是打针之前擦酒精一般,在他心口位置的肌肤上擦了两下。 “我要开始了哦……”东方辞轻声细语的提醒。 原本就已经抿着嘴,紧张的全身僵硬的莫炳郡陡然感觉到心口一凉,又听到东方辞的话,瞬间激动起来,疯狂挣扎。 “唔,唔唔唔……” 毕竟打针就是人在看得见的时候也难免会紧张,更何况看不见的时候又听东方辞说了那么多恐怖的话。 莫炳郡内心已经完全被恐惧占领。 若不是被安菖捂着嘴,他早就招了。 “啧啧啧,莫大人似乎不相信我的手段,放了你,你若不说岂不是麻烦……”她压低了声音,用极其冰冷的声音,戳刺着莫炳郡所有的神经。 他从未听过妈妈如此柔媚的声音说出这么刺骨的话。 “您总是要受点苦,才会学乖呢,是吧,大人。” “唔……”心口一疼,莫炳郡反倒不敢挣扎了,浑身僵硬如木桩,头却摇的像是拨浪鼓,整张脸被安菖捂着,脸上出现一道道青白的手指印。 “大人,银针刺入心脏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爽呢。” 莫炳郡摇头挣扎。 “现在愿意说了吗?”东方辞问。 莫炳郡连忙摇头。 “姐姐放开他。”东方辞朝安菖道。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看在多年同床共枕的情分上芸娘别杀我。”第一次,莫炳郡的语速又快又清晰。 “很好,说吧。”东方辞这才知道,原来妈妈叫芸娘。 “三日之后我们决定在……” “啊,妈妈你怎么在这里?”一楼厅中护卫突然看到三楼走廊经过的芸娘,陡然惊叫。 芸娘一愣,顿了顿脚步道:“方才在暗房调教姑娘,听说坊中出了事,过来看看,大人可有受惊?” 护卫面色陡然一变:“您,您不是在大人屋里……” 说着,两人同时意识到什么,护卫瞬间纵身跃上二楼,芸娘也不顾形象的跑下楼梯。 “大人,大人?”护卫敲门。 屋内东方辞皱眉,眼瞧着莫炳郡说到紧要处,她的心陡然提起。 “快说。”东方辞厉喝。 莫炳郡却闭上了嘴。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 护卫闯进来,只看到两片衣角跳出窗子,又看到莫炳郡被蒙着眼,衣襟敞开,心口之处明晃晃的闪烁着一根针灸用的三寸小针。 顾不得逃出去的刺客,护卫连忙给莫炳郡去掉面罩,解开穴道,却不敢轻易去拔针。 “大人……”正在此时,芸娘满脸担忧的跑到门口。 吓得莫大人浑身一震,陡然一个哆嗦。 芸娘已经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大人您……您没受伤吧……” 半老徐娘眉头紧蹙,关心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杀了她!”莫炳郡颤抖着手指,恨声道。 第306章 真扫兴 “什……什么?”护卫大惊。 芸娘顿时一怔:“大人您怎么了,是奴家翻了什么错吗?” “是啊大人,为什么要杀坊主。”护卫木讷。 莫炳郡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腿仍在发软他颤声道:“蠢货,你方才没听出那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芸娘的声音吗?” “可是……可是坊主一直在暗房调教姑娘,方才过来的啊,属下正是在外面看到坊主才察觉不对的。” “是啊大人,奴家方才知道坊里进贼这才匆匆赶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莫炳郡的凶狠瞪视下,坊主不敢靠近,面色凄婉的站在莫炳郡面前。 “真的不是你?”莫炳郡恍惚。 “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莫炳郡这才陡然想起那其中一人跟他口音竟然一样,他猛地锤了一下桌子道:“那两个女人会口技,能模仿人的声音。” 他朝老鸨招了招手道:“起来吧,是我错怪你了。” 护卫这才跑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问下面护卫问:“方才可有看女人?”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 “大人,他们应该还没有逃出去。” “坊里进贼责任在我,奴家这就去将所有坊里所有女人都查一遍。”芸娘说罢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整个致味坊热闹起来,几乎是鸡飞狗跳。 此时,东方辞与凌云霄两人贴身站在往外延伸的窗台之上。 多亏这里的设计是仿江南花墙设计的,宽敞的窗台往外突出很多,上面缠绕着瀑布般垂落的大片黄金珊瑚,也就是民间常说的炮仗花。 多亏这些密密麻麻的花朵,将两人完美的藏在墙与花的缝隙里。 壁虎似的贴在墙上,脚下是无数虎视眈眈的护卫,安菖平整呼吸,皱眉问:“盟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轻功好,带我上去?”东方辞卡在这里,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安菖看了看脚下:“我素来大开大合,还……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必须赶快想办法,我们虽然易容成女子,但还是会被盘查,必须赶快回到房间,不然一切都露馅了。”东方辞心跳加速,先前她还说一切顺利呢,转眼麻烦就来了。 “我下去把人引走。” 东方辞摇头:“不行,两个人来的,必须两个人在一起。” 说着,东方辞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道:“一会儿我把这个仍上天,趁着他们分神的时机,咱们一起跳上回房间。” 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距离他们的房间只相距不到两米,只是斜着又有花草不容易移动。 “好。” “吱——” 东方辞将竹筒仍上天,并且伴随着一声长而稳的鸣叫,缓缓在空中炸开,绽放出一朵朵漂亮的烟花。 “走。”东方辞忙抬脚往房间越去,安菖紧跟其后。 就在两人悄无声息掠过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时候。 东方辞一脚踏空:“啊!”她短促一声惊叫,连忙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去扒拉窗台希望借力能上去。 然而入手皆是花草,根本无法承受她的重力,东方辞身体顿时一坠。 安菖眼疾手快的拦住她的腰,胳膊勒在她身前,将她带入房间。 东方辞被安菖勒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呼……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安菖则是身体僵硬如木桩。 两人姿势很怪异。 安菖笔直的站着,胳膊从胸前夹着她,右手托着她的背心,东方辞则是双手牢牢抱着安菖的肱二头肌,脚跟着地,后仰下腰,单薄的衣衫飘然垂坠。 摔跤绊脚的姿势,让东方辞除了扒着安菖的胳膊,根本无处着力。 “愣怔干什么,快放开我。”东方辞拍了拍身前的胳膊。 安菖愣愣的放开她,眸中异样的光芒大放异彩。 他就这么抬着胳膊,方才接触的柔软,让他的胳膊犹如被烈火炙烤一般,麻而发烫,胳膊宛若不是自己的。 “你……盟主你有胸……”他有些结巴。 东方辞皱眉:“怎么,你没有啊?” “你的软……”安菖呆滞,说话有些愣愣的,可难掩眼中的惊喜。 “出来,都出来……”门外隔壁传来敲门声,还有女子嘤嘤不满的应和。 东方辞也不顾安菖的反应,忙将三个女子抱到床上,安菖心中狂喜,表情呆滞的看着她。 “愣着做什么,快将他们抱上床。” “哦!” 东方辞忙跳上床,正准备拉床帐,见安菖站在床下,顿时没好气道:“你愣着干什么,快上床,真是平日里除了练武什么都不懂,哎……” 时间紧迫,东方辞急浑身冒汗。 他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当真是没眼力劲儿。 安菖刚刚上床便被东方辞扒了上衣,安菖脸红如火。 东方辞则是连忙将桌子上的石头装在蜡丸里。 刚做完这一切,门外传来敲门声:“战将军,小将军,你们在里面吗?” “啊……嗯……”东方辞先用紫衣姑娘的声音哼哼,又手忙脚乱的给女孩儿们解了蒙汗药。 “安菖你灵活点,赶快应付。”东方辞拍了拍安菖的肩膀,传来“啪啪”的响声。 好在屋内熄了烛,又关上帘子,屋内十分暗,东方辞倒也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红晕。 “干什么呢?没看忙着的吗?”安菖粗声粗气的呵斥。 声音浑厚中夹杂着不满。 东方辞则是蹲坐在床边拍打安菖的臂膀,传来暧昧至极的声音。 门外护卫果然不再敲门,弱弱道:“坊里进了厉害的刺客,如今还没有逃出,我等生怕危及两位将军,特来查看,可否……” 那护卫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扭曲的。 他听到里面的声音,自然也知道事情进行到这里,必然是十分扫兴的。 下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刺客,爷刚起兴就来了刺客,你告诉莫炳郡他是瞧不起谁?” “啪啪啪……” “两位将军,实在是刺客功夫太高,又是女子,奴实在放心不下,为了两位的安全,就让奴带人进去检查一翻吧。”这是芸娘的声音,甚是柔媚却不容置疑。 “没听到我们将军说滚吗?”东方辞气急败坏,狐假虎威。 “是奴家打扰了,只是两位将军初次登我致味坊的们,便有刺客跟随而至,这恐怕太巧合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刺客是跟随两位将军来的呢。” 第307章 名花录之谜 话说三分,留下七分是人情。 芸娘话中虽然没有点明,却是直接告诉他们,若不接受检查,就说明刺客是跟他们一伙的。 东方辞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玛德,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完了,扫兴!”她骂骂咧咧的坐在床边。 然而不等她去开门,外面的门便打开了,芸娘当先走了进来。 屋里乍然一暗,芸娘微微一愣,她往里间走。 绕到内间,瞧见地上衣衫凌乱一片狼藉又是一愣,再看床帐内隐隐约约看到两个身影,不由更是惊讶不已。 “两位将军……没,没想到……” “怎么?我们主仆喜欢这么玩你有意见?” “奴家哪敢质疑军爷,大被同眠也是一种乐趣。”芸娘尴尬低头,不敢再看。 “嗯……”解药生效,姑娘们陆陆续续醒来。 东方辞坐在床边,隔着帐幔朝芸娘道:“妈妈可知我们商都铁甲部的规矩?若不想死的话,退出屏风之外,你可能并不愿意看到我们的脸。” 芸娘一愣,陡然想起什么,浑身一震哆嗦,陡然退了出去。 安菖高大的身体,霸气侧漏的走了出来,第一时间带上头盔。 芸娘站在屏风之外,隔着细碎的光芒看到这样健美的身体线条,不由感叹今天女子们的福气。 “将军,今天太晦气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玩,这里的女人风情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好,玛德,太扫兴了。”东方辞也戴上头盔,痞子一般骂骂咧咧的。 “致味坊,本将军今日记住了。”安菖声音浑厚,霸气中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严。 这种在沙场铁血里浸染出来的煞气,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东方辞挥舞长刀,左右劈了两下,面前屏风分裂四块,应声而倒。 捞起地上女人的衣服,东方辞与安菖一人一件,往门外走去。 “扫兴,再也不来了。” “将军,下次小的再给您找个好去处,听说长乐坊的美人也不错。” “嗯。” “两位将军留步,实在怠慢,我们……”芸娘想挽留。 东方辞忙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得,别了,再来一次我和将军都要废了,也不知道致味坊是什么规矩,喜欢半道打断客人,这位架子很大的妈妈您也别留了,我们受用不起,这衣服……就算是我们的战利品,以后……切,不会有以后了。” 说着,安菖与东方辞两人几乎同时将衣服塞入怀中,铿锵霸道的走了。 芸娘困惑,护卫哑然。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芸娘纳闷:“还有喜欢收集女子衣服的人,怪癖。” 芸娘掀开床帐,看着胡乱躺着的三个姑娘,不由怒道:“你们方才怎么不出声。” “妈妈,浑身痛的厉害。” “妈妈,军爷好像生气了,我……” “好累啊……” 看这衣衫半褪的三个女儿,眼瞧着也不是做刺客的料,芸娘一甩帐幔道:“赶快收拾收拾。” 三个姑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东方辞扛着包裹,昂首阔步的跟在安菖身后,耀武扬威。 而安菖却像是神游天外一般,茫茫然看着乌黑的天空,明亮的月,和四周通明的灯火,惶惶然不知天地为何物,游魂一般晃荡。 半晌他才回魂似的看向东方辞,问:“盟主,我们去哪儿?” “回家。”东方辞嘴角噙着笑,心情似乎很不错。 戏弄了一番莫炳郡又耀武扬威的走出来,当真是解气。 虽然还是没有问到刺杀三皇子的详细,再想想以三皇子身旁的暗卫和侍卫之能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得逞的。 回梁山的路上,安菖跟在东方辞身后,似乎有什么想问却始终没有问出来。 东方辞知道他的心思,却全当没看到。 将包裹给妙妙之后,东方辞吩咐安菖给三皇子传递消息,自己则是抱着名花录皱眉苦读。 直看了半夜也没看出什么名头来。 筋疲力尽的睡去,浑然不知木屋之外,安菖站了半夜。 早晨被一缕强烈的阳光晒醒,东方辞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屋里的门已经开了。 走出门,瞧见苗槑正拿着名花录在木屋外的摇椅上看的认真,不由走过去问:“看出什么了吗?” 苗槑放下一杯茶,却将一碗药往东方辞处推了推:“喝了。” 东方辞坐下喝药。 苗槑淡淡道:“我还好奇是什么奇书勾了你的魂,却不曾想是一本十分拙劣的,这上面花草的出处药效暂且不说,单是这花名,便有许多错的。” “哈……”东方辞一口干了苦味弥漫的药,长长哈了口气,疑惑看向苗槑。 “比如说这花织草,顺序错,应该是织花草,乃是生与辽川一带,并不是落渡河畔,还有这梦生花,也是顺序错,真名乃是花梦生罗藤,乃是……” 东方辞慌忙夺过苗槑手中的书,拿在手中边看边道:“等等,你说的花都是真的?” “我从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身为医者,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织花草,辽川,这……”东方辞沉思,陡然间一个人名浮现在脑海之中。 “落川止,乃是归德县县令。” “梦生花,花梦生罗藤,生于段月山,段月山是哪儿?”她问苗槑。 苗槑想了想道:“应该是断岳山吧,断层,山岳。” “岳罗生,怀庆县县令之名。” “不会是这么巧合吧,难道……”东方辞陷入沉思。 “可落川止和岳罗生并不是二皇子的人也没有与莫炳郡亲近,怎么会……”突然,东方辞开始疑惑这名花录的存在是为了记录什么。 “你再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吗?”东方辞将书递给苗槑。 又给他找出一直烧投了的碳来:“画出来,都画出来。” 她很激动,激动的有些迫不及待。 “原来要看懂这本书,要同时精通医术和知道河南府各位官员的名字,二者缺一不可,还好我有你。”东方辞又忙跑到屋里,拿出一沓百官名册来,交给苗槑。 郑重道:“解开这本书秘密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解开这本书的谜团就可以。” 苗槑挑了挑眉,揉了揉太阳穴道:“好。” 不一会儿,安菖缓缓而来,手中捧着一个盛满肉香大锅菜的碗,上面还放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他虽然是托着碗,可浑身气势逼人,颇有大将之风,浑身肃杀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仿佛他手中捧着的不是馒头而是人头。 “安菖你这是怎么了?杀气腾腾的谁惹你了。” 第308章 陈年桃花 他仿若未闻,却将饭放在桌子上,缓缓道:“这是厨娘留给你的。” “谢谢。”东方辞道谢,正巧饿了,开始狼吞虎咽。 见他不答,她便没再追问。 安菖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脸上带着莫名慈和的笑,诡异的像是父亲看女儿一般。 “咳咳!”东方辞有些被噎到了:“安菖,你去忙吧。” 安菖却依旧笔直的站着,没有移动分毫。 “有什么事吗?”东方辞放下筷子,见他神色凝重,不由也严肃起来。 “我没有找到三皇子,行宫的人说他去许宁巡视了,怕要耽搁两天。”安菖先汇报正事。 “这样啊,那便派人去盯着,三皇子回来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他。” “是!” “还有什么事吗?”见他没走,东方辞扒拉完最后一口饭,疑惑的问。 安菖看了看苗槑,有些踟蹰。 东方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行吧,去看看英雄们操练的怎么样。” 安菖大喜,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忠义堂。 “盟主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良久,安菖苦笑着说出来。 东方辞昨日所做的一切就是让他承认自己的身份,毕竟浑浑噩噩不是她的风格。 点点头东方辞笑道:“知道,见你第一面就看出来了,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来着,难道就因为与这里的百姓交好吗?” 这梁山,是他指点她过来的。 她一直在想,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安菖摇摇头:“这里的百姓虽然苦,却并不能牵动我的心,而我来的目的,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 东方辞心中一动,笑道:“确认了吗?” 她在他面前从未掩饰自己,无论是与三皇子的关系还是这些日子她的所作所为,被他猜出自己的身份,她一点都不意外。 “确认了,你是东方辞。” “战长安,你果然很聪明。”东方辞竖了竖大拇指。 安菖,也就是战长安摇摇头道:“不,我并不聪明,来了三日只以为你是小姨给我生的兄弟,却没看出你竟是女儿身。” “嗯?”东方辞狐疑:“什么小姨?” 什么给他生的兄弟? 他盯着东方辞腰间,看着那平平无奇的白色腰带,那是天绫珠。 “这天绫珠我曾经见过,我小姨就是李玉菡,她与我娘是闺中姐妹,当年小姨和季先生逃离京师,是我护的驾,是我一路将他们护送回雷州,而你,是我的未婚妻。” 他声音认真,表情凝重,目光痴缠,铁汉柔情目光灼热的看着呆住的东方辞。 东方辞双手交叉:“等等,你说什么?未婚妻?” 她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未婚妻,不,未婚夫? “是,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便是我的妻子了。”战长安一脸认真。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兄弟吗?”东方辞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莫名其妙。 她在雷州,他在河南府,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娃娃亲。 “当年我才十五岁,领着三千铁甲军星夜赶赴京师,奉命救令尊令堂离京,可我们到的时候正赶上李家戍守皇城的烈阳军与皇家禁军大战,得知令尊和令堂已经跌落断崖,我们并没有参与大战,而是潜入断崖下,救出了令尊和令堂,并且将所有攀下断崖的禁军尽数灭杀,休养数日才护送令尊令堂回雷州。” 东方辞震惊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断崖下横尸遍野竟然是铁甲军的杰作。 她更没想到,当年皇上和威国公都不知道的父母踪迹,竟然是战长安护送完成的。 这么说来战长安倒是父母的救命恩人。 她还来不及反应,战长安继续说道:“一路护送中,小姨怀有身孕且月份越来越大,她很伤感,却很喜欢我,说若是生出来的是个小子,就与我做兄弟,若是个姑娘,就给我做妻子,让我保护她,所以你就是我的妻子。” 东方辞突然悲伤起来。 那个时候母亲大概是在想,如果生的是个儿子,母亲必然毒发身亡,父亲也绝不会苟活于世,将自己交给战长安带走,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是个女儿……被战长安这样的高手保护一生,也是很好的归宿。 “等等,你先等等,这个……我父母现在生死不知,岂不是由得你随意说,你……你有什么证据?” 听战长安故事讲的真切,细致,她内心已经相信了大半,只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对,如果你早知道约定,为什么不早早去雷州寻找?” “不不不,那什么,一定是搞错了。”东方辞心很乱,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让她手足无措:“我爹娘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 “我们约定了,十六年后我才能寻你,小姨说,那时候你应该已经长大成人,该成家立业了。” 东方辞怔了怔,原来母亲的想法与自己方才的猜测并不一样。 是啊,依父亲在雷州的家业,自己若是小子活到16岁自然没问题,若是丫头,他们也能保护自己活到十六岁。 十六岁之后便是人生真正的分界线。 是男子就该建功立业,沙场铁血。 是女子便嫁为人妇,平平淡淡相夫教子。 就在东方辞出神的时候,战长安半跪于地。 “你你你……你干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可担当不起。”东方辞下意识的一跳,想要躲开。 却被战长安抓住了脚踝。 黑色不起眼的匕首被战长安拿了出来,他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似有感叹。 东方辞道:“这是我的,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物,是我从出生就贴身带着的,你不能碰。” 战长安像是看老朋友一般的眼神,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拼命强调这东西是她的。 战长安眼睛一亮,长相本就俊俏白皙的男人瞬间笑了,刹那仿佛栀子花开一般的明亮璀璨。 他灿亮的目光如星火点燃般,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东方辞,又看看匕首道:“这是我的。” 似乎重复东方辞的话一般:“这是我父母给我打造的武器,是我从出生就贴身带着的,我带了十五年,后来当做信物给了你。” 东方辞嘴角抽了抽,如遭雷击,浑圆的眸子里满是不信。 见她不信,战长安将匕首拔出,十分熟稔的将手柄打开,那窄小的铁柄上,赫然刻着三个字。 战长安。 且是霸道的篆书,十分古朴却肃然,那是沉淀了不知多少冤魂的煞气。 “这就是证据。”战长安说的斩钉截铁。 东方辞扶额,心中翻江倒海般无法平静。 “老天爷呀,你是在玩我吗?”她明明要断情的,怎么还有桃花自动送上门来,还是隔了十五年的陈年桃花。 第309章 男婚女嫁爱恨由心 “我没有玩你,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看着东方辞惊恐交加,满脸不信的表情,战长安心中莫名一痛。 脑海中想起那日她与三皇子相拥在一起的一幕,只觉得份外刺眼。 他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长长的木匣子,缓缓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呈现在东方辞面前。 “这是季先生给我的回礼,上面有你的名字。” 东方辞看着安静躺在匣子里,那是玳瑁与上等狼毫制作的毛笔,其上可这自己的名字。 东方辞。 “为,为什么啊?”为什么自己还没有出生,名字就已经取好了,难道在父母心里生男生女都叫这个名字吗。 爹娘盼着生个儿子吧。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们定亲的证据。” “如果我是男人呢?”东方辞拿着笔,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父亲留给她的,但这上面字迹的雕刻像是父亲的,而且痕迹也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 “那我们就是结义兄弟。” “好。”东方辞重重的点点头,她认真道:“我是男人。” 战长安一愣,剑眉夸张的挑起,一脸怔然。 “我是男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兄弟了,大哥,请收小弟一拜。”说着,东方辞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隆重行礼。 战长安驾着她的胳膊,将她抬起来,郑重道:“你不是男人,是我妻子。” 东方辞头疼。 生平第一次,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种玄幻的感觉,她不是在做梦吧。 在战长安那认真,专情,执着的目光注视下,东方辞渐渐平静下来。 “战哥。”东方辞退后两步,恭敬抱拳行了个礼,满脸认真严肃:“首先多谢当年你救我爹娘,不管你奉谁的命令,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东方辞躬身弯腰,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小姨和季先生是你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我救他们是应该的。”战长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东方辞却继续再行了一礼道:“战哥,再者您心怀百姓,顾念天下,在莫炳郡的暴行中,还能保护这么多百姓免遭池鱼之祸,小弟替数万黎民百姓感谢你。” “我……”战长安一时间摸不准东方辞到底想说什么。 “还有,如今河南府生灵受难,天灾双降,好男儿自当报国,虽然我不是男人,但我也有忠君爱国之心,况且我还不到十五岁,现在根本没有想过婚姻之事,而且我们这才是第三次见面也不太熟,我想……这门亲事左右没有人知道,不如就这么算了吧,是吧,哈哈!” 东方辞有些尴尬的笑着,躬身下去,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弯腰,便被战长安铁钳一般的手掌,握住了手臂。 使她完全无法躬身下去。 “前两件事,我受了你的礼,可这第三,我不同意,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既应了你父母之约,又怎能轻易毁诺。” 东方辞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他这中规中矩的说辞。 “我知道你对我所知甚少,你现在是新科状元我也会逼你现在就嫁给我,我会等你,等你了解我,等我们相熟了再成婚。”战长安的话有些松动。 有些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顺其自然的说出来了,平日里,他是连情话都不会说的,现在却如此诚恳。 他自己几乎都感动了。 “我是说我不喜欢你。”东方辞张了张嘴,终还是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 “我只是把你当大哥,当朋友,当兄弟,没有别的心思,你明白?” “你还小,还不懂什么是感情,等你长大了就懂了,我等你长大。” “我真的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终是忍不住,战长安问出这十分不想问出的话。 东方辞哑口无言。 良久她笑了笑道:“没有,我谁都不喜欢。” “嗯,我们两个终归是订了婚的,等你了解了我便会喜欢我,我会一直等你的。”眼前的女孩儿,他等了她十五年,他一直在等她长大。 若他的一生划分为两个阶段,那么,前十五年是醉心武学的武痴,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而后十五年,则是对人生突然有了期待,他知道南方有个海边,有个女孩儿是他的妻子,正在慢慢长大,等待他去守护。 十五年的惦念终于见到了,他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充满一般。 十五年都等了,又何必在意多等几年。 看着男人复杂的眼神,充满了关心与温暖,她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心来去说什么绝情的话刺激他。 罢了,左右自己也就再活个两三年,又何必伤害他人的心。 无奈摇摇头她道:“战哥,说实话我确实是对你没什么感觉,只把你当哥哥,这样吧,三年内若我还活着,若我父母还在,再考虑这场婚约,这三年内,不论婚约,你看可以吗?” “有我保护你,你定然能好好活着。” “所以你愿意再等三年吗,这三年内,男婚女嫁,爱恨由心。” “好,我虽然是武人,却也知道你女扮男装混迹朝廷定然是有什么目的,我不想问什么,只希望三年之后,你能从朝廷脱身,届时你便不能再拒绝我了。” 东方辞笑道:“那就三年之后再说吧。” “好。” 慷慨爽朗的回答声中,有那么一丝丝的忧伤。 东方辞握着毛笔,道:“战哥,这是父亲之物,可不可以让我看两天,实不相瞒,我已经快五六年没有见过父母了。” “自然可以。”战长安将匣子递给她。 “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女扮男装来到这里。”好奇之下,战长安还是问道。 于是东方辞将父母从失踪到现在的经历,一一说来。 或许是战长安这等成熟稳重的男人令她安心,这才尽数倾吐心中对父母的思念。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小姨和季先生并一定会死,天荡山断崖在小姨怀孕的时候都没有伤她分毫,更遑论五年前,而且,小姨身为凌霄宗第三十六任掌门,一直有人暗中保护,怎会轻易陨落。” “啥,掌门,我娘怎么会是凌霄宗的掌门?”东方辞心中震惊,她感觉今天知道的事太多太多了。 第310章 愚蠢的不平等条约 “这天绫珠是凌霄宗历代掌门信物,或许你现在已经是凌霄宗的掌门了。”战长安看向东方辞腰间的天绫珠,淡淡的说了一句。 东方辞心中陡然一震,突然想起那日被困皇宫有凌霄宗的刺客闯宫。 仇堂的人刺杀入灵犀小筑,又有一个手段高明之人暗中相助。 莫非……他也是凌霄宗的人? 暂时压下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她突然心中一动恍然道:“原来你就是凭借着天绫珠,才会猜出我的身份。” “那日城门外天绫珠撞击城门,声响震天,那时我便知道你就是小姨的儿子,同时也猜出你便是东方辞,初时瞧你与三皇子打的火热,还以为你有古怪癖好,心中暗暗惋惜,却没想到,你其实是个女子,昨日臂下碰触,肌肤相接实在让我心神失守……” “打住,这个就先不说了,战哥你平常不是多话的人啊,怎么突然这么啰嗦。”一夜之间,安静的安菖变成了啰嗦的战长安。 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战长安皱了皱眉,沉吟道:“叫我战哥哥。” 战哥实在是太兄弟了。 “战哥……太娘儿们了,不如叫你长安,安安,战战,长长?” 听出东方辞的故意调侃,战长安的脸拉的越来越长。 “哈哈哈……”东方辞畅快笑出声来。 今天受到的震惊终于宣泄了出来。 “怎样,都好。”见东方辞笑的爽朗开心,战长安嘴角不自然的也勾起笑容来。 “我说安安,你说你长得一表人才,怎么会看上我这种灰不溜秋的类型,你是不是因为责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奉劝你一句,我东方辞行走天下,独立于天地之间,不需要任何人负责,也不需要任何人怜悯,你完全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顿了顿,她颇有种剑指天下,无畏无惧的霸气与睥睨来:“我东方辞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看着这样的东方辞,战长安无端生出一股浓烈的自豪感。 这就是他的未婚妻,与别的女子不一样。 “念了你十五年,初次见你只是欣赏,再次见你便是亲情,直到昨日,方才恍惚明白,吸引我的是你的善良,你的霸道与你的特立独行,我战长安的女人,自然是屈指可数的奇女子。” 东方辞瘪瘪嘴:“谁是你的女人,我告诉你别乱说啊,说好了先当三年兄弟的。” “我省的。” “那就好,你若说出去,我就没你这个大哥。” 她的威胁显然并没有什么效果。 战长安被她这小女儿心态逗的心情大好,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个郁闷一个大笑的往练武场而去。 却不知一株粗壮的垂柳后,苗槑望着两人的背影长长一叹。 “有时候这人啊,不能跟命争,是谁也争不过。”他感慨一句,背着手离开。 转眼间两日一过,东方辞的人却依旧联系不到三皇子,纵然是她用飞鸽传书也得不到三皇子的消息。 名花录的解析仍在进行,虽然破译出这些人名,却不知这些人名所代表的含义。 埋头苦恼的破译和对三皇子的担忧,让她更是愁容满面。 “啊啊啊……让我知道这书是谁写的,我要砍了他的爪子。”东方辞重重的将书仍在桌子上,挠了挠凌乱的头发。 “愁什么,早晚会查出来的。”苗槑一边誊录,一边瞅了她一眼,无奈摇摇头。 “早一点勘破,便早占先机。”东方辞双手使劲儿搓了搓脸,拍着脸颊提神。 “耐不住寂寞,看不破长久,心有挂碍,如何能静得下心来看书,哼!”苗槑重重一哼,将笔撂在砚台上。 “这……”东方辞睁大眼睛:“谁惹你生气了?” “某人,心中记挂着那负心人,何不去亲自寻找,反倒是在我面前折磨自己,给谁看?”苗槑引言怪气,戾气犹如实质。 “啧啧,你这戾气是越来越压不住了。”东方辞身体一僵,又浑然不在意的反调侃。 “我现在每日杀生数万生灵,心情好的不得了,哪里来的戾气。”说着,一甩袖子,迈着步子走了。 东方辞古怪的看着他,嘟囔道:“就算现在蝗虫消灭的差不多了,你也不该如此自豪啊,男人心啊,海底针。” “盟主,三皇子的人来接妙妙姑娘了。”赵四猴子一般蹿了过来,很是开心的说道。 “三皇子来接妙妙姑娘你那么开心做什么?”东方辞狐疑。 “这不是您一直在打听三皇子的消息吗,这次来的是三山统领,您一定能问出三皇子的行踪,到时候您高兴了小的也高兴。”赵四笑的腼腆。 “亏妙妙对你那么好,教你们读书写字,帮你们写家书,给你们讲故事,你们就这么盼着她走?” 停了东方辞的话,赵四难过起来。 “那您有什么办法不让她走吗?” 东方辞眨眨眼,并没有说。 战长安高大的身影突然走出来道:“不行,我不许你去。” 东方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反正不许你去。” 东方辞道:“安安啊,你知道三皇子的生死关系着什么吗,关系着我的生死,关系着万千百姓,同时也关系着京师的太子,所以他绝对不能死,我必须要救他。” “我帮你救。” “你的身份那么明显,怎么帮?” “我不允许你对除我以外的其他男人如此记挂。”安菖皱眉,满脸不愿。 赵四听了震惊,张了张嘴目光诡异的从东方辞身上挪到战长安身上,再从战长安身上挪回去,心中咂舌,盟主好大的魅力,吸引的都是高大威猛的男人。 三皇子如是,安菖亦如是。 东方辞站起身来,踮起脚拍了拍战长安的额头道:“在这里我是盟主你是我的属下,你要乖,听话知道不?” 战长安嘴角抽了抽,面色铁青。 “你要去的话必须带上我。”他作出了让步。 “这……”东方辞纠结,这么大个人怎么带? “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纵然他没有明说,他相信以她的聪慧,定然知道。 “说好了是兄弟。” 东方辞提醒他。 战长安此时才知道,自己那日答应的,是多愚蠢的不平等条约。 见他沉默,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在家带着等我回来。” 言下之意让他不要乱跑。 第311章 凶险堤坝 今日是三皇子从怀远回来的日子,原本沉寂的街道又瞬间恢复了生气,喧闹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整座商都城仿佛有活过来一般。 东方辞坐在马车里,看着比平常热闹百倍的街道和百姓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嗤之以鼻。 “太不要脸了,好好的一座城,弄得如一个戏园子,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 “这样的表演已经一个多月了,从刘志远钦差到来之前,便是如此。”妙妙摇摇头,早已见怪不怪。 “劳民伤财。” “是啊……” 马车走到一处道路宽阔却人烟稀少的地方,只是附近偶尔有护卫巡逻经过,气派的行宫,威严奢华。 虽然跟王府皇宫没办法相比,可这气派却是商都城头一份的牌面。 “妙妙姑娘,行宫到了。”三山在外面躬身说道。 东方辞与妙妙和千琴三人下了马车,透过敞开的大门,只见里面冷冷清清。 没有想象中的迎接,也没有自以为的热闹,东方辞微微一愣。 “三皇子呢,怎么没有出来?” 三山嘴角抽了抽,淡淡道:“方才得到消息,三皇子被莫大人邀请去坝上了。” 东方辞一惊,忙问:“什么?” “大人,三皇子并不知道您要易容过来,因此并不会出来迎接,说是堤坝上的监察有结果,诸位大人便邀请三皇子前去共同阅览,倒也实属寻常,您不必惊慌。” 东方辞表情冰冷道:“他去坝上你为何在这里?” “属下奉命来接妙妙姑娘啊。”三山一脸不知到发生什么事的表情,可他却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东方辞来不及多想,重新上车道:“去坝上。” “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山迫不及待的问。 “这三天我的人可有联系到你?” “没有。” “你可知道莫炳郡等商都百官准备在今日刺杀三皇子。”她气息沉冷,心中懊恼。 都怪自己,方才忙着打扮,心情激动之下竟然忘了告诉三山,她这几日不停传信给三皇子的消息。 “不知,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三山随手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竹笛,只有小拇指般大小,他放在口中吹了几下。 东方辞掀开车帘看着他。 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三山的脸色却陡然大变。 “有人切断了属下与主子的联系。” “你们用蛊虫联系?” “并非蛊虫,而是一种神奇的树,名为同渊古树,只要我用内力吹出不同频率的震动,主子贴身携带的也会跟着震动出同样的频率。” 来不及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东方辞皱眉道:“定然是出事了,快。” 东方辞紧张的手心出汗:“我怎么没想到呢,论刺杀,哪里能比得了坝上那般得天独厚。”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坝上行刺,就不怕洪水滔天,将他们也一并收了吗?”千琴面色阴沉。 妙妙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也不明觉厉。 马车行进到堤坝外八百米处便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这马车是中看不中用的奢华类型,宽敞,厚重,根本无法在淤泥里行走,因此,东方辞只能先行下车。 “你们先坐在马车里,我先过去给三皇子提个醒。” 于是她不顾污泥,跳下马车。 还好毕竟三皇子巡视,他们在地面之上铺了一块块儿驼色地毯拼接的路,东方辞一身白衣在地毯上飞奔。 眼瞧着三皇子刚刚登上堤坝,一手身前一手背后的看着缓缓奔流的黄河之水,似有感慨。 他身旁的莫炳郡,还有几个官员正在指着各处汇报着什么。 他就站在堤坝边上,东方辞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三皇子——”东方辞用妙妙的声音大声呼喊。 虽然远远站在坝上,风卷上腾,东方辞的声音随着风声席卷而上,传入所有人耳中。 众人诧异回头。 只见一个白衣如雪,翩若蝴蝶般的娇美女子,白纱遮面,灵动的大眼睛里尽是关怀与急切,那双眸子却是难得一见的动人心魄。 虽然东方辞戴了人皮面具,易容成妙妙的样子,可三皇子一眼便认出了她。 嘴角勾笑。 心道军师的话果然不错,想要收拢一个女人的心,要适当保持距离,不去找她,让她来找自己。 效果如此明显,令他心花怒放。 东方辞却是一阵风似的,以打破八百米赛跑攀岩吉尼斯纪录的速度,跑到坝上,顾不得呼呼喘息,直接扑到三皇子怀里。 “想办法离开,有人要杀你。”东方辞用几不可闻的气声,扒着三皇子的耳朵,迅速说道。 三皇子原本绽放笑容的脸上陡然一僵。 心中升起一抹失望而后又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在意我的。 莫炳郡见妙妙竟如此不顾身份,扑的三皇子面色古怪,不由喝道:“妙妙,成何体统。” 东方辞报信完毕,见三皇子依旧疑惑,不由忙在他手心急切的写上刚才说的话。 “呵呵,殿下,是下官调教无方,冲撞了殿下,还请恕罪。”莫大人拱手行礼,眼睛却朝东方辞使眼色。 东方辞连忙行礼道:“奴家实在是太想念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 “无碍,本王最喜欢可爱的,你这姑娘调教的不错,既然来了,便一起见见世面吧。”最后一句是对东方辞说的。 东方辞皱眉急切的看着他。 三皇子却坦然对视,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样。 东方辞泄了气,或许他早已知道了,亏自己还心急火燎的,白操心了。 “是!”东方辞躬身答应间,三皇子已经当先往堤坝中间走去。 堤坝中间是从最下方往上蔓延的一道裂痕,硬生生将堤坝分裂成两段,中间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像是断裂的两座山。 东方辞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便要跟上。 却被莫炳郡低声喝止:“妙妙,你的身契我已经给三皇子了,如今你再不是我的人,你自由了,至于龚长庆……” 东方辞驻足,装作身体僵硬的样子。 “本官虽然用龚长庆威胁你是本官不对,但总算也给你找了一个好归宿,望你好自为之。” 莫炳郡语气平静,似有讨好之意。 东方辞狐疑:“我认识的长庆哥哥早就已经死了,不过还是谢谢大人,送我鱼跃龙门。” 说着她直接走到三皇子身后。 因为此时三皇子已经站在断裂边缘,那里总是让她忍不住想起天荡山断崖。 这堤坝的断裂,和坝下奔腾的黄河,远远比天荡山断崖更加危险。 第312章 你是傻子吗 三皇子一马当先缓缓走到断崖旁边,而一众官员站在几步之外不敢靠近,显然都不敢面对那恐怖断裂和其下奔腾的黄河之水。 这一瞬间东方辞惊的心惊肉跳,连忙穿过人群,走向三皇子。 低头走路的瞬间,无意中看到众人所站之处蜘蛛网似的从三皇子处蔓延扩散的裂缝。 她更是慌忙之下去拉他的手。 三皇子感觉自己手中突然而来的温暖滑腻,瞬间眉飞色舞,转头看向东方辞笑的格外开心。 他现在就像是个故意要做危险的事引起大人关注的孩子。 那恶作剧般的笑容将他那俊美无匹的面容衬托的格外邪气。 东方辞扯着她的手,眉头紧皱将他往坝上拉:“危险。”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像是个神经质的老妈子。 “怕什么,这里安全的很。” “嗖!” 话音未落,正对三皇子面门,一只箭羽直直射来,两人闻风而动,皆是瞬间后退躲避。 东方辞则是在电光火石间一把抓住那飞射而来的长箭。 箭羽厚重,震得东方辞手心发麻,尾翼在风中发出嗡嗡的声音。 然而,东方辞刚松了一些的心,在下一秒瞬间揪起。 只见片刻,无数道箭羽钉子般的钉在那蛛网裂缝之上。 “轰隆!”声中,正在四处观看射手的三皇子身体陡然悬空,甚至来不及提纵,便落了下去。 东方辞身体被这拉扯力一带,身体陡然前倾。 “你是傻子吗?”再也忍不住,轰隆声中,东方辞愤怒的斥骂三皇子。 那男人依旧平静却难掩慌乱的表情,一只手想要去扒拉大坝上的石块,可触手之处皆是一用力便碎成渣的石屑,根本无处着力。 他的表情这才严肃起来。 “你说什么?”三皇子抬头看向东方辞。 此时东方辞一手拉着三皇子的手,另一只手上,长箭深深的插入堤坝碎石缝隙之中,却仍在慢慢下滑。 两人看不见之处,百官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莫炳郡则在陡然汹涌的浪涛洪流之上大喊:“有刺客,救驾,来人——” 然而,除了他附近的百官,并没有人能听到。 东方辞身体下坠,眼瞧着拉着他的手有些无力,她焦急怒吼:“搂着我的腰,快啊。” 看着一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三皇子,东方辞气得只想踹他几脚。 于是,她便结结实实的踹了他。 “啊,你干什么?”三皇子扭了扭身子,面无表情的脸上韵起丝丝尴尬与僵硬。 东方辞道:“你是死人吗?不知道抓紧我?” 她现在一肚子闷气,怒气,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合着她自己担心的心跳停滞,这厮却看待生死,甚至一幅你多管闲事的表情。 太欠揍了。 “你知不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三皇子大声喊着,东方辞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听到之后一脚踹在他腰间,恨道:“你怎么不去死。” 见他竟然还没有搂自己的腰,而她的手上已经没有了力道,经过河水浪涛浸湿的手被润滑之后,已经渐渐无法握住他的。 若自己这一滑手,下首之人便是尸骨无存。 就在这时,三皇子却陡然挣脱她的手,东方辞双眼圆睁,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黄河怒吼涛涛烈浪之下,他竟然带着满足的笑容,眼角那一丝舍生夹杂着成全的光芒,显得那么妖异,绝美。 “不……”东方辞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一瞬间,她舍了那唯一支撑他们的长箭,身体迅速下坠去捞三皇子的胳膊。 然而,就在三皇子下坠的瞬间,几道冷箭狠狠的钉入石缝中。 东方辞这才恍悟,原来三皇子是感受到了箭风,才松开了她的手。 不及多想,她再次借力拉住三皇子的手,这坠落之间。 三皇子的脚,几乎是擦着黄河之水而飘着。 担心射手再次射箭伤人,东方辞愤怒焦急的心情已经放松了些,看着不慌不忙的三皇子问:“你有什么方法脱困,你轻功呢?” 三皇子道:“无处用力。” “那你怎么不躲。” 三皇子一直不曾抬起的左臂,轻轻晃了晃,微微一笑:“不用怕,区区黄河而已。” 东方辞的怒气再次攀升。 心道这人究竟是想干什么,寻死吗? 就在这时,头顶一片乌云压顶,原来是三山跳下来了,他单手扒拉着钩锁,缓缓降落在东方辞与三皇子身侧。 “主子,你受伤了!”三山大惊。 三皇子瞪了他一眼道:“闭嘴,我没有受伤。” 东方辞看向三皇子,从她的角度也并没有看到什么伤痕,只以为是擦伤忙道:“先别说那么多,先把你家主子救上去。” 看着三山已经扶起三皇子的胳膊,东方辞忙腾出手来,用天绫珠将三人缠在一起。 “你先拉他上去,我可以随着这些箭慢慢攀爬而上。”攀岩这些小事,只要有借力点,便难不住她。 然而,就在三山拉伸绳索,就要往上的时候,异变突生。 三山陡然一顿,他与三皇子的身体顿时下坠。 在涛涛黄河之中只是砸出一个浅浅的水花来。 东方辞身体也跟着一坠,那壁上的箭羽被她陡然拔掉几只。 三山眼疾手快,瞬间将三皇子的身体往上送,东方辞扯着绳子,两人紧紧拥在一起,而三山却被淹没在滔滔黄河中,再不见踪影。 黄河之水,七分水,三分沙。 只是浅浅的淹没,便已看不到踪迹。 “三山!”三皇子喊了一声。 东方辞吃力的拉着天绫珠。 此时,因为方才那一坠之力,她的半个身子也已经浸入黄河之中,脚下虚软无处着力,浑身力量也早已在这几次下坠之势中消耗殆尽。 能保持不被大水从走,已经让她气力耗尽。 “小辞儿,谢谢你来救我,只是现在看起来,我运气实在有些背,放手吧。”三皇子十分平静的看着他。 一股鲜血从他左手手臂处流出,鲜血在一片黄河中格外刺眼醒目。 “你……你的手……” 她这才看到,原来,三皇子的左臂中了两箭,先前他刻意弯曲隐藏手臂,至于她竟未看到。 难怪他坠落黄河都不知自救。 方才所站的位置,他…… 堤坝之上数只箭羽,自己握住了一只,还有几只……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为她挡了吗? “傻子。”东方辞紧紧握着天绫珠,死死不放手。 三皇子心疼的看伤痕累累,双手染血的女子,眼中尽是怜惜道:“小辞儿,看到你舍身忘死,不顾性命的相救,我已经很开心了,纵然这一劫无法逃过,至少你要活着,替我完成心愿,好吗?” 第313章 气他不惜命 “不行!”东方辞咬牙坚持,看着三皇子超然看淡生死的模样,心脏像是缺了一角似的,无端恐慌,当即怒吼:“皇甫赟,你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不许死……” 明明她寿命不长,是快要死的,她决不能看着他走在自己面前。 纵然老天也不行。 “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东方辞拼命将三皇子泥沙翻涌的黄河中拉了出来。 突然感觉有绳子从上方垂下来,东方辞连忙抓住,那绳子缓缓上升。 她奇异的发现,自己早已枯竭的内力仿佛得到了补充,力气大增,又有什么无形中的力量将她的身体缓缓拉起。 于是她一个用力,拽着绳子飞快上腾,而后揽着三皇子的腰,跳跃降落在堤坝之上。 在众人或震惊,或惶恐的注视下,稳稳降落。 两人宛若泥塑的神佛。 三皇子惊异不定的看着她,却见东方辞正在将闭气的三山拉了上来。 “主子。” “三皇子。” “殿下。” 众人看着抱着左臂的三皇子惊呼出声。 距离两人近的是三皇子的侍卫,远的则是莫炳郡和商都百官。 这样的站位虽然让人一目了然,却也让东方辞放下心来。 至少,三皇子的侍卫在,不会有人再伤害他。 “将他往安全的地方抬一抬。”东方辞看着已经闭气的三山,帅大叔的脸上布满尘沙不说,还有不知是石头还是什么磕碰划过的痕迹,脸上手上,甚至是衣服上,都是细小破碎的划痕。 若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还有让她在意的人的话,三皇子和三山,无疑是其中之二。 东方辞蹲下身,跪在三山身侧轻轻按压他的胸膛,见无效果,她捏起三山的鼻子,准备给他做人工呼吸。 三皇子方才接受了百官的关心,目光从莫炳郡那虚假的笑容上移开,转眼便看到了东方辞的动作。 “你干什么?”三皇子大喝。 东方辞却不顾其他,掀开面纱,红唇就要往泥塑的三山口中渡气。 虽然她做人工呼吸不是专业的,但好歹也略知一二。 心想,虽三山内力高强,可再高强的内力也抵不住大自然的力量。 再不救治,怕真的要溺死了。 然而她的嘴还没有落在三山嘴上,便被一双大手捂住了脸,横档在她面前,再次怒问:“你干什么?” 东方辞没好气。 虽然三皇子没死,可她心中依旧憋气。 从见到他的担心惊吓到现在的心有余悸,她全都暂压心底没有发作,可并不代表她不气,这是没来由的怒火。 “你是我的女人,你现在想干什么,亲吻别的男人?”三皇子原本内心的感激与怜惜瞬间消失不见,满脸不可思议。 古怪又不切实际的念头瞬间在他脑海里升起。 回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尝百草,看过的男人太多,身经百战之类的,他的心瞬间如同泡在醋缸里。 “别闹,三山需要人工呼吸。”东方辞打开他的手,用她认为最平静的声音说。 几乎瞬间三皇子明白了人工呼吸这四个字的意义,皱眉道:“你让开,我来。” 东方辞一愣,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让位道:“你来你来。” 她倒要看看他想怎么着。 然而,三皇子只是一指点在三山身前穴道之上,三山便咳嗽几声,缓缓醒来。 吐出大口大口的泥水。 东方辞眨眨眼,她似乎忘记了,这是个人人都会内功的古代。 环顾四周,她看向天空,而后又缓缓收起了天绫珠缠在腰间,看着不远处山上的一颗桐树,东方辞喃喃道:“是你又救了我吗?” 没有人回答,东方辞摇头。 他还是不出来。 “哎呦我的三殿下,还好您没事,若您出点什么差错,我等百死难以赎罪啊。”莫炳郡满脸惋惜的看着三皇子,慌忙上前见礼。 三皇子目光深幽的看着他,笑了笑邪肆道:“是啊,差一点本王就死了,多亏你养的好姑娘救了本王性命。” 莫炳郡笑容一僵,看向东方辞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杀意隐现。 东方辞呆若木鸡,左右他们站在这个位置不可能看到自己做了什么,瘪瘪嘴道:“我是被牵连的。” 三皇子见她神色不对,平和道:“是本王不对,让美人儿受惊了。” 说着竟要去揽东方辞的腰。 东方辞往一边挪了挪,平静道:“我能活着,全靠上天垂怜。” 先是急死,而后吓死,最后恐惧担忧,甚至拼尽全力只为救他,方才那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仿佛已经经历了一生一般漫长。 如今是快要被气死的后怕。 最令她精心与生气的,是他看淡生死的淡然,仿佛随时都可以去死的随意,竟这般不将生死放在心上。 明明自己来提醒他,明明再三告诉他要小心,而他呢,这般不惜命。 若不是顾着百官与百姓面前,她真想甩他两耳刮子。 三皇子怕东方辞生气,便没敢再动她,先让人给她诊治上药,而他却一脸严肃的让人摆了桌椅,竟有升堂问案的架势。 “莫大人,方才射箭刺杀本王的人,已经去抓了,相信不久便会回来。”莫炳郡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只是恭敬道:“是,殿下出手,自然能抓到那番宵小之徒。” “这黄河堤坝决堤原因,也已经查了很长时间,不提之前,单说今日本王遇刺,莫大人是不是要给本王一个交待呢。” 大夫为三皇子拔出箭头,东方辞拿出苗槑的秘制金创药,给三皇子上药。 一边上药,她一边警惕的注视着四周,警惕着随时可能射来的箭。 “这……下官并不知道呢,殿下受伤颇重,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行刺之事,下官一定查明真相,捉拿凶手。”莫炳郡说的义愤填膺。 他身后的人则是微微低头,显得十分心虚,脸上全都堆满虚假的笑。 此一击不中,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呵呵。”三皇子冷笑两声:“捉拿凶手之事就不劳烦莫大人了,别到时候凶手没抓到,本王命都要丢了。” 莫炳郡默然,连连道:“下官惶恐,下官惶恐。” “算了吧,今日本王就当着百姓的面,亲自审一审这黄河堤坝,究竟还想吃多少人,嘶——”三皇子倒抽一口冷气。 东方辞猛地绑紧绷带。 她心中怒气翻涌,上药之时力道颇重。 “三红,你来说说吧,今日堤坝方圆百里,都有谁形迹可疑?” 第314章 早有准备的审案 三红?东方辞诧异看向那人,不由一呆,而后笑了笑,原来是他。 这是与三山长得一摸一样的男人,身高体格也相差不多,一身正气,面色凝重的从坝下上来。 他手中牵着一个麻绳,麻绳上绑着二十多个人,整整一大串儿。 这三红不是别人,正是牛红英,他的人皮面具是东方辞亲自做好给他的。 只是东方辞没想到,三皇子会让两个三山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内。 “殿下,这几人分别是修筑堤坝和维修监察的监工,管事,还有水鬼,就在殿下您来之前的一个时辰,有人看到他们在特意从坝上往下断壁处灌水,以至于壁身松软,便是为了让人无处着力,只能坠落而死。” 三红的声音落下,众人纷纷跪下,磕头求饶。 东方辞挑眉,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她还没有从坠落堤坝的惊吓和如今的愤怒中转换过来,转眼间已经开始审案了。 这斩钉截铁的说辞,认证物证俱全,明显是有备而来。 东方辞再次觉得,方才她的关心和担忧,不如统统喂狗。 令她无比不愿意想的就是,或许是她的出现,打乱了三皇子的安排。 “小的知错了,殿下饶命啊。”监工等人纷纷跪下求饶。 莫炳郡见三言两语甚至没有审问,便招供了,不由忙上前行礼道:“三皇子,您看这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据下官所知,这些人都是勤勤恳恳的,怎的没有审问便如此定论,可有查到证据?莫要被人威胁了啊。” 三皇子斜眸看着他:“莫大人想为他们做主?” “倒也不是,只是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岂不是会让天下百姓认为我们不公平?”莫炳郡指桑骂槐。 “莫大人也不用一口一个威胁,一口一个证据,本王既然来了,便是有证据。” 说着他招招手,朝三红道:“莫大人不相信本王,你将证据呈现给大人看。” 三红从怀中拿出一沓纸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证据。 “这就是证据!”他将东西重重的投掷在莫炳郡怀里,转而朝坝上坝下围观的百姓道:“作案的时间,时辰,供词,还有证人的画押,莫大人请过目,若大人觉得证据有假,自可将证人召来,亲自审问。” “不提今日,这刘阳与其属下联合,偷盗精钢三千斤,卖得白银数万两。” “张书吏克扣工钱,一天三文只得到一文钱,如今借着水灾,怕是有几万的财富了吧。” “周山家中藏有白银两千两,其邻居说乃是一个贵人给他的,而这贵人,正是张书吏的手下,周山亲自交待,张书吏吩咐他只要将这堤坝石壁弄成滑不留手的模样,会再给他两倍的报酬……” “哗……”三红声音很大,因此,百姓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哗然。 万两白银啊,百姓一年的开销也不过是十多两银子,这么大的数量让他们怎能不愤怒。 周山低下了头供认不讳,而随侍在莫炳郡身旁不远的张书吏顿时一个机灵,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磕头甚是响亮。 “我,我没有……” “证据确凿,容不得你抵赖。”三红声音铿锵。 莫炳郡也翻到了张书吏的证据,顿时脸色变了变,没有在说话。 “张书吏确实罪大恶极,不过看在他多年为公,这次只是一时起了贪念,还请殿下饶了他家小。”莫炳郡一脸正色,仿佛一个又威严又悲悯的佛。 三皇子若有深意的看了莫炳郡一眼,“好啊。” “张书吏的家小就归莫大人您照顾了,至于其他人……杀。”三皇子声音落下,众人一个哆嗦,面如死灰。 紧接着,三红拿出一张纸来,点名似的将一些二皇子嫡系一脉,查到实证的人名一一念出。 “刘知府,听说你在江湖上花重金买本王的命,因为钱不够,是你们十几个人一起筹的钱对吗?”三皇子如看死人一般,看着面前被点到名跪下的百官。 “没,没有……”刘知府等一干人,连忙矢口否认。 三山一身泥污的提着一个黑衣人归来,将之扔在地上,那人头上带着抹额,黑色的抹额上书恩仇二字。 东方辞一惊,竟然是恩仇录的人。 这些高手出马,难怪能将自己与三皇子弄的如此狼狈,她心里也略略平衡了些。 “我不认识这些人。”刘知府心惊肉跳的说着,装成一幅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你们以为本王在江湖上那么多年,连区区一个杀手组织的底细都摸不清吗?刘玄,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死心。”三皇子冷喝。 三山则是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纸,上面仔仔细细的写着买凶杀人,花了多少钱,署名是谁。 刘知府等人面如土色,连恩仇录都被查出来了,那么他们做的事,必然没有什么能隐瞒得住。 “我招,我招。”刘知府慌忙招供,既然注定要死,不如先开占个先机,或许还能争到一条命。 三皇子沉声道:“说。” “是,事情是这样的,不是下官要买凶杀人,而是……而是……”说着他用眼神偷偷瞄向莫炳郡。 “刘知府,你可要想好了,好好说,如若说出什么不尽不实的,就算三皇子放过你,本官也不放过你。”莫炳郡阴鸷的表情满是威胁。 三皇子冷笑看着。 “是,……是我,我恨三皇子刚来就夺走了堤坝修建事宜,这可是个大肥差,您的人在这里监工,天天在这里看着,属下们得不到好处还怎么活,没错,是你拦了我们的财路,我不杀你杀谁……” 东方辞冷哼一声,牵强,太牵强了。 “传令下去,所有涉事之人,全部三日后斩杀,以正纲纪。”三皇子肃声道。 百官面如死灰。 “各位父老乡亲听着,本王身为大盛朝三皇子,以家国天下为责,你们更是大盛朝的基石,正因为你们才有大盛朝的屹立不倒,如今天灾降临,朝廷没有放弃你们,凡贪渎,怠慢,不作为者,本王都会一一惩处,绝不让朝廷蛀虫再祸害你们。” “好!” “谢三殿下大恩大德。” “三殿下千岁……” 百姓兴奋的叫了起来,不少有激动之下跪地磕头的,就这么双膝跪在泥泞里,满脸激动的磕头。 他们的幸福,他们的满足,真的就这么简单。 东方辞看着他们脸上的兴奋与笑容,一时间有些恍惚。 突然看到人群中一个格外违和的身影,她顿时一怔,随后大叫一声:“乌布朗达!” 第315章 僵硬的演戏 她用的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是刘志远的,内中夹杂着内力,高过河水奔流之声远远的传入乌布朗达耳中,他的身体微微一颤,三根明显的山鸡羽毛在跪着的众人中显得格外明显。 三山听到身旁东方辞的大喝,先是一惊,瞬间反应过来,当即飞身而去。 “站住!” 莫炳郡等距离东方辞最近的官员听到东方辞这声喊,满脸诧异惊恐。 还好东方辞带着面纱,众人看不到她的口型,她当即装作惊慌四顾的样子,仿佛也在找是谁发出的声音。 她身后站着无数侍卫,因此,她如此惊慌被吓到的样子,倒也并没有引起莫炳郡的怀疑。 “大,大人,刘大人他……”东方辞往三皇子身边靠了靠,这才平静了些。 莫炳郡恍然想到妙妙是怕刘志远的,不由安慰道:“刘大人今日不在坝上,小病在家休养。” 实则这刘志远不想面对三皇子。 东方辞这才放下心来,三皇子拉着她的手,两人并肩坐在宽敞的长凳上,他朝她讨好的笑。 不知为何,三皇子总觉得经历了方才那惊心动魄之后没有生气发作的东方辞,格外令他害怕担心。 乌布朗达看到三山转身要跑,却被一个同样衣着异样的人一针刺入穴道,僵硬当场。 东方辞看到那人,正是苗槑,心中一喜。 他来了,那么……举目四看,果然看到龙巢赵四等人还有大片梁山英雄们分布四处。 三山朝苗槑拱拱手道:“多谢。” 苗槑摆摆手:“可以搜身。” 三山一愣,点头拎着乌布朗达回到坝上。 因乌布朗达的穿着实在怪异,特别是头上的三根野鸡毛,炫丽却不像中原人的打扮,众人好奇议论起来。 “殿下,抓到一名行迹诡异之人,说不定与刺杀案有关。” “没有,我没有刺杀三皇子,我只是来看热闹的。”乌布朗达装作看热闹的模样,满脸无辜。 三皇子却看向百姓道:“乡亲们可有见过此人的?” 百姓兴趣来了,纷纷瞪大眼睛看着他。 “草民见他曾经跟着刘钦差。” “我在蝗虫地里见过他。” “啊……我曾经他带人偷偷摸摸的将什么东西放在麦田里,第二天麦田就爆发蝗虫。”这是龙巢安排的人。 有人起头,百姓纷纷热络起来,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仿佛人人都见过。 听了百姓的话,三山道:“殿下,难道蝗虫屡次灭杀不净,是有人养虫放虫,故意祸害庄稼?”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百姓耳中。 喧闹的百姓瞬间怔住,一个个脸色难看起来。 “属下恳请殿下允准搜身。”三山请命。 百姓喊道:“搜身,搜身……” 三皇子点头:“准了。” 东方辞看着这一幕,颇有些哭笑不得,这演戏演的呀,太僵硬。 三皇子和三山的一唱一和,还有梁山英雄们的起哄,根本没有给乌布朗达和莫炳郡任何的反应时间。 只怕莫炳郡现在还在郁闷,事情为什么会发生的如此电闪雷鸣般令人措不及防。 “我是平民,你们不能搜我……” 乌布朗达的叫声并没有什么用处,很快他身上的东西全都被搜出来。 “殿下,这是阻隔同渊古树的颅笛。”三山拿着一个鸟头一样的东西,长长的喙上有几个小洞,像是笛子一般。 东方辞好奇的看了两眼,心中只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而与此同时,地面上还放着一堆的东西,毒药,药丸,盛放虫卵的篓子,信件,武器,暗器等等,应有尽有,仿佛百宝囊一般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养蜂老农颤抖着看着那篓子道:“这,这不是温养虫子的箅篓吗,他,难道这些蝗虫真的都是他故意养好放出来的?” 老人声音沙哑暗沉,浑浊的仿佛混合着泥沙般低的几不可闻。 而他身边的百姓却听到了,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三皇子怒不可遏:“大胆乌布朗达,你竟制造蝗灾,你居心何在?” “我,我……” “大人您看,这里还有他与刘钦差的往来信件,竟然是刘钦差的命令。”三山拿着信件,满脸惊骇。 “对对对,都是刘大人的命令,他说河南府光有水灾还不够,还要有其他天灾,这样朝廷才能送来更多的赈灾粮,他才能发财,我只是奉命行事,我一分钱也没有拿,饶命,求三殿下饶命啊。”本就是利益之交,乌布朗达不愿背负罪名,直将自己说成是被胁迫的。 莫炳郡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势已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以为今日的蝉是三皇子,却不知自己才是可怜的螳螂,没捕到蝉,反而羽翼尽失。 “杀了他。” “杀了刘志远。” “坏心眼的刘志远,老子咒他生儿子没……” 在梁山英雄们的带领下,百姓开始怒骂起来,愤怒的情绪被挑到了顶端。 在这群情激愤之下,三皇子缓缓站起身来,混合着泥沙与鲜血的袍子宛若雕塑一般,背着炙热的阳光,一时间恍若神明。 “乡亲们静一静,发生这样的事,本王实感痛心疾首,这等道德败坏,丧尽天良的官儿背弃了朝廷的信任,竟然为了以及私利为祸一方,此事本王不知道便罢了,既然查明真相,本王今日便持天子剑,将刘志远革职查办,本王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之下,究竟还有多少龌龊阴暗。” 顿了顿他大声道:“本王一定还河南府百姓一个公道。” “杀贪官,斩污吏……” “公道!公道!” 龙巢的煽动下,百姓开始一遍一遍的喊着。 紧接着,乌布朗达被放入囚车,百姓跟随其后,用泥土砸他,瞬间,他便淹没在淤泥之中。 “殿下,不如将善后事宜交给下官,您身受重伤,还是身体要紧。”莫炳郡看着事态如此,希望竭力挽救,便催促三皇子离开。 “而且妙妙姑娘一介女子,也见不得打打杀杀。”他又拿东方辞做桥。 三皇子点点头:“也好,既然如此,三红你带人跟着莫大人一起处理善后事宜,切莫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为恶之人。” 说罢,在众人敬畏,崇敬,宛若看神明一般的眼神中,三皇子与东方辞还有三山上了马车。 第316章 你是在担心我吗 这是三山用来接妙妙的马车。 妙妙和千琴一直在马车里关注坝上,此时见到他们上车,心这才放下来。 如此大车,坐下五人竟完全不觉得拥挤。 众人坐下,马车缓缓行驶。 “少爷,您受伤重吗,我已经传信让苗先生过来了,您先换身衣服吧……”千琴一边用手帕擦拭东方辞额头身上早已干成颗粒的泥渣,一边心疼的说着。 东方辞看了看三皇子和三山笑道:“有外人在,算了吧。” “小方,我是外人吗?”三皇子察觉到东方辞眼中的冷漠,连忙拉近关系。 东方辞不理他,却看向三山道:“帅大叔,伤的可重?” 三山脊背发凉,连忙跪下行礼:“属下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伤得不重。” 他内心发苦,听说眼前这位竟然想口对口的与他渡气,还好被三皇子阻拦了,不然他只能以死谢罪或者自杀一证清白。 自从醒来,主子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寒而栗。 “如此甚好,你是个可人心的,知道轻重缓急不会诓骗与我,今日的安排,你提前知道吗?”东方辞平心静气的问,整个马车里只听到她轻缓的声音。 然而不知为何,众人却从轻缓的声音里察觉到浓郁到窒息的怒气。 三山为首,四人噤若寒蝉。 “属下提前并不知道,是……主子与小红安排的,属下也是才……才知道。”他断断续续的说着,不停的偷瞄三皇子。 一句话,便把三皇子卖了。 “你起来吧,你既不知情,我便不怪你,毕竟赶去坝上是我自己的决定。” 既然他不知情,自己便怪不到他身上。 三山擦了擦脸上混合着泥土的冷汗。 “你起来吧。”东方辞抬了抬手。 三山愣了半晌这才起身,往马车门边的角落处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坐下。 方才坐下便对上主子杀人般的目光,他装作没看到,移开目光。 “三殿下,今日我可有坏了你的计划?”这是东方辞最担心的,虽然如今看来,结局不错,只是……她仍有些看不到的地方。 “没有,多亏有你。”三皇子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是吗?因此你是不知道有刺客喽?” “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下手那么狠,多亏有你相救。”三皇子面露感激。 东方辞顿了顿,平静的脸上突然划过一抹黯然,气压低的令人不敢呼吸。 “如此……就好……” 她恍惚的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脸上布满凝重与复杂,眼圈竟然一点点的红了。 良久,沉默。 安静的马车里落针可闻。 “你怎么了,我没事不应该高兴吗……”三皇子笑着,试探的去拉东方辞的手。 东方辞却一巴掌将他的手挡开,猛地站起身来,“啪啪”两声,将三皇子脸上的泥沙打掉,露出两个白皙泛红的五指印。 震惊。 所有人都震惊的不敢呼吸。 那可是皇子啊,妙妙想到眼前被掌脸男人的身份,心就不自然的狂跳起来。 三皇子惊愕中,却见东方辞眼泪瞬间落下,怒火中烧的指着他的鼻子怒吼:“方才坝下你是不是想死,是不是?” 方才积压的怒火与担忧,一瞬间全都爆发了出来。 三皇子咽了咽口水,似乎被东方辞凶厉的表情吓到了。 “我没有,纵然掉下黄河我也不会死。” “你胡说。”东方辞指向三山:“他的内力比你强一倍有余,可结果呢,还不是差点溺死,你当你是谁?肆意拿命来挥霍,早知你竟这般不惜命,我不如救条狗。” 三山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往角落里缩了缩,不想当靶子。 “你是在关心我吗?”面对东方辞的质问,良久,三皇子这才领悟了一些这疾言厉色之下的关怀。 一时间,脸也不觉得疼了。 更不觉得被扇脸丢面子,只觉得,这是爱的感觉。 东方辞气得发抖:“嬉皮笑脸的给谁看,说,是不是?” “不是,你是知道我的,就算天下人都死了,我也不会寻死。”他猛地拉过东方辞的手,将她禁锢在怀中,轻轻吻在她脸上道:“让你担心了。” “鬼才担心你。”东方辞挣扎。 三皇子轻轻一笑,笑容甚是疏朗:“我站在坝上,看着你如一团烟霞飞来,那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纵然黄土泥沙满目疮痍,有了你便是仙境,而你拼命救我的样子,更是镌刻我心,永不忘却,我还没有得到你的心,又怎会去死。” 车内其他三人纷纷低头,脸红如血,不敢直视那声音来处。 妙妙更是心跳如鼓,因为东方辞用的是她的声音,那是她从未听过的语气,动人的美。 东方辞耳朵微红,那温润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旁,让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终是心中郁结没有完全散发,她别扭质问:“方才在坝下,你为何说那番话?” “想得到你的心。”三皇子的声音柔情似水。 东方辞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无耻,流氓,你这辈子都别妄想。” 那话的意思分明是她被骗了,她怒气再次升腾。 而后愤愤的坐在千琴身旁,气喘吁吁生闷气。 “好好好,我妄想。”三皇子脸上带着如和煦春风般的笑容,声音更是醇厚如酒般醉人。 他想,他应该已经得到了。 别扭的女人。 东方辞长长一叹,她的心他早就得到了,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罢了,那是她亲自奉上的,如今却不得不将早已不属于她的这颗心,狼狈的拾起来,关在囚牢中。 虽说得轻松,可身中两箭,若真的落入黄河,怎可能不死。 但她同时也知道了三皇子是不会轻易寻死,这就够了。 马车突然停下,车门开,苗槑拎着药箱进来,一贯的中正平和,见车内气氛尴尬,不由笑道:“吵完了?” 众人不答。 三山连忙起身道:“属下先出去……” “你坐下。”苗槑按住他的肩膀:“先给你看。” 说着手搭在他脉上:“嗯,倒是没什么大碍。” 马车缓缓而行,三山再想下车已经不行了,他满脸郁闷。 苗槑搭上东方辞的脉,惊讶道:“怎么受了伤回来,内功返到精进了,五阴炽盛,肝火旺,心慌受惊倒是小事,外伤却是要好好治治。” 东方辞挑了挑眉,知道他是嘲讽自己瞎操心,大夫面前她也只能耐心听着。 轮到三皇子,苗槑“啧啧”两声:“你若是几天不受伤,我都觉得奇怪,内伤外伤还有中毒,啧啧,你是怎么做到短短时间受如此重伤的?” “中毒?”东方辞一惊。 第317章 是我错了 “是啊,并不要命,类似软筋散的效果,中了之后四肢无力,无法调动内力罢了。”苗槑声音平静。 三皇子仰头闭了闭眼睛。 东方辞扯着他的衣领怒吼:“我说你怎么不自救,原来是中了毒,你哪儿来的信心在浑身无力的情况下从黄河中求生,骗我?” “嘶……疼。” 三皇子的衣襟被揪起来,胳膊如被撕扯一般。 “我错了我错了。”他连连认错。 东方辞并没有放开他,而是怒目含泪道:“当时的情况我知道很难,但是你要知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再艰难你也必须活着,因为你身上承载了太多人的期望,不能死。” “好好好……” “答应我!” “我答应你,绝对不死,我发誓。”三皇子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 东方辞一把将他摔在车壁上,恨道:“你发誓?哼!” 她冷笑,他的誓言还不如放屁。 三皇子脸色一红认真道:“这次绝不食言,若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东方辞头顶宛若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熄灭了所有怒火。 “是啊,若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别乱动。”等东方辞脾气发完了,苗槑这才开始给三皇子上药。 郁闷的三皇子连抱着安慰她都无法做到,只能恨恨的瞪了苗槑一眼。 为了缓和气氛,三皇子道:“今日之事,总算是拔掉大部分二皇子的羽翼,打了个莫炳郡措不及防,堤坝收入我手,总算是小胜。” 东方辞此时已经恢复了心境平和,知道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便不再纠结。 “是否已经开始收尾?” 三皇子摇摇头:“刘志远在此处没有根基,我们借乌布朗达除掉他倒也无妨,莫炳郡却在这里根深蒂固,又把持经济,根系庞博又岂能轻易拔除,没了他的压制,反而会引起其势力的反扑,一旦局面无法控制,受苦的还是百姓,因此,此事需得慢慢筹谋。” 苗槑一边给三皇子上药,一边温和说道:“是啊,上车前看到百姓往刘家蜂拥而去,听说是要看着刘志远游街。” 可怜那刘志远什么都不知道,便被架上囚车,被百姓砸了一路的臭鸡蛋,他自持身份破口大骂甚是嚣张,最后被百姓砸成泥塑,站在太阳下暴晒,片刻便气若游丝,以至于后面的审案认罪,他很是配合。 东方辞问苗槑:“那虫卵是不是你放的?” 苗槑点点头道:“早早便看到他,将这些都放在他身上,又封了他的内力,等晚上我想把他带走,留他一命或许有用。” 东方辞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点头:“好,莫要让他再出来作恶即可。” 苗槑点头:“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豢养蝗虫并且操纵的,有他在,相信余下的蝗虫完全清理也不是问题。” “好,如此也算是了却了一桩事。”东方辞长叹一口气:“我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一半。” 又看向三皇子:“还有什么麻烦?” 三皇子长叹道:“说起心思诡谲,计谋深远,有时候本王也自诩高深,却终究比不过精于钻研之人的手段,莫炳郡将粮食每三天分给各地一次,只有服从他的人才能得到食物,而那些不愿屈服的,则是要花钱买赈灾粮,且价格不菲。” “就拿怀远来说,哪里的县丞用库银去买,如今已经捉襟见肘,民怨沸腾,纵然县丞们倾家荡产又能买多少口粮,他们的骨气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是啊,主子说得对,最可恶的是莫炳郡与张家的关系,河南府所有的粮店都与他有关系,把控着百姓的命脉,其中竟有大部分运往了北疆,大人您还记得掺了石子的粮食吗,只有少部分到了百姓口中,大部人被他通敌卖国了。” 三山面色阴沉,满脸痛恨。 东方辞一愣:“北疆,那是威国公李家用命守护的边疆,他……他将粮食给了谁?” “异族首领柯达哈。”三山咬牙切齿。 “什么时候的事?”东方辞双手紧握,强自压抑心中怒火。 边疆战士浴血沙场,而他们的猪队友却在通敌卖国,呵呵,该死。 “七日前,赈灾粮在马场帮助下混合了砂砾糠皮,运来分给百姓,莫炳郡见粮食差,迫于运粮军的威势不敢说什么,却要将这些粮食,低价卖给北疆异族,给他们的牛羊当饲料,想要壮大异族力量借此打压李家。”三山猛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腿,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莫炳郡。 东方辞摇摇头:“是我错了,我以为他们只是贪利,却不知他们是心黑的人渣,没良心的畜生,不该留着他们。” “如今剪除他们的部分羽翼,莫炳郡会收敛几分,后面的事,需慢慢来。”三皇子表情冰冷,“不会太久的。” 东方辞想了想道:“这两件事交给我。” “你?你准备怎么做?”三皇子好奇,顿了顿他又道:“自你来到商都,便一直称病,也是时候该出来了。” “无妨,你专心坐镇商都,处理堤坝和百官调度,其他的事,交给我,我明日便出发。”几句话间,她便下定了决心。 “方才见面,你便又要走吗?”三皇子不舍。 东方辞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冷硬道:“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妙妙就交给你照看了,替我好好保护她。” 妙妙安静的坐在一旁,此时眼圈微红,同样是满脸不舍:“方公子,我等你回来。” 东方辞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她换回了自己的声音,属于东方辞特有的中性略粗厚的声音,并不怎么悦耳好听,却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马车到了行宫,直接敞开侧门驶了进去,众人下了马车。 “能否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去做什么?”三皇子看着东方辞,担心的问。 东方辞却看着妙妙的背影道:“人,我给你送来了,切莫欺负她,也莫被她欺负了。” “嗯?”三皇子疑惑。 “夜了,早点睡吧。”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与苗槑千琴一同翻墙离开。 第318章 无法无天是为民 良久,三皇子仍旧如泥雕一般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离开之处,直到月上高楼,他都不曾动弹一下。 满身满眼都是沧桑。 安排好妙妙住所的三山清洗了之后走出来,见三皇子如此,他拱了拱手也不敢多问,只道:“主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三皇子不满的看向他:“你洗过了?” 三山点点头,脸色微红。 身为侍卫不顾主子自己先洗了澡,这可是十分失职的行为。 “本王觉得,辞儿待你颇为不同,先是叫你帅大叔,后称呼你老师,如今连安危都先关心你……”冰冷的声音仿佛夹杂着点点冰花,落在三山脸上,他的头更低了。 “属下惶恐,属下不知。” 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东方辞待他那样好,不过犹记得,东方辞曾经也阴过他,对自己的好坏全凭对主人的好恶。 他一定是被牵连的。 “不知吗?”三皇子歪着脑袋打量着他,这一动间,身上的沙土片片碎裂落下:“你到底哪里比我帅?” 三山脸色黑了黑,惶恐不已。 “主子,您是知道的,属下早已娶妻,儿子都十岁了,哪里还能称得上帅字,不过大人对您的感情,属下倒是十分羡慕,纵然属下成亲十多年,平平淡淡,也不曾经历过这般浓烈的爱憎,大人对您是不同的,必是心有所属,爱的热烈。” 三山是最懂三皇子心思的,因此,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三皇子的脸上果然布满笑意。 看着三皇子脸上的两个巴掌印,心控制不住的抖了抖,鬼使神差道:“爱之深,责之切呀!” 话音未落,三皇子满是泥渣的脚顿时朝他踢来:“滚,她又不是我娘。” 三山不敢躲避顺势跌倒在地,却见三皇子脸上的醋味已经消失,换上了冰冷与死寂。 他看着三山爬起来,长叹道:“还没有找到她父母吗?” “尚无踪迹。”三山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回答,仿佛先前的笑闹并不存在。 “他们会在哪里呢……”三皇子仰天长叹。 梁山忠义堂,夜深人静却火焰滔天,方才开了英雄会,东方辞洗了一身泥污,长发披散,一身白色单衣,面有凝思坐在亭中,看天空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银月。 皎白明媚,可追可叹。 苗槑瞄了看了她一眼:“怎不用内功烘干头发?” 东方辞长叹:“你说我将妙妙留在他哪儿是对是错?” 柔润的黑发如绸缎般随风浮动,为了贯彻易容精髓,她连头发都弄成男人宽额形状,因此,中分披散,丝毫不见女子柔态,反倒格外硬朗俊逸。 “总之英雄联盟都是敦厚百姓,容不得她,今日她听三山称你为大人,也并未惊讶,此人若非太过迟钝,便是早已知晓你的身份,不要多想了,明日还要跋涉,这妙妙是他要的人,就交给他善后吧。” “你说她会代表哪一方势力呢?” “不论是哪一方,总归不是我们这一方的,反倒是她倾慕你,以至于现在都不曾发现你是女儿身。”苗槑轻松的笑了笑。 东方辞这易容术和泼辣行为,纵然穿了女装,行事也没有女儿家姿态。 掌掴皇子这样的事都做出来,妙妙怎会将她当作女儿看。 “胡说,她喜欢的是龚长庆。”东方辞瞪了他一眼,突然看着半空中的月亮,大喊一声:“今日你救了我,谢谢了。” “发什么疯,谢我须得看着我。”苗槑挑眉。 东方辞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觉得啊,我肯定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走到哪儿都有人暗中保护,每每逢凶化吉,这次也不例外,辞,在此感谢诸天神明,护佑于我!” 说着她竟对着月亮恭敬行礼起来。 儒雅抱拳,长发随风,白衣飘渺,说不尽的飒然恣意,霁月清风。 月下一处梧桐树下,凋零的桐花只剩下了了几朵,却在东方辞行礼之后,树梢晃动间,暗处的小花骤然盛开了几簇。 东方辞笑了笑。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炸出来。 几日之后,一处靠近官道的山头上,东方辞与战长安并肩立于其上,遥望天地,近观怀远县城。 “这里是个好地方,我们便在这驻扎吧。”吩咐罢,东方辞转身下山。 战长安道:“方才到此,你要去做什么?” 东方辞看他一身盔甲,不由笑了笑道:“当然是劫道了。” 看着官道上远远行来一队车马,她兴致盎然。 走了两步突然转头看着战长安道:“这河南府自今天开始,任何商队都别想出去。” “你真要占山为王吗?”战长安笑了笑,只觉眼前女子着实霸道。 “有田有地吾为主,无法无天是为民,今儿就做一回山大王。”说着她招呼一群兄弟兴致勃勃的下了山。 东方辞手捧一杯清茶,只身一人端坐于碎石之上,就在这宽阔的管道旁,一身黑衣,头戴漆木簪,黑面竖眉凌然刚硬,只端坐在那里便像是一座丰碑。 马车渐渐近了,看着那一长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东方辞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管道正中。 中年稀疏胡须的掌柜走上前来,笑着行了一礼道:“这位小哥,可有什么……” 行路被拦上前询问本是惯例,因此这掌柜见东方辞一人并不觉得恐惧。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东方辞不等他问完,直接念出切口来。 掌柜一愣,婉言笑道:“小哥您莫不是开玩笑吧,您一人竟还想劫道不成?” 东方辞抿了一口扔拿在手中的三才碗,笑道:“老先生看我像是凭空找茬的人吗?” “您手中已有茶又何需另找。”掌柜竟然从东方辞的话和行为中悟出一点禅意来。 “手中茶已凉,自然要找新茶。” “老朽此处并无茶,乃是米粮,是送往怀远百姓的,请小哥高抬贵手放过。”掌柜神情紧张,直接便道出此行目的。 “朝廷的救济粮?”东方辞表情似有松动。 掌柜心中一喜,忙点点头:“是。” “既是朝廷救济粮为何不是军队护送而是你们这些商人?”东方辞眸色锐利,闪过一抹隐而未现的杀意。 第319章 大王饶命 “这个……朝廷的军队都在维持秩序,平定民乱,无暇他顾……” “多少钱一石。” “啊?” “卖多少钱!” “这……不卖。” “来人!带上山。”东方辞挥挥手,林中瞬间冒出来无数的手拿刀枪棍棒的英雄,呼啦啦的一大片将运粮商队围了起来。 山顶树荫下开阔处,东方辞端坐于湿木现做的大王椅上,上面铺着厚厚的棉被,两旁英雄持刀而立,中间跪着那掌柜。 头顶烈日骄阳,脚踏青山绿草,东方辞端坐最高出,山风拂来,她竟觉得有些冷意,随意的将手揣在袖子里,一脸傲慢的问:“方才让你说你不说,非得请你上来喝茶,如今又愿意说了,可惜呀……” “好汉饶命……” “什么?”东方辞凝眉。 “大王,大王饶命。”掌柜连连磕头:“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将小的当回事儿,小的什么都说,求大王别杀我。” “啧啧,既然如此,那就说吧。”东方辞摆摆手,示意赵四战开些。 掌柜见周身威胁远离,这才定了定神,沉默片刻为难道:“大王,您想问什么……” 东方辞皱眉。 掌柜咽了咽口水,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想了想他道:“大王,我是商都城县丞莫大人的属下,奉命来给百姓送粮的,这是真的,没有骗您。” 他想借莫炳郡的名头来威吓山贼。 东方辞静静的看着他。 “我们大人说了,百姓不容易,送来的粮食一石只需三两银子,并没有多要,大王想必听说过我们大人的处事,您若是抢了粮食,便是与大人为敌,他……” “他怎么着?”东方辞还没有说话,赵四先怒了:“玛德,三两银子一石,你怎么不去抢,这明明是朝廷免费分给我们的,你还想赚钱,你还想……赚钱……” 说着说着,他拳打脚踢的招呼在掌柜身上,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满脸痛恨。 英雄们也开始摩拳擦掌的围上来。 掌柜原以为东方辞会怕,却没想到竟是个横的,连忙求饶道:“饶命饶命啊,啊,不是我赚钱,是大人赚钱,我……我只是个……是个跑腿的。” 他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往东方辞的方向爬,转眼间已经东倒西歪被打的鼻青脸肿。 “嗯哼!”东方辞清了清嗓音,摆摆手道:“小四儿。” 赵四:“住手,先别打。” 众人停了下来。 “说说,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运粮过来吗?都走哪条路?”东方辞柔声细语的问,眼中的冷厉却令掌柜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 “没,没了……” “是吗……”语气中满是不相信。 “真的真的,真的没了,我们只是接到命令就走,打听不到其他商队的,真的!”掌柜的激动起来,生怕再挨打。 东方辞见他满脸惊恐,恳求与无助,知他不敢说谎,便摆了摆手。 “带下去好好伺候。”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大王,饶命啊大王……”掌柜以为要被处决,叫的撕心裂肺。 东方辞瘪了瘪嘴,见人走远了,肩膀一垮道:“没劲。” 战长安笑了笑道:“纵观古今,从未有哪个山大王能指挥我商都铁甲部三千精锐开道的,你也算是震古铄今了,却还嫌无趣。”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道:“叫你们来是对付什么的?没想到铁甲部竟然对抢劫有兴趣,啧啧。” 战长安无奈耸耸肩:“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放心,过几天便有重任交给你们铁甲部,呵呵,没想到我这铁血令竟然能指挥的动商都铁甲部,早知如此,我就早该将你们收入麾下,作威作福。”东方辞感慨。 想起忠义堂议事,她无意中拿出铁血令之后战长安的反应,她就忍不住窃喜。 看着东方辞笑的开心,战长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王,核对好了,粮草共有五百石,应当是送往怀远的,怎么处理?”龙庚走过来,恭敬的说道。 他是龙巢的掌柜之一,最是精通盘点核算。 龙巢要建设英雄联盟的基地,无法脱身便将龙庚派过来帮东方辞。 “去去去,跟着起什么哄,叫盟主。”东方辞脸色僵了僵,被自己人叫大王还是有些不适应。 “是,大……盟主。” 战长安面具下的容颜夸张的笑出声。 “留下一百石咱们的兄弟分了,其他的全部送到怀远百姓家中去。”东方辞轻飘飘的吩咐下来。 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粮食,每个人只带了五天干粮,若想将根据地扎在这里需要口粮,因此,只能先截用一部分。 “这……怎么送,我们初来乍到,又不知这里有多少人,如何分派送到各家?”这着实难为到龙庚了。 东方辞想了想,看向战长安道:“商都铁甲部的人不都会高来高去的本事吗,一人扛一袋子送过去。” 战长安怔了怔。 “这不行,盟主,各家有多少口人,每人分多少需得计算,总不能八口人和三口人所得一样吧。” 在此事上东方辞从未操过心,倒是不曾想那么多,“有道理,还是得交给怀远县丞。” 战长安松了口气。 东方辞想了想道:“我还是走一趟吧,战哥,换衣服跟我走。” 转眼已到傍晚,东方辞书生袍子简单儒雅,战长安侍卫打扮手握长剑,两人皆穿布衣,走在萧索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角落里隐约能看到瑟瑟发抖的饥饿百姓,商铺虽有开门的,却卖的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因此,并无人光顾。 原本看起来格局宏大的街巷,穿行而过也能感受到其昔日繁华,如今却灰蒙蒙的透着死气。 “这是怎么回事?”阴暗的风隔绝了傍晚的黄昏,整个街市阴厉的可怕。 “恍惚间我还以为来到了鬼城,天灾易过,人祸难躲,可怜的都是百姓。” “也不知县丞府衙如何光景。”战长安面色沉冷,杀气如练。 东方辞摇摇头道:“你也别先入为主便迁怒县丞,他的日子说不定还不如百姓好过。” 说着,两人往知府衙门方向行去。 听三皇子的叙述,这怀远县丞是个刚硬不屈,宁折不弯的性子,心系百姓又不愿屈服权势,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百姓跟着他却也是最苦的。 不过东方辞倒是好奇,这怀远县丞究竟有什么魅力,如此逆境之下百姓竟然没有暴动。 第320章 请大人赐粮 两人大步流星的走到县丞,天色虽然昏暗,可县衙的风骨和气势犹在,依旧是那么绚丽威严,色彩鲜明。 然而,县衙大门却就这么敞开着,上面无数的脚印,门口的狮子也是破败不堪,从门口往内看,重重叠叠,一进进的院落,就这么如框架般呈现在两人面前。 荒凉,衰败,萧索,干净,无人,寂若空城。 “走吧,进去看看。”想要有人帮忙通报是不行了,亏她还准备了一套慷慨仁善,悲悯天下的说辞想要以自己的名义捐赠粮食,如今看来,着实有些可笑与天真。 战长安看到县衙竟也如此光景,不由长长一叹。 两人穿过大堂,穿过型堂,最后进入后堂的一处议事厅,四周皆是昏暗,唯有这处亮着微微火光。 “詹兄,如今可如何是好,实不相瞒,我们……” “卞兄,不行就从了吧,以我姓名换一城百姓,不亏。” “可三殿下不是说会想办法吗?” “时间不等人,我们怕是等不到三殿下了,百姓更是等不到三殿下。” “两位大人,按理说莫大人派来送粮的人今日就该到了,如今还没有消息,难道莫打人他……已经放弃了我们不成?” “哎……如果当初我膝盖再软一点就好了。” 议事厅内,昏黄的半截烛火忽明忽灭的燃着,厅中神色萎靡的坐着十多人,没有穿着官服,个个衣衫褴褛。 东方辞长叹,这哪像是大盛朝的官儿啊,这像是一群乞丐,在商讨明天吃什么。 商讨怎么从别人口中讨一点粮食吃。 何其可悲。 “却原来……如此艰难。”战长安心里不好受,他原以为是县丞不顾百姓,却没想到竟是这种光景。 东方辞却直接走了进去。 “诸位是等莫炳郡的送粮商队吗,恐怕你们是等不到了。”东方辞朝众人行了一礼,乍然开口,吓了众人一跳。 “你是何人?怎么会闯进县衙。”怀远县丞卞士杰见是陌生面孔,皱眉问道。 东方辞耸耸肩道:“大门敞开,无人通报,在下只能自行入内。” “你是莫大人的使者吗?”卫辉县丞詹天羽见东方辞气宇轩昂,走路生风的模样甚是嚣张,略带讨好的问道:“能否替下官传个话,百姓生死乃是国之基石,我等愿意归顺大人,还请大人赐粮。” “詹大人!”卞士杰面色微黑,唤出这三个字,却也怔了怔,摇摇头苦涩道:“罢罢罢,事到如今,我还要什么脸面,要什么傲骨。” 说着,他步履踉跄着朝东方辞跪下道:“怀远县丞卞士杰,也愿意归顺大人,请大人赐粮。” 转眼间,众人纷纷跪下。 个个如丧考妣,跪下的那一刻,他们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一般,再无生机。 战长安站在东方辞身后,愣愣的,心中难掩激荡和莫名蔓延的委屈。 八尺的汉子,眼角瞬间湿润到模糊。 东方辞没想到,自己话说了半句,却引得众人误会,心下自责却又是悲悯疼痛。 看着那为首两个灰白头发,沧桑蹒跚,却舍弃了骄傲与脸面跪下的老者,东方辞只觉心如刀割。 “噗通”一声,她双膝跪地,双手抱拳道:“诸位大人误会了,在下东方辞,是来给你们送粮的。” “什……什么?” 沉浸在悲痛中的两位老者似乎没有听清,又有些不敢相信。 东方辞郑重道:“本官新科状元东方辞,奉天子之命为钦差,代天巡狩,平定蝗灾与水灾,这是官印与圣旨,请两位大人查验。” 卞士杰听到这话,花白的头发猛然一颤,而后快速膝行至东方辞面前,那双窄缝的眼睛里透出锐利与希望的光芒,他一把夺过东方辞手中的圣旨与官印。 “哈哈,哈哈哈,詹兄,我们……我们有救了。”他双手托着圣旨,犹如捧着挚爱珍宝一般,笑的沧桑又滑稽,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缓缓流下。 东方辞连忙将他扶起来,歉然道:“对不起,方才我的话只说了一半让两位大人误会了,我今日方才赶到怀远,并劫了莫炳郡的送粮队,如今所有的粮食都在我手里,再不用花钱买了。” “劫?”卞士杰错愕,他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幻听。 东方辞将詹天羽也搀扶起来,面色郑重道:“是的,若想要莫炳郡奉上粮食是没有可能的,我们只能硬抢。” “可……”众人被东方辞的硬气和霸道震惊了,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东方辞笑道:“诸位放心,抢粮这件事绝对连累不到诸位,外人只知道是山贼所为。” “山贼……?”两位大人再次被震惊了。 “钦差大人竟要落草为寇,这……” “是的,两位大人不必惊慌,你们就当不知道。”说着,她无奈摇摇头道:“比起两位大人的傲骨和心中的坚守,还有令人感佩的为国为民之情怀,落草为寇算什么,只要百姓能活,只要能解决当前困局,本钦差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管如何,感谢钦差大人厚爱,如若不然……”卞士杰略有些伤感的笑了笑,不再多说。 “如若不然,太子殿下将会彻底失去两位。”东方辞目光悲悯又敬重的看着两位大人。 卞士杰和詹天羽两人羞愧的低下头,方才那一声归顺,虽是被逼无奈,却也是实实在在背弃了太子的行为。 纵然钦差不明说,他们又怎能不羞愧。 东方辞见他们神情,知道这两人又误会了,不由长叹道:“如果我今日不来,两位是不是想接了赈灾粮之后自戕以证清白?” 两位大人浑身一震,满脸惊骇。 东方辞恭敬且钦佩的站在两人面前,郑重的深深一礼,她道:“两位风骨,辞钦佩不已,若两位辞世而去,损失的不仅是太子殿下,同样也是国之损伤,还请两位大人一定珍重,恶人当道,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总会降临。” 卞士杰嘴唇蠕动,苍老的脸上尽是感动之色。 其他官员有的则是失声痛哭。 “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总会降临……”詹天羽咀嚼这句话,热泪盈眶。 第321章 大盟主 “多谢太子殿下还记得我们,老臣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太子大恩大德。”所有人都朝着京城的方向磕头。 众人再次坐下,所有人都殷切的看着东方辞。 “战哥,你先回去将粮食送来吧,早早与百姓分了,免得他们再挨饿。” “这位是……” 众人见东方辞竟然叫这汉子为战哥,面对高大威猛的战长安,不禁无端生出高不可攀之感。 东方辞犹豫要不要说破战长安的身份。 却见他抱剑行礼,“在下战长安,见过诸位大人。”他以江湖之礼相敬,而后转身离开。 “战长安?战……战家人,他是……”卞士杰瞬间猜到了却不敢说出来。 东方辞点头道:“商都铁甲部首领,他比较害羞,诸位不用在意。” 八尺高的汉子,虎背熊腰螳螂腿,怎么都跟害羞扯不上边吧。 方才他们只关注东方辞却并没有注意战长安的长相,一时间惊讶之余更觉战长安神秘莫测。 当战长安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戴上了面具,像是什么骨头雕刻的,不显狰狞,倒为他增加了俊美神秘。 而此时东方辞也已经与卞士杰和詹天羽商量好了日后的合作。 虽然两位大人一脸不情愿,傲骨上来对东方辞婉言相劝,说什么占山为王虽然是一时,但却有对朝廷的不臣之心,若是被人拿出来做把柄,怕是有九族之祸。 东方辞浑然不在乎。 众人拿人手短也不好多说,便请东方辞吃饭。 东方辞此时,面有菜色,艰难的夹一筷子不知名的青菜,放入口中咀嚼无数次这才将将咽下。 卞士杰见东方辞如此,欣赏她看到这菜竟然没有逃走,颇有些得意道:“大人您不知道,河南府野草甚多,此菜名为苦菜,漫山遍野都是,那蝗虫虽然猖獗,将田地里的蔬菜小麦吃了个干干净净,偏巧这东西它们不喜欢,怀远卫辉全靠着苦菜赖以为生,别说啊,这苦菜倒有清热去火的效用,您可以安心服用,只是如今找的都是些老叶子,梗子怕是有些硬了,下次下官吩咐老婆子煮烂些。” “谢,谢谢大人,我不饿。”东方辞将并没有完全嚼碎的菜梗咽下,仿佛咽下了甘蔗丝一般,焦灼牵扯,蜿蜒梗在喉间十分难受,好不容易将菜吞咽下去,她这才长吁一口气。 “战将军,您吃饭了吗。不如也来尝尝。”卞士杰看向刚刚进来的战长安。 战长安瞥了一眼东方辞,摇摇头道:“多谢。” 然后如同立柱一般站在东方辞身后。 战长安乃是商都铁甲部头领,二品将军,在场之人数他品阶最高,他在这里站着,众人哪里还吃得下。 东方辞见他们拘谨,忙站起身来,拱拱手道:“辛劳诸位大人,时候也不早了,我这个山大王也该走了,诸事就按商量好的,烦劳诸位辛苦。” 众人连忙起身:“不辛苦,应该的。” 两人率领英雄们离开,东方辞长长一叹,战长安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一叹。 “盟主,那送粮的掌柜又招了,说三天后会由河南府驻军亲自护送百万石粮草,经卫辉,过怀庆,穿太原走大同直达沙井交易北疆异族。”赵四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连忙禀报,仿佛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炫耀的像个孩子。 “三天吗,好,好东西来了。”东方辞精神大镇,回头拍了拍战长安的肩膀,一时间浑身气势汹涌,颇有睥睨天下的霸气。 战长安再次被这样的豪迈之气折服。 三日后,卫辉与怀远之间的必经之路,除了这条路之外,其他小路皆有连绵小山甚不好走,因此,但凡往北去的大型粮队,必会经过此处官道。 东方辞一身黑衣,猫着腰蹲在一株树后,看着路的尽头,喃喃道:“难道是时辰不对?他们怎么还没来?” 战长安一身铠甲霸气的站在他身后,很是稳重道:“会来的。” 话音落,突然一声长长的报讯声传来:“报……将军,一万运粮军已经尽数被剿灭,他们的首领秦超已被擒获。” 东方辞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道:“我没有听错吧,剿了?” 战长安平静的看向远方,示意报信士兵退下,看着东方辞郑重道:“铁甲部出手,必胜无疑,打仗是男人的事,以后这些都交给我,你只管安心做你的大王。” “呃,呵呵,好吧。”这可是她现在唯一的乐趣,也被人抢了。 有些颓丧的带着一百万石粮草回去,东方辞坐在大王椅上,看着龙庚的汇报,有些出神。 “大……盟主,这几日所得,米粮已经二百多万石,除了山上必要的吃用,其他的都分给了怀远各县,这些日子在您的带领下劫富济贫,抢夺商队,还洗劫了三十八间莫炳郡的米粮铺,也算少有收货,如今新得这一百万石,百姓能坚持一个月不成问题,农耕也已恢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屡屡抢夺米粮铺子,莫炳郡却没有任何反击,此处着实古怪,纵观莫炳郡此人,睚眦必报绝不是轻易放下之人,况且咱们抢了他怎么多的东西,他若不报,定有大的行动,我担心,若是没有探子探听消息,会陷入被动之中。” “你说的不错,吩咐英雄们没事不要往城中去,好好在山寨里守着,我去探探消息。”东方辞觉得,这几天杀人掠货的事干得多了,有些无趣,便想回商都城散散心,顺便看看城中百官被整治的如何了。 “啊?您亲自去?”龙庚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道:“或许给主人和苗先生写封书信就……” “他们两个一个忙着建设基地,势要把梁山建造成坚不可摧的堡垒。” “一个带领百姓四处灭虫忙着收尾,怕是注意不到商都城中局势,还是我亲自去探听一下吧,正好也回梁山瞧瞧。” 同事太敬业了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至少她昨天还收到两人的信,被狠狠的嫌弃了一番。 盟主不好当,大王更难做。 龙庚一脸怀疑:“大……盟主,您不会是想甩手躲清闲吧?” “当然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家大盟主。”东方辞凶狠的瞪向龙庚。 龙庚无语,低头默默算账。 明明就是。 第322章 你是我十五岁便认定的妻 商都城莫炳郡府邸,清晨太阳刚出第一缕阳光,东方辞与战长安两人仍旧扮作一主一仆,来到莫炳郡家里做客,谁知管家却说莫炳郡出外会友了,并不在家中。 东方辞便领着战长安来到一处茶楼,一边喝茶一边等分布在商都城中的英雄们。 小二方才倒了杯茶,东方辞招呼战长安坐下:“战哥,你怎么老是喜欢站着?” “我是你的英雄,又是你的夫君,自然要保护你。” 东方辞脸色黑了黑:“这个,战哥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吗?” 这些天他从不曾提起,怎么今日又开始了。 战长安点点头:“不提了,原本在怀远没想到今天能回来,今日是家中老祖母是寿辰,不知你可愿意跟我回去一趟,给祖母贺寿。” “你奶奶今天生日啊?”东方辞抿了口茶:“这可真巧了。” 她怀疑这事的真假。 “七十大寿,早早便定下的,这些年我都没有顾得上,今日整寿意义不同,所以我想回去看看。”战长安神色歉然,眼中透着点点恳求。 见他如此说,东方辞又怎能不同意,“好,是该去贺寿的。” 她看了看天色:“天色还早,等探听了消息,咱们去你府上贺寿。” “好。”战长安笑了。 却立刻又有些嗫嚅起来,似有什么烦心事要说。 突然隔壁桌的茶客站起身来,经过东方辞身旁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东方辞身上。 小小的一撞,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而东方辞手中,却多了一个纸条。 随后两人来到一处酒楼,二楼包间内,莫炳郡正在和几个与他关系好的将军吃早餐。 商都的早餐无非是包子油条豆腐脑,而若有人早上想摆阔,倒也是有相应的好东西,比如说乳鸽八珍汤,水晶包子,羊乳糕等,一些名贵的早餐和菜肴,虽不华丽,却也品味不俗。 东方辞与战长安两人便要了莫炳郡隔壁的房间,点了这些佳肴,畅快的吃了起来。 边吃边听隔壁传来的议论声。 “欺人太甚!小心山贼竟然如此猖狂,灭我一万精兵良将。” “将军息怒,这绝不是草民流寇所为,前段时间三皇子去了趟怀远,紧接着就出现这种事,这中间的事儿不用想便知道是谁做的。”莫炳郡的声音充满了同情与无奈。 “三皇子的人竟如此大胆?” “既然他们自称山贼,不敢表漏身份,我们便当他们是山贼处理吧。” “是啊,也灭一灭三皇子的锐气。” 莫炳郡声音严肃:“最近三皇子把持官场,我等着实损失不少啊,他难道已经开始对军队下手吗。” “莫大人莫担心,此时交给末将处理,末将回去便点兵十万,我就不信灭不了区区山贼。” “十万?” 众人抽了一口冷气,感慨那将军的出手阔气。 “就当是提前练兵了,就算三皇子在这里,也阻挡不了。” “好,等将军好消息。”莫炳郡个感激。 听着里面三五人的对话与商量,东方辞不知道谁是谁,但莫炳郡的声音他很是熟悉。 “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子,寥寥几句话便将祸水东引,挑拨离间使用的淋漓尽致,人才,人才啊。”东方辞舀了勺羊乳羹,感慨万千。 战长安本就看不上莫炳郡,此时更是满脸嫌恶。 “你说这人啊,从小到大怎么能变得那么多呢?就像这羊乳羹,最开始的时候多么的洁白无瑕,是孕育生命的圣洁之物,而现在呢,添加了鸡蛋,搅拌了葱花,还有这浓郁的猪油,虽然醇香美味,却已经失了本心,你说这失了本心的人,还是人吗?” “还是羊乳。”战长安挑挑眉,他将自己的递给东方辞:“你多吃点,对女子养身好。” 东方辞瞥了他一眼,拿过羊乳羹,毫不客气的将两盅全喝了。 “就算还是羊乳,也已经不纯粹了。”东方辞愤愤道。 “那就吃了他。” “总有一天我会弄死他的。”东方辞继续碎碎念。 隔壁屋子已经在讨论以什么名目兴兵且瞒着三皇子不让他发现了。 战长安眉间忧色在东方辞的碎碎念中缓缓舒展,他见东方辞喝完,小心翼翼地道:“辞儿,我还有件事要与你商量,能否答应帮我个忙。” “什么?”东方辞擦擦嘴,歪了歪脑袋。 “你先答应我。”战长安一脸认真。 “啧啧,战哥,我把你当哥哥,你可不能把我当猴耍,还是先说吧。”似战长安这等疏朗的汉子,突然这么扭捏的姿态让她陡然警惕起来。 “哎……”战长安情知自己不会蛊惑人心,只好实话实说道:“我娘找了个很肥胖的女人,要给我定亲,毕竟我们的婚约还在,你能否换上女装,帮我挡了这次。” “呃……不行。”东方辞严词拒绝:“你若不喜欢人家姑娘,自可告诉国公夫人你没看上,世间女子如云,总有你喜欢的,这个不行再换个即可,难道国公夫人会逼你取个胖女人吗,我帮了你这次,下次怎么办?” “你是我未婚妻,纵然三年之内不谈婚事,左右你的身份在这里,我娘便不会为难我。” “战哥,你怎能拿我当做挡箭牌?” “这是事实。” “万一……”东方辞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点了穴,她奇怪的看着他。 “对不起了辞儿,你就当帮我一个忙,也算了了我父母的心愿。”战长安说罢,当即打横抱起东方辞,跳出窗子。 东方辞僵硬的躺在他怀里,满肚子问号,脸色难看至极。 而后她又被扔进一间成衣店里,经过一番梳洗打扮,东方辞的耐心全无。 塞入马车的时候,她才想通了一件事。 战长安这厮是早有预谋的,他给自己换女装便是为了做实自己的身份。 怒瞪战长安,东方辞鼓着腮帮子满脸愤恨。 战长安已经换了身衣服,看着东方辞的眼睛,他歉然道:“你是我十五岁便认定的妻,战家十几年的心愿,我的父母,奶奶,所有人都期待与你见面,只有你的出现才能安慰他们,或许你不知道,从你出生起,你便是我父母的牵挂,纵然你恨我,我也要完成父母的心愿。” 第323章 算我求你 东方辞眼中的恨意缓缓消减。 “母亲若知道你是女子,若知道小姨还活着,一定会高兴的。” 东方辞眨眨眼,被战长安的孝心所感动,算了,反正自己也快死了,不过是哄人开心而已,又有什么可避讳的。 她频频朝战长安使眼色,示意他给自己解穴。 战长安一愣,突然马车停下,车夫道:“公子,已经到国公府了。” 战长安恳求的目光看向东方辞:“算我求你,帮我这一次,好吗?” 东方辞眨眨眼睛表示同意。 战长安大喜,解了东方辞的穴道。 “你早这么说我肯定会同意的,这次算我帮你。”说着,她从囊袋中拿出一个药丸服下。 在战长安惊异的注视下,她的肤色迅速变白,莹润如雪。 战长安震惊不已,却也暗自高兴,同时,他自觉把握了东方辞的弱点而欣喜。 心软的女人。 “这是给你准备的面纱,你若不想让人看到你的脸,可以带上。”战长安从一个匣子中,珍而重之的拿出一个双层面纱,十分贵重漂亮。 东方辞接过,认真戴上。 战国公老夫人过寿,来参加的人定然很多,说不定有看到过她那日跳相思舞的,必须得遮一下。 战长安不知此事,轻松笑道:“或许这世上,除了小姨和季先生,无人见过你的真容。” 方才那惊鸿一瞥,虽然被东方辞用袖子遮住了半张脸,他却仍旧惊为天人。 他期待,期待东方辞真正对他敞开心扉的时候。 简约肃穆的国公府,与京城李家相差无几,毕竟是军武出身,少了些富贵奢靡的景致,但这份肃然与贵重却更让人高不可及。 最重要的是来往之人皆是富贵云集。 战长安下了车,他亲自抬手去扶东方辞,众人见此,纷纷侧目。 “小公爷,您回来了。”管家看到是少主,连忙迎上前来。 战长安点点头,并没有说话,而是朝东方辞做了个请的动作,充当引路者,众目睽睽之下,往国公府内堂走去。 “这是谁家的姑娘,通身气质好生高贵啊。” “小公爷亲自引路,定然是贵客。” “男才女貌,太养眼了。” “这两人一个带着面具,一个带着面纱,你从哪儿看出男才女貌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他们两个走在一起很养眼。” 无视一旁的议论,东方辞笑了笑道:“我算是相信你今天没有骗我。” 她以为过寿是假的,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事。 “我何时骗过你。”战长安很受伤,面具下的眸子里尽是说不出的委屈。 “没有骗过吗,安菖大哥……”东方辞声音上调,满是戏谑。 战长安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 “没关系。” 东方辞心中的最后一点郁结,也在这调侃之后消失无踪,全当是来蹭饭的。 战长安朝来往的家丁招招手,那家丁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老夫人在何处?” “主人们和客人们都在潮夕阁戏台子处看戏呢。” 战长安摆摆手,家丁躬身离开。 “我带你去拜见奶奶和父亲母亲。”战长安看了看方向朝隐隐有敲锣打鼓声的地方走去。 潮夕阁是战家戏台,战家老夫人没什么爱好,最爱听戏,因此这戏台是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搭建的,如今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了。 戏台子搭建的十分有规矩,奢华无比中规中矩,而戏台对面的潮夕阁,却是两层的小楼,里面还有厢房。 东方辞在战长安的带领下进入潮夕阁,只见那两层的小楼上,站着坐着的满是人。 其中二楼最中间的老寿星,众星捧月般乐呵呵的盯着戏台子。 那台子上的咿咿呀呀,东方辞听不懂,但却觉得韵味还不错。 两人的到来,几乎是瞬间便吸引了大片的目光,战长安望着二楼祖母与父母的位置遥遥的拱拱手。 东方辞则是配合的微微屈膝,行了个女儿家的礼节。 “安儿回来了,老夫人是安儿回来。”国公夫人开心的朝战长安挥手。 “母亲,十多年了,他总算在您大寿的时候回来一趟,算他小子有心。”战国公脸上带着笑,说话却含着浅浅责备。 老夫人瞪他一眼:“你要敢骂我孙子,我打死你。” 最知道儿子是什么心思,老夫人生怕儿子再把孙子欺负了,护崽的老鹰一般,丝毫不给儿子留情面。 战国公无奈苦笑。 这儿子,他从小就管不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楼,战长安拉着东方辞的手,直直走到老夫人面前。 “孙儿来迟,请祖母恕罪,祝祖母福寿康宁,平安顺遂。”说着他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头。 而东方辞在上楼之后的瞬间便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一双锐利且冰冷的目光,死死的锁着她,那目光,正是三皇子。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三皇子。 一时间有些错愕。 战长安磕头起来之后,看向东方辞,朝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妻,祖母,我特意带她来见给您拜寿。” “哗……” 众人震惊了。 虽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东方辞身上,好奇女子的身份,跟战长安的关系,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竟是未婚妻。 “战儿,你说什么?”战国公一愣之后,问道:“与你有约的不是男儿吗?” “对啊,安儿,你不是跟你爹说是兄弟吗?”国公夫人质问。 老夫人听了儿子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愣怔之后欢喜道:“好孩子,她是玉儿的孩子吗?” 战长安笑了笑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先前是我搞错了,是女子,我的未婚妻,她是小姨亲生的女儿,正是与我有婚约的女子,我等了十五年的妻。” 说着,他将从东方辞处得到的匕首拿出来,呈给战国公。 战国公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这柄匕首,眼眶微湿,感慨道:“多少年了,我又见到这柄匕首了。”说着,他打开匕首手柄,其上果然刻着战长安三字。 “这是安儿出生之时你亲自为他打造的匕首?”国公夫人也看过去,满脸感怀。 说罢,国公夫人看向东方辞,仔细端详之后亲和的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真是个标志的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过来的,父亲母亲可还……” 她一连串问了一堆的问题,东方辞本就在如芒在背的冰冷目光中僵硬成木桩,被这些问题砸过来,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目光又瞥见莫炳郡竟然也在看客中,她心中顿时一凌。 “娘,您别吓到她。”战长安站过来,亲密的将东方辞的手从国公夫人手中抢走。 第324章 贪恋这慈母般的怀抱 国公夫人见儿子竟然抢人,不由一巴掌打在儿子手背上,拉着东方辞的手,和颜悦色道:“是我的错,我这是高兴坏了。” 东方辞脸上带着温雅而又不失礼的笑容,一双眸子却一直在关注着三皇子的方向。 透过余光,她能感受到三皇子已经冰冷如霜的脸。 陡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有我在别怕,不会让人伤害你的。”战长安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丝毫没有战场铁血的煞气。 在场无论是宾客还是官员,或者是那戏台一侧的众多女子,皆被如此温柔的战长安震撼到了。 老夫人激动不已,含泪慈爱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多官员,她自然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名,于是灵机一动她道:“季文君,我的名字。” 老夫人一愣:“姓季啊……” 战长安也是一愣,不过他看向一侧的官员,顿时明白了东方辞为什么不说真名,于是朝老夫人道:“是,那文定的笔,便是季先生给我的,祖母您忘记了吗?” “大喜的日子,把匕首收起来给君儿收好,君儿现在几岁了?”国公夫人看出老夫人的疑惑,顿时连忙打岔。 并且拉着东方辞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 东方辞柔声道:“回夫人的话,君儿马上就十五了,从小生活在村里,这是第一次出来,便遇到了安安哥哥,父母五年前有事离开了,是李妈妈将我养大的,从未听父母提起过订婚之事,若不是遇到安安哥哥我甚至不知道有这桩婚事。” 说着她歉然一笑,看向一旁瞪大眼珠子看着她的少女们道:“若安安哥哥有心上人,这婚事可以作罢。” “哎呦我的儿,天可怜见的,我们天天盼着你,念着你,就是希望你早早长大,他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安儿若敢对你不好,我替你打死他。”东方辞一番话,将国公夫人说的心都软了,又怜惜又心疼,一把将东方辞抱在怀里,哄小孩儿似的安慰。 东方辞原想着将战长安推出去的,怎奈这乍然被抱入温暖的怀抱,眼圈瞬间便红了。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你放心把这里当做你家,绝对不敢有人欺负你。” 国公夫人柔软的手一边拍着,一边轻轻安慰。 东方辞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的缓缓落下。 “傻孩子,怎么还哭起来了。”国公夫人用手帕给东方辞擦泪。 战长安讷讷的宛若木棍一般,“你……你……” “你什么你,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都把我儿惹哭了。” 战长安原本想称呼她辞儿,陡然想到她胡诌的名字,不由一时间显得有些木讷,认识她那么长时间,从黄河之畔的慷慨激昂,到商都城门外的霸气磅礴,哪怕是千军万马中,都不见她皱眉一下。 如今却哭了,那泪水似乎灼烫了他的心。 疼得发紧。 三皇子原本听到东方辞胡诌了一个名字,便认为她是闹着玩的,心中的怒火稍减。 却在看到她泪水的那一刻,坚硬的心瞬间崩溃。 她……一定是想到母亲了吧。 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男客那边还好说,都是些大老爷们,见是战家的认亲之事,只觉的新奇。 “早听说战家小公爷有个从小定了娃娃亲的姑娘,这才蹉跎至今不曾娶亲,没想到竟是这么钟灵的女子。” “不到十五岁,看起来还小呢。” “这亲定的奇怪,怎的小这么多?” “听说便是小公爷自己定的,说是恩师的女儿。” “哦哦……” 众人恍然,而后开始猜测东方辞的身份来。 三皇子拳头握紧,脸上一片阴云。 而那边女客便没有那么平静了,成了婚的妇人脸色略显僵硬,而少女们则是讥笑讽刺起来。 因为这些女子都是国公夫人请来的各地权贵之女,来让儿子掌眼的。 前些日子得知有约之人是个小子,她再也耐不住性子,准备给儿子说亲。 却没想到儿子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喜的她都忘记自己请这些人的目的了。 女子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花红柳绿,身上头上穿戴的皆是鲜艳的颜色。 唯独东方辞一身碧水蓝的广袖叠花裙,青金石和绿松石的发簪头饰,面纱外是一层天青冻的冰蓝翡翠内是一层纤白薄纱,这一身衣着头面虽然价值不菲,在这百花争艳的一堆少女中,却着实有些素雅了。 只是,单单这并不华丽的打扮,却令她有种格外惊艳的感觉。 “没规矩,见了老夫人不磕头不祝寿,反倒在主人家怀里哭,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王玉雯的座位本就靠近国公夫人,她自负心高气傲,从小便爱慕战长安,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来相看,却没想到梦想霎那落空。 她眼中的东方辞,处处是毛病,哪里都不舒服。 东方辞视而不见。 她只觉得国公夫人的怀里好舒服,从她会走路的那一刻起,母亲似乎便从来没有再抱过她。 她贪恋这慈母般的怀抱。 温暖,舒适,幸福。 国公夫人看了王玉雯一眼,目光中满是警告。 王玉雯噤若寒蝉的低头。 国公夫人那满脸冰寒的样子宛若面带笑容的夜叉。 战国公父子同时打了个寒颤,心道,这才对吗,河东狮吼怎可能一直温柔。 戏曲稍停,四周一片安静。 东方辞纵使再贪恋,却也不能一直赖在国公夫人怀中不出来。 她轻轻擦了擦眼泪笑道:“让姨娘见笑了,我……我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您的怀抱就像母亲那般温暖。” “傻孩子,我就是你的母亲,玉儿不疼你,我疼你。”国公夫人又恢复了满脸慈爱。 东方辞羞涩的点点头。 战长安万万没想到,先征服东方辞的,竟然母亲,心中很是欢喜。 只是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三开,便被一只手按着肩膀:“出来说话。” 三皇子阴晴不定的看着他,战长安点点头,朝众人拱手而后走了出去。 这时,女客中走出一个妙曼的女子,一身玫红飞袖薄纱裙宛若一层层莲花荡漾开来,俏生生的在老夫人面前停下。 “汝宁知府嫡女巫梦娴给老夫人拜寿,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老夫人并不认识这是谁家的姑娘,便只道声好。 “梦娴没有什么可送的,这几日得了一支舞,想献给老夫人,请老夫人允准。” “嗯,好孩子,准了。” 巫梦娴大喜,转身的瞬间,挑衅的看了东方辞一眼,便去准备跳舞了。 东方辞哑然,这还有给寿星献舞的,不知是嫦娥奔月啊,还是霓裳羽衣,这若是不庄重的还真没有跳的必要。 第325章 难不成季姑娘是特意来混白食的 当丝竹奏起的时候,东方辞愣了一愣,随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正是她那日在致味坊跳的相思舞。 这巫梦娴没有搞错吧,给老寿星献舞跳相思?是希望老夫人梅开二度还是调侃呢, 不过众人显然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认真的看那红衣女子手持水袖在戏台子上边歌边舞,身姿妙曼,宛若扶柳娇花,一举一动可见功底。 但凡见过东方辞跳此舞的纷纷满脸不屑。 而没有见过的却觉得新奇。 如今整个商都城都在唱相思,这巫梦娴跳的无疑是最好的一个。 频频掌声中,巫梦娴一曲舞罢,脸不红气不喘,犹自轻盈如蝴蝶一般可爱又媚惑。 看她跳完,东方辞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大家不奇怪她在过寿的时候跳这等艳舞。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虽名义上是过寿,实则也是给战长安挑媳妇。 如若不然,怎会连汝宁府的贵女都过来了呢。 女子昂首挺胸的走过来,先是朝众人行礼,而后看向东方辞,傲然道:“这位季姑娘,听说你也是远道而来给老夫人拜寿的,这拜寿总不能空手而归吧,不知有什么礼物献上?” 言下之意还是嘲笑东方辞不知礼数。 东方辞默然,她确实没有准备礼物,乍然被战长安点了穴连东西都没来得及买,哪有什么像样的礼物。 “听说姑娘是从村里过来的,怕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祝寿嘛,讲究的是心意,若无礼品,或像我这般献上才艺也可呢。”巫梦娴继续嘲讽。 这是嘲讽她乡野粗鄙,穷酸了。 国公夫人的手微微攥紧,显然已经是怒气翻涌,在战家,不给她的客人面子,就是不给她面子。 东方辞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生气。 杏眼中满是混不在意的清澈如水,淡然从容,那周身的气度,宛若心怀宽广的智者。 连国公夫人都生出高不可攀,高山仰止之感,怒气缓缓平息。 见东方辞还是不语,以为她是怯了,巫梦娴更加嚣张起来。 “终归是小地方来的,纵使是打扮的再好,也难掩穷酸之气。” “是呢,如此还敢肖想长安哥哥,简直是可笑。” “可惜了小公爷,从此要折在乡野村姑身上了。” 东方辞:“……”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你们喜欢谁去抢就是了,何必针对我?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送上寿礼,抚摸了一下囊袋里的东西,摸到一个可以当做礼物的,只是没有配套的匣子,一时间有些踟蹰。 “多谢巫小姐提点,我既然来拜寿,自然是准备了礼物的,只是我的礼物比较特殊,还请诸位小姐先献礼吧。” “我的儿啊,你来就是对我们战家最好的礼物,便是金山银山也比不得,不必在意那些虚礼。”国公夫人也以为东方辞没有带礼物来,却并不在意。 “多谢姨娘。” 有国公夫人发话,众人一时间也不敢再逼迫,一一上前献礼。 有送玉狮子,玉如意,金佛,观音,还有绣品等等礼物的,倒也像是过寿的礼物。 东方辞看着他们一个个送的东西,心中愤愤,自己劫富济贫还是没有劫对人,瞧这些人一个个富得流油呀。 “老夫人,公爷,夫人,前厅的席已经准备好了。”管家模样的人上前禀报。 老夫人点点头道:“看了一上午的戏,也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战国公朝宾客们道:“还请诸位移驾,前厅已经准备好了寿宴,请诸位尝一尝厨司的手艺。” 众人纷纷起身拱手,相互寒暄。 就在此时,三皇子和战长安两人皆是铁着脸回来,两人衣服都有不明显的褶皱,似乎大战了一场。 东方辞奇怪的看着他俩,感情这俩人还认识。 战长安当即朝她走来,柔声道:“饿了吧,带你去吃饭,我家新请的厨子,出自江南的手艺很是不错。” 国公夫人见儿子轻声细语,情根深种的模样,脸上不自觉的堆满笑容。 “安儿终于长大了。” “季姑娘,你说有贵重的礼物要送给老夫人,怎么不见拿出来呢?”巫梦娴一直关注东方辞,怎能让她轻易逃脱了。 众人一怔,他们都已经将此事忘却,如今却不得不停下来,看向东方辞。 王玉雯冷笑道:“别不是为了面子骗人的吧。” “这怎么行,若是骗人的,岂不是当即便露馅了吗?”另有女子附和。 “你呀,就是太实在了,若不是梦娴姐姐看的紧,岂不让她逃过去了?” “这样啊,那她太狡猾了。” “季姑娘,您若拿不出,却也不要骗人呢。” 王玉雯再度讥讽:“你的礼物呢,难不成季姑娘是特意过来混白食的?”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 战长安一脸歉意的看着她道:“对不起,我忘记……” 东方辞立刻警告他不要再说。 他若说出忘记准备礼物,岂不是正说明她自己没准备。 国公夫人见儿子竟然被东方辞一个眼神瞪得噤若寒蝉,嘴角笑意顿时韵开,满脸欣慰。 三皇子本就看着站在东方辞身边的战长安怒不可遏,此时听到她被众人嘲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王玉雯道:“王玉雯!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话莫要太刻薄,不留情面。” 见三皇子发怒,众人纷纷噤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谓。 王玉雯原本还嚣张的表情瞬间垮了:“表哥……” 一声表哥之后,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转。 东方辞惊讶,这两人竟然是表兄妹,诧异看向三皇子。 莫炳郡问道:“不过是女儿家的吵闹,三皇子何必动怒,难不成您跟这位季姑娘有什么渊源不成?” 论洞察人心,他若自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三皇子正色道:“本王跟——” 东方辞立刻截断三皇子的话:“三皇子侠义心肠看不惯小女子被人指摘诬陷,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小女子出身微贱,当不得贵人庇护,如今小女子更是与战家哥哥有婚约之人,还请三皇子慎言,莫要坏了各自清誉才好。” 说着,她娉娉婷婷的俯身行礼。 同时也是警告三皇子不要乱说。 三皇子气得脸色铁青,一甩袖子:“本王,不过是教训约束表妹而已。” 俊美无双的男子,此话说的虽然咬牙切齿却仍不减风流。 战长安一脸得意的朝三皇子笑,那笑容很是欠揍。 东方辞却根本没有再看两人,事情已经闹到人人关注的地步,她也顾不上什么了,朝老夫人行了一礼道:“老夫人莫怪,并非君儿不拿出礼物,实在是此物圣洁脱俗,乃神圣之物,本不愿在此喧闹之地拿出,如今既然王小姐想看,便也只能亵渎圣物了。” 众人好奇的看着东方辞慢条斯理的从怀中取出一物,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326章 朋友妻不可戏 一身碧水蓝的广袖中,白皙如玉,莹润如雪的青葱手指,托着一块儿乳白色的巾帕,帕子中间躺着一个圆形的珠子。 乍然打开之时,其上有五色光彩潋滟闪过,就着灼热阳光,那珠子更显瑰丽。 并不怎么圆润的珠子,略扁,其上还有些不光滑的凹凸,然尽管如此,这小小的珠子却在东方辞的手上,散发出神圣的浓郁气息。 看着这颗珠子,众人似乎能看到一尊金色如来佛,端坐于云霄之上,悲悯的俯视苍生。 又如同沐浴在佛光之下,心台清明。 耳边也似乎响彻着木鱼敲击的声音,梵音袅袅,神圣庄严。 “这是……”老夫人当即站起身来,满脸虔诚的双手合十,几乎要跪倒,还好被战国公扶着。 东方辞笑着道:“听闻老夫人尚佛,君儿便准备了五色舍利子献上,希望此佛家圣物能保护老夫人平安康健,无病无忧。” 老夫人惊喜震撼,手指颤抖却始终不敢触碰。 “五色舍利子,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佛舍利吗,信徒一心信佛七十载,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见。” 见老夫人又要跪下,东方辞连忙扶着她的手道:“传说中的佛舍利,从今天开始它就陪着您了。” 围观众人震惊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却是羡慕不已。 此物非大机缘不可得。 能得到舍利的人,并不代表会有多高的身份权利,却少不了蕙质兰心与善心善念。 因此,不管东方辞是何身份,哪怕是商籍,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佛物向来只寻有缘人。 王玉雯见众人震惊,她却不屑的哼道:“如此好东西,竟然连个装载的盒子都没有,穷酸就是穷酸。”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除了东方辞,所有人都鄙夷的看着她。 “怎……怎么?我有说错吗?”她昂首挺胸,满脸骄矜之色:“你看她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只用手帕裹着,万一丢了坏了怎么办,岂不是暴遣天物?” 听她如此说,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怜悯了。 东方辞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放在老夫人手心里,仿佛交托传赠珍宝似的格外小心谨慎。 随后她道:“王姑娘慎言,此虽是圣物,却也是佛缘,若此物与我有缘便不会丢,若与我无缘,便是丢了又何妨。” 众人一怔,而后看着东方辞的身影,陡然生出敬佩来。 能说出这番话的,该是怎样的格局与胸襟。 何况还是个女子,更令人钦佩。 “老夫人,此物乃是护国寺善缘大师处得来的,说起来这里也有一桩故事。”东方辞平和一笑,众人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三皇子面色诧异,连他都不知道,她是哪里得来的佛舍利。 “去年深秋我曾入京寻亲,亲人未曾找到又失了盘缠,佛祖指引我在浑浑噩噩中到了护国寺,护国寺收留了我,让我在山下一处女客静修的草庐暂住。有日那善缘大师下山与帝王讲经,他瞧我冰天雪地中扔潜心抄经,便将此物赠我暖身,并嘱咐我,此乃圣物,不可放于死物中,须得贴身佩戴,方可滋养其灵气。” 说到此处,她虔诚无比的双手合十,朝西方念道:“阿弥陀佛。” 而后又对老夫人道:“老夫人也可贴身佩戴,辟邪养身才是。” “阿弥陀佛!”老夫人捧着舍利,虔诚无比。 她脸上的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这一颗舍利,比金山银山都宝贝。 做完这一切,东方辞看向王玉雯,平静无波的声音犹如天籁,那双通透清澈的眸子居高临下的仿佛看蝼蚁一般带着几分蔑视,她轻飘飘道:“王小姐现下满意了吗,不知我的礼物,可还能入得了金尊玉贵的王小姐的眼?” “我,我不知道有这些说法,竟亵渎了圣物,还请季姑娘原谅。”她总算不是很笨,知道为自己开脱。 东方辞挑眉,凉凉一笑:“王小姐怕是弄错了,您并没有得罪我,您亵渎的是圣物,我无法代表佛祖原谅您,您自求佛祖原谅吧。” 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舍利,憎恶的看了一眼王玉雯,仿佛看到污秽之物般,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众人看王玉雯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不学无术却还没有教养之人。 “王小姐,日后不懂不要乱说,否则得罪了人还能道歉,得罪了神佛,如何赎罪呢?”一个端庄稳重的妇人当即斥责起来。 更有甚者与王玉雯拉开距离,边走边如避瘟神道:“离她远点离她远点,免得粘上晦气被佛祖惩罚。”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满屋子都是念佛之声,只把王玉雯气得浑身发抖。 三皇子走过她身边,冷冷道:“不思进取,不知好歹,好好反省。” 而东方辞,此时正与战长安跟在张国公身后,慢慢的走着。 三皇子快步赶来,走在她另一侧,眸中疑窦丛生,直直地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放慢脚步,三人落后众人,直等到人都走了,三人这才在一处垂柳下驻足。 当着战长安的面,三皇子怒不可遏地问:“你为什么要假装他的未婚妻?” 战长安挑眉:“我说过,她是我等待十五年的妻,不是假的,三殿下是不是还想再打一架?” 东方辞想了想,无奈道:“他说的没错,虽然我之前不知道,但这是真的。” “那你现在……”三皇子不在乎这婚约,他只在乎东方辞怎么想。 “我现在是他未婚妻。”东方辞耸肩,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跟我走。”三皇子去拉东方辞的手。 东方辞躲过,笑道:“皇甫赟你还是小孩子吗?这等场面岂是说走就能走的,戏总要演全套。” “戏?”三皇子捕捉到一个令他舒适的字眼。 “三哥儿,纵然她现在对我没太多感情,但我相信命定的姻缘,我是不会放弃的,你别做那等不知廉耻之事。”战长安挡在东方辞面前,斗鸡似的瞪着三皇子:“朋友妻不可戏!” “长安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和她……” “有感情也会淡的。” “战长安!” “皇甫赟!” “她是我的。”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人说出这句话。 同样的咬牙切齿,同样的身高体形,只是三皇子不及战长安健壮硬朗,却是同样气势滔天,战意盎然。 东方辞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三皇子将自己与他有一夜风流的事说出去。 第327章 老娘不伺候了 她可不想被人知道,忙打断两人道:“行了,你们两个的岁数加起来也过半百了,怎么还怎么孩子气。” 东方辞从战长安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他身侧,面色不善的看着三皇子。 见她竟然站在旁人身边,三皇子再也忍不住脸上与心中的伤痛。 挥拳就往战长安面具上砸来。 战长安乃是战场厮杀之人,本就在戒备着,怎么会让他得逞,于是脑袋一歪,也挥出拳头,往三皇子面上砸去。 两个长相异常俊美的男人,同时痛恨了对方那张脸。 恨不得一拳便让对方毁了容。 转瞬间便已经数十招砰砰而过,却是谁也没得逞。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东方辞怒不可遏,左右环顾四周,见并没有什么人,便也忍不住动起手来。 她拔出匕首朝两人就要碰撞在一起的拳头中刺去。 两人生怕手上劲力伤到东方辞,险险收招。 三皇子一把揽过东方辞的腰,霸道含霜直视战长安:“她,是我的女人。” 战长安手慢一步,神色间却丝毫不退让:“凡事若靠抢,蛮牛也能一统天下了,辞儿你说,你是谁的女人。” 言下之意很是不屑。 东方辞甩开三皇子的手,怒道:“我谁的都不是,我是我自己的。” “我们有婚约……”战长安急于占据上风,说出令东方辞无法反驳的证据。 “我们还有一……” “你闭嘴!”东方辞瞪了三皇子一眼,又没好气的看向战长安道:“皇甫赟,战长安,你们两个若是想打架出去打,或者若是不想看到我,我立刻就走,管你什么祖母寿辰,还是天下百姓,老娘不伺候了。” 东方辞怒而发火,特别是三皇子那一脸炫耀的想将两人之间的事说出来,就令她心中老大不舒服。 这若是真被人知道,她身份再难隐藏不说,怕是再也没有现在的自由了。 此生太短,怎能被这些小事牵绊。 见她真的生气,两个八尺高的男人顿时气势一敛。 “皇甫赟,我说过我们只是朋友,千里同行,同窗科考,我也已经用我所有的能力报答,如今更是不遗余力的帮你,完成你辅佐太子的愿望,将天下百姓庇护在羽翼之下,但我们的关系,只是如此。” 三皇子知道这次真的惹急了东方辞,心中一痛,面无表情的绷着脸:“何必说得如此绝决。” “战长安,我当你是哥哥,我们之间还有三年之约,这三年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否则,你便当作从来没见过我吧。” 战长安身体抖了抖,好不容易借由母亲才营造出来的一点好感,怎能轻易放弃,他连忙摇摇头:“辞儿莫生气,我绝不再胡闹。” 千辛万苦找到的人,他怎能轻易放手。 “还去吃饭吗?不吃我走了。”东方辞兴致缺缺。 发了一通火之后,胃口全无。 “左右今天我也露了脸,算是帮了你,至于这顿饭,不吃也罢。” 战长安讪讪挠挠头,恳求道:“祖母和母亲都很喜欢你,他们都等你呢,帮人帮到底,……去吧。” 说着他当先走到小路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皇子皱眉点头:“祝寿哪有不吃长寿面就走的,去去去。” 实则他心里恨不得东方辞赶快走,却又怕东方辞走了,他又是几天见不到她。 能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吧。 三人并肩离开,东方辞走在两个高大男人中间,三人形成一个“凹”字。 各怀心思中的三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女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到了宴席之上,众人早已落座,唯独国公夫人站在外间,仰着脖子来瞧东方辞。 “儿啊,大家都等你呢,你今日跟我坐在一起,我们娘儿俩好好说说话。”国公夫人二话不说,攥着东方辞的手边往内走。 战长安愣了愣,讷讷道:“我才是亲生的吧。” 三皇子苦笑,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原来有些娘,是加分项,而他娘,是拖后腿的。 宽敞的花园内,也算景致不错,彩灯寿字纵横分布,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席位分为一二三等,第一等是老夫人等战家之人一桌,桌子很大,其中给三皇子和莫炳郡几人留了座位。 左侧是贵客,皆是有官身的。 右侧是平常亲戚,再往偏一些的隐蔽处,是一众未出阁的贵女。 “君儿,过来坐。”老夫人朝她招招手,指着一个空位。 老夫人端坐正中,张国公坐于她左手边,负责接待男客。 而老夫人右边则是国公夫人的位置,紧接着该是东方辞的,而后才是战长安的位置,如此一来,有战长安为界,倒也不不算男女冲突。 然而,国公夫人刚扶着东方辞坐下,三皇子便直接坐了战长安的位置。 坐罢,一脸挑衅的看着战长安。 战长安不甘示弱,将母亲扶起来,坐在父亲身边,而他却坐在了老夫人与东方辞中间。 东方辞无语的看着这两人明争暗斗的较量,无奈望天。 好在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只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三分不安,三分怅然,还有四分隐忍。 众人只以为她是不习惯这么大的场面。 “好孩子别害怕,在战家有奶奶和姨娘给你做主,谁都不敢欺负你,放下心来多吃点,瞧你瘦的。”国公夫人坐在东方辞对面,和颜悦色的安慰她。 东方辞摇头笑了笑:“君儿没有害怕,只是感慨这里真热闹。” 国公夫人见她如此感慨,不由长长一叹,她拼命压抑着心中的疑惑,几乎迫不及待的想问李玉菡的下落,却忍住了。 只是心中对东方辞更加怜惜起来。 不停的念叨着,可怜的儿啊。 终于开席,众人祝酒完毕,三皇子坐下当即便给东方辞夹菜。 东方辞才刚刚拿起筷子,刚刚对准自己想吃的菜,那菜,便到了她碗里。 她微微一怔。 筷子方向微微调转,左边也瞬间多了一些菜,是战长安夹的。 东方辞踟蹰了。 众人看向这三人,纷纷愣住。 东方辞索性收回筷子,看着自己左右两边碟子上越来越多的菜,满头黑线。 毕竟腹中饥饿,想了想,她还是拿起筷子,自己给自己夹了菜,掀开面纱,轻轻放入口中。 那斯文优雅,举止大方得体的举止,虽然有面纱遮面却仍旧给人一种典雅唯美的感觉。 任由两旁碟子上的菜高高堆起,她自悠然自得,不疾不徐,美不胜收。 在场众人却瞠目结舌。 纷纷猜测着。 这三人……绝对有故事。 第328章 莫犯了口业 东方辞吃的差不多了,看着两旁的菜,笑道:“两位吃饭的方式倒是奇特,恕君儿出身乡野不曾见过这等吃法,今日是老寿星的大日子,两位可不能挑食呢,自己夹的自己吃干净。” 最后一句话,她虽然说的轻飘飘如惠风和煦,如沐春风,可听在三皇子与战长安耳中,却尽是威胁。 她将两碟菜,分别推到他们各自的面前,眉眼弯弯,灵动一笑。 战长安看着各种菜肴堆积而成的碟子,抿了抿嘴,凌然霸气道:“商都铁甲部吃饭向来如此,让各位见笑了。” 横练沉稳,面色坚毅的吃了起来,颇有行军之中肃杀刚毅之风。 三皇子淡然优雅:“本王颇觉如此吃法甚有意境,别有一番滋味。” 俊美的脸上带着和煦春风般的微笑,举手投足间高贵优雅的品味着早已分不清是什么菜品的食物,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两人吃了几口,隔着东方辞瞪向对方,一个硬气,一个冰冷,不分上下的风景。 “呵呵,年轻人就该争强好胜,血气方刚些,看起来有活力,你们两个相交多年,见面总是打闹,不打老身反倒不习惯呢。”老夫人慈眉善目的看着三人,笑的十分慈祥。 东方辞咀嚼着这句话,原来这两人很早就认识,三皇子更是战家的常客。 难怪战长安敢对三皇子大打出手。 众人跟着附和。 东方辞正思索间,一个女子朝她走来。 “季姑娘……”女子手中捧着酒杯,站在东方辞身后微微行礼,许是叫东方辞的次数多了,身为微微前倾,有些皱眉。 “嗯?姑娘何事?”东方辞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问道。 “姐姐,妹妹是城东乡绅徐家嫡女徐凝香,今日见姐姐气度不凡,与战小公爷真是男才女貌,佳偶天成,只是不知可有缘看一看姐姐真容?” 东方辞摇摇头道:“我容貌丑陋,恐吓着姑娘。” “怎么会,姐姐定然是极漂亮的,您莫不是看不起妹妹?”说着她娇滴滴的微微低头,手中的酒杯微微晃动,一幅大受打击的模样。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本以为结束了,得,找茬的又来了。 无语间却见徐凝香缓缓举起酒杯道:“既然姐姐心有芥蒂,妹妹便不强求了,妹妹敬姐姐一杯,只是没有看到姐姐真容,实在遗憾。” 东方辞拿过桌上的杯子,笑道:“徐姑娘才是最漂亮的,文君自愧弗如。” 徐凝香先干为敬,姿态甚是娇弱妩媚,饮罢还双眼灵动如勾,朝战长安抛了个媚眼。 战长安视若无睹,硬挺吃菜。 东方辞将酒杯送入面纱之下,装作饮了。 “姐姐明明生的很漂亮,为何要带着面纱?”她再次问道。 这种一个问题不知好歹问两次的,不是找茬还是什么。 东方辞笑道:“徐姑娘今日想请我饮的,不是酒,却是茶吧,我出身乡野,自小自卑,轻纱遮面不愿污了诸位眼目,却也是寿星大日子不愿多添是非,姑娘明摆着找茬,是欺我家中无人吗?” 徐凝香秀丽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季姑娘你误会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呜呜呜,你别生气,我没想太多只是想看看姐姐的容貌,没想到姐姐便生这么大气,我也是为姐姐着想,常言道丑媳妇终归要见过公婆的,姐姐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难不成姐姐你有什么疾病……” 娇滴滴的十五六岁小姑娘,一幅瑟瑟发抖柔弱可欺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始终引导众人往不好的方面想。 此时众人已经开始猜测,东方辞是不是因为长得丑,才戴面纱。 被人说两句便生气更是心胸狭窄。 “佛缘怎会找上她这等小气又丑陋的人。” “嘘,佛缘看的是人心。” “你看她没见过世面,张牙舞爪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大家闺秀,那么凶悍。” “季姑娘看起来好跋扈嚣张啊。” “还有点尖酸刻薄不留情面,看把徐小姐吓得。” 听着耳边女子们的议论声,东方辞心中烦躁,她这张自己的脸,那日致味坊被刘志远扯下面纱,曾被不少官员看到过,虽然很多人没有看过她的正脸,但是莫炳郡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这面纱,不能揭开。 于是她闭口不语,没有应声。 三皇子正在优雅吃菜,骤然间重重放下筷子,凤眸微眯寒霜凝聚,瞬间射向徐凝香,他道:“姑娘怕是眼瞎了,季文君姑娘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战长安心中酸涩,东方辞的容颜,他都没见过。 徐凝香不嫌事儿大,定了定神强压心中恐惧道:“三殿下既然见过,那姐姐定然是极美的。” 三皇子瞥了她一眼“哼”道:“见没见过又如何,左右她是得到善缘大师认可,得到佛舍利认可的人,不管长相如何,至少心地善良,难道你们竟质疑佛舍利的选择吗?” “质疑神明,哼……”三皇子顿了顿,目光一一扫过方才说话的女子,冷声道:“不敬天道,不尊神佛的佞妄之辈,天道不容。” 众女子陡然瑟缩起来,满脸恐惧。 天下人,无论是大盛朝还是蛮夷,皆有信奉的神明,而不敬上天,乃是天诛地灭之果。 战长安面色阴沉,浑身杀气透体而出,语气浑厚又威严道:“是啊,姑娘们年纪轻轻的莫犯了口业,小心死后入拔舌地狱,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切记祸从口出。” “正是,正所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三皇子附和。 两人合作,论起天道来说的众人惊心畏惧不已。 “况且我的未婚妻,是丑是美,与尔等无关,好奇心太重,会害死猫的。”战长安轻飘飘的威胁。 三皇子只要听到未婚妻三字便心里不舒服,原本还一唱一和,因这三个字便分崩离析,他怒目瞪向战长安:“她一点都不丑。” 看着两人难得的合作一回转眼又要掐起来,东方辞长长一叹。 此时众人看她的眼神,古怪又好奇。 再加上三皇子的话,所有人都在猜测她与三皇子的关系。 而众人猜测三皇子与东方辞关系的时候,同时也在同情的看着战长安。 仿佛他是被绿的那个。 战长安的心态,在这一个个怜悯的目光中炸裂了,他再也忍不住,霸道炫耀道:“我战长安的未婚妻,自然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说着,他随手拿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像是宣誓主权一般,展示着女子的容颜,和他身为未婚夫的地位。 在场众人震惊无比的瞪大眼睛。 第329章 一个眼神便惊艳了所有 露出那蓝水翡翠下的惊世容颜,三分惊讶,三分错愕,四分说不出的惊艳。 东方辞完全没有想到战长安竟然会在此时摘下她的面纱。 这面纱并不是系在脑后,而是两条长长的蓝水费吹珠子垂坠,使这面帘与面纱的结合体能蒙在脸上不至于掉落。 只要有人在她面前轻轻一拿,便能轻松拿掉。 惊讶过后她震惊地看向战长安,瞬间抬起袖子,遮住半张脸。 “安安,你做什么?”东方辞双眸含怒,轻声质问。 战长安手中握着面纱,看到东方辞容貌的这一刻便呆住了。 他本意是让众人看到她的真容,从此所有人都会记得她这张脸是他战家媳妇,可如今,他有些后悔被人看到了。 “啪啪啪!”三皇子拍拍手道:“惊鸿一瞥,果然漂亮,当是绝色倾城。” 他宛若初见一般,对东方辞的容貌大肆赞扬。 那如玉皎洁的小脸上,柳月弯眉,杏眼含怒,宜嗔似怪,宛若姣姣明月泽世明珠般一个眼神便惊艳了所有。 “我只想让那些欺负你,诋毁你的人看看,什么叫美,什么叫善,这世上不是长得漂亮便可自称美人的,我战长安的妻,无论心地还是品貌,皆是天下少有的尚品。”他霸气的环顾四周,目光在徐凝香脸上扫过。 那肃然杀气直刺人心:“你们都听着,在我战家,她便是这里的主人,谁若敢说她的不是,便是跟我战家所有人过去不,战家虽然人丁稀薄,朝中无人,但是只凭三千铁甲也要誓死捍卫尊严。” 国公夫人缓缓走过来,拉着东方辞的手:“对,我儿说的对,谁若敢对季姑娘无礼,战家绝不放过他。” 原本还生气的东方辞,在看到国公夫人的瞬间,所有的怒气烟消云散。 她缓缓放下了衣袖,露出绝世容颜来。 一身碧水蓝的叠花裙宛若仙子下凡,端庄高雅,特别是那双秋水明眸里晕着淡淡的忧伤,些许的感动,那蕙质兰心说不尽悲凉的神色,令人忍不住想去探究美人儿心中究竟有何悲愁。 许是见多了女子们花枝招展,五彩缤纷的花团锦簇,乍然看到百花丛中盛开一朵遗世独立的高贵雪莲,只觉世间再无女子能与她比美。 惊艳,绝美,华贵,仙气飘渺。 “多谢姨娘关怀,君儿……”她有些哽咽,嘴角不自然的瘪了瘪,那是一个将哭欲哭却强忍的一瘪。 这一瘪,却宛如下滑的尖刀,狠狠刺入两个高大男子心脏。 “我的儿啊,怎么那么让人心疼。”国公夫人的泪也被招了出来。 见儿子木桩似的站着,国公夫人一把拍在儿子肩膀怒道:“没眼力劲儿的,杵在这儿干什么,惹我儿生气,还不将面帘拿来。” 一边说,国公夫人一边狠狠剜了儿子一眼,将面帘拿过来,亲自给东方辞戴上。 “我儿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姨娘心中你是最好的姑娘。” 东方辞再次感谢:“谢谢。” 千言万语的感动似乎只汇聚成了这一句话,谢谢,她真的很感谢。 国公夫人也是个强悍的女人,她一说话,就连战国公都噤若寒蝉,她安慰了东方辞之后,看向徐凝香道:“这位徐小姐,请以后莫要来我战家,战家庙门小,家里尽是些丑陋见不得人之辈,配不上徐家这等高门。” “夫,夫人,凝香不是这个意思,凝香知错了,凝香也只是好奇,您就饶了我这次吧。”说着她娇娇弱弱的跪在地上,满脸哀凄。 “方才你说,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的,我儿带着面帘你便说丑,安儿长年面具遮面,到你们嘴里岂不是另一番模样,罢了罢了,左右我战家都是见不得人的,招待不了您这尊大佛。” “夫人,香儿没有……”徐凝香见国公夫人语气越来越重,心中惊惧万分,频频磕头。 “你无须拜我,自己离开吧,免得逼我动手,反倒伤了最后一丝情面。”说到这里,国公夫人歉然看向其他宾客,硬朗却不失去英气道:“今日让大家看笑话了,我从来就是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说不出绵里藏针的话,也做不出娇柔造作的可怜样儿,更不会肆意攀咬污蔑,徐小姐莫再磕头了,你自去吧。” 东方辞看着国公夫人霸道的将自己护在身后,心中温暖,眼角含泪。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众人看着哭声瞬间止息,面色难看僵硬的徐凝香,又听国公夫人话中意思,再三回味总算明白徐凝香方才口口声声说的话,竟是绵里藏针,居心恶毒。 “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阴沉狠辣,哪里像官家小姐。” “这就是徐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这做戏的手段比戏台子上的红仙儿还老练。” “让咱们的女儿也离徐家远些,莫被带坏了。” “看她娇滴滴的竟都是装的。” 议论声中,方才被丫鬟扶起来的徐凝香,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东方辞看着徐凝香装晕的模样,心中老大不痛快,哪有丢了脸便装晕了事的,没有那么容易。 她此时晕倒,反倒显得国公夫人不能容人,欺负客人。 东方辞怎能容许这样的流言出现在国公夫人身上,那是这世上少数给她温暖和关爱的人。 她轻轻挥手,指间银针悄无声息的刺入徐凝香指腹。 国公夫人阴沉着脸,她是家中独女,将门里出来的豪爽性子,成婚之后又得丈夫宠爱,从未经历过勾心斗角的场面,乍然面对徐凝香的晕倒,瞬间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徐凝香道:“便当我跋扈也好,欺人也罢,便是晕了,战家也留不得你,你若真晕,便当即扔出去吧。” 众人怜悯的看向徐凝香,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国公夫人,满河南府谁不知道国公夫人的烈性。 但同时却也觉得,夫人将一个女子扔出去,也确实太不留情面。 众人面上不好看。 多心之人已经在猜测国公夫人是否在指桑骂槐,实则是警告他们呢。 就在此时,国公夫人话音将将落下,徐凝香顿时“嘤咛”一声,缓缓醒来。 众人一愣,而后满脸鄙夷。 徐凝香竟真的装晕。 国公夫人不明缘由,却心中更怒,招呼丫鬟家丁道:“将她即可送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 丫鬟家丁蜂拥而上,场面一时间有些乱。 徐凝香捧着发麻的手,指尖传来钻心的疼,她却挣扎吵闹着不愿离开。 若真的被赶出去,她恐怕再也无法在河南府抬头了。 就在这时,原本噙着笑容看儿媳妇和孙媳妇联合惩治恶人的老夫人身旁,一个老嬷嬷高声惊呼:“哎呀,怎么不见了?” 众人被这乍然的惊呼所吸引,看向那老嬷嬷。 第330章 跟和尚有私情 “钟嬷嬷,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战国公被吓了一跳,连忙询问。 “不见了,季姑娘送给老夫人的五色佛舍利不见了,我明明给老夫人贴身放在荷包里的,怎么不见了?”她满脸慌张惊恐,手中捧着绣着五子登科的荷包,目光不停的在地上逡巡。 “为何在地上找?”战国公扫到荷包,疑惑她为何不先找找荷包。 钟嬷嬷一心寻找佛舍利,连头都不曾抬起,回道:“正是这荷包不知为何裂开一道口子,奴婢这才寻找看是否掉在附近。” 边找她边无意识的捏着荷包喃喃:“这明明是我昨日才绣好的荷包,怎么就裂开了呢。” 老夫人身边的异动惊动了所有人,以至于驱赶徐凝香的家丁也纷纷停了下来。 老夫人脸色难看,惊慌不已,口中连念佛号,不停的喃喃:“难道是老身配不上这佛家圣物吗。” 她神情哀伤,又有些悲凉,仿佛是被一心渴慕的父母抛弃的孩子般难受。 东方辞心中一动,问钟嬷嬷道:“钟嬷嬷,既然是你昨日方才绣好的,绝没有今日便裂开的道理,老夫人也断然不会磕碰在哪里,只有一个可能,是被人偷了。” 老夫人面色震惊,却难掩心中悲伤,她才方得到便被偷走,岂不还是与佛无缘,想到这里,老夫人几乎 要晕过去。 众人连忙惊慌扶着老夫人。 掐人中的掐人中,顺气的顺气,战国公夫妇和几个嬷嬷忙成一团。 更是顾不得寻找舍利。 东方辞道:“不要着急,虽然佛舍利丢了,但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国公府,定然还没有出去,佛祖定是眷顾老夫人的。” 听了东方辞这句话,老夫人这才缓缓醒来,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来奶奶身边,让奶奶沾沾你身上的佛气。” 伤心之下,老夫人直接将希望寄托在东方辞身上。 苍老布满皱纹的手牢牢的握着东方辞的,老年人大寿之日最喜欢的寿礼丢了,这是奇耻大辱。 “找,给老身将那人找出来。”老夫人眸中锐光一闪而过。 霸气与威严比战国公还要摄人。 东方辞道:“五色佛舍利这等圣物,传说中只有三颗,其中一颗在天山,一颗在皇宫,还有一颗便是护国寺赠送与我的这个,此等耀目之物,纵然有人偷了也不敢拿出来,甚至是不敢使用,因此有人此时偷舍利,定然令有阴谋。奶奶,会找到的。” 说话间,国公夫人已经吩咐所有家丁丫鬟沿路去找。 战国公朝众人拱拱手提议道:“诸位见谅,不曾想好好一个大寿竟然遇到这番变故,请大家配合排查,得罪了。” 见战国公亲自行礼,碍于身份和主人家已经拉下了面子,众人便也不好说什么。 纷纷拱手道:“客气客气。” 正要开始搜,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指着东方辞道:“方才从戏台出来看到你躲在树后鬼鬼祟祟,是不是你将佛舍利拿走的。” 东方辞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王玉雯。 她微微挑眉,树后?她倒是不信了,王玉雯在树后看到了自己竟看不大与她通行的三皇子和战长安? 老夫人一怔,却摇摇头坚定的握着东方辞的手:“修得胡说,君儿怎会是这样的人。” “老夫人,她定然是舍不得这么好的佛舍利,拿出来送您又心有不甘,如若不然,护国寺如此珍贵的佛舍利怎会给她,定然是与她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她才会偷回去。”不得不说王玉雯对东方辞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只看了战长安和三皇子为东方辞大打出手,她便脑补出了一系列的爱恨情仇。 她猜测东方辞与护国寺和尚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战长安终于忍不住了,凌厉煞气透体而出:“你说什么?” 问出这四个字,他抬手就想杀了王玉雯。 东方辞拦着他淡淡道:“凝神,不干净的人眼里看到的东西自然不是正常的,何需动手,反而落了下乘,况且你不是标榜不打女人吗?” “她不是女人,她是畜生。”战长安愤怒之下已经失了理智。 东方辞:“噗哧……孩子气。” 被这声娇嗔,战长安怒气稍敛,却犹自愤怒的脸色铁青,浑身僵硬。 三皇子摇摇头,畜生,好个战长安,连他都骂在内。 此时,无论是战国公还是国公夫人,甚至是老夫人,都面色难看,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可他们本就偏向东方辞,此时更是无法凭一家之言为东方辞证明清白,一个个看向王玉雯的表情,愤怒的宛若吃人。 “你说我不干净?哼,季文君,佛舍利何等宝物,那和尚只看了你一眼便将舍利赠送给你,凭什么?难道不是凭你长得好看吗?”王玉雯已经狰狞。 将将缓过神来的徐凝香颤颤巍巍猜测道:“难不成季小姐跟和尚有私情?” 众人早就想到此处,然而此时被人点破才顿时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因佛舍利实在珍贵,又因东方辞得到的太简单,因此,众人不得不猜测这其中的暧昧与私情。 东方辞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众人。 突然笑了讥笑起来,“呵呵……” 冰冷的笑声带着几分薄怒,透过面帘和薄纱能看到那隐约可见的红唇此时因愠怒更加娇艳欲滴。 宛若带血瑰丽的玫瑰。 众人被这笑声吸引,纷纷停下议论,看向那宛若精灵般遗世独立的人儿。 莫炳郡一直负手看着,自从看到东方辞的脸的那一刻,他便知道,眼前这女子便是三皇子的侍女,那日代替妙妙跳舞的女子。 这女子转眼间又成了战长安的未婚妻,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战家实则已经是三皇子的人。 他默默地看着,希望那两个女人将东方辞弄死,想帮忙却不知该从何插手。 听到东方辞的笑容,他才从娇弱女子的豪迈笑容中,察觉出一丝铿锵的味道。 不愧是被三皇子和战长安同时看上的人。 东方辞见众人望过来,她笑道:“先不说善缘大师已年过七旬,单说善缘大师的修为,便没有一个人在此事上敢对他议论半分,王姑娘和徐姑娘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善缘大师乃是佛门颇具盛名的领袖人物,你们不怕天下佛门的追杀吗?” 第331章 贼喊捉贼 两人对视一眼,坚信自己的猜想。 况且她们才不会认为佛门会杀人呢。 东方辞又道:“至于我为何能得到佛舍利,因为人的心善恶与否,除了满天神佛外,有慧眼的人也能分辨,而善缘大师便是独具慧眼之人,信女心之善念一眼便知。” “还说你们没有关系,天下善人何其之多,他缘何看你一眼便是送佛舍利,难道皇上,老夫人都不及你的善心吗,定是你勾引了善缘大师。”王玉雯强硬。 她说的头头是道,宛若亲眼所见一般,有理有据。 又以皇帝和老夫人为例,一个坐拥天下尊贵无比,另一个古稀之年德合无疆,哪一个是她东方辞可比的。 为什么和尚会将宝物送给东方辞,不是被勾引还是什么? 众人对王玉雯的猜测又多信了几分。 东方辞摇摇头,看蝼蚁一样的机器蔑视地看着她道:“你可知善缘大师修的是无相道,天地造化成就六道卐法金身,在他眼里,无男相,无女相,乃枯骨众生相。勾引二字,是在亵渎谁?” “你以为你侮辱的是我,却不知在佛门,你今日这话若是传出去,便是侮辱天下佛者。”东方辞面色严肃,三分讥笑七分嘲讽。 嘲笑她不知善缘大师是何人便随意攀咬。 “六道卐法金身?是什么,好庄严的样子。” “嘘,别乱说,这是佛家法身,在佛家至高无上之身,曾被人尊为在世佛。” “这么利害?” “是啊,而且,但凡修成此法身的,只有神心博爱,佛心悲悯,是不可能爱上凡事之人的。” “为什么?” “因为四大皆空。” “这下王小姐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众人被普及了六道卐法金身的知识之后,再看东方辞,眼里少了些古怪,却仍旧疑惑她是怎么得到佛舍利的。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六道卐法金身,非大毅力者修不得,非六根清净者修不得,非大智慧者修不得,早闻善缘大师悲悯天下有舍身成仁之心,怕是早已看破尘世,盼望去那往生极乐净土了吧。”老夫人当即双手合十求神佛恕罪。 罢了她看向王玉雯道:“善缘大师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被你这小女子诋毁。” 老夫人的声音很平静,可她的眼神却非常冷,内中夹杂着严以严明的怒气。 “来人,将着几个亵渎大师,诽谤污蔑贤者的小丫头扠出去,莫污老身的耳,更断了战家的佛缘。”轻飘飘的话音落下,确实不容置疑的绝决。 当着三皇子的面,她连这份面子都不想给。 王玉雯将自己竟要被赶出去,忙躲在三皇子身后,三皇子却避讳的绕开,站在东方辞身侧。 王玉雯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愤然道:“你们战家就是想包庇季文君,所以她说两句话你们便不再追究,就算她与善缘大师没有勾连,这么贵重的舍利怎么可能随意送人,说不定就是她从善缘大师处偷来的,现在又依样画葫芦继续偷走,她什么都没有交待你们便对她深信不疑,难道不觉的不公平吗?” 东方辞觉得,怎么自己送了个舍利,倒像是送了个麻烦呢。 她揉了揉太阳穴,也不愿再让战家为难,左右自己人的辩驳是无法取信于人的。 于是她上前两步,看向四周道:“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妇,不如选出几个,可以对我贴身检查,是非曲直一查便知。” “哼,心虚了吧,这么贵重怎么可能带在身上,你若是藏到哪个角落了呢?”王玉雯继续不依不饶。 东方辞无奈挑眉道:“你想如何?” “老老实实交出舍利子,磕头认罪,承认你是心肠歹毒的贱人,配不上小公爷。”她竟然不顾一切,说住这等尖酸刻薄的话。 在场的人听得都呆了。 从前活泼可爱,举手投足皆有大家贵气,浑身上下透着端庄自持的女子哪里去了。 亏他们当初还觉得她温文尔雅,与小公爷很是匹配。 如今看来从前种种美好,竟都是装的。 “王小姐便这么确定舍利在我身上?” “是!”王玉雯突然觉得如此回答不妥,忙凶道:“除了你还会有谁去偷这个?” “还好王小姐是个闺中女子,若你来做官,天下百姓岂不遭殃,凶手是谁不找证据,全凭小姐的猜测和偏见,呵呵。”东方辞毫不掩饰的嘲笑。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此言很是有理。 事到如今她知道,这王玉雯是为了找事而找事,她的目的就是自己。 便不愿在与她过多争执。 在众人的哄笑和复杂注视下,东方辞朝老夫人拱拱手道:“奶奶,对于不敬天道的人来说,再多的道理都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重要,不如,先找出佛舍利吧,届时一切便大白于天下。” “佛舍利真的还能找到吗?”老夫人心中一喜,气怒的心中多了一丝希望。 东方辞笑着道:“奶奶不是说我身上有佛缘吗?既如此定然能再次为奶奶将舍利找回来。” “好,好,就看你的了。”老夫人顿时得到极大安慰,将所有希望放在东方辞身上。 她也不知为何,只要看到这女子的笑,她便心安。 柔弱女子仿佛油然便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连她这个半截身子都躺进坟墓的人都无端为之折服。 “只怕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吧。”王玉雯见没有人再来抓她,自以为自己三两句话便震慑了众人,傲然看向东方辞,满脸挑衅。 说完这些,她又看向雪山般冰冷摄人的三皇子和泰山般严肃威严的战长安。 “长安哥哥,你一定是被她骗了,等雯儿揭开她的真面目之后,你不会讨厌雯儿的对不对?”王玉雯朝战长安邀功。 “不会的,长安哥哥一定会更喜欢姐姐的。”徐凝香则是恭维起来。 此话却让在场之人同时皱起眉来。 “王姑娘,你可是已经有了证据?”莫炳郡当下询问出生,眼前局势虽然不利于他,却因为这王玉雯的搅乱,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莫大人此言何意?”国公夫人护犊子似的瞪着莫炳郡,冷声问。 第332章 战家是软柿子 “下官是在想,这位王姑娘口口声声说季小姐是骗子,又说她偷了舍利子,总是要有证据的,不能空口白话是吧。”莫炳郡有意将话头从舍利子身上移到东方辞本人身上。 他试探故作深思沉吟道:“早有耳闻小公爷有未婚妻,却是谁都未曾见过,今日乍然来到,只携了一柄匕首,这若是有心之人拾了匕首扮作小公爷未婚妻,小公爷岂不是……啊?哈哈……” 见国公夫人面色越来越难看,他尴尬的笑了笑,全当掩饰:“我,或许是本官想多了,想多了。” 经过她提醒,在场女子眼睛一亮,王玉雯心头更加活络了。 “对啊,先前我怎么没想到呢,她说自己是乡野村妇初来乍到,却又随身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甚至连父母的名讳都没有提,定然有古怪,你不会不知道吧?” 在王玉雯的煽动下,原本就对东方辞出身感兴趣的人,纷纷看向东方辞。 满场探究。 东方辞笑了笑道:“家父家母的名讳,你不配知道。” 国公夫人顿时怒而拍桌:“怎的今日各个都来管我战家的事,战家虽然不是朝廷勋贵,可也是先帝的开国先锋,百年来无论是北疆抵御异族还是在这中原固守,都不曾辱没先祖名声,怎么到了今日,战家成了人人捏的软柿子了吗?” 莫炳郡连忙拱手摇头:“下官并无此意。” 国公夫人瞪了他一眼,锐利的眸子继续盯着王玉雯道:“季姑娘的身份我们早已分辨,不劳各位操心,我国公府的儿媳妇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日后成婚会告知诸位,现在还请诸位配合我儿,先将佛舍利找出来吧,今日是我家老夫人的寿宴,还请诸位莫再听信小人挑拨。”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带着令人无法质疑的威慑。 这两句话,任何人都能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战家虽然没有实权,却也是有功勋有根基,不是谁都能在她家耀武扬威的。 并且季文君是他们的儿媳妇与旁人无关,他们自己都没有说什么,外人操什么闲心。 再者,你们在我家老夫人的寿宴上如此不给情面,岂是为客之道。 众人羞愧脸红,纷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王玉雯也感受到气氛的凝重,并没有再去追问东方辞父母名讳而是十分狗腿子的附和:“夫人说得对,找舍利子要紧。” 国公夫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被王玉雯附和,她感觉自己吃了苍蝇一般,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哼!”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王玉雯笑容略显尴尬。 她似乎忘记了是谁方才说话毫无顾忌,一口一个战家包庇,一口一个偏心,战家人怎会给她好脸色。 “老身知道,她就是老身的孙媳妇,只有她教养出来的女儿,才会这般与众不同,也正因为是她,才能得到佛舍利。”语重心长的说完,老夫人紧紧拍了拍东方辞的手道:“去吧孩子,去把舍利找出来,那是你的佛缘。” 东方辞顿时疑惑老夫人口中的她,是不是自己的母亲,却被老夫人推着身子往前走了走。 众人也在猜测着她字所代表的意思,和老夫人说这话时的宠爱与怅然。 看来战家与季姑娘的父母颇有渊源。 她压下心中疑惑看向众人道:“五色佛舍利在夜间会散发出五色光芒,纵然现在找不到,到了晚上也必然能看到,只是现在大家都迫切想知道,我们便捋一捋佛舍利丢失的过程。” “自我将佛舍利送给奶奶之后,便被嬷嬷贴身带在身上,老夫人从戏台来到中厅这段距离,便是丢失佛舍利的地方,这期间,都有谁跟在老夫人身旁?” 钟嬷嬷为首站了出来,还有几个丫鬟搀扶,也都跟着走了出来。 国公夫人和战国公两人正想站起来做表率,东方辞却道:“姨娘和国公便不必了,两位身份高贵,本就众人瞩目,若是做那偷鸡摸狗之事,无数双眼睛瞧着,是怎么都会被人看到的。” 东方辞环顾四周道:“大家想想,都还看到有谁走过或者经过老夫人身边?” 钟嬷嬷沉吟道:“这就多了。” 东方辞微笑道:“无碍,我自有分辨的方法,都叫过来。” 不一会儿,无论是战家人,还是各位官家小姐夫人,都一一被摘出来。 “你呢,东西是你递给嬷嬷的,若你再偷走,岂不是轻而易举?”王玉雯见自己的丫鬟也在其中,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亲手将东西呈给老夫人,之后可与老夫人有任何接触?出了戏台你一路尾随,难倒没有看到三皇子与安安哥哥说话,我在一旁站着?便是入了席,我可曾与老夫人有片刻碰触?难不成你以为是安安哥哥靠近自己的奶奶,偷了佛珠给我?还是说在你心里世人都是不孝忤逆之辈呢?” “我没有说长安哥哥忤逆不孝,你血口喷人。”王玉雯脸色微红,焦急的看着战长安摆手。 “那便不要再说,等结果便是。” “长安哥哥……”王玉雯委屈的看向战长安。 战长安只当没听到。 三皇子与他并肩而立,嘲讽道:“就你家这软柿子,还真是任人揉捏。”就战家家风来说,还真是天然纯良,人人可捏。 战长安反唇相讥:“总比你在家被人快捏死了要好。” “你为什么不帮她。”三皇子看向东方辞。 战长安怒瞪着王玉雯道:“管好你妹子。”他也想帮,可他发现越帮越忙还被嫌弃。 “本王迟早要把王玉雯塞你房里。”三皇子面色冰冷的咬牙切齿。 “哼。”听着两人还在较劲儿,东方辞清了清嗓子。 两人立刻气息收敛,恢复一片和煦微风般的自然。 三人的微小反应,战家之人看的清楚,长安如此表现他们很满意,可三皇子的举动却令他们微微诧异,同时生出一种危机感来。 东方辞却已经淡淡瞥了一眼并无人理会的王玉雯,看向战府管家道:“管家,劳烦帮我准备些东西。” 管家倾耳听着,频频点头:“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第333章 问心无愧 国公夫人担心东方辞弄不好反而被人嘲笑,不由担心道:“儿啊,你准怎么做,姨娘都可以帮你。” 这世上能让她自称一声姨娘的,只有东方辞一人。 东方辞自信的笑了笑道:“姨娘您就看好吧,犯人自会露出马脚的。” “真的?”国公夫人还是悬心。 眼瞅着管家命人抬着来一个桌子,一个四四方方的凳子,一个铜盆盛满清水,一个盛满东西的小钵,还有几块儿黑色不透光的布。 众人议论纷纷。 “这……能做什么?” “用布和清水就能找到佛舍利?” “该不会是季姑娘黔驴技穷要升坛做法,请老天帮忙吧。” 国公夫人听着议论,心悬的更高了。 东方辞见她担心,凑在她耳畔说了几句道,国公夫人半信半疑间却已有了信心。 东西都准备好,东方辞走上前去道:“大家很奇怪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方才有位大人猜的不错,小女子便是要请满天神佛指示,神谕众人,找出佛舍利所在。” “呃……”众人纷纷哑然,哭笑不得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却凝重道:“这水,是井里刚打出来的新水,大家可以来看。” 她示意管家将方凳放在桌子上,又将布三层五层的盖的严严实实,丝毫不露。 众人满脑子疑惑的看着,管家又将铜盆和其中的水塞入方凳之下。 至始至终,东方辞都没有碰那些东西一下。 “或许有些人认为这世上什么都可以欺骗,可唯独不可欺骗的,是天上的神佛和她自己的心,今日,就让天上地下所过的神仙,帮我们找到舍利。”说到这里,她不给其他人询问的机会。 “我已经虔诚祈祷诸位神佛,让每个人手中捏着一个盐团,放入水盆中十息时间却不化开,便是清白之人。” 王玉雯似乎在思考什么,瘪瘪嘴道:“那如果所有人手中的盐巴都没有化开呢?” “若是如此,上天定然还有下一步指示。” “若所有的都化开了呢?” “那便严刑拷打,在他们中间揪出真凶。” “你怎么能确定上天就会指示我们呢?”众人疑惑。 “因为我方才祷告的时候跟佛祖说好了,佛祖若有空帮忙,就让盆里的水变成浅红色。”东方辞一脸虔诚与恭敬。 众人纷纷将目光集中在黑布之下。 管家看向东方辞又看看众人。 “拿出来大家看看。” 东方辞却道:“掀开布即可,铜盆已经被佛祖锁定,切莫移位。” 众人听东方辞如此说,顿时肃然起敬。 王玉雯不屑的瘪瘪嘴,却未敢在反驳什么。 管家与一个家丁两人同时拉开被裁切出一半的黑布,透过缝隙,众人竟真的看到那铜盆里的水,透着莹润的红色。 “啊……真的变红了。” “好神奇。” “阿弥陀佛!” 众人的惊叹全都淹没在老夫人的一声阿弥陀佛中,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变成了虔诚的信徒,双手合十无比恭敬的朝黑布下行礼。 东方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环顾四周她道:“如此大家都没有异议了吧。” “没有没有。”众人附和。 东方辞点点头道:“那就开始吧,从钟妈妈先来,所有人都给我听着,你们可以欺骗我,可以欺骗老夫人,但你们却瞒不住满天神佛,所以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切记,每个人出来,都必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等所有人都由佛祖测试过了才可以伸开手,记住了吗?” 众人点点头。 东方辞则是让四个家丁手中拿着布,将黑布四周围了起来,只余一人站立。 如此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 钟嬷嬷走进去,管家看着时间,到了便喊她出来,走出来的钟嬷嬷右手湿漉漉的,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神色间却有些不自然的忧虑。 紧接着是常服侍老夫人的几个大丫鬟,一一右手握着盐团,走了进去。 只是她们走出来的时候,表情都很奇怪。 脸上带着强颜的笑容,眼中担忧却难掩惊慌之色,一个个稚嫩的脸庞上挂着忐忑不安的神色。 众人见她们如此,一时间有些玩味的。 东方辞见她们面面相觑欲窃窃私语,清了清嗓子道:“不可私语。” 众人连忙抿嘴,可那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紧接着是几位夫人,外府的丫鬟,一一试过之后,气势低沉的站成几排。 东方辞的目光在他们脸上巡视,然而,只有一人是脸上洋溢着纯真得意的笑容的。 对上东方辞的目光,那丫鬟很是嚣张挑衅的看过来。 东方辞无声摇头。 “儿啊,现在是有结果了吗?”国公夫人在这些人中看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结果来,不由心急如焚。 东方辞“嗯”了一声道:“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却没想到,佛祖真的显灵了。” “季姑娘您就别挑我们的胃口了,赶快告诉我们谁是偷佛舍利的人吧。” “就是就是,急死我了。”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明白。” “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能看出什么,我现在越来越相信老夫人的话,季小姐是有佛缘的人,乃是善良仁慈之人,不然如何能得佛舍利这等至宝,还能得佛祖昭示。” “那王小姐猜的也并非没有可能,万一是偷的呢?” “你呀,岂不知偷来的缘,也是佛缘,但若是偷缘,她哪有胆子敢明目张胆的拿出来。” “也对哦。” 众人一边在众人右手中巡视,再观察他们的神色表情,端的是议论纷纷。 东方辞见时间差不多了,朝众人道:“烦请诸位将右手伸出来。” 众人将手伸出,几个有头有脸的夫人虽然心中惊惶眼底却有问心无愧的光芒。 她们露出掌心,里面只有点点水渍,却并无盐团。 其中一个沉稳安静,举止有度的夫人平静道:“季姑娘,虽这盐团消融与水,但我却并未盗取佛舍利,问心无愧,还请查实。” “是啊,我这也是,总不成是我们几个一起盗取的吧。”另一位夫人瞧见有人为伴,顿时一扫脸上的不安。 “季小姐,奴婢也问心无愧。” 有几位夫人当先开口,那后面的丫鬟家丁们,顿时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们手中的盐团化为水,彼此间无法互通消息,一个个惊惶难安,虽强颜欢笑却各个想以死明志,如今见所有人手中都没有盐团,他们这才疑惑起来,纷纷为自己辩解。 “呵呵,搞砸了吧,季文君你说佛祖有灵,莅临指出犯人,怎么如今多了这么多犯人?”王玉雯乐了,满脸嘲讽的看着东方辞,就像是看傻子一般,且满脸得意。 第334章 舍利现 “王姑娘莫急,已经有结果了。” 东方辞的目光,却在众人伸出手之后,便谁也没看,只是平静的看着那至始至终都带着自信笑容的小丫鬟手上。 所有人都在担忧自辩的时候,只有她,信心十足。 东方辞朝那当先说话的夫人道:“夫人莫担心,我自然知您是无辜的。” “可,可为何我手中的盐团会溶于水中。” “是啊,季姑娘不是说佛祖会保佑无辜人吗?” “君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目光从众人手上一一扫过,终于看到那自信满满的丫鬟手心,顿时惊喜道:“是舍利,舍利又回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那丫鬟手心看过去。 王玉雯看到那丫鬟手心里的东西,顿时愣在当场。 她身后则是有个玫红色娇艳的罗裙少女,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她身旁的丫鬟们赶快将她扶起。 东方辞看了一眼,那玫红色罗裙的小姐,笑道:“看来这丫鬟是巫小姐的人了。” 那丫鬟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仿佛这才看清自己拿的是什么,右手疯狂的颤抖起来,宛若筛糠。 而那五色佛舍利安静的躺在她手心里,随着她的颤抖而晃动。 原本乳白色的珠子,晃动中,才显示出五彩之色,突然耀目璀璨起来。 “怎,怎么会是舍利,我,我明明握的是盐团,乳白色的盐团啊……”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珠子。 参与测试的夫人和家丁们纷纷远离那丫鬟。 东方辞缓缓走上前去,将那舍利从丫鬟手中拿起来,捏在手中,充裕的阳光之下,那珠子安静的嵌在东方辞指腹,只觉更加神圣高贵。 “你是不是觉得,舍利和盐团很像几乎难以分辨,所以便可鱼目混珠?”东方辞将舍利递给老夫人:“奶奶,君儿说过,纵使有宵小扰乱,却断不了您的佛缘。” “好孩子,好孩子。”老夫人如获至宝的捧着舍利,失而复得的欢喜让她激动不已。 “季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右手仍旧湿漉漉的夫人们,有些猜测,却仍旧不知详情,问道。 东方辞温婉一笑解释道:“夫人,先前多有得罪,还请诸位恕罪。” 她恭敬朝那些参与测试的人行了一礼。 夫人们倒还没什么,倒是那些家丁丫鬟们,纷纷跪下还礼。 “诸位细想,哪有盐团不会溶于水的,大家将手放在水盆里,清水温热,盐团入水定是要化去的,纵然当时没有完全化开,诸位站的时间,也要融化的。” “可你不是说……” “那时为了引犯人上钩故意反说的,就如这位夫人,纵然手中盐团融化,但您并没有偷过东西,心安理得,纵然事实与结果不同,您也会理直气壮的分辨,因为没做过便是没做过,大家都是这样的心里。” “对。” 众人点头。 “但如果大家都是这样岂不是无法分辨……” “夫人错了,若心安理得之人,纵然被人误会,也自持清白有理可辩,但若是本就心虚之人,他会怎么做?” 众人沉默。 “她本就犯了错是心虚的,若再被这佛祖警示吓一吓,心中必然慌乱,一旦慌乱她便会想方设法不让自己被怀疑,凡是做的更周全,她要找东西代替盐团,让自己看起来无害。” “对,对对对……” “可越是如此,越显得心虚,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众人都是错的,独她是对的,她便也是错的了。”东方辞走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目光如电般笼罩着她,质问道:“小姑娘,我说的可对?” “我,我没有心虚,我……”紧张之下,她忘记了自称。 无数男女崇敬的目光注视着她:“叹为观止,神乎其技啊。” 东方辞平静的看着她:“那你便说说这舍利是如何到你手中的。” 丫鬟偷偷看向巫梦娴,低着头不说话。 “说!”国公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怔。 丫鬟顿时磕头起来,泪水盈盈:“国公夫人饶命,奴婢并没有偷舍利,奴婢手中的盐团化了,惊慌之下在桌子上摸到了一个圆形的团子,以为是另一个,便,便拿来充数的,不知道这是舍利啊。” 她垂着头,眼珠子不停的转着,口齿清晰的狡辩。 “奴婢不知道那舍利是谁放进去的,真的不知道,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不想被怀疑罢了。” 夫人们纷纷眼露鄙夷:“胡说,这佛珠若早在里面,我等比你早进去为何不曾发现。” “国公夫人,老夫人,妾身猜测,她定是随身携带的。” “她若是随身携带,怎么可能会拿出来充当盐团,定然是中了算计。”王玉雯沉默半晌之后终于出声。 不得不说她这一句话是掐中要点。 说的很是在理。 “也有可能是这丫鬟之前进去的有心人将舍利放进去,诱她上钩的。”徐凝香随着附和。 众人沉默,也确实有这个可能。 一个夫人却怒了:“徐姑娘说话可要讲证据,这丫头之前是本夫人,你是说本夫人要陷害她?” “凝香并无此意,这桌案是谁摆弄的,她要诬陷谁再方便不过了。” “徐姑娘无需在此指桑骂槐,巫姑娘,这是你的丫鬟吧,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吗?”东方辞看向站都站不稳的巫梦娴。 巫梦娴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丫头从小胆子小,她许是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嘛,为何偏偏只有她被迷了心窍呢,让我猜猜这小丫头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说着,东方辞走向那丫头,伸手拎起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盐团化开的一瞬间,是不是有一道金色的虚影出现在你面前,你可知道那金色代表什么?” 小丫鬟身体陡然僵硬。 所有进去过的人也跟着身体一僵。 “你想在佛祖面前说谎吗?” “你想让你的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被诅咒入拔舌地狱受永世之苦吗?” “你要眼睁睁的看着父母亲人鲜血淋漓的踽踽独行在烈火地狱里,被焚烧被折磨吗?” “说,你是不是一直将佛舍利藏在身上!” 最后一声轻呵斥,振聋发聩,令人头脑心神震荡不已。 对上东方辞那双悲悯的,质疑的,怜悯的,锐利如刀的眸子,小丫鬟再也坚持不住了。 “不是,真的不是,我明明将舍利放你身上了……怎么会,它怎么会出现在我手心里……呜呜呜……佛祖恕罪,不要诅咒我和我的家人……” 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纵然心思灵敏却经不得刺激,被东方辞形容的地狱吓到,拼命求赦免。 东方辞放下了她。 而她却跪在那层层黑布遮盖的金盆处,频频磕头,虽然做了错事,却是个孝心的孩子。 古代人对神明的敬畏,难以形容的真。 席间安静无声,落针可闻,众人看向巫梦娴三女,频频摇头。 第335章 道德绑架 “冬云!你在说什么?”巫梦娴摇晃着身子冷喝。 小丫鬟却仍旧坚持着朝金盆处磕了几个头,满脸惊惶着哭诉道:“小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连累父母下地狱受苦。” “你到底做了什么。”秀美柔弱的美人儿,这句话说的却咬牙切齿,几乎想将那小丫鬟给掐死。 情知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她便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一切的错都推到那丫鬟身上。 然而这样的伎俩,不过是弃车保帅,谁又能看不明白。 “小姐,我们不能偷舍利,那是圣物,我们不能偷,真的不能偷。”冬云战战兢兢的说罢,继续转过身去磕头,一边虔诚磕头,一边碎碎念的认罪求恕罪。 “佛祖饶恕,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偷了,小姐的吩咐我们做丫鬟的只能听从,您若降罪就惩罚我一个人,爹娘是无辜的……” 那并不大的声音,一遍一遍的祈求着仿佛中了魔障一般。 东方辞看了看众人,朝老夫人道:“奶奶,犯人已经找到,因果已经查明,左右佛舍利没有损伤,不如便算了吧,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老夫人爱不释手的看着捧在手心里的佛舍利,这次她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注视的范围之内。 “圣物虽已找到,但犯人歹心已生,况且在我战家胡作非为,实乃不给战家脸面,如今又得罪佛祖,我战家是融不下的。”顿了顿,她看那频频磕头的冬云道:“这丫头也是可怜,她既已认罪,便让她跟她主人一起去吧,日后莫在踏入战家的门了。” 东方辞点点头:“奶奶说的是,您宽宏大量不处罚,诸天神佛,自有公断。” 说着,她打了个响指,一声清脆的响声宛若敲击在寂静中的鼓点,所有议论纷纷的众人和所有所思的,都纷纷安静下来。 冬云身体一僵,宛若被什么击中一般,顿时昏倒过去。 三皇子和战长安两人诧异挑眉,看了东方辞一眼,皆戚戚焉心中一凌。 两人第一次见到操控人心的东方辞,霸道,绝决,冷酷,超然。 巫梦娴的脸色早在冬云悔改认罪的时候,已经面如死灰,此时更是瘫倒在地。 在众人各类鄙夷的目光中,她紧咬银牙,颤颤巍巍的走到老夫人面前,重重跪下,满脸悔过的泪水:“梦儿知错了,梦儿不该因为季小姐的出现抢了梦儿的风头便怀恨在心,更不应该因为她讨老夫人欢喜便心中怨妒,请您责罚梦儿吧。” 东方辞轻哼一声,不屑一顾。 “明明是嫉妒季小姐与小公爷的婚约,怎么变成了女儿家的争风头,她可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是啊,从前竟看不出她是个胆大的,偷盗竟偷到战家老夫人身上。” “手段狠辣,心思歹毒的事都做了,现在竟还在装柔弱装可怜,我最受不了这种。” “恶心。” “白瞎了一幅好容貌。” 众人的指责中,巫梦娴的身体犹如雨打芭蕉般颤抖不停,悔恨的泪水颗颗低落,老夫人只是摆摆手,竟是连话都不想多说。 钟嬷嬷见此,上前道:“姑娘还是起来吧,莫扰了老夫人的大寿。” “老夫人会原谅梦儿吗?”她像是渴求原谅的孩子,又恳求的看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您打梦儿骂梦儿都行,只要您能原谅梦儿,或者……或者梦儿愿意长跪于此,为所做的一切忏悔赎罪。” 东方辞见她目光执着,柔弱中带着倔强,死皮赖脸地求原谅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怒。 她陡然站起,钟嬷嬷走到一旁恭敬站着。 “巫小姐,如今是我奶奶的寿辰,你既做错了事便可领了罪回家忏悔,何必在我奶奶面前故作姿态恳求原谅,你是想用奶奶的慈心善良来纵容你所犯的罪吗?我告诉你,这不行!” “这世上,若是认错便能了结所有事,那杀人犯便无须坐牢了。” “你现在用长跪来威胁奶奶,用柔弱和可怜来绑架奶奶,甚至还想利用大家同情弱者的善心做依仗恶心奶奶,这不亚于杀人凶手跪在死者亲人面前,拿着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请求原谅。” “你……让我恶心!”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收起了同情怜悯之心,看向东方辞的时候不知为何,对这洞察人心的绝美女子产生了畏惧之感。 同时对巫梦娴更加痛恶。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只是心中难安,想求老夫人原谅……”巫梦娴心思被戳破,脸色通红却满脸委屈与无辜,泪水盈盈如溪流淌下。 “既没有,便立刻离开,再逼迫下去,难道想给老夫人冠上什么恶名吗?还是你觉得你配让老夫人生气?” “你怎能如此想我,我没有逼迫,我真的……真的没有……”说着,她似乎哭的岔了气,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东方辞摇摇头,叹息道:“你若早早放下对战家的觊觎,又何至于再丢一次脸面。” 听着东方辞的感叹,众人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巫梦娴竟还在肖想战长安,这才死缠烂打不愿断了来往。 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是更无来往的可能了。 钟嬷嬷与巫梦娴的丫鬟们一起,将她抬了出去。 老夫人则是看着东方辞,频频点头,朝儿媳感慨道:“难得的通透之人。” “是啊,安儿好福气,不愧是玉儿和季先生教养出来的女儿,知书达礼,明断是非。”国公夫人也是满脸堆笑。 “这十五年等的值。”战国公高兴。 东方辞吩咐管家清理现场:“管家,这些东西都撤去吧,莫扰了奶奶的寿宴。”就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准备继续吃饭。 然而,她虽然想息事宁人,却仍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众人也都纷纷议论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还好虽然饭菜已凉,但天气炎热,佳肴面前仍是味道鲜美。 “不对啊,季姑娘,方才冬云说她把舍利放在你身上了,怎么会跑到她手心呢?”形式不利,她不敢说的那么有针对性,只当作闲谈询问。 东方辞耸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放在你身上的你怎么会不知道?”王玉雯竖着眉毛质问。 第336章 你是她留给我的情谊 东方辞笑道:“方才那丫头也说了是偷偷放在我身上的,我不知道实属正常,至于后来为什么会跑到她手心里,或许是佛祖不忍我被诬陷,才暗中施展腾挪搬运之法护佑于我吧。” 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声,无比庆幸道:“幸亏先前王姑娘诬陷我贼喊捉贼偷佛珠,我为证清白请求搜身之时,姑娘不允许,如若不然这佛珠还真就从我身上搜出来了。” “届时我就是满身的嘴也说不清楚,王姑娘,您说……是吧。” 说着,她挑挑眉,满脸挑衅。 王玉雯脸色铁青,几乎吐血,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当时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我也是误会嘛。”她讪讪一笑。 而经过东方辞这番话,众人顿时想起王玉雯先前对东方辞的针对,定然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不由看她的眼神厌恶起来。 老夫人和战家几人扫向王玉雯,老夫人道:“这位王姑娘,请你也一起离开。” “为……为什么?”王玉雯的心咯噔一跳。 “侮辱了战家女眷,还没有能活着站在战家府内的先例,饶你一命已是大寿之日不愿沾染血腥,难道你打了我战家的脸,转眼便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成?”说到最后,老夫人的眼神锐利起来。 王玉雯面如雪色。 她看向端坐在东方辞身旁的三皇子:“表哥……” 三皇子皱眉,朝远处招招手道:“三山。” 倏儿一道黑影闪过,王玉雯被人拎着后颈,飘了出去。 “啊……”惊叫声由近及远,片刻消失不见。 人群中两个王玉雯的丫鬟慌忙走了出去。 三皇子至始至终表情平静淡然,而后他朝老夫人拱拱手歉意道:“商都王家与本王并无甚交情,不过是有点微薄血缘,姑祖母不必做我的人情,您是长辈,今日又是寿星,纵使本王有什么做错的,您也是教得的。” “三殿下客气了。”老夫人点点头,此事便就此揭过。 东方辞震惊,姑祖母? 难道老夫人是自己外祖母的姐姐或者妹妹? 她竟也是曾经的长公主。 仔细算算自己跟战长安也是未出三代的表亲。 原以为自己孤身一人,出来闯一番才知道,亲人满天下,处处是关心自己的人。 就在这时,国公夫人看向徐凝香:“徐姑娘,方才忙乱中倒是忘记了你,你的两个姐妹都走了,你也可以离开了。” 挑事的三女,只余徐凝香尴尬的立于原地。 众人顺着国公夫人的目光看去,想到徐凝香先前的作为,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碍,却终究是令人不齿。 无数鄙夷的目光中,徐凝香自觉没脸,有了巫梦娴和王玉雯的前车之鉴,她行了一礼便悄无声息的带人离开。 巫梦娴是晕了被抬出去的,王玉雯是被拎着扔出去的。 她可不想也被扔出去。 诸事已毕,东方辞收摄心神想起她来此的任务,看向战长安道:“安安,你说姨娘给你找了的是个胖女人,如今我已赶走了三个,却不知那胖女人何在,一并将之赶走,也算完成任务。” 战长安正欣赏东方辞的霸气,对她越看越爱,乍然听到这话,不由一愣道:“什么?” “原来如此,你是来替他斩桃花的。”三皇子耳朵尖,当即轻笑起来。 “什么胖女人?”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一直关注着东方辞,两人越看越满意,东方辞说话声音虽小,却被老夫人听到。 东方辞顿了顿装作恭顺乖巧的样子道:“安安哥哥说,姨娘要给他相看各家小姐,且看上了一个胖女人,便让我来掌掌眼,若是我同意了,便可收入房中做偏房,人呢?” 此言一出,老夫人一愣。 国公夫人却脸色一红,顿时瞪着儿子道:“你胡说什么?你还想要偏房,纵观古今我战家从来没有过纳妾的先例,你还想娶偏房,你是想气死你老娘吗。” 国公夫人几乎是一点就炸的性子,东方辞还没有点火,国公夫人便揪着儿子的耳朵,开始数落起来。 丝毫不顾及在场宾朋满客,皆含笑看着他们。 战家家风纯朴,总是和顺热闹,没有国公权贵的架子。 看着这一幕,东方辞明白,父母给自己定的亲事,是经过何等深思熟虑。 若自己胆小庸碌,在雷州生活到16岁,等着战长安去迎娶自己。 纵然背井离乡,可融入这样和乐,简单,却幸福的家中,一辈子平平静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多少人的一生,不就是长大嫁人,相夫教子,一生和顺吗。 一生,一眼望到头,其实是最好的结局。 正恍神间,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慈爱温和的声音落在耳边:“儿啊,姨娘之前以为与他有约的是兄弟,不曾想是搞错了,你可不能生姨娘的气,姨娘从十五年前就开始盼着你,望着你,却不敢让人去打扰你,你呀,是我期待了十五年的情谊。” “情谊?”东方辞茫然。 说到这里,国公夫人眼中含泪,将儿子挤到一边,她坐在东方辞身旁,顺势将东方辞搂入怀中,郑重点点头道:“我与你母亲的情谊比姐妹更亲,你是她留给我的情谊,也是她托付给我的唯一心结,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心结啊……”她神思飘忽:“我何尝不是爹娘的心结。” “幸好,幸好你是女儿身……” 所有人都在感慨自己是女儿身,东方辞也感慨,还好自己是女儿身,一出生就救了母亲的命。 可母亲最开始应该不是这么期待的吧。 见东方辞双眼朦胧,满脸茫然,以为东方辞不知道那些旧事,微微心酸,泪水扑簌簌落下,温婉尊贵的夫人成了双眼通红的可怜模样。 “姨娘知道爹娘的下落吗?”东方辞笑问。 国公夫人擦了擦眼泪,摇摇头,警惕的四处看了看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寿宴结束了,咱们娘儿俩好好说说。” 站在两人身后的战长安看着此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宛若母女一般紧紧相拥,心中说不出的鼓胀饱满。 那是被无数感情填充后的幸福。 各位宾客看着如此温馨的场面,谁都不忍打扰,轻声细语的吃饭交谈,却各个心思复杂。 就在此时,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亮起一束烟花,东方辞瞬间将脸从国公夫人怀中拔出来,面色凝重。 第337章 舍利因由 “姨娘,我的朋友遇到些急事,我……”她歉然看向国公夫人,又看向老夫人。 站起身来朝老夫人跪下行礼:“奶奶,君儿有些急事,需先行告退,待安定下来,定前来请罪。” 老夫人不舍:“这就要走了吗?” 东方辞却已经磕了三个头:“是!”眼神中尽是焦急。 “那就去吧。”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几乎同时说。 战国公道:“带上铁甲军。” 东方辞感激却摇头道:“如有需要,侄女会的,告辞。” 她声音平和,说话干净利索,几句话间,竟有侠女之风。 “安安,走!”说着,她纵身一跃,竟来不及走正门,直接飞向墙外。 战长安朝父母和老夫人拱拱手,飞身跟了上去,片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国公夫人拭去眼角犹自未干的泪水,喃喃道:“她竟然会武功,她还会武功。” “是啊,你一直想要个侠女做女儿,如今可不就得到了。”战国公皱了皱眉,看着宛若侍从般跟在东方辞身后的儿子,忽而又老怀大慰的笑了。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我总觉得君儿很苦。”国公夫人揉了揉发堵的心口,几乎想将所有的关爱都倾注在东方辞身上。 “既然找到了,就还会回来的。”老夫人摸索着手中微微发光的佛舍利,口中喃喃。 “诶,他们怎么飞走了?” “好俊的伸手啊。” “公爷,小公爷他们这是……” 众人看着那一湛蓝,一墨兰两道身影在无数房顶之上起落,最后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这才缓过神来。 三皇子见两人的离开,却不能妄动,端坐片刻,他实在待不下去,朝老夫人和国公拱拱手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本王先走一步。” 战国公拱手相送。 片刻时间,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国公夫人和战国公扶着老夫人,三人回到老夫人的清凉阁。 “灵雁,将佛舍利放在神龛上的莲花座上好好收着。”老夫人将佛舍利递给钟嬷嬷。 钟嬷嬷点点头:“是。” 众人的目光看向佛舍利,只见略微昏暗的屋中,那舍利散发着淡淡的五彩光芒。 “娘,今日舍利能失而复得,真是神乎其技,儿媳至今都不甚明白其中缘故,难不成真有神佛降临,若是如此,娘的七十大寿,定是得天独厚,佛缘绵长。” 这并不是恭维的话,而是今日给她的惊喜太多了。 “还有好多话要问,他们却现在走了,安儿那孩子是在为君儿做事吗?”战国公捋了捋胡子,满脸的意犹未尽。 “孩子们的事儿,你不要问太多,他们都是大人了,有自己的考量。”国公夫人虽然满脸好奇,却还是吩咐丈夫。 “虽然如此,但你做爹的也该帮儿子儿媳一把。”老夫人不放心。 “是,儿子省的。” 钟嬷嬷安置好了佛舍利走回来,笑着道:“夫人,其实佛舍利能回来,多亏少夫人聪慧,筹谋人心,如若不然,就算佛舍利仍在咱们手中,却也是见不得光的。” “哦?怎么回事。”国公夫人问道。 钟嬷嬷朝众人行礼之后,恭敬回道:“其实那名唤冬云的丫鬟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将舍利偷偷放在少夫人身上,不过却被少夫人发现了,她之所以想出让佛祖亲自选择犯人的方法,其实就是为了让心虚之人自己将舍利拿出来。” “少夫人将舍利给了我,吩咐我第一个进去,并且将舍利藏在铜盆后面边沿处,正如少夫人所说,理直气壮的人对佛祖心怀敬意自然不敢胡乱翻动铜盆,而心中有鬼的虽然敬畏神佛,却看重当前的利害,因此,冬云惊惶之下便如少夫人猜想的那般,用舍利充当盐团。” 众人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你说的没错,君儿初来乍到,若真在她身上搜到佛舍利,战家包庇事小,两人的婚事也会受人非议,届时安儿该如何风风光光的完婚,巫家那丫头,当真是狠毒。”老夫人恨恨道:“那丫头倒是会装晕,若不是君儿拦着,老身定要将她打出去。” “是儿媳的错,没搞清事实便请了那么多贵女来相看,真真是闹了一场笑话。”国公夫人自责不已。 “是我,都是我的错,那日我明明在花馆跟儿子确认是兄弟,怎么……哎……都怪我。”战国公羞愧不已,拦责上身。 “什么?你说在哪儿遇到的儿子?”国公夫人声音陡然拔高。 老夫人和战国公同时被吓了一跳。 战国公瞬间明白说错了两个字连忙道:“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不是,夫人你别生气,我是看到咱儿子带着儿媳妇去致味坊我才跟踪过去的,不对,那时候儿媳妇穿着铁甲军的甲胄带着面具我不知道啊……啊,夫人饶命啊……” 战国公想要解释,可却发现每说一句夫人眉头便更皱几分,连连辩解,却还没有逃过被夫人捏耳朵的结局。 老夫人则是看着两人,笑着啐了一口道:“你们两个都多大了,也不害臊。” 钟嬷嬷掩唇憋笑。 “娘,你看看他,都把安儿带坏了。”国公夫人绷着脸,俏脸含煞。 “真不是我带坏的,我真的是跟踪他进去的,冤枉……” 屋内正闹着,急切的脚步声从院外走来,站在门外停住道:“公爷,门外有个和尚,自称善缘,相见一见几位主人。” “啪嗒!”老夫人手中的龙头拐杖因为她下意识的松手而落在地上。 国公夫人也松开了战国公的耳朵。 “我没听错吧,善缘大师?” “快,快扶为娘出去。”老夫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众人忙搀扶着她。 中堂之内,虽然宾客已经散去,但来来往往的丫鬟家丁却在收拾残局,打扫庭院。 这肃重浑厚的建筑格局之中,忙乱纷杂的人群之内,一个手持高约两米的三轮十二环锡杖,身穿内黄外褐袈裟的和尚,四平八稳,单手合十,立于中堂之外的空地正中。 他就这么端正的站着,背脊挺拔,双眼微微眯起,头上的戒疤和脖子上的佛珠与这中堂的风景和四周的嘈杂格格不入,沉定,自然,仿佛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预示着主人沉淀安宁的心。 仿佛他所立之地,天然便是一方净土,无端梵音袅袅自他周身响起,令人望之便如见佛祖。 神圣,悲悯,良善,睿智。 第338章 我见过炼狱 老夫人,战国公与国公夫人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安宁,祥和,神圣。 因是从内间走出来,迎面便看到善缘大师的容貌,三人同时一惊,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诧异。 战国公缓缓上前,拱了拱手道:“善缘大师?” 和尚点点头:“贫僧善缘,见过三位施主。” 老夫人恭敬的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却满脸疑惑道:“信女皇甫氏见过大师,听闻大师年逾七十,怎会仍是少年模样,莫非是您是善缘大师的弟子?” 她料想善缘大师在护国寺为皇帝讲经,与诸位高僧论道,自然是不会随意出寺,只以为是自己方才听错了。 善缘微微一笑,醇厚慈悲:“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施主着相了。” “贫僧正是善缘。” 他显然是不会解释自己为什么看上去如此年轻,却也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不知大师来此有何教诲。”老夫人没有再追问,而是亲自迎接入中堂。 善缘却微微摇头,拒绝道:“施主不必多礼,贫僧有一事相问。” 老夫人顿了顿,肃然道:“大师请讲。” “五色舍利子是否在此处。” “是。”老夫人点点头,并且吩咐钟嬷嬷托着莲花座,其上舍利子发着微弱的五色光芒。 “东方小友可在此处?” “东方?”老夫人一愣。 国公夫人想了想道:“大师说的是我那儿媳妇季文君吧,她往城北去了。” 她故意点明那是自己儿媳妇,心中对王玉雯曾经说过的话,生出了些忌惮。 儿媳妇那么好,追求者众,她需抢占先机,断了一些妄念之人的念头。 “季……她倒是惯会给自己取名字。”善缘大师轻轻摇头,而后朝三人行了一礼道:“既如此,贫僧便不在叨扰。” 见善缘大师干脆利索的转身,老夫人连忙叫住:“大师!您来此处便是为了寻找君儿的吗?” 善缘大师身体一顿,并没有回答老夫人的话,而是扫了一眼佛舍利道:“这舍利乃我佛家至宝,还望施主善待之,贫僧这次出山,便是为了东方小友而来,并非仇怨,而是应诺守约来此帮忙的,诸位施主尽可放心,告辞。” 说罢,老夫人只感觉眼前光影一闪,似有佛光乍现,而后眼前便失去了善缘大师的踪影。 “儿媳,他……大师说为东方小友而来,莫不是……”老夫人心中震撼。 那可是得道高僧善缘大师,泰山北斗般的存在,竟然也会被人牵动。 “娘,东方小友便是您的孙媳妇季文君啊,您忘了玉儿的相公,名叫东方季,乃我大盛无双国士。” “哦……我险些忘了小季子那个文弱书生了,他跟玉儿成亲了?” “听说他们是在京师成婚的,无声无息且无人知道,玉儿只写信告诉了我,安儿珍藏的那支笔上,刻着君儿的真名呢。” “君儿今日来怎么不说真名,宾客们不都误会了。”老夫人喃喃。 战国公正色道:“想必是她的姓名不便与人知晓,才出此下策,不过她倒是有心,以季先生的名为姓。” “那支笔安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我都不曾看过儿媳的真名,叫什么来着?” “东方……” “东方什么来着?” 三人凝眉苦思,相顾无言,没有人听过东方辞的名字。 “叫什么都行,有善缘大师庇护她,定然平安顺遂。”老夫人念了声佛,晃晃悠悠的往内院走去。 天色渐渐昏暗,阳光宛若金粉一般洒在所有所照射的物体之上,无论是房屋,树梢,还是花萼,皆镀了一层金色。 一深一浅两道蓝色身影宛若两道飘过半空的流星,穿过热闹的傍晚街市,射向偏僻的城外,流光一般落在茂密树荫间。 “怎么回事?”东方辞皱眉站在树梢间,看着眼前的惨状。 雕刻着梁山二字的汉白玉大石上,道道划痕,仿佛被千刀万剐过,四周一片狼藉。 虽然凌乱,旌旗倒戈一地,庆幸没有看到尸体。 东方辞跃下树梢,行走间有树枝勾住了她的长裙,她微微皱眉,快速往忠义堂而去。 平日里来来回回巡逻的无数英雄们见她过来,便会躬身注目行礼,而现在,却不见人烟,只听得耳边鸟雀吱吱乱叫。 “苗槑!” “龙巢!” 东方辞喊了两声没有人回答,她快速进屋:“先换上普通人的衣服。” 回到屋中,她先给自己换上男装,梳头的时候赫然看到梳妆台铜镜下,压着一张纸。 她拎着纸走了出去。 却见已经恢复了安菖打扮的战长安,手中握着一柄断茅,面色冷沉,见她出来,凝声道:“辞儿,这是督府的驻军,七万步兵的精锐将士所配备的武器,八尺茅。” 东方辞打开纸条,念道:“大军来袭,避入骷髅谷。” “这是苗槑留的字,梁山和忠义堂虽然满地狼藉,却未见血腥,受损不大,苗槑他们应该是提前侦查到了什么,这才第一时间避入骷髅谷躲避,走,我们过去看看。” “骷髅谷?”两人一边往深山里钻,一边查看四周情形。 “一处易守难攻的避祸之地。” 战长安乃是战场闯出来精锐中的精锐,观察脚印,踩踏,武器掉落等,很快便分析出来了多少人。 “幸好来人不多,只有万人,但梁山七成妇孺老幼,他们怎能抵御。” 他正说着,东方辞移动的身姿却停住了,浑身似乎有戾气蔓延全身。 战长安张了张嘴,看着刚从地里钻出嫩芽的青草上,沾满了鲜血,他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苗槑一定出事了,他若无事,绝对不会出现如此惨烈的情况。”东方辞蹲下身来检查,这里九成是身穿盔甲的士兵,只有小部分手拿钢叉卷刀的百姓。 饶是如此,死状依旧惨烈,几乎是血肉模糊,无法分辨其容貌。 “你,你不要太伤心,战争便是这样,宛若人间炼狱。”相对于东方辞满身愤怒与煞气,战长安的表现便平静的多。 东方辞心中无端戾气翻滚,眸中难掩锐利与愤怒:“我见过炼狱,无需你来安抚。” 说着,强压着心中莫名的担心和翻腾的血性,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前面便是骷髅谷。”宽敞的石子小路已经被鲜血覆盖,而这小路越往里面延伸,便越狭窄。 忽听到更深处一个粗犷的声音鼓舞士气:“兄弟们,金银财宝,无数美人,谁抢到便是谁的,一会儿都给老子努力往里冲,让老子看看你们的本事,哈哈哈哈……” 第339章 看到你便恶心 “龚长庆所钟情之人,怎么会在这里?”东方辞终于想到这个名字的出处。 曾经妙妙还因为这个名字而怀疑方妙华是她的亲人,而她也让人四处打听寻找方妙华,却没想到,正主就在梁山。 “先不急着下去,他们还会对峙一段时间,我们且先听听缘由。” 东方辞点点头,两人猫着腰藏在草植中,暗中观察。 “方妙华,你以为你打扮成村妇的模样,再摸一脸泥灰我就认不出你吗,你是我的恩人,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龚长庆目光直直的锁着那抱着两个孩子的妇人,兴奋的声音有些尖锐。 妇人将头埋在两个孩子怀里,小心翼翼地躲藏。 “龚长庆,你发什么癔症,当初你来做客,我们盟主也是亲自出门迎接的,这边是你的为客之道吗,简直不要脸。”龙巢毫不顾忌的指着龚长庆的鼻子骂。 龚长庆却像是并没有看到他一般,目光一直锁着那妇人。 一个衣着质朴却手持长剑的少女,持剑挡在妇人孩子面前,俏脸含煞。 女子名叫元香,曾在双门城外装扮成老妇人与牛红英一起碰瓷,而女子的相公乃是装扮成老头子寻死的半梦。 东方辞记得元香和半梦是牛红英的属下,自牛红英易容成三山去往堤坝之后,他们便也跟去暗中保护。 因此,乍然见元香出现,东方辞着实一愣。 “当初方黑子辱我,便要付出代价。”龚长庆恨恨的说了一声。 “你简直是疯狗,别忘了我们盟主跟你们大人还有合作。” “哼,乡野村夫,江湖草莽,也配跟我们大人合作。” 龙巢气得深呼吸几口气,奈何居于下风他不得不缓和语气:“行,我们不配,我们只是江湖草莽,但是这些百姓只不过是求个活路,你们大人怎么能下死手,放了他们,我们跟你走行不行?” 龚长庆冷哼几声,身子也跟着不屑的摇晃起来:“哼,实话告诉你们,得罪我们大人的人没有好下场,更何况这次来剿匪,便是我的提议,你们谁都别想逃。” “自那日梁山之前看到小牛,我便知道,我爱的人就在这里。” “妙华,你知道吗,我是为你而来的。” 他这一番话,先是对众人说,而后话锋一转,深情款款的看着躲在元香身后的瑟瑟发抖的妇人。 梁山英雄们,家眷们看向妇人的目光渐渐有了变化。 苗槑抿嘴,哑声道:“这里……没有什么方妙华。” “对,我们这里都是英雄,英雄不问出处,你别想用什么方妙华来离间我们,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只管明言。”龙巢看了众人一眼,眼底一片寒凉。 希望这些梁山之人,莫要再发生背叛之事。 “娘……”小牛轻轻喊了一声,声音里无限委屈。 龚长庆邪肆一笑,旁若无人的竟然告白起来:“妙华,只要你出来,我就饶了他们,如何?” 妇人的身体不在颤抖,却僵硬的冰冷。 龙巢当即道:“需要胡言乱语魅惑人心,我英雄联盟的英雄,不会用一个女人的幸福来偷生。” 方妙华却放下儿子,将女儿递给身旁的老妇人,她缓缓站起身来。 那俏丽中染满灰尘的俏脸上,凤眼圆睁带着浓郁怒气,她似是决定了什么,莲步轻移,虽是农妇打扮浑身却英气逼人,宛若侠女。 “我此生做的最错的事,便是当年一念之仁救了你,我真该一棒子打死你,免去许多祸事。” “妙华,你真的回来了。”龚长庆的表情瞬间便痴了。 “呸!”很怒之际,方妙华啐了一口,满脸鄙夷与恶心之色不加掩饰:“看到你便恶心。” 面对方妙华如此嫌恶,龚长庆却如沐春风般的笑了笑,白衣飘飘,在一群乌压压的士兵面前,大有挥斥方遒的军师之感。 他动情道:“我找了你很久,很久,牛家那人已经死了,你跟着我不好吗?他只是个护卫,就算以后有什么大功劳也不过是个侍卫,而我却不同,我是书生,以后能考上状元,你跟着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你和他的儿子,女儿,我都替你养着,我当亲生的养,好吗?” 明明是温情脉脉的声音,极致的温暖动情,而听在东方辞耳中,却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这是怎样病态的感情? 方妙华却是气得瑟瑟发抖,却慢慢平静下来:“你真的可以放过他们吗?” 龚长庆点点头:“说到做到。” 方妙华凄然一笑,从元香怀中顺走一把匕首,握在手中,道:“你先答应我退兵,我便随你走。” “小娘们,你拿匕首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用你那小玩意刺杀龚先生不成?”龚长庆身边的将军一口浑厚的嗓音,黑云压顶一般刺耳的响起。 而龙巢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不好的结局。 他拦在方妙华面前:“牛夫人,盟主不在,牛大人将你托付给英雄联盟,纵然我们全都死绝了,也不会拿你的命去换。” 方妙华凄然道:“一命换百命,很值。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两个孩子,希望龙先生和苗先生多多教导。” 说着,她便要往前走。 龙巢坚决不允。 龚长庆已经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对了,只要你过来,我便撤兵。” 龙巢“哼”道:“想抢夺英雄联盟的人,除非你从我身上跨过去。” “龚先生,与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左右他们是粘板上的鱼肉,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一个小将痞笑着起哄。 龚长庆点点头,看了看天色道:“给你们一顿饭的时间考虑,或交出一个女人,或全都去死,你们自己选。” “娘,我不想离开你。”小牛抱着方妙华的腿,死死的抱着。 而东方辞与战长安此时,已经离开了山头高地。 “看他们的样子竟是要在此生火造饭,徐得制造些混乱,想办法闯进去。”东方辞看了看已然归于平静的两方人马,难掩心中担忧。 “万万没想到,龚长庆这厮竟然是这么个东西。” 第340章 别让我后悔 东方辞心思并不在此处,却随口道:“我查过龚长庆,这人父亲早亡,是母亲将他一手带大,后来母亲也不治而亡,家道中落,妙妙的父亲对他很是看不起,非打即骂不说,经常言语讥讽,他的性子想必是早变成了怪癖也不醋味怪,只是……” “穷困潦倒之时遇到美丽温婉的女子相救,他竟然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恩将仇报的如此彻底,当真是不堪为人。只是可怜了方妙华,因慈念遭恶业,家破人亡,还要受今日折服之辱,哎……” 一边说,她一边往鸡鸣嘈杂之地而去,渐渐远离了骷髅谷。 声音停下,她突然站定,看向战长安道:“安安,你去怀庆调动铁甲军,见机行事,我闯入骷髅谷,无论如何也会多坚持一段时间,等你援救。” “我们,分头行动。” 战长安摇头:“不行,一来一回至少要一日路程,这些士兵并没有带帐篷等物,他们并没有驻扎屯集的意思,我担心他们会急攻,而后……” “斩草除根吗?”东方辞冷笑。 战长安默认。 一万步兵来势汹汹,从他们的装束和携带的箭羽长矛,他们并没有打持久战的意思,而是会速战速决,他怎能放心她一个人留下。 东方辞眼神坚定,目光耀亮的看着他:“不,你要走,去带领你的铁甲军,纵然我在这里有什么危险,也可以藏在深山躲藏,而怀庆那些没有规矩的散兵游勇,若无一个镇得住的首领,只需一个冲锋便会被杀的片甲不留,你必须去,替我护着他们。” 说着,东方辞的眼睛有些微微湿润,眼角尽是冰冷与懊悔:“我明知苗槑身体接近发作的极限却还是将大部分精锐带走,我后悔没有做好安排,战哥,别让我真的后悔一辈子。” 战长安长长一叹,若那些英雄们真的死了,眼前这义字当先的女子,定然会终生难安。 “有铁甲军在,不会的。” “那不一样,铁甲军有你在才是真正的军队,也只有你会在意百姓的生死,我要他们都活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明白,却不愿。 “如果我所料不错,不出两日,莫炳郡安排的军队会出现在怀庆,届时会有一场硬仗,保护英雄们的同时,别忘了我们的任务,还有怀庆,卫辉各县的数万百姓,我担心,当莫炳郡撕开伪装的人皮挥动屠刀的时候,那些不顺从的百姓便会成为他泄愤的对象。” “所以你便没打算让我回来救你。”战长安嘴唇紧抿,背脊挺拔的男子一时间竟显得有些脆弱和犹豫不决。 “战长安,与数万百姓相比,我算什么,你别忘了战家祖祖辈辈固守商都的职责和扛在肩上的大义。”东方辞神色凝重,浑身透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辉。 宛若黑夜里无论何时,都会悬在高空的启明星,璀璨而令人心生敬畏。 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季先生和小姨,那样心怀天下的存在,令他自愧弗如。 被东方辞那坚毅且执着的目光盯着,战长安不忍拒绝:“好,我去。” 东方辞当即展颜:“我替数万百姓谢谢你,也替英雄联盟的所有人谢谢你,战哥。” 娇小瘦弱的人儿,端着手臂拱手。 东方辞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却被战长安拥在怀里,额头啄上一片柔软。 “你……”东方辞措不及防的惊呼。 “辞儿,每次看着你都让我自惭形秽,你的胸襟和格局更是让我自会不如,我发现我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你,哪怕片刻,若这次能平安度过,我们便完婚好不好,让我保护你,从此不在经历危险,让我……” “战哥!” 听着头顶男人浑厚温和的声音说出如此动情的话,东方辞连忙打断。 “注意安全,我不会有事的。” 平平淡淡的话,战长安知道他被拒绝了,心中无端郁闷起来,却在东方辞警惕的目光中,不敢再用强。 他究竟哪里不如皇甫赟。 目送战长安离开,骷髅谷处仍是一片宁静,东方辞看着面前无数聒噪的鸡鸭,一筐筐青蛙,还有无数笼子里的鸟雀,双手合十念叨:“非是我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如今只能靠你们了。” 片刻后,但漫山遍野的鸡鸭鹅,被东方辞用内力驱赶着,迈着八字步如天女散花一般滚落山头,砸在士兵头顶,饭锅里的时候,士兵们有开心有愤怒。 而当无数青蛙“呱呱”的在众人脚下,阴暗处,顶着满身滑腻柔软擦过士兵们的时候,他们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而当昏黄的天空中,美妙的夕阳下,炊烟袅袅,饭香飘荡中,无数鸟屎雨点般落下,士兵们再也忍不了,开始了抓鸟杀鸡逮青蛙的娱乐活动。 而就在士兵们杀鸡宰鹅的开始重新做饭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骷髅谷外的一处山头,树影晃动间,一袭青衫悄无声息的跳过尸山,落入骷髅谷内。 “谁?”苗槑先发现她的踪迹,当即警惕。 “嘘!”东方辞将手放在唇前,朝他摇摇头道:“别做声,大家去骷髅谷右眼处商议。” 士兵目光扫来,东方辞连忙躲避,而后沿着嶙峋的石头,绕墙走到众人之中。 “你怎么样?”她扶着苗槑的胳膊,神色凝重。 “死不了。”苗槑面色忍耐,见东方辞担忧他道:“身上不是我的血。” “还能坚持多久。” 苗槑苦笑:“不知道。” 东方辞震惊:“马上便天黑了。” 龙巢听着两人对话,微微皱眉,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小黑你总算回来了。” “我来迟了,大家都还好吧。” 英雄联盟的骨干和老幼妇孺全都围坐在一起,东方辞与苗槑坐在中间。 方妙华走来朝东方辞行礼道:“盟主,一会儿,还请让妾身解决当前局面。” 东方辞朝她摆摆手:“夫人先别着急,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341章 可还记得黄河之畔 东方辞此问,众人面面相觑,颇有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意思。 龙巢道:“是元香过来报信,说督府军调动有异,目标是剿匪,便让我等警戒,我们虽然也不知道原因,却相信元香不会在这等大事上欺骗,又想着正好做一次演练,就算目标不是我们,也无伤大雅,却未想到,他们竟真的来了。” 元香点点头,朝东方辞拱拱手:“盟主,是这样的,今日辰时,主人接到在督府军营心腹的传信,说尊将军令要分批两路剿匪,且行动迅速,他尚未探听详实,大军便已开始整肃,心腹担心危及主人,提前报信,而主人担心盟主和方夫人,因此,派我来报信,另派半梦赶往怀庆。” “原来是小红得到的线报,那边不足为奇了。”东方辞点点头,总算明白联盟为什么能提前避祸。 “其实……”元香顿了顿又道:“其实主人是听闻莫大人府上龚长庆也有异动,这才第一时间想起梁山,当初主子和方夫人便是为了躲避龚长庆的抓捕,才会易容打扮成灾民的样子。” “原以为你们是被莫炳郡逼迫,方才如此狼狈,却没想到还有这番缘故。”说着,东方辞与苗槑对视一眼。 两人几乎同时想起在官道树林下曾经的猜想,这妇人如此美貌,定有祸端,后来否定了这个猜想,却原来终究逃不脱红颜祸水。 方妙华搂着儿女静静的听着,满脸凄婉。 她用手帕擦干净脸上的脏污,露出白皙俊秀的小脸来,虽然仍是农妇打扮,却举止优雅高贵,这份反差更让她多了动人的美。 “盟主,让我出去吧,不管如何,或许会……” 她话还没有说完,东方辞当即喝止:“不许。” “我……”女子哑然,眼中屈辱的泪水氤氲:“我虽也不想死,可如今这局面,我若不去,又有何颜面面对联盟的英雄,我的儿女岂不成了罪人。” 东方辞静静的看着她,目光越过她而扫向在场眼神渴望,期待和自私的百姓,冷冷道:“大家可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成立英雄联盟?” 百姓纷纷低头,可仍旧难掩对方妙华的厌憎。 他们原本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却因这个女人,害他们再次面临死亡。 祸水,红颜祸水。 “没有人回答吗?好,那么我就再说一遍,我们之所以会成立英雄联盟,是因为我们活不下去,我们的家园被冲毁,我们的亲人被饿死,我们只想活下去,但是只有团结才能活下去。” “督府军打的是剿匪的旗号,而不是活捉方妙华,她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个在灭了我们的同时还能轻易取得的小插曲,这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影响什么,她什么都影响不了。” “可还记得黄河之畔,曾经我也天真的认为,以我一人之死便可救活百人,可结果呢,纵然我自愿牺牲,那些恶人却仍旧不会放过联盟的英雄们,那日与今日何其相似。” “纵然今天我把夫人推出去做挡箭牌,他们得到了人依旧会麾下屠刀,届时我们要再经历一次绝望吗?” 众人低下头,眼神终于没有怨毒而是绝望。 是啊,他们纵然送出去一个无辜的人,可他们依旧逃不脱死亡的结局。 “盟主,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百姓纷纷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指着方妙华道:“她虽然影响不了什么,但有她在我们这边,对方至少不敢挥动屠刀,有些顾忌,因此,好好保护她,别让她有事。” 知道东方辞护她的心思,方妙华眼角泪水,再也抑制不住落了下来。 小牛抱着母亲,哇哇大哭起来。 苗槑嘴唇发白,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我的毒虫大半用来抵御士兵,还有大半已然有些控制不住体内毒气,倘若敌军冲入,放我出去,然后将入口死死堵住,或许大家都可活命。” “事情还没有糟糕到如此地步,我们慢慢想办法。”东方辞看着眼角已经出现点点紫红的中毒之色的苗槑,忙撸起袖子,拿出匕首便往手腕上割。 随后将匕首放在苗槑唇间。 “先喝点吧,怎么说我这身体也是你调理了一年的百毒不侵之体,或许能帮你压制体内的毒性。” 温润与血腥入喉,苗槑身体僵硬却并没有推辞。 龙巢郁闷的看着两人:“早发现苗槑不对劲儿,我也早知道你需要天天喝药,但是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带喝血的?” 东方辞瞥了他一眼:“过了这关,会跟你解释的。” 说完,她看了看四周,只见百姓也都震惊的看着两人,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做法有些太血腥了。 “盟主,龙先生,敌人开始清理尸体准备进攻了。”龙巢的护卫跑过来,满脸焦急之色。 东方辞吩咐百姓好好躲着,带人出去。 龚长庆站在高处,看到是他,不由诧异道:“方盟主你终于舍得出来了,不过也已经晚了,你这什么劳什子的英雄联盟,今日必被剿灭。” 当他看到东方辞身后,面色白皙,姿态再无农妇那般躲闪的方妙华时,眼前一亮,扬起下巴傲然道:“还是方盟主识时务,知道将她送给我。” 东方辞诧异看她:“你出来做什么?” 方妙华道:“我会武功。” 朝龚长庆报了抱拳,东方辞道:“抱歉了,龚兄,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倒不如你来里面做客如何?” 龚长庆笑容一敛,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既然如此方兄便别怪我心狠手辣,灭你满门了。” 东方辞笑着摇摇头,右手摸到腰间。 “怎么,不信?” “自然……”她话未说完,手中天绫珠瞬间射出,电光火石间如一道白练,迅速卷住龚长庆的脖子,将他给拽了下来,跌入东方辞脚边。 他身旁的将军显然并没有来得及搭救,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只留下无数声惊呼。 “啊……饶命!”龚长庆大叫。 东方辞却踩着他的脑袋,仰头看着对面的将军们,道:“想让他活,便退后。” 形式逆转。 第342章 救我 高处为首的将军诧异的看了看躺在东方辞脚下挣扎的龚长庆,再看看清理一半的尸体,又看看身后摩拳擦掌的手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是死是活与本将军有何干系,你想杀便杀。” 说着他举起右手,朝身后众将士下令道:“将士们,我们的任务是剿匪,杀了山匪头子方黑子,赏千金。” “喔……喔……”一万士兵,挥舞着拳头狂叫,看东方辞眼神仿佛在看银子。 东方辞愣了愣,嫌恶的踩了龚长庆两下:“方才你在高处耀武扬威,却不想你并不是首脑。” 将他踢像龙巢:“绑了。” 龚长庆看着高处的将军大喝:“孟蔚明,你不尊军令!” 那为首的将军蛮横笑道:“谁说的,我奉命来是剿灭山匪的,并不是看你谈情说爱的,一身白衣披麻戴孝的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莫大人的势,卑鄙无耻的猥琐小人,还妄想指派老子,威胁老子,滚你娘肚子里歇着吧。” “就是,我们将军战场厮杀多年才有这累累战功,你一阶白衣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先生不成?” “借我们的势为难一个有妇之夫,恶心。” “没见过这么畜生的人。” “那什么方盟主,你要是好汉就杀了他,免得我们看着糟心。” 对面士兵你一言我一语的嫌弃中。 东方辞哑然。 英雄联盟的所有英雄和百姓们也纷纷愕然,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 再次看向方妙华的时候,纷纷愧疚不已的低下了头。 “这位……孟蔚明将军,您是不是跟他有仇,不如我把他还给你,你亲手杀了他,我也不愿脏了手。”东方辞满脸微笑的讨好。 她是不会杀龚长庆的,毕竟是莫炳郡的人,又知道那么多秘辛,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而这位孟蔚明将军显然也是畏惧莫炳郡的威势才会对龚长庆颇为忍让。 “不必,左右你们都要死。”孟蔚明阴毒一笑:“杀,一个不留。” “孟蔚明,你敢,你好大的胆子……” 龚长庆指着将军的鼻子骂,却被东方辞一巴掌拍晕:“跳梁小丑。” 下一秒,一身青衣,周身白练环绕的她,扇飞正在清理尸体的士兵,轻易跳入敌人阵营,朝孟蔚明袭击而去。 孟蔚明后退,退到众将士之后。 而那些小兵则是成为阻拦东方辞的妨碍。 机会稍纵即逝,东方辞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手段只能用一次,第一次她用错了,便再没有机会。 如今不成功,是很正常的。 大战瞬间开始,有了东方辞带头,苗槑和方妙华,还有十多名护卫,也都加入战斗。 而护卫们的责任却更多是保护骷髅谷的入口不被攻破。 刀枪箭林,血雨腥风。 无数次东方辞被团团围住,都是苗槑用仅剩的毒虫和毒针救了她的命。 而方妙华不过是几次围攻便败下阵来。 半个时辰之后,东方辞一身红衣,白练红梅,浑身煞气弥漫,生命收割机一般端立于尸山血海中,目光凝视着那依旧躲藏于士兵之后的孟蔚明。 胸膛喘息起伏,若不是心有信念,她早已脱力倒下。 饶是如此,她却已经力竭,几乎无法在挥动天绫珠杀人。 苗槑单膝跪在她身旁,大口大口的黑血从口中吐出,眸色黝黑,时而锐利,时而压抑,唇角泛着紫光,毒气蔓延显然已经到了极致。 “东方辞,你回去。”苗槑喘息着,将嘴角的血丝抹去。 平日里温文尔雅,中正平和的儒雅男人,此时宛若发了狂的厉鬼邪神,他缓缓盘膝坐于地上,双手掐了个诀印。 东方辞却在他掐诀的瞬间,点了他的穴道,瘦弱的身体挡在他面前道:“神医亲自压制的毒厉之气,一旦打开,神仙难救,不要冲动。” 苗槑焦急:“放开我,咳咳……” 东方辞没有理会他,面对士兵们的又一波攻击,她挥舞天绫珠迎了上去。 “想杀了我们,哪有那么容易。”话音落,一道冷芒直飞而来,对准的正是她的心口。 而东方辞此时,天绫珠两端将将打散一群士兵,尚未收回,而东方辞的劲力也早已没有多余的来自救,她现在甚至连弯腰都很难做到。 “不……”苗槑动弹不得,目眦欲裂。 东方辞却惊慌之间对天大喊:“救我。” 孟蔚明已经露出得逞的笑容,那刀,距离东方辞心口不足半寸。 只要他死,梁山之众便是一群乌合草莽,再不足为惧。 所有人几乎窒息的看着这一幕,有期待的,有惊恐的,有拼命奔来相救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那一喊是对天祈求的痴心妄想。 一瞬间很短,可这却又很长,长的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不忍看到那力所不能及的悲惨一幕发生。 “叮……” 一声金石交击所发出的清脆嗡鸣,在心跳骤停的众人耳中响起。 天空之上,一个手持长剑的男人,倒立坠下,剑身正好挡在东方辞心口,挑破了东方辞身前的青衣。 那射来的刀,也被长剑随之挑飞。 眨眼间,一个身穿青衫布衣短打扮的武者,背上背着两柄剑,落在东方辞面前。 东方辞还来不及去看那人的脸,便被一个身影扑倒在地。 这是一张久违的脸,她微微一愣,随后诧异:“凌云霄?怎么会是你……” 那朝她扑过来的人,正是易容成凌云霄模样的三皇子,方才那一幕他远远看到,拼尽所有内力过来替她挡刀,却来迟一步。 三皇子却死死抱着她,恨不得揉入骨髓:“辞儿,不要死。”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你定一定,我已经得救了。” 三皇子身体一怔,感受到自己并没有受伤,东方辞也声音正常,这才缓缓松开了她,正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凄厉长啸震的猛然颤栗,并将东方辞护在身后。 “啊……” “苗槑!”东方辞震惊,忙去看声音响起处。 只见苗槑一身血衣无风自动,烈烈炸响,桃木发簪和凤凰翎羽微微颤抖,他仰天长啸,声音浑厚却凄厉恐怖,无数黑色的东西从他背后蔓延而出。 “苗槑,你清醒点……”她扑上去想要唤醒苗槑的神智,却被苗槑一袖子隔空甩飞。 打飞东方辞之后,苗槑身体一震,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疯狂冲入士兵阵营之中,疯狂厮杀起来。 “别过去,他怎么了?”三皇子接住东方辞,诧异的看向戾气缠身,黑气环绕的苗槑。 第343章 片刻温情 苗槑此时像是失了心智的野兽,不顾一切的扑向那先前长刀掷来的方向,眼前所有人,都在他挥手之间黑气蔓延中瞬间丧命。 “他身上毒气发作,已经失了意识。”东方辞长叹一声。 “那我们……” “现在无法近身,先处理这些士兵。”东方辞面色凝重,看向剑客道:“前辈,麻烦与我一同杀敌。” 剑客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朝另一边的将士冲过去。 与此同时,三山带着十几人也从士兵后方杀过来。 东方辞守护天绫珠,想要动手却奈何根本再无余力,被三皇子牢牢抱在怀中。 满眼心痛。 有了他们的加入,虽然并不能颠倒局势,至少有了胜利的希望。 孟蔚明见突然来了那么多武林高手,被他们的凌厉手段震慑,且战且退。 “你怎么会来?”东方辞问三皇子。 “牛红英告诉我,莫炳郡可能会对这里动手,战家寿宴见你慌张离开,我便知道有事发生,回到行宫先是稳住了诸位将军和莫炳郡等人,这才易容过来救你。” 说到这里,三皇子浑身一颤,声音哑然窒息。 “方才……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光洁温润的下巴,点在东方辞额间,感受着怀中女子少有的顺从和无力,心中满是怜惜。 眼睁睁的看着长刀快要刺入她心口的那一刻。 他的心,瞬间碎裂,恨不得以身相替。 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飞扑过去,却仍旧只有悔恨,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快点。 见他心有余悸且小心翼翼的模样,明明是俊美无双的脸,温柔又包容,此时却是被恐惧包裹,凌云霄的脸让她只觉恍若隔世。 东方辞轻轻笑了笑:“倒是很久没有看到你这张脸,让我想起曾经的并肩杀敌来。” 遍地尸山血海,三皇子半蹲于地,东方辞坐在他怀里,像极了盛开在血池地狱里的无暇青莲,惨烈又温柔。 这样脆弱的缅怀过往的东方辞,明睿的眸子里尽是回忆,虽淡然平静,却让三皇子更加心疼。 或许只有她受伤无助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两人贴近的心。 眼看着士兵畏惧之下退出骷髅谷入口,蜿蜒只容几人通过的小路,早已没有了活人。 苗槑一人便将士兵堵在小路之外,步步后退。 东方辞目光中尽是担忧,舍却这意外得来的片刻温情,不舍的坐起身来道:“不能让苗槑的理智再被侵蚀下去,需尽快将他唤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她站起身来,往苗槑处走去。 三皇子跟在她身后,心中无数酸泡泡宛若硫酸一般冒出,冲的他心疼难忍,摇头叹息。 心中无数的温柔和疑问,只得压下。 “他怎会中毒?”先前不曾注意这些,三皇子的心思也不在苗槑身上,此时见东方辞紧张,他才好奇问道。 “他从小便体内有毒,这个往后再说,趁他现在还能分清敌我,你想办法控制住他,我来唤醒他的神智。” 东方辞将天绫珠递给他。 想了想嘱咐道:“你莫靠近他,也别靠近黑气范围。” 说罢,东方辞飞身朝苗槑而去。 一手抓着他的肩头,大喝:“苗槑,醒醒,我们已经安全了。” 苗槑却甩手将她的手格挡,空洞无神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漆黑,原本白皙俊朗的面容紫黑交加,眼圈与唇色更是深紫发青,口中发出声声低吟宛若发狠的野兽,凶猛的只能凭借本能撕咬眼前的敌人。 “咯咯……” 这声音仿佛是从胸腹中传来的,他嘴唇未动,却满身凶厉。 面对东方辞,苗槑的出手显得很是笨拙,他似乎想用凶猛的声音吓退东方辞。 见他出手绵软,东方辞朝身后打了个手势:“捆!” 白练顿时从东方辞身后裹挟着强韧的劲风,绕过东方辞,将苗槑卷起来。 与此同时,东方辞再次拔出匕首,在左手手腕上又割了一道口子。 “辞儿?”三皇子大叫:“你做什么?” 他慌忙赶到东方辞身后,以为她要自伤,连忙夺走那匕首。 东方辞却将左手凑到苗槑面前,右手按着挣扎不已的苗槑后脑,凝眉急道:“快喝。” 三皇子一手扯着天绫珠,封锁苗槑的动作,一手拿着匕首,下意识看了一眼,认出这是今日早晨战府所见的文定信物,心中一涩,又见东方辞竟然喂苗槑喝自己的血,顿时如被雷击,心痛的难以言状。 八尺高的汉子,坚毅的眉眼中,顿时有湿润的雾气氤氲,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他望着眼前刺眼的一幕长叹。 明明,是他先遇到她的。 可为什么却被频频往外推。 苗槑无神的瞳孔在他的唇碰触到东方辞手腕的时候,骤然猛缩,放射状的瞳仁如针孔般一点一点有了神采。 他的唇却没有动,下意识的畏惧口中的鲜血。 他摇头,挣扎,不去吸血。 东方辞却大急,却柔声安慰:“苗槑,乖,喝了它你就能清醒。” “把他打晕吧。”三皇子提议,并且栖身上前准备动手。 苗槑的眼神却陡然凶厉起来,胸腹间“咯咯”之声响动,令人不寒而栗。 东方辞瞪向三皇子:“你不要过来。” 三皇子顿住,虽然没动,面上却渐渐结冰,冰冷寒彻,杀气蔓延。 就在东方辞安慰苗槑的时候,兵刃相接的士兵顿时传来惊慌大喊,身后金光阵阵,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叮铃叮铃”的脆响,又有梵音阵阵乍然传来。 此时,就连三山等人面对一万之众的厮杀也已经是几乎力竭,乍然听到着声音还以为是敌人的援兵到了。 一个个面色难看。 东方辞听到这梵音,却面色一喜。 拖着苗槑与面色阴沉的三皇子道:“走,随我出去。” 因有血液入喉,苗槑的毒性被稍稍压制,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狂暴。 三人刚刚走到三山等人身后,无数惨叫伴随着一个个武器与铁甲齐飞的场面,宛若万剑归宗一般,在众人面前凝聚成一个硕大的铁球,重重落在他们与士兵中间。 东方辞惊呼:“卧槽……” 这是深厚内力将武器凝成一团所形成的铁球,直径足有一丈宽,就这儿横亘在狭窄的小路中间,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而制作此球之人,却脚尖一点,宛若光芒万丈般飘落在球体之上,神情悲悯,普渡众生。 “阿弥陀佛!” 第344章 是我情急之下思虑不周 一声佛号,一句慈悲。 庄重威严,震耳欲聋的声音远远传开,早已丢盔弃甲的士兵们顿时被吓退。 “善缘,你终于来了。”看到他,东方辞总算是将一颗提着的心放在肚子里。 就在她放松的瞬间,苗槑却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瞬间挣脱天绫珠的束缚和东方辞的钳制。 “苗槑。”东方辞当即惊呼。 而善缘却瞬间反应过来,跳下圆球,重重落在东方辞身旁,指尖有微弱的柔和佛光,点在苗槑眉心,锡杖摇晃之下,传来令人安心的乐声。 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和尚,众人惊呆了。 在佛光中,苗槑的心绪缓缓平静,盘膝坐地。 东方辞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道:“你总算来了。” 善缘点点头:“抱歉,来迟了。” “不迟不迟,你杀人了吗?” 善缘诧异抬头,连连道:“罪过罪过,小友切莫妄语,贫僧乃出家之人怎能杀生,只是缴了他们的兵器而已。” 无论如何一个神情悲悯,浑身带着浓郁佛气梵香的和尚,立于血海之中的场景是在刺激,众人纷纷愣神。 “好。” 圆球被三山搬开,士兵震惊间,东方辞当即拿走三皇子手中的天绫珠,瞬间将孟蔚明卷了过来。 孟蔚明惊慌之下拔刀去砍天绫珠,然而这天绫珠乃是天蚕丝密丝玄线织就而成,虽是绢布模样,实则是铁器,普通刀剑根本无法伤害分毫。 连砍数刀的瞬间,便已经跌在东方辞脚前。 “投降,不杀。” 剑客与三山的长剑同时架在孟蔚明脖子上。 孟蔚明满脸颓败,跪在地上抱拳:“末将投降。” 东方辞环顾四周,将后续交给了三山处理。 “牛红英查探的线报,往梁山来的只有这一只军队,因此,不用担心援军。”三皇子将消息告诉东方辞,而后拉着她的手,心疼的看着左手上的两道割痕。 “可以让大家放心了。” 东方辞点点头,看向正在给往苗槑体内渡入内力的善缘,道:“善缘,随我去忠义堂吧,那里安静平和些。” 善缘点点头。 却仍旧是对着满地鲜血,念了一篇往生咒。 一路行来,看着满地尸体,东方辞心中难以平静。 三皇子为她上药包扎,却见她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心中更是压抑心疼。 “今日战府你说认识善缘,我还以为你只是在随口胡说,没想到,你竟能将这十多年不曾下山的大师弄下山来,辞儿,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带给我。” 东方辞长叹:“机缘巧合,本不值一提。” “还疼吗?”替东方辞裹好伤口,三皇子轻声问道。 东方辞摇摇头,看着系了蝴蝶结的布带,恍惚间长长一叹:“今夜,总算过去了。” “是啊,这么危险的时候,你都不曾向我求救,先不说我们曾是一夜夫妻,纵然不是,身为朋友,我难道不值得你求救吗?”三皇子的声音很是冰冷与凄凉。 这凄凉出现在一个俊逸的男人身上有些违和,可偏偏又显得可怜真挚。 东方辞紧张的看向四周。 善缘和苗槑坐在凉亭下相对盘膝而坐,内力形成的淡淡光芒在两人之间闪烁萦绕。 三山等人则是在忙碌着清理满地桌椅碎片和灰尘狼藉,根本无人听到两人说话, 唯独那剑客,双手环抱,悠闲的靠着草屋门框,仰头看着天空。两人的对话,他虽听到,神情却并没有多大变化。 东方辞瞪向三皇子:“以后不许说此事。” 见三皇子沉默,她顿了顿又道:“谢谢你来救我,我一直当你是朋友。” 看着那张属于凌云霄的脸,她无论如何也硬不下心肠。 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已经没事了。” 三皇子却顺势一拉她的胳膊,将她禁锢在怀里:“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就是那眼盲心也盲的妖精,看不到我在心疼你吗?” 东方辞怔了怔道:“朋友,心疼只是片刻,忍忍就过去了。” 谁又不是心疼着走过来的。 “你……你们两个怎么抱在一块儿。”龙巢赶过来,看到这一幕,语气一酸。 东方辞笑了笑道:“不小心坐在他身上了,梁山百姓安置好了吗?” 龙巢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看着东方辞起身坐在一边,他便坐在东方辞与三皇子中间。 这才得意洋洋道:“安置好了,哎……也没什么可安置的,不敢让他们看到骷髅谷外的血腥,便让他们先在谷内做饭,等那四千余士兵将尸体清理干净再说。” “四千余?”东方辞一怔:“不是一万人吗?” 龙巢收敛笑容,惨然摇头:“都死了,只余四千三百多人。” 顿了顿,他扫了东方辞一眼:“都是你们的杰作。” 东方辞脸色突然一白。 她没想到竟然会死了这么多人,一夜之间,上千条人命,陨落在梁山。 倒是龙巢一脸不解的询问:“小黑,当时你在外面为什么一定要进入骷髅谷。” “因为不放心苗槑。” “那为什么又要杀出去呢?” “原想凭着我和苗槑的凌厉杀气,就算无法擒王,至少能将他们吓破胆,因此,出手便是杀招,只是没想到,他们竟会前仆后继毫无退缩之意,反而害苗槑毒发疯狂,哎……是我情急之下思虑不周。” “好在都过去了。”龙巢点点头:“原来是为了苗槑,总算知道素来冷静睿智的你为什么今日频频犯蠢了。” 东方辞长叹,看向面色紫黑之气稍减的苗槑。 三皇子面带戾气站起身来,一脚将龙巢的圆凳踢倒。 “啊……”龙巢一声惊呼,仰倒在地。 “哼!”三皇子绕过东方辞,走到剑客面前,拱拱手道:“多谢前辈今日对辞儿的救命之恩,本王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驱遣,前辈知会一声即可,本王赴汤蹈火定然回报。” 见他要揽下恩情,表示对东方辞的占有。 剑客摇了摇头:“无须回报。” 东方辞站起身来,朝剑客走过去,拱拱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离渊。” 东方辞感激笑道:“叶叔,谢谢你。” 明媚的眼眸,少年的模样,还有那满脸真挚的表情,叶离渊神色微怔,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十几年前哪个小姑娘也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打扮,同样的伤痕累累,朝他拱手。 “叶叔,谢谢你。” 一句话,温暖了他一生。 叶离渊眼睛微微湿润,顿了顿他道:“辈分上,你该叫我爷爷。” “是,叶爷爷。”东方辞从善如流,立刻改口。 又觉得叶爷爷像是耶耶耶,着实拗口,笑道:“还是称呼您离爷爷吧。” “随你。”叶离渊挑了挑眼皮,对这称呼并没有太在意。 三皇子见两人对话,知道两人也是刚认识,然对话却天然便有一种常人无法体会默契和熟识,心中警铃大响。 “他是什么人?” 第345章 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爷爷。”东方辞炫耀似的嘴角含笑,故意混淆不愿意说出叶离渊的真实身份。 “我还你大爷呢,就这般瞒着我吗?”三皇子眼角抽了抽,满脸阴郁。 东方辞捏了捏下巴,想了想道:“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以后你会知道的。” 叶离渊却道:“我是宗主的仆人。” “宗主?”三皇子沉吟:“你什么时候又创了个宗派?” 东方辞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三皇子,而是看着叶离渊道:“这已经是您第三次救我了,谢谢。” 弯腰躬身,叶离渊却转过身去不受她的礼。 就在这时,孟蔚明和龚长庆被绑了过来,与之同行的,还有方妙华和英雄联盟的一些英雄。 他们面色难看,显然是见过了那一段血腥之路。 三山拱手道:“大人,三皇子,督府这么多人还有这两个怎么处理?” 东方辞叹了口气,拍了拍叶离渊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走。 与三皇子回到之前的座位,此时龙巢方才爬起来,一脸郁卒的揉着磕碰之处。 方妙华当先行了个礼道:“盟主,三皇子,能否将龚长庆交给妾身处理,妾身要亲手杀了他,为夫君报仇。” 她神色凄婉,温婉清丽的面容一颦一笑间带着令人心醉的温柔,一眼望去并不是特别的惊艳,但是却有难以言说的韵味。 东方辞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行,有些事,需要问他。” 龚长庆全身被缠绕如粽子,在地上蠕动几下,不死心的对方妙华道:“妙华,你舍得杀我吗?” “我真的是爱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那日冬雪,我浑身冻僵,是你大发善心给了我一个馒头,一碗热水,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心里只有你,我真的能给你幸福。”龚长庆几乎是满脸乞求,似乎不明白自己这么优秀,方妙华为什么不喜欢他。 方妙华满脸恶心欲吐,唾弃讽刺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救一猛虎,却伤害万千生灵,若早知你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是不会救你的。” “我救了你,你便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杀了我夫君,害了我全家,竟还不止自己错在何处,简直是无耻之尤。” 龚长庆深情争辩:“最初我也不想的,你们夫妻恩爱,你又怀了孩子,我也是祝福你的,可他呢,他整个日跟那些贩夫走卒在一起,混迹在坝上不求上进,甚至不管你一个人在家辛苦,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跟你说过,他还在你想吃梅子的时候训斥你,那日你哭了半夜你忘了吗?这样的人,不配让你给他生孩子,他甚至连你生产那日都没有回来,他不配,他不配。” 如虫般伸曲挣扎的男人狼狈至极,却满脸狰狞与疯狂。 “你竟然派人监视我家?”方妙华惊愕,这等隐秘的事,连她夫君都不知道,这个人却了解的清清楚楚。 “是啊,我只是想保护你,却没想到你过的并不快活,只有我,只有我懂你,只有我能给你幸福。” 方妙华看着癫狂的男人,张了张嘴,觉得没什么可与他争辩的。 轻轻摇了摇头:“疯子。” “方夫人,你我同姓,不如以后我就认你做姐姐吧,龚长庆此事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的。”了解了两人的恩怨,东方辞结束了两人的对峙。 “多谢盟主。”方妙华干脆利索的道谢,退后两步却并没有离开。 她要看看东方辞准备怎么处置他。 自从决堤之日起,她便知道自己是被龚长庆觊觎了,她拼命躲避,只以为龚长庆是因为夫君死后才想要霸占自己。 却没想到,竟是自己的一念之仁,害了夫君,害了全家。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便忍不住的抽痛,懊悔布满全身。 东方辞看向龚长庆道:“龚兄,你是如何得知妙华姐姐在英雄联盟的?” 牛红英的身份一直是个秘密,他以三山的身份出现,对外只说是三皇子的侍卫,并无人怀疑,因此,东方辞很好奇,到底是哪里漏了消息。 同时她也为牛红英的身份担忧。 龚长庆犹自愤愤不平,目光贪恋的在方妙华身上巡视。 满脸不甘和愤懑:“那日梁山外,汉白玉石下混乱时,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小牛,便确定她也在此处。” “哦?原来如此。”只要不是从牛红英处猜测的消息就好,至少他还是安全的。 方妙华却浑身一震,懊悔不已。 早知那日便不让儿子去看热闹了。 “好吧,既然事情也查清了,我再问你,可愿归顺与我?”她之所以不杀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龚长庆心中的秘密。 龚长庆一愣,面带不屑。 东方辞也不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倒是一直跪在他身旁的孟蔚明当先道:“末将愿意归顺。” “你?” 东方辞鄙夷一笑:“呵呵,你堂堂督府百夫长,登记造册的将军,怎肯投靠我这山匪头子?孟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孟蔚明指了指三山道:“末将认识他,他是三皇子麾下侍卫,他称呼您大人,您定然是官场中人,不是山匪,先前的情报一定是错的,您能将侍卫大人收归麾下,定然也是朝廷有头有脸的人物,末将愿意带人跟着您。” 他的语气真挚,表情认真,丝毫没有座伪的意思。 东方辞挑了挑眉,这个最初听从龚长庆调派,又对龚长庆恨之入骨,打仗之时让小兵冲在前面,他躲在后面保命的将军,东方辞至始至终都是嫌恶的。 而此时,孟蔚明却表现出少有的睿智和精明来,让她颇为刮目相看。 “你跟龚长庆有仇还是跟督府将军有仇。”既然都是明白人,东方辞倒也不拐弯抹角。 孟蔚明想了想道:“没有,只是河南府多年未有战事,我等已经很久没有领到军饷了,想去北疆拼杀些战功,却又总是不被允准,因此……” “因此你想换个主子了?” 第346章 你可真是人渣 孟蔚明连忙摇头:“非是末将不忠,实在是家中有父老要养活,近些年来,做的都是些欺凌弱小的事,若非军令如山,末将实在不愿屈从。” 顿了顿他双膝跪地,脑袋直直磕在地上,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道:“求大人成全。” 他的双手还被绑缚在背后,如此行礼,可谓是破釜沉舟。 东方辞愣了愣,看向三皇子道:“原想将这些人交给你处置,如今他求我谋出路,你觉得如何?” 三皇子一直安静的听着,未曾出声,听到东方辞的询问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虽然真挚,但此人利益至上,心中没有忠义,本王不建议你用他,以免伤及自身。” “本王?”孟蔚明乍然抬起头,看向三皇子。 “您是三殿下?”陌生的男人,高大挺拔面无表情,浑身却透着高贵的气质,除了皇子还能是什么人,想到此处,孟蔚明连忙磕头道:“求三殿下成全,末将并非没有忠义之心,只是在河南府多年,所见所闻实在太多,太让人失望,这才……” “失望?”三皇子挑眉。 “是,比如今日,我等不得不奉命来此围剿手无寸铁的百姓,比如前几日,军中不得不送粮草运往北疆送给敌人,比如……” 东方辞蹭的站起身来,满脸怒意:“你既知道,为何不上报?” 孟蔚明苦笑:“末将可以上报给谁,督府吗?这是本就是督府做的,莫大人与他们也是一丘之貉,我倒是曾想跟新任府台牛大人透漏,可末将方才摸出他是何秉性,还未联系,他便被人谋害。末将更无权上奏皇帝,只能……也只能装作聋哑,浑浑噩噩罢了。” 龙巢听的怒气翻涌:“既然如此,你可以离开,不为虎作伥也是积德啊。” 孟蔚明自嘲:“说得轻松,军籍不得随意逃离,甚至不能自行更换驻军,若没有长官提拔和功勋,我们怎么能走,一旦当了逃兵,岂不是陷家人与不仁不义之地,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父母妻儿便有死路一条了。” 龙巢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听到这里,东方辞已经对他有了安排,只是梗在心中的一根刺,让她不安,她问:“方才,你为何要躲在士兵之后?” 孟蔚明浑身一震,嘴唇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辞面色冷沉。 “你既是贪生怕死的,我是断然不会留的。” 孟蔚明再次摇头,却臊的脸色通红:“不是,那些冲在前面的,都是……都是督府大将军的心腹和莫大人指派来的将官,因此……” “你想借我之手来除掉对方?” 孟蔚明迟疑着点点头。 东方辞无语了,原以为只是一队步兵,十分简单的从属,却没想到内中还有如此多的牵扯。 “除了梁山,针对怀庆有什么计划?”东方辞看着怀庆方向,眸子深沉。 孟蔚明一愣,而后想到什么,震惊看向东方辞:“原来怀庆的山贼……不,义士也是你们。” 东方辞点点头。 孟蔚明看了一眼三皇子,心中更加笃定跟着他们是正确的选择。 “三千骑兵,五千弓箭,五万步兵,已经在我们之后赶去怀庆,至于他们的安排,末将暂时不知。” “好,从今以后你便归我麾下。” 说罢她又朝三山道:“给孟将军松绑。” 孟蔚明再次行礼,而后站起身来问道:“不知大人是何官职,可是三殿下或太子殿下麾下吗?” “莫多猜测。”说着从怀中拿出铁血令,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只要你忠心与我,有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见到令牌,孟蔚明再次震惊,而后是狂喜。 “是,末将遵命。” “这件事,只你一人知道便可,退下吧。”东方辞挥了挥手。 “是!”铿锵的回答之后,孟蔚明眉飞色舞的离开。 东方辞的目光再次看向龚长庆,问道:“你考虑的如何?” 龚长庆似乎已经从激荡的心绪中走了出来,他梗着脖子道:“我不会背叛莫大人的。” “哦?这样啊……”东方辞没想到,这厮还挺有骨气,笑道:“你可知我们英雄联盟是怎么对付欺负女子的人渣的?” “我没有欺负女子。” “你恩将仇报对不起方姐姐,又寡情薄意负了妙妙姑娘,你说,你是不是人渣?”东方辞满脸浅笑,浑身上下都透着鄙夷与嘲讽:“本盟主发现,只要跟你有关系的女人,都会被你害的家破人亡,你可真是人渣。” “你说是便是吧,左右我是不会背叛莫大人的。” “我们英雄联盟处置人渣啊,其实很简单,先给他洗个澡,再将他扒光了衣服挂在旗幡上,身上抹了蜂蜜,浓浓的放在阳光下暴晒,那蜂蜜会粘在皮肤之上,风吹而干硬结块儿,过个三五天,你还没死,而你身上的皮,却能完整的剥下来。” 龚长庆浑身一颤,眸中尽是恐惧。 “你放心,不疼,只会麻麻的,我会让切肉削皮手段最好的婆婆,轻轻的给你按摩,一点一点的把皮揭下来,保证不破损,相信我,你会很享受这种感觉,皮肉剥离,又痒又麻。” 龚长庆瑟瑟发抖起来,被牢牢裹成粽子的他仍感觉浑身一阵发冷。 “左右你是不要脸的,因此,我便成全了你,好叫你知道这世上有天理公道,恶人须有恶报。” “不要,我……”龚长庆被东方辞锐利的表情震慑,刚想说话却突然浑身一颤。 片刻,众人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和麻绳被液体染湿。 他竟被吓得失禁了。 东方辞捂住鼻子,难掩鄙夷。 “嗯?” “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杀我。”他不顾羞涩,连连求饶。 东方辞满意点点头:“好,我不杀你。” 龚长庆如获新生。 东方辞嫌恶道:“三山,带他去清洗一下,让他将所有知道的事,全都连夜写出来,如若不然,他如厕的东西也别想要了。” 听到清洗二字,龚长庆浑身又是一阵哆嗦,要害之处骤然一凉。 在场所有男人在东方辞的言语中,几乎同时僵硬了一下。 “小友慎言。”悲悯的声音从东方辞背后传来。 东方辞连忙回头,却见苗槑的面色已经恢复白净,比毒发之前更加平和中正不说,面容之上还多了一层淡淡的佛光,宛若看透红尘般飒然超脱。 善缘站起身来走向东方辞。 东方辞差点忘记和尚的存在,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龚长庆生怕东方辞改变主意,连忙退走。 “何必欺他无知,蜂蜜本就惧热,一晒变化水,如何能干硬结块儿,又如何能将皮肤一起揭下?” “自然是能的。” “哦?” 第347章 那你是什么意思 看着尚未走远,步子突然放慢下来的龚长庆,东方辞玩味一笑。 “这你就不懂了,自然要脱皮,怎会是普通蜂蜜,自然是要加一些佐料的。” “佐料?”和尚怔然,悲悯的表情上带着不悦。 “是啊,佐料,需用面粉熬成糊状,再兑以白酒甜醋和煮沸的辣椒水,和与蜂蜜水中发酵,这水涂在人身上之时,初时直觉热辣,再配以太阳暴晒,三日即可脱皮。” 龙巢舔了舔嘴唇道:“怎么像是做饭,我居然觉得好吃。” 东方辞被噎了一下嗔道:“你一地道南方人,吃不得辛辣。” 再看龚长庆,早已加快步伐小跑着走远了。 和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无奈长叹:“却还是骗人。” 东方辞无语:“善缘,你能不能不要揭穿我,说谎话也很累的,圆谎更累。”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心中有惑,自然是要问清楚的。”善缘摇了摇头,对东方辞的说法不置可否却也不加指责。 转而看向三皇子,微微躬身:“贫僧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点点头,站起身来更加恭敬的回礼。 “你们认识?”东方辞诧异挑眉,看着两人。 “不认识。”善缘摇了摇头。 “呃……那……” 三皇子解释道:“我和大哥出生的时候,都是善缘大师祝祷的,虽早有耳闻,且仰慕已久,确实算认识。”顿了顿他又道:“只是没想到善缘大师竟如此年轻,时间和岁月似乎从未在您身上留下过痕迹。” 顿了顿他迟疑着问:“不知大师是怎么与辞儿认识的,还直称小友。” 心底里蔓延了许久许久的醋又酸涩起来,越酿越醇,先是苗槑的,他知道东方辞对苗槑并无爱情,可以不去乱想,却也会忍不住心里不舒服。 而后是龙巢,安菖,战长安。 最可恶的便是这个战长安,竟然是与东方辞有婚约的。 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东方辞会与和尚有什么,但却不知为何,总是忍不住去往那方面想。 东方辞挑眉看向他:“怎么?我佛缘深厚,认识一两个大师有什么奇怪的。” “他是那等籍籍无名的大师吗?” 东方辞瘪瘪嘴,一脸骄傲:“寻常大师我才不愿意结交呢。” 见两人转眼便要吵起来,善缘摇头苦笑:“那日菩提台前,与小友坐而论道,小友至纯至善又灵台清明,怎么如今,失了童身便连脑子都浑浊了,你我相交,岂是因为名利吗?” 东方辞的心咯噔一下,周围还有这么多的人,失身之事再次被戳破,她心头一股寒气直窜脑门。 然而,众人却只是微微诧异。 方妙华眨了眨眼,奇怪的看着善缘,奇怪和尚出口怎会如此锋利。 龙巢“啧啧”两声,忙问:“什么时候的事,跟男的还是女的?你才十五岁啊……” 东方辞敲了一下龙巢的脑袋,念头一转道:“京师之时我宿在花馆三日,你还怪我跟你抢女人,怎么?这么快便忘记了?” “哦……”龙巢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时候啊,不好意思忘记了,哎……我还以为是跟……” 他瞄了一眼三皇子。 脸上满是失望。 生怕他再胡搅蛮缠,又怕善缘再说出什么来,东方辞连忙朝善缘道歉:“我错了,我不该如此考量我们的朋友之谊,言归正传,苗槑怎么样?” 三皇子却插嘴道:“大师还没有回答本王的话。” 东方辞瞪他:“善缘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他什么人,还是我什么人?你没事做吗,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本王不能知道吗?还是你们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要问我们怎么认识的,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如那些疯女人所说的勾引他?”东方辞瞬间如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的满嘴火药。 周围众人已经感觉脑子不够用了,这是几个男人在争风吃醋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只是想了解你,这有错吗?” 东方辞一把抓住善缘的胳膊,牢牢的抱在怀中:“哼,怎么滴,我就勾引了,你能怎么滴,我那百草园里的花花草草多着呢,无论是曼陀罗,还是曼珠沙华,就连那摇钱树,都是我的。” 三皇子气得满脸沉怒,周身空气顿时低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爆炸却又生生忍住的沉闷。 众人震惊如遭雷劈之余,只觉周身冰寒,如在数九寒天只着单衣迎风而行,冷的刺骨。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三皇子嘴唇抿成一条线,几乎是咬牙切齿,字字发寒。 “那你是什么意思?问什么问。” 三皇子闭上眼睛:“好,我不问了。” 东方辞犹自气怒,这厮一说话,她便忍不住的有怒火不自觉的往上拱,不知是否因为他眼中的怜惜还是他的温柔沉默,看他静默却有许多事想问的样子,她就没来由的烦躁。 只能用愤怒来应对。 善缘身体微微僵硬,紧紧攥着佛珠的手轻轻将东方辞牢牢抱着他胳膊的手扒下来,中正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友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 这样子就像是长辈对晚辈,又像是家长教训孩子,更像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手中拿着戒尺,满脸威严的看着恨铁不成钢的学生。 东方辞却气在心头,固执的不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 善缘无奈,朝三皇子颔首道:“去年深冬,小友因是缺少盘缠与苗先生入了护国寺抄经,忽有一日她无意中闯入后山莲花池,似对经书有惑,因心中不解口中默念,被贫僧听了去,为她讲解几句,反被她曲意辩驳,言词狂妄且十分大胆,仔细思量竟然包含天地至理,内含自然变化玄妙之道,贫僧熟读经书,自认博览杂学竟一时间处于下风,惨败铩羽。” “此后日日在莲台等她,只为经辩,却不曾想,具皆落败,渐渐被小友的智慧折服,这才相交为友,此次下山,也不过是技不如人的承诺而已。” 梁山百姓虽然不知道善缘大师的地位,可也觉得这人说话,处处禅机,一举一动都让人生出膜拜之感。 而他们的盟主却连这样的人都赢了,众人心中,东方辞的地位又往高处提升。 龙巢和方妙华以及三皇子等人,则是惊讶万分。 “京中传言驳倒善缘大师的睿智少年竟然是你?”三皇子早听闻此事,还以为是护国寺又出了前途不可限量的慧童,却怎么也没想到东方辞身上。 “怎么,不行?”东方辞挑眉,怒目之外表情很是嚣张。 “不对,你怎么会缺钱?”三皇子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当即质问。 第348章 我才是你救命的药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不能缺钱,一路行来,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从家里带来的哪点钱能坚持到京师已经不错了,若不是后来苗槑随手救了几个人,我怕是连去国子监报名的钱都没有,我和苗槑去相国寺挣点钱怎么了?” 三皇子沉默。 在场之人看向三皇子的眼神着实嫌弃又有些古怪。 仿佛在说你身为皇子竟然如此靠别人养活,当真是坠了皇子们的脸。 可一时间又觉得东方辞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十分玄妙,说不出为什么,便是觉得两人关系亲近不一般。 “为什么不来找我?”沉默良久,三皇子讷讷地问。 东方辞这些都不想理他。 一路从雷州行来,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有钱的样子,入京之后他便离开,她去哪里问他要钱,又怎么能问他这个没钱的人要钱。 心中长叹一声,松开善缘的胳膊,坐在苗槑身旁的石凳上。 全当三皇子不存在,问善缘道:“他的身体,能恢复几成?” 善缘摇摇头:“正想与你说,贫僧需将他带到寺里,闭关清修,或许能根除他体内的毒性与暴戾之气。” 三皇子知道自己对东方辞的猜疑与对她身边之人的妒忌,惹东方辞反感,可他身为皇子,如此小心翼翼却还如此曲折,这让他如何能做到心平气和。 懊悔如洪水一般淹没了他的心。 看着与善缘交谈的东方辞,三皇子想去认错,却又实在觉得,在东方辞身旁围绕的男子面前认错,反倒漏了怯。 一时间烦恼抓心,犹如万虫爬过心头,竟怔在当场。 俊美无双的男子惶惶然如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看着仍旧盘膝而坐的,调息运气的苗槑,东方辞点点头:“好,他这戾气,是要在清净的地方效果最佳,我就将他交给你了,对了,最好去人少的地方,免得他体内的毒蛊控制不住,伤及他人。” “贫僧省的。” 东方辞点点头,看着苗槑一时间有些怅然。 “能治好吗?”她不确定的问。 “佛曰:不可说。” “好好好,我不强求什么,是我把他带出来了,自然要对他负责,无论如何我只要他活着,他有一身医术,尚未有传人,他更有悬壶济世之心,且尚未完成,不能死。” 善缘点点头:“可以保命。” “嗯。”东方辞点点头。 不知为何,听着东方辞的语气,站在一旁始终不曾离开的方妙华,眼角微微湿润。 她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东方辞是什么身份,为何所有能人异士都会为他所用,就连三皇子都可以随意责骂。 但她却在这一刻为东方辞的举动而感动,生出了想为之肝脑涂地,死而后己的信念。 “不!” 静默中,苗槑突然一声嘶哑吼出。 “我不能跟你走,大师,我不能走。”苗槑摇了摇头,难得的清醒,却甚是疲惫,虚弱。 善缘叹息道:“你的病,乃是多年魔障侵蚀所致,毒气伴随情绪而爆发,能控制住已是难得,如不彻底拔除,恐怕……” “拔除……多久?”他表情仍旧执着,询问显得很是质疑。 “少则三月,多则……” “多少?” “三五年吧……”长长一叹,善缘心里也没底。 东方辞一愣,没想到竟会这么久。 方才她担心苗槑的伤势,并没有询问时间。 苗槑闭上眼睛,温和平静的面上带着平静却拒绝的笑容:“如此一来我便更不能随你走了。” “为何?”善缘疑惑。 东方辞低头沉默,心中默默感动。 曾经东方辞请他出手的时候,他便是知道苗槑有一颗善良仁爱的心,又有济世苍生之念,这才想也未想便允诺,这是个值得他救的人,救一人而活百千万人,纵然付出所有心血也在所不惜,并且他已经做好了安排。 却不曾想,以他的身份所说的话竟有被拒绝的一日。 “我不能离开她。”苗槑看了一眼东方辞,目光无意间扫向东方辞右手手腕一处裹伤白布时,被其上氤氲的鲜血刺伤。 “我决不能离开她。”声音郑重的叙述。 善缘表情再度悲悯:“看不破长久,忍不住寂寞,你可能会死。” “大师,我是个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我知道会死,可我不能离开她。”他神色平静,表情苦涩又有些超然与难以言喻的艰涩和急切。 东方辞摇了摇头声音平静:“相信我不会有事,听我的,去吧。”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 苗槑摇摇头,瑞凤眼中尽是凄然与绝望:“如果注定只能活一个,我希望是你。” “如果我们注定只能活一个,活着的可能性最大的……是你。”东方辞声音平静,眸中确实凄凉与悲伤,眼底深处确实看透一切,毫不留恋的知足,她道:“能遇到你,我已经偷来很多时光,足矣。” 听着三人气氛沉闷诡异的坚持与争吵,在场众人满头问号。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龙巢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三皇子脑海中早已想到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让他心惊肉跳,却不敢去多嘴求证,此时听到龙巢的话,如猫抓般的心终于定了定,竖起耳朵去听因由。 东方辞没有解释,再次对苗槑说:“去吧,万一三个月就好了呢?” “我才是你救命的药,你明知我不在你身边,你会死!”暴躁,愤怒,不甘,担忧,怜悯,素来中正平和,纵然有时候说话夹枪带棒处处讥讽的时候,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暴躁过。 声若惊雷,劈中了所有人的心。 震撼。 东方辞沉默。 两人就这么目光锐利的对峙,谁都不肯相让,眼神更是没有丝毫柔软退缩。 “你会死”三字,刺中了所有人的心。 三皇子脑海中顿时划过无数东方辞曾经匪夷所思的行为,她几乎日日喝药,肤色忽白忽黑,明明内功不错却体弱多病,不能饮酒,身上经常装着药,甚至看淡生死,不惜生命。 甚至明明喜欢自己却要推开。 原来,竟是因为会死吗? “阿弥陀佛,既如此,贫僧成全你们,愿意跟在苗槑身边,完成信诺,虽是折中之法,却……”善缘见两人斗鸡似的谁都不让,却是谁都说服不了谁,长长一叹,只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足矣。”苗槑感激看向善缘:“多谢大师成全。” 东方辞闭了闭眼睛,挑眉看向善缘:“大师,你这般是否太没原则?” 大师念道:“万事随缘,强求不得。” 东方辞还想再辩驳,却被一双大手拉着胳膊,俊美的凤眸里满是几乎疯狂的询问:“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349章 原来竟是我不配 东方辞呆住,茫然道:“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喂他喝你的血。”三皇子的脸色,黑沉如铁,像是载着万年寒冰的巨轮,将周身的一切冰封。 东方辞的心沉了沉,她并不想让三皇子知道自己的情况因而察出自己的心思,看了一眼苗槑,眼中满是警告。 “苗槑曾用许多珍贵的药材给我治病,因此我的血,对他的毒有用。” “有用?”三皇子的声音几乎凝结成冰。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东方辞声音弱了些,像是解释又像是辩驳,随后道:“这些都是小事,皇甫赟,没事的话,各自忙吧。” “小事?你为了一个男人,残害身体,这叫小事?方才你们所说的,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怎么回事,我竟不知什么时候你的性命跟他的绑在一起了?” 东方辞沉默,抿了抿嘴,不语。 见东方辞一脸心虚的样子,三皇子更是怒不可遏:“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病,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你还有多少秘密没有说,我们是……” “我们只是朋友!”东方辞怕他说出什么,当即打断他的话。 “……”三皇子的凤眸中伤心与愤怒蔓延。 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东方辞,而东方辞却低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隐藏与心里的疮疤仿佛随时能被揭开,她最不愿意去想的问题一直都横亘在她与所有人之中。 其实有时候她在想,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世间有了留恋。 人生八苦,鳏寡孤独,最苦的便是求不得。 沉默与憋闷中,东方辞心情生出奇异的自虐心理,她情愿承受所有的伤痛。 晒然一笑道:“没什么瞒着你的,我体虚而已。” 三皇子面色严肃,几乎要气炸了。 “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究竟哪里不值得信任,我在你心中的份量竟然连苗槑都不如吗?”沉痛的表情扭曲了那俊美的少年,从来不知寒冬雪意为何物的倜傥少年,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感觉如此无措。 他握着东方辞的手微微放松,像是被打击到一般,眼中尽是受伤与悲凉。 东方辞情绪低沉。 驼鸟般的心思,让她前所未有的沉默。 所有人看着这两人,有的无声叹息,有的满脸悲悯,大部分则是震惊无比。 一高一矮,一白一黑两个男子,宛若情侣吵架一般,一个神情霸道,一个满脸郁结。 这两人的心中,都是前所未有的难受。 “说啊!”积蓄许久的愤怒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在东方辞面前从来随性潇洒,嬉皮笑脸的凌云霄面具的三皇子,终于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东方辞被吓了一跳,原本心中的歉疚和难以启齿的心思,这一刻也瞬间被激发出怒火来。 她一把挣脱了三皇子的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三皇子脸上。 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虽然这张脸是凌云霄的,虽然这张脸柔和中怒气密布却仍旧没有三皇子那般令人心生畏惧,可他的身份毕竟是皇子,这一巴掌虽然打在三皇子脸上。 却如惊雷一般响在众人心头。 原本端庄平静的方妙华,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心颤麻木。 天雷加身,轰鸣刺耳到全身麻痹。 “凌云霄,你究竟在意什么,在意我对你隐瞒还是什么?无论是驿站还是致味坊我都曾告诉过你,我这辈子不曾喜欢过什么人,你当我变态也好,当我怪癖也罢,纵使你不能理解,但我确实喜欢的是女人,女人你知道吗?” “不要以为有那一夜风流你便当是我什么人,别忘了你我的关系除了朋友,还有血海深仇。” “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些事我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何必一直追问,最后弄的大家都难看,糊糊涂涂就这么着不好吗?” 东方辞表情愤怒,语气犀利又丝毫不带感情。 一连串的话说下来,三皇子宛若被打下地狱不得动弹的盐柱,受伤之下心若死灰。 被心爱的人逼到这个份上,她却仍旧死鸭子嘴硬的犟着不愿意说出真相,是她自己不愿说,却去怨怪关心她的人。 她知道自己说这话没有道理且是不对的,既伤了人又伤了自己。 可她就是忍不住。 心中的委屈与伤心,压抑了许久的情感,让她的心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小黑……”龙巢看不下去了,生怕她得罪了三皇子,连忙趁着东方辞喘息的时间,叫住了他。 此时龙巢在内的所有人脑海中都走马灯似的闪烁着四个字,一夜风流。 一夜风流。 这一看便是有故事的四个字,所有人颤抖的心肝再次遭到毁灭性的雷劈。 “你闭嘴。”东方辞一个锋利的眼刀瞪向龙巢。 刺猬般逮谁扎谁。 龙巢连忙闭嘴,免得被波及。 东方辞再次看向三皇子,怒气稍敛,语重心长道:“凌云霄,我有我的使命,你有你的野心,除了合作,我与你没什么好解释的,梁山的事情已经解决,你走吧。” 面对东方辞的愤怒,三皇子沉默良久,“呵呵”轻笑,满脸自嘲:“原来竟是我不配。” 说罢,甩袖离开。 转身的瞬间,除了三山,没有人能看到他通红的眼瞳里,竟有点点晶莹氤氲。 东方辞一愣,抬了抬手想要叫住他,却终是顿住。 而就在这瞬间,三皇子的身影已经咫尺千里,片刻消失不见。 仿若手中沙,明明是她自己要放弃的,但却在漏出指缝的时候,还是会不舍。 良久,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悲伤长叹,东方辞心如刀绞。 善缘一怔,随后惊艳的看着东方辞。 苗槑中正平和的儒雅面庞上满是忧色。 他从来都知道,她爱他,爱的不舍得让他伤,不舍得让他痛,因为在意,所以她什么不告诉他。 对三皇子来说,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东方辞长叹一声,扫了在场梁山英雄们一眼,压下所有伤情笑道:“时间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百姓们看了一场戏,还没有从东方辞打了三皇子和那一夜风流的话中恢复过来,只是机械性的听从命令,回去之后的他们,彻夜无眠。 方妙华欲言又止,犹豫半晌准备离开。 东方辞叫住了她:“妙华姐姐,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无需顾忌什么。” 第350章 我们该离开了 方妙华甩了甩因为震惊而浑浊的脑袋,想了想道:“妾身是有些事未曾告诉盟主,可否让我先去准备一下。” “好,那我在草屋等你。” 方妙华点点头,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东方辞扫了在场众人一眼,见众人眼中的关切与担忧,强压心中复杂的情绪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你不打算告诉他?”苗槑布满忧色的脸上虽恢复了平和却仍旧复杂。 东方辞摇摇头:“本就是不相干的人,无需告诉他。” 苗槑嘴唇嗫嚅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龙巢憋了半天不敢问,见东方辞心情好些,忙问道:“我呢,能告诉我吗,你就究竟是什么病?” 东方辞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龙巢小心翼翼地又问:“你跟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夜风流是什么意思?” 东方辞一愣,心中咯噔一下,忙问:“什么一夜风流?” “不是你说的吗?与三皇子一夜风流……希……希望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见东方辞面色越来越难看,龙巢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东方辞捂脸,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怎么把那件事给说了出来。 没脸见人了。 带着懊悔,她扶额回到草屋,明明自己生怕别人说出去,结果自己给暴露了。 她方才是脑子短路了吗? 终于知道大家看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古怪了。 坐在屋里,东方辞双手捂着脸,懊悔的心几乎想扇自己几巴掌。 敲门声响起:“盟主。” 东方辞使劲儿搓了搓脸,压下心中的懊恼:“妙华姐姐吗?” 打起精神开门,陡然眼前一亮。 只见方妙华换下了那身粗布麻衣,恢复了清丽绝艳的美貌与气质,一身月白曲裙搭着野百合的褙子,梳着简单的坠马髻,发间一朵小百花,就这么端庄娴静的站在门外。 微微屈膝,轻轻行礼,竟是姿态万千,说不出的高雅。 “姐姐是骨子里的雅人,纵是藏在百姓堆里也难掩风华,倒不像出自武夫之家。”看着这样的美人,东方辞忍不住的赞叹。 “盟主过誉了,妾身如今不过是个寡妇而已。”方妙华微微伤感,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转而眸子坚定而晶亮,似有破釜沉舟之感。 “请进。”东方辞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方妙华让了进来。 扫了一眼凉棚之下,龙巢,苗槑和善缘三人两坐一立,满脸感伤。 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皆成了善缘那般悲悯。 东方辞打了个冷颤,忙关上了门。 他们那关爱智障儿童般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当东方辞再次从屋内出来的时候,已是脸色黑沉,满脸严肃,仿若如临大敌般夺门而出,跑到凉棚下,急道:“立刻召集所有人前来忠义堂议事。” 见她一脸大难临头的模样,苗槑喃喃道:“方夫人欺负你了?” 东方辞摇摇头,声音冷沉:“不是我被欺负了,是有人在欺负河南府百姓,可恶至极。” 东方辞猛地锤了一下桌子,而后随意取过苗槑开药方的纸,下笔写了起来。 龙巢不敢耽误,忙去通知英雄联盟主干。 东方辞写罢,看着眼前并不太多的几个人,微微一叹道:“英雄联盟的大部分主干都在怀庆,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的挺过来。” 说罢,她神色严肃的看向苗槑道:“苗槑,你和龙巢仍在这里固守,正如孟蔚明所言,这里应该不会再有大军过来,你只需要照顾好联盟的百姓和商都城中的动向,避免他们刺杀和偷袭即可。” “究竟发生了什么?”苗槑点点头,却疑惑的看向东方辞身后淡然走出来的方妙华。 东方辞神色复杂,良久道:“我们该离开了。” 龙巢与苗槑对视一眼,都不是很明白。 苗槑道:“你呢?” “我带着离爷爷和孟蔚明的四千步兵,去怀庆。” 东方辞又朝尚未离开的三山招了招手:“帅大叔你过来。” 正在帮忙清理杂物和尸体的三山一愣,停下手中的活。 他的主子走了,却并没有叫上他。 主人都在东方辞面前失了势,他更是不敢说错做错,小心翼翼,勤勤恳恳的带着兄弟们干活。 令人威风丧胆的三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好卑微。 他迟疑着走到东方辞面前,小心翼翼道:“大人,有何吩咐。” 东方辞捏着信递给他,叹道:“将这个给你主子,告诉他可以收尾了,至于我的事,他若想知道,河南府事结之后,我会告诉他。” 之所以说后面的话,是怕三皇子不听她的。 接过信来,听着东方辞的话,三山大为欣喜,忙道:“多谢大人。” 东方辞嘴角扯了扯道:“去吧。” “是!”三山当即行礼离开。 做完这一切,东方辞将方妙华告诉她的事,原原本本的讲给苗槑等人听。 众人一阵唏嘘愤怒。 末了,东方辞看着站在门旁的叶离渊,他一言不发就这么木桩似的站着,若不注意,只以为他与门框融为一体。 “离爷爷,我这么决定你不介意吧。”她指的是带他去怀庆。 叶离渊微不可查的摇摇头:“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哪里都可以。” “我是说,能否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不做影子。” “……”叶离渊沉默,眸子晃动显然在思索。 “不愿意吗,如果是我命令呢。” “愿意。” 东方辞仔细观察着他,似乎命令二字令他神色一肃,东方辞心头略略了然。 “凌云宗怎么样了,为什么会派你保护我,还有其他人吗,你跟我娘是什么关系,哦,我说的是除了辈分上……” 听着东方辞一连串的问题,叶离渊的嘴角抽了抽,脸上肌肉都在不自觉的跳动,他看了东方辞良久,才憋出四个字来:“一言难尽。” 说罢,没有给东方辞再询问的机会,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似乎想起方才的承诺,不再隐蔽,便跳上房顶,如零陵一般,盘膝房顶,闭目修炼。 “呃……” 龙巢摇着扇子从东方辞身旁走过,悲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怜的小黑,原来我也是你百草园里的一颗,你却没用过,可怜。” 不知他是可怜自己还是可怜东方辞。 东方辞扶额,风中凌乱。 这厮定然是知道自己那日对三皇子说的英雄与草的含义。 苗槑看看她又扫了扫叶离渊,叹道:“你爷爷真年轻。” 见东方辞面色不善,苗槑转而又道:“听闻凌云宗行事随心,崇尚道法自然,不过选了你做下一任宗主也着实太随心了些。” 叶离渊睁开眼睛,眸带询问。 苗槑叹道:“以她不到三年的寿命,凌云宗就不怕宗主换代太快吗?” 第351章 大军围城 炎热宽敞的官道上,一队兵马极速前进,小跑着荡起无数尘沙。 这是一支步兵,没有多少马匹,后面是辎重。 东方辞一马当先,看了一眼远处遥遥可望的怀庆城,问身边的孟蔚明道:“前方查探如何?” 孟蔚明道:“斥候回报,怀庆南城门前便是大军驻扎之处,四周山中并没有找到任何英雄的踪迹,商都铁甲部也没有联络到,末将猜测他们应该都在怀庆城中。” 东方辞沉思:“若英雄们躲在怀庆城中倒还说得过去,铁甲部怎么也……” 孟蔚明一脸崇敬的看着东方辞。 “已经吩咐斥候继续去查了,相信进入怀庆便能得到消息。”能驱遣商都铁甲部的,这世上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威国公,还有一个便是战国公,如今竟又多了一个令他看不清虚实的英雄。 “好,你熟知排兵布阵,大军交给你,我和离爷爷入督府军中一探究竟。” 叶离渊点点头,算是同意。 “什么?将军这太危险了,那里毕竟是五六万大军,您和这位剑客纵然武功高强却也无法抵挡,而且您走了大军怎么办?”许是因为东方辞拿出了铁血令,孟蔚明又不愿意称呼东方辞为盟主,而是直呼将军。 东方辞初时还反驳两句,后来便也随他了。 “无碍,我们又不是去挑战的,只是去探听一下,至于大军,有你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孟蔚明一愣,脸上晕出感动道:“将军真的放心将他们交给我?” 几天之前他才带人围剿英雄联盟基地,是敌人,而现在,东方辞竟然放心的将大军交给他。 这可是关系着将军的身家性命啊。 不知为何,壮硕的汉子心头满是感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看准时机援救,督府军中若有与你关系好的,能说服便说服,少造杀孽。” “是,末将领命。”端坐马上,孟蔚明目光热切,抱拳躬身。 督府军一分为四,将怀庆四面围的严严实实,其中正面人数最多,约有四万人,就在怀宁城南城门外扎营,无论是百姓还是飞鸟走兽,都无法从城中走出。 场面很肃静。 城上城下严阵以待,蓄势待发。 那城楼之上的守卫人员十分杂乱,有怀庆原本的守军,府衙的衙役,还有英雄联盟的英雄,更有无数百姓,一个个狼狈不堪却目光坚定。 这城,一看便是经历了无数场战斗之后破败不堪的模样,处处蔓延着沉闷的血腥味。 黄昏将至,原本因为暑热而休整的督府军再次集合起来。 怀庆守城军虽然狼狈,但督府军却比怀庆城头上的更狼狈,残兵破甲,惨不忍睹。 与此同时,怀庆城四面锣鼓响起,城墙上的众人顿时惊醒,严阵以待。 须臾之间,一队铁甲士兵从城门内出来,端坐马上,长刀在手,笔直的以自己的身躯为盾,挡在城门之前。 为首的正是战长安。 “战将军,你我对阵多日,各有损伤,今日再问一次,你还要站在土匪身边为虎作伥,危害百姓吗?若你投降,交出土匪,本将军可以向你保证,之前发生的一切,一笔勾销。”督府将军侯世杰端坐中军战车之上,对着势单力薄的战长安大喊。 面具下的战长安看不到表情,却仍旧能感觉到他的平静淡漠与视死如归的铁血。 “话多。”他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他的声音如身边的战士一般单薄。 铁甲军明亮的铠甲上,处处刀痕与鲜血包裹几乎看不清铁甲的颜色。 “既然你这么想死,本将军就成全你。”侯世杰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张面具下嚣张的脸上死之前是怎样的表情,等我将你的人头取下,挂在城墙示众,并亲自交给你爹娘,让他们看看,他们教养出来叛逆谋反的儿子。” “你说,战国公的结局会如何,战家自开国以来积累的功勋,保不保得住你爹娘的命。” 提起爹娘,战长安眼中冷芒闪过,他缓缓举起刀来,沉声大喝:“我身后是万千百姓,他们值得商都铁甲部以命相守,他们更大盛的根基与未来,是从开国以来便拥护圣祖的平民,不是什么悖逆谋反之辈,你屠戮百姓,残害良民,纵然暂时得逞,苍天有眼,是非曲直,朝廷自有评断,我战家人,生来便是保护百姓家国的,纵死亦无悔。” 说罢,他顿了顿暴喝道:“冲!” 一个冲字,城头城内百姓皆湿了眼眶。 侯世杰冷哼一声:“哼,冥顽不灵,给我杀。” 骑兵与骑兵的对碰,然而,对方骑兵三千,而铁甲军却只有一千人,饶是如此,却仍旧战成平手。 几个冲锋之后,铁甲军虽有受伤,却并无阵亡者。 随后督府军一万步兵,一拥而上。 两军交锋,铁甲军英雄无双,阵上杀敌如砍瓜切菜一般,片刻便已血流成河。 铁甲军却并没有冲出太远,而是在城门前形成一道防线。 长时间的厮杀,铁甲军阵亡的战士与战马,横倒在城门前,用他们的尸体当作围墙来阻挡敌人。 战长安的马也已经倒地不起,被无数步兵戳砍,马儿早已支撑不住。 一千余人战了一个多时辰,死了百人。 要知道这可都是武林高手组成的军队啊,里面每一个人都是内功高深之辈,每一个人都得之不易,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大伤亡了。 “将军,咱们退吧。”一个铁甲士兵看向战长安,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说道。 “他们的弓箭手押后,若退,他们必然会踏过兄弟们的尸体,爬上城墙,届时百姓守城又能坚持多久。” 望着眼前乌压压的步兵,想上前又不敢的跃跃欲试模样,铁甲兵悲声道:“可我们……已经没有力气了。” 战长安扬声道:“那就让他们,先踏过我们的尸体。” 北方突然有红色的信号升起,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 他高大的身影上前两步,铿锵的步子宛若踩在众人心头,用仅剩的内力朝身后的百姓道:“城里的乡亲们听着,我们的精锐已经在北城门突破,倘若我们战死,你们便往城北去吧。” 看着那坚毅挺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背影,城头众人湿了眼眶。 第352章 有志气的小伙子 铁甲士兵大急道:“将军你怎么说出来了,万一……” 战长安却豪气干云道:“让这群庸才知道又如何,已成定局之事,凭他们无法改变什么。” 铁甲士兵神色怜悯的看着战长安,良久才道:“将军,你就这么想送死吗?” 战长安浑身一震,摇了摇头:“不想。” 顿了顿有道:“战死沙场,本就是我们最荣耀的归宿。” “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您不能。”铁甲士兵挡在战长安面前,视死如归,忠心耿耿道:“应该是您带着百姓们逃生,方盟主还等着您呢。” 战长安的目光暗了暗,苦笑一声起来:“都是父母所养,凭什么我就不能死。” 当此时,督府将军侯世杰大吼一声:“所有人听令,杀战长安者,赏千金,封千户侯,给我冲。” “啊……” 督府将士们仿佛发了疯一般,双眼通红的看着战长安,像是看着金光闪闪的金子和滔天的权力。 侯世杰面色阴沉,招呼身旁一个副将,吩咐道:“带人绕道北城门,所有逃出的人,格杀勿论。” “是!”副将策马离开。 城门外乌压压的步兵和弓箭手顿时少了一半。 与此同时,督府军的步兵早已疯狂了,野兽一般冲向战长安,却被战长安的长刀或斩落头颅,或砍断手脚,鲜血喷涌,恐怖血腥。 说是大型屠杀现场也不为过。 他是故意做出这样残忍的样子,便是想吓退涌上来的督府军。 然而那些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的士兵们,早已忘记了生死。 只要杀了战长安,他们便能封妻荫子,跻身千户侯。赏千金是什么概念,够他们买地置业,祖祖辈辈好几辈子都花不完。 那是一步登天的好处。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遇, 前仆后继的冲杀与牺牲,无论是督府军还是铁甲军,鲜活的生命犹如秋收时节被镰刀毫不留情割去的刈草。 没有人去叹息他们的生命失去的究竟值不值得。 他们的行为被野心和金钱所占据,早已失去了理智。 分兵而行的其他城门处,也响起战火,弓箭手便在此时拉弓满弦,瞄准城楼之上的杂军射去,一时间死伤无数,百姓躁动人心惶惶。 城楼上怀庆县丞拼力压制,这才没有造成太大伤亡。 督府军袁世杰身侧,突然一阵骚动。 端坐在战车之上的袁世杰看着一瘦弱和一个络腮胡子的步兵,从后方往这边冲,边冲还边扒拉人群,仿佛他们冲过来就能杀了战长安似的。 看着蝼蚁般拼命的士兵,他心情大好,颇有高高在上笑看戏谑人生的感觉。 笑骂道:“小伙子有志气虽好,但别冲太快,反而伤到自己人。” 他只是好笑随口说那么一声,周围副将纷纷笑了起来。 那瘦弱小兵似乎发现将军正看着他,受宠若惊的驻足,左右看看忙小跑着到了战车之下,公鸭子般正在变声期的嗓音兴奋道:“将军,我也想当千户侯。” “哦……哈哈哈,这呆头呆脑的毛小子还真敢痴心妄想哈?”袁世杰左右看看,周身副将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志不在年高嘛。”其中一个副将看小兵的眼神颇为欣赏。 袁世杰听了戏谑笑着低头问:“小子几岁了?” 瘦弱微黑的小伙子腼腆笑着答:“还有两个月就十五了。” “还是个孩子。”将军随口道。 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能跟将军说那么长时间的话,小伙子有些激动,陡然被脚下的兵器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而又险的竟然直接磕在战车轮子上。 若不是双手胡乱的扒着战车轮子,他那雪白的门牙估计便先阵亡了。 “哈哈哈哈……” 见这孩子如此笨拙,又想起他竟痴心妄想去杀战神般的战长安,众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小伙子的脸色微红,那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羞赧之色,公鸭嗓子连连道歉:“对不起将军,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什么?战车吗?” “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小伙子的脸憋得血红,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似乎终于决定了什么,担忧的看了一眼身侧早已蜂拥冲上前方的士兵,又看看战车犹豫半晌道:“将军,我,我能不能上战车上看看,我,我想看清楚战长安在哪个方向。” 笑声停止,众人表情微沉。 小伙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收声,缩了缩脖子,手中那与他身体完全不成正比的长矛猛地一抖,像是被吓到了。 小声解释道:“我……他们都太高了,我,我看不到……” 说着竟委屈的瘪瘪嘴,几乎欲哭。 城门前方是血腥残暴,而距离城门不到百步,却是阵阵笑声,宛若看戏。 袁世杰见小伙子如此,玩心大起,朝他招了招手道:“来,上来看。” 小伙子大喜,慌忙爬上战车。 袁世杰看他注意力果然被战长安吸引,又站在战车边沿,当即站起身来,抬脚瞄准他的背部。 “看到了吗?本将军送你过去。” 说着,便往小伙子背上踢去。 背对袁世杰和一众副将的小伙子面色阴沉。 眼前那是怎样的悲惨血色的场面。 他闭了闭眼,似乎想起了前世躲在床底下所看到的一幕,身体陡然颤抖起来。 战长安和他的铁甲兵们站成一排,却被眼睛通红的步兵围困,就在这时,战长安忽然脱力,单膝跪地,片刻喘息。 而那冲上来的人们,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上前。 无数长矛对准战长安胸膛,狠狠刺去。 高大伟岸的男人,雄壮如山岳倾塌,虽然单膝跪着却仍有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威势。 冰冷,肃杀,宛若浴血的魔神。 可这魔神突然抬头四顾,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是在等什么人从天而降救他吗? 如此死地,怎么可能会有人。 穿过重重人墙,透过面具,战车之上的小伙子似乎从他那眼神里看到一抹自嘲,两分凄然和七分认命。 就在袁世杰的脚就要接触到小伙子的背,小伙子却灵活转身,一掌打在他脚踝,瞬间挪到袁世杰身后,长矛尖刺由下至上抵着他的下巴。 公鸭嗓如魔音般裹挟着无尽冰寒道:“想活,便命令所有人停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饶是袁世杰战场厮杀多年,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愤怒不已:“你干什么?” 小伙子冷笑:“擒贼,擒王!” 袁世杰身体一震,突然看向小伙子惊问:“你,你是谁?” 第35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没有见过我,或许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什么?” “方黑子。” 袁世杰浑身一震,满脸惊恐的看着那少年模样的小伙子,明明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模样,先前的呆滞娇憨模样完全不见,脸上密布着愠怒与冰冷。 仿佛能将眼前的空气冰封。 是的,这小伙子就是东方辞。 战车四周的副将们看着眼前的变化,连忙拔剑上前,营救将军。 然而,他们刚刚拔剑的瞬间,便被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的叶离渊双手持剑,斩断他们手中的长剑。 一道寒意从他们持剑的手腕上划过,血水从他们手腕直接喷出,再无人去看袁世杰,而是震惊的看着战车之下,东方辞背后的中年剑客。 一股寒意从马蹄直冲上头顶。 若这剑客的剑再用力几分,他们的右手便会离体而去。 “你竟然是……”袁世杰震惊万分,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 东方辞冷声道:“让所有人住手。” 手中的长矛微微向上,冰冷的矛头直往袁世杰喉咙扎去。 “别别别……别动手。”感受到喉咙下面的尖锐与疼痛,温润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袁世杰顿时慌了。 东方辞看向战长安处。 万人围攻之下,他长刀挥舞,眼前已经堆起了尸山。 “住手,全都住手。” 袁世杰大声喊叫,他身旁的传令兵忙吹起角声。 所有发狂的士兵顿时停下,愕然看向中军战车,当他们看到曾经霸气威严的将军正被一个瘦弱的孩子搂在怀里,身前长矛竖着,直指咽喉的时候,纷纷愣住了。 “想让你们的将军活着,就放下兵器,如果不然……”东方辞抓着袁世杰脖子的手紧了紧。 “不然我便先杀了他,你们失了将军,谁来实现许诺的赏赐?”这才是士兵最关心的。 东方辞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有些已经渐渐放下了兵器。 “放下,所有人放下兵器。”袁世杰仰着头,脖子尽量离长矛远一些,连连呵斥众人,装作满脸威严的样子。 东方辞朝赶车小兵道:“将车移过去。” “不行!”袁世杰连忙喝止。 东方辞捏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嗯?” “听他的听他的。”袁世杰连连朝小兵道。 “放开将军,饶你一命。”副将中有一个朝东方辞大喊,眼看他们的将军就要被掳走,所有人都无法淡然处之。 叶离渊双手的长剑微微打开,一幅战斗姿态。 东方辞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冷笑道:“你们觉得我若放开他,还有活路吗?” 小兵继续往前赶车,士兵们纷纷让开道路。 战长安虚弱的站在城门之前,背后是身染鲜血的铁甲军,身前是无数督府兵的尸体,透过尸体和人群,他的目光紧紧地锁着东方辞。 山岳般挺拔的身体正对阳光,宛若神祗。 透过面具,可以看到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中,尽是得逞与笑意。 刚走了十多米,忽然有斥候禀报:“后方有数千步兵攻占我方大营,请将军回防。” 人未到,声先至。 而当斥候手持令旗策马而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袁世杰浑身一颤,他闭上眼睛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盟主好手段。” 东方辞笑道:“那自然是没有袁将军手段高明,封锁消息,将百姓当作山匪来邀功,连战国公的独子都不放过,你可知道,谎报军情是何罪过?” 袁世杰一愣,突然恍然道:“你是三皇子的人?” 顿了顿他又道:“莫大人自诩安排精妙,却万万没有想到英雄联盟竟然是三皇子的势力,难怪商都铁甲部竟然跟山匪搅在一起,这次莫大人输了。” “哼,谁告诉你我们是皇甫赟的手下?”东方辞心中很实不服。 听到东方辞直呼三皇子的名讳,袁世杰又狐疑起来。 战车缓缓上前,片刻便已经到了战长安面前。 袁世杰的副将也跟着上前,企图趁机就会袁世杰,却被叶离渊多次阻挡。 隔着尸山,战长安微微一笑,用及其轻微的声音道:“你来了,真好。” 东方辞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方才的一幕她从始至终都看在眼里,自然也看到了他那慷慨赴死的一幕。 素有战神之名的战长安,竟然也会在战场上生了死志。 他不该。 战长安眸子颤了颤,面具下的笑容更加灿烂。 他身后的小兵翻了个白眼,心中唏嘘不已。 东方辞侧身看向督府军,无数失去了目标的士兵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无措,有些沉闷。 与此同时督府军中,冲出一队士兵,跟在副将们身后,东方辞看到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城楼之上一个苍老的声音激动大喊:“那战车上挟持大将军的正是钦差大人,卑职怀庆县丞拜见钦差大人。” 城楼之上,颤颤巍巍的怀庆县丞卞士杰朝东方辞的方向跪下。 他周身的百姓和护卫都面面相觑,而后欢喜跪下,满脸感激的磕头,再次抬头居高临下的看向东方辞的时候,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敬畏的光芒。 东方辞怔了怔,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 “都起来吧,皇上惦记着河南府的百姓,太子殿下也牵挂着你们,特意派我来解救你们了,有我在大家放心,必保大家平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东方辞面带微笑的朝他们点头,做了个起身的手势。 另一只手却仍旧握着长矛,矛头抵着袁世杰下巴,只要他稍有挣扎,便会被长矛从下巴处刺入口腔。 袁世杰见鬼似的看着东方辞:“你,你是东方辞?” 东方辞点点头:“如假包换。” “你不是一直在病中吗?” “呵呵,不过是手段而已,偏偏你们便相信了。” 袁世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叹道:“是啊,谁能想到堂堂新科状元,皇帝的宠臣,太子殿下的座上宾,又与三皇子有暧昧关系的东方辞,竟会占山为王,甘为草莽,我们何止是失算,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 东方辞扫了他一眼,点了他的穴道,将他丢下战车,扔给副将们身后方才赶到的将士们。 第354章 不是以身相许就能报的 那一堆人里,为首的正是孟蔚明。 “孟将军,你做得很好,绑了。”随后她拿掉头盔,露出略黑的肤色与少年童稚的小脸。 神色凝重却气势磅礴道:“在场所有人听着,本官虽然年轻,却也知道精忠报国,你们……是大盛朝将士,你们归顺的是皇帝,不是河南府督府的私兵,别让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连累了你们的家人。” “本官手中的这剑,乃皇帝亲赐的天子剑,现在,自认是听从朝廷命令,归顺皇帝的,跪下向天子剑效忠,如若不然,本官不必禀明陛下,自可先暂后奏。” 众人静默,纷纷低头。 东方辞将他们似有犹豫,面色一肃,继续道:“本官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然也干不出从莫炳郡那里抢粮食的事来,不论是为国,还是为民,本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也不在话下,你们若不归顺,本官不介意大开杀戒。” 说着,她看向孟蔚明道:“是否已经攻占督府军大营?” 孟蔚明铿锵的站着,用夹杂着内力的嗓子粗声道:“末将听从钦差大人吩咐,已经攻下督府军大营,并且已经将四周各个道路封死,钦差大人吩咐一声,末将愿做屠刀,杀尽一切叛国之人。” 叛国二字,宛若千斤巨石,压在督府军所有人心头。 孟蔚明自方才听东方辞承认了钦差大人的身份在之后,整个人宛若重生一般,精神百倍。 他再次感慨没有根错人。 同时他军职比袁世杰的底,不愿看到袁世杰投降,因此出言便是满口杀机。 本就放下兵器的无数督府军士兵,顿时跪在地上,朝东方辞手中天子剑磕头臣服。 几个呼吸间,士兵已经全都跪下。 “好,很好,恭喜你们,这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你们的选择,你们的家人儿女不会受到牵连。”东方辞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而后吩咐道:“所有人听从孟蔚明将军的安排,服从命令,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们唯一的将军,明白吗?” “是!” 孟蔚明感激莫名。 东方辞却面带警告的看向他道:“打扫战场,今日发生的一切,意思消息也不得传入商都城,如若传出,本官拿你是问。” “末将遵命。”孟蔚明单膝跪地。 东方辞挑下战车,越过尸山,走到战长安面前道:“跟我进城。” 没有夸奖,没有感谢,反倒是有些淡淡的责备。 战长安声音轻松,吐字铿锵道:“是。” 听到他的声音,东方辞一愣,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的伤……” “从不曾受伤。”战长安声音轻松,带着些得意。 “这样,更好。”原来方才战长安的虚弱与向死之志,竟都是假的,她倒稍稍放心下来。 虽然被利用了,虽然方才的担心是多余的,但是这样,挺好。 她不想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战长安的心志,更不想影响他的生活。 自己只是匆匆一过客。 他骗她,反倒让她觉得,战长安此人,虽然在意与自己婚约的关系,对自己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战长安身体顿了顿,皱眉道:“你为什么不生气?我骗了你,我让你担心,你应该是生气不是吗?”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耸耸肩道:“我为什么要生气,不管如何,结局是好的不是吗,而且……” 她看向战长安身后的铁甲军战士,歉然躬身道:“诸位铁甲军将士,这次之事本与铁甲军无关,因为我而让你们损失惨重,多谢你们替我保护怀庆百姓,多谢你们守护这城,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定然回报。” “那就嫁给我们将军吧。”铁甲军中,一个铁甲兵用公鸭嗓般的声音,弱弱的对东方辞说了一句。 东方辞一愣,脸色一沉,走向那铁甲兵。 铁甲兵身体一僵,眼神躲闪的低下头,不敢面对东方辞的锐利目光。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同样的公鸭嗓道:“小伙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很多恩情,不是以身相许就能报的。” 同样是变声期的声音,东方辞的却更为浑厚深沉,期间隐有沧桑之韵。 铁甲兵愕然,良久道:“大人,我18岁了。” “呃……”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在说话,却依旧是年长者的姿态。 铁甲兵面面相觑。 城门打开,卞士杰带着百姓出门迎接,东方辞转身迎上。 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的瞬间,战长安的身体微微一晃,险些跌倒。 “钦差大人,多亏有你,不然不光是怀庆,附近各县都要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若是如此,老朽真是万死难以赎罪啊。”卞士杰噗通一声跪下,又是高兴又是激动,说的声泪俱下,满脸劫后余生的感激。 “大人,今日叫破辞的身份,却是有许多事不得不在意了。” 卞士杰一愣,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老朽……” 东方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劳烦卞大人严令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将我的身份外传出去,可能做到?” “自然。”卞士杰目光错开,连连点头。 见他那没诚意的样子,东方辞摇摇头道:“进城再说。” “大人,请!” 怀宁街市虽然仍然萧条,却已经有了些人气,卞士杰的亲自带领之下,所过之处,皆是欣欣向荣之貌。 而街市两旁站立着无数百姓,所有百姓看向东方辞的目光皆是感激。 其中有不少人端着馒头和鸡蛋,要送给东方辞。 东方辞让铁甲兵的人全部收起来。 看到如此情形,东方辞心中复杂。 这些百姓送来的哪有什么好吃的,他们所有的食物都是的东方辞抢劫来的。 可即使如此,他们也想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百姓的满足与感动,真的就这么简单。 终于,在一个个感激与殷切的目光中,东方辞终于进入了知县衙门。 一路之上没有说什么话的卞士杰捋着胡须,连连感慨道:“钦差大人万民爱戴,为了百姓宁愿去冒充山贼与贪官污吏抢夺赈灾粮,百姓们感念于心,老朽在怀庆为官多年,从未见到过像今天这样的盛况,大人慈爱之心,老朽十分感动,感佩莫名啊。” 东方辞却没好气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把我卖了?” 卞士杰捋着胡子的手一顿,装傻充愣道:“大人说什么?” 第355章 大人聪慧 转身再次看了一眼门外的百姓,东方辞朝他们拱拱手,又做了个摆手的手势:“都回去吧。” 众人却仍旧看着她行礼,却不曾离开。 卞士杰奇怪的看着她,不是很明白东方辞方才话中的意思。 “这便是你的目的吧,因本官扮作山贼,又有恩惠于百姓所以你怕百姓亲近山贼,因此,便在本官透露身份之前,先喝破本官的身份,让百姓将所有的感恩归功于新科状元钦差大人的本官而非山贼草莽的方黑子,是吗?” 东方辞目光锐利的看着他,脸上点点不悦语气不善,带着审视与责备。 卞士杰不自然的撸了撸胡子,苍老的脸颊上带着点点心疼与怜悯,却唯独没有后悔。 “大人聪慧,什么都瞒不过您。” 东方辞挑眉:“没有了?” 以为他会解释,回推脱,却没想到他只是简简单单“聪慧”二字,便把自己打发了。 “下官猜测大人会有其他安排,这才不愿以钦差身份出面,此法虽然收效甚快,却终究不是正道,若是落入有心之人耳中,钦差前途事小,届时牵连太子事大,终究是一辈子也洗不掉的污名。” 东方辞怔了怔,原来他担心的竟然是太子殿下。 “老朽年岁已大,本是学识浅薄的中等之资,能当上小小县丞,仕途已是走到了尽头,而大人您还小,您才不到十五岁,您的前途一片光明,比文渊阁大学士更加光明。” 东方辞挑眉,似有不解。 卞士杰解释道:“文渊阁大学士开蒙虽早,却是十几岁才报考童生,三十多岁连中三元已是人人称道,如今坐镇中枢,辅佐皇帝,历两任皇帝,乃书生士子心之所向,而钦差大人您还是少年,得天独厚,日后的尊荣,比大学士更加不可限量。” 东方辞摇头笑了笑道:“你想的太远了。” 卞士杰却面色郑重道:“大人不要不当回事,如今陛下体弱,用不了多少年便……如今朝堂两虎相争,不是太子便是二皇子,您是东宫侍读,皇上是将您当作陪伴太子一生的同窗和朋友来培养的,为了几年之后,您也不能留下这样的把柄给人诟病。”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两三年之后,她都不一定在在不在世。 见她无所谓的样子,卞士杰突然严肃起来,突然朝东方辞跪下恳求道:“请大人一定要听下去下官这番话,切记年少气盛,免得尚未成长便被伐性之斧给砍去了坦荡通途。” 东方辞收敛笑容,目光悠远。 与之同行的众人见两人原本在说话,突然便严肃起来,不由纷纷站住,奇怪的看着两人。 东方辞将他扶起来,正色道:“我自有分寸。” 卞士杰这才满意点点头,满怀欣慰道:“我这也是为了大人好,只是为了给大人树立一个爱民如子的形象,若百姓对朝廷失望,对太子殿下失望,对大盛朝来说,无疑是随时可能爆发一场众叛亲离的灾祸。” 说着,他羡慕的看向东方辞,絮絮叨叨地说着:“老朽真羡慕大人,您的才学,您的智谋,甚至是万军之中夺大将首稽的胆识,全然不像十几岁少年能做出来的,储君与您年岁相当,又是个贤德仁厚的贤主,日后您的仕途定是无人能及。” “太子殿下虽然身上暂时有疾,却并未有暴行,反而更加内敛细腻,您行事大胆果决,往往无法无天却成效甚佳,皇上这样的安排,其实已经在为太子铺平太子之路,您……” 见他一直在说,东方辞心中只是无奈长叹,他的话划过耳旁闪过心头,却只余苦笑。 卞士杰呀卞士杰,纵然你自认看得远,可知皇帝与我只是因为长相,而我也只有区区两三年的时光。 未来? 未来说不定还没有你这年过半百的老先生活得久。 终是不想在听下去,东方辞朝他摆摆手道:“多谢先生赐教,在下省的。” 她没有再自称本官,以晚辈之礼回应,终于中断了卞士杰的絮絮叨叨。 卞士杰感动不已,慌忙回礼。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中堂,战长安悄然退下,东方辞面对一众怀庆大小官吏和公鸭嗓铁甲兵,开始询问最近发生的事。 “大人,您离开这些日子,所有运往北疆的粮草皆被我们截获,已经分给百姓了。”卞士杰当先开口禀报。 “零陵侍卫从北疆传来的消息,说已经与戍边战士合作,送出去的粮食在迤都截获,片粒未失。”师爷呈上一条纸片,递给东方辞。 那上面正是零陵的亲笔。 “盟主,联盟的英雄并没有多少损伤,全靠铁甲部保护,只是千琴姑娘为了保护百姓,受了点轻伤。”赵四面色羞愧,声音低沉。 “活着就好。”东方辞的要求,不得不说很低了。 “大人,莫炳郡通敌卖国,用心险恶,我们……”说着,卞士杰顿了顿,扫了一眼屋内道:“在场都是自己人,下官就如实说了。” “请讲。” “大人实不该派人去往北疆,将送出去的粮食追回来。”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纷纷惊讶的看向卞士杰。 “住口,卞大人慎言。”东方辞警惕看向面前众人。 卞士杰苦笑:“大人以为我也想通敌卖国或者是异族尖细吗?不是的,下官只是可惜,原本那些混合了糠皮的粮食送往异族,量少也不够异族十多万人分,送过去便也送过去了,他们有了粮食吃,倒也不会再生事端,或去往北疆边境抢劫百姓。” 众人想了想,震惊收敛。 “造不成危害的粮食,却能定下莫炳郡通敌卖国的罪名,再也无法翻身,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而现在粮食已追回,纵然您拿着人证物证去禀报皇帝,顶多也是卖国不成,罪名上怕是……无法彻底击垮莫炳郡。” 厅中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道:“此言有理。” “对啊,若有罪无实,定罪定然从轻的,况且他身后还有张家这个靠山,等他翻身之后再来翻旧账,我们遭殃事小,百姓怕是再没有活路了。” 见他们担忧起来,东方辞忙道:“叛国未遂吗?诸位无需担心,莫炳郡在河南府多年,做过的事情远不止这一遭,只要详查,定然能找到,这件事就交给本官与三皇子,诸位安抚百姓,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没有再问下去。 毕竟东方辞那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着实令人安心不少。 诸事已定,卞士杰又想起一件事来。 “大人,方才驿站传来三皇子手谕,说要我等七日后前往商都城,商量灾后事宜,并希望各县出具善款,赈济百姓,我们……”卞士杰一脸羞愧道:“我们实在是没钱啊。” 东方辞拿过手谕详看一番,笑道:“老大人不必担心,三皇子怎会不知怀庆的情况,几位只管去,不必带银钱,届时,我们商都城汇合。” 第356章 没想到你还记着 七日后。 素来热闹的商都城今日更加热闹起来。 街道上仍旧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而所有达官显,有头有脸的商贾等赶往的都是同一个方向。 行宫。 这是三皇子暂时居住的地方,不甚奢华却气派威武,所有负责守卫的,一三山为首,皆是一身黑衣,满脸肃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鸿门宴呢。 莫炳郡与一众关系好的官员,一起来到行宫内,看着忙碌迎接的管事和婢女,只觉一片和谐,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味道。 “三皇子殿下呢?”莫炳郡叫过一个仆从问道。 仆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三皇子怎么自己不出来,连个迎接的管家都没有,这……很有古怪。”张玉恒查看四周,十分不自在的说道。 “这打着赈济百姓的名义,说不定又有什么花样。”陈许县丞提着小心,表情有些不自在。 “三皇子在这里又没有什么势力兵马,你怕什么?”陈州县丞古怪的瞥了一眼陈许县丞。 “我得到消息,钦差东方辞可能在怀庆,若是如此,我们做的那些……” “怕什么,有督府将军在,十个东方辞也活不了。” “住口。”莫炳郡听他们说话,越听眉头皱的越大,终于忍不住呵斥:“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吗?” 他心中烦躁,说话不自然带了些威严。 督府将军昨日晚上偷偷潜人告诉他说,派出去的精兵,连续多日询问得到的都是一句话,一切正常。 而督府将军费义昌连日来被三皇子请到行宫,据说是商谈将督府军拉出来,参加百姓房舍修建,美其名曰,无法出钱便多出些力,整日被三皇子拉着巡视民舍,视察黄河堤坝。 费将军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他察觉到事情不对了,但却查不出哪里有问题。 心情烦躁到了极点,又因为三皇子时不时会请他来商讨一番琐碎的灾民安置问题,他也不得脱身离开。 浸淫官场多年,河南府宛若他的后花园一般,如今反倒是突然眼前一抹黑。 让他无端生出恐惧来。 “本官已经去派人查了,怀庆那帮人,等本官腾出手来,一定要彻底收服他们。”莫炳郡咬牙切齿。 众人沉默,却心中各有想法。 “今日除了配合三皇子赈济百姓捐钱之外,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一定要将东方辞是否真的重病的事查问清楚,若他……” “若他真的不在行宫呢?” “若不在,我们便只能狠下杀手了。” 突然三山从中堂行来,走到三人面前,拱拱手道:“几位大人,殿下正在后院有事,诸位先在园子里逛逛,半个时辰之后,殿下便会出来相见。” 莫炳郡拱拱手,和颜悦色的笑道:“三皇子在后院忙什么,可有需要我等帮忙的?” 三山摇头:“无需劳动各位大人,东方大人的病势沉重,叫了太医过去仍旧没有见效,东方大人原本今日是想出来与诸位大人见面的,只是这一闹,怕是又要耽误了。” 莫炳郡几人对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狐疑。 张玉恒更是心中一惊,方才他们还在议论东方辞,三山突然提起,他还以为刚才的谈话被三山听了去。 “无碍,其实……其实东方大人奉圣旨来赈灾,我等隔着兜里面纱匆匆一见,却没有好好拜见,听说大人文武全才,怎么突然便身染重病了呢?” 三山歪了歪脑袋,有些茫然:“莫大人此言何意?” 莫炳郡又道:“下官等人一直不曾拜会过钦差大人,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不如三山统领带我们去拜见一下钦差大人吧。” 三山摇头拒绝,眸中光芒闪烁:“不必,大人现在见不了你们。” “等济民宴结束之后再去拜见也是可以的。”莫炳郡这次说的声音没有那么客气,而是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说了不算,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诸位了。”三山冷声回答拱拱手,往其他官员身旁走去。 似乎在通知刚才说说的话。 而东方辞现在,却是一身家丁打扮,端着托盘往后院一处清幽所在走去。 走到一处清雅的房间前,她轻轻敲了敲门:“妙妙姑娘,您在里面吗?” “砰!”的一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地,而后是几声慌乱的脚步。 东方辞听的真切,目光闪烁。 “谁啊?”妙妙平静的声音传来,缓缓靠近房门。 “妙妙姑娘,王爷让小的问问您准备好了没有。” 她用的是一个无意中听到的家丁的声音,妙妙只以为是行宫仆从,并没有想太多。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里面清理绝伦的姣好面容来。 “已经准备好了,告诉王爷,妙妙一定会准时到前院的。”妙妙声音轻缓,朝东方辞淡淡道。 东方辞抬起头,突然朝她一笑。 妙妙一愣,袖中的手突然握紧暗器。 “妙妙,是我,我需要你的帮助。”她换上了妙妙的声音,虽然穿着家丁的衣服,却依旧帅气天成。 “啊,方,方公子?”惊讶之下,妙妙捂住了嘴。 看着陌生的男人,妙妙突然欣喜又震惊。 东方辞却眨眨眼道:“我能进去说吗?” 妙妙连忙拉她进屋,并且关上了门:“公子您又变脸了,我都没认出您。”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起来道:“看到方公子你这样的打扮,我又想起致味坊初见,你打晕我的那一幕,扑哧……” 恍若隔世。 顿了顿她玩笑感激道:“多谢方公子这次没有打晕我。” 东方辞放下托盘,挠挠头道:“上次对不起,情急之下没有轻重。” 相视一笑,两人之间有淡淡的情愫萦绕。 说不出的感情,有些暧昧,又有些好友的亲密。 顿了顿,东方辞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随手丢在桌子上,长长一叹道:“这次我是有事来求你的。” 妙妙看着东方辞的真容。 皮肤微黑,粗眉大眼,小脸瘦弱,说不出哪里帅气好看,可就是有种让人安心和信服的感觉,忍不住的看到她心里就喜欢。 少女情愫,早已动情而不自知。 “妙妙的命都是公子救的,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公子,您也是来参加三皇子济民宴的吗?” 东方辞摇摇头:“不是。” 妙妙歪了歪脑袋,天真懵懂,一脸疑惑。 第357章 我是来报仇的 东方辞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来报仇的。” “报仇?”妙妙一惊:“报什么仇?” 东方辞叹道:“或许你还不知道,几日前梁山被一万精兵围剿,英雄们死伤惨重,几乎是灭顶之灾,我要为伤亡的英雄和百姓报仇,我已经查过了,下令剿匪的正是三皇子,他这样位高权重之人,食言而肥,还妄图杀人灭口,简直是罪不可赎。” “啊?三皇子他……”妙妙似乎被吓到了,满脸不可思议。 东方辞怜悯的看着她道:“我不该将你送过来,将你送入虎口,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怕是……趁着今天行宫忙碌,一会儿我扮作你的样子,你现在屋里等着,等我的人接你离开。” 妙妙神色古怪,她迟疑良久道:“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您跟王爷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 东方辞突然怒吼:“不要叫他王爷,他不配。” 妙妙吓了一跳:“公子……” “对不起,我不是凶你,你可知道我在京师的时候就是他的幕僚,这次随他来河南府也是为了与他里应外合,查清莫炳郡的底细,然而……” “怎么了?”妙妙脸色疑惑,似乎在思考什么。 “然而他却一直在拉拢督府将军,试图以武力收服河南府,他觉得我没用了,已经决定将我当作弃子,既然如此,我便不管他有什么筹谋打算,一定要杀了他。” 妙妙看着东方辞,似乎有些不信。 东方辞这些自然是胡说的,她对三皇子哪里有什么恨意,只是为了迷惑妙妙罢了。 她抓住妙妙的手道:“妙妙,你一定要帮我,现在整个行宫都是我的敌人,只有你能帮我了。” 妙妙见东方辞已经有些疯狂了,忙道:“好,好我帮你。” “来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一会儿我办成你的样子去献舞,你现在屋里等着,等济民宴结束了我的人会带你离开,到时候咱们就回凉山去,一辈子不跟他们这些黑心的皇子和官员们打交道。” 说着,东方辞深情起来,双手紧紧握着妙妙的手道:“就我们两个,无忧无虑,过平静的生活,好吗?” 妙妙微微一呆,看着东方辞眸中的深情,她有些痴了。 东方辞一直都知道她喜欢自己,是淡淡的喜欢,自己总是有意回避,怕她真的用了心自己回应不了。 而自从坝上她身着女装将妙妙送往行宫那日,妙妙仍未看出她的女儿身,她便知道,妙妙是爱上她了。 有时候,女人的爱情会忽略一些自己刻意不愿意面对的事。 那时候东方辞只是回避,如今倒是看开了,为了达到目的,骗骗小姑娘也不算什么。 “妙妙,你愿意吗?” 这句话就像是含蓄的告白。 仿佛只要妙妙答应,他便能娶她一般。 妙妙迟疑,她眼底略有抵触与惶惑:“公子,你,你不是三皇子的禁……禁……” 东方辞连忙拒绝,义正言辞却面带鄙夷道:“不是的,我不是娈也不是谁的禁,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或许你不知道,三皇子虽然好色,却……却早已废了根本,不能称之为男人,怎么可能与我有什么苟且。” 妙妙呆住了,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明目张胆的勾引三皇子,对方都不动心,甚至当作没看见。 原来是,不行。 她“噗哧”一笑,眼角满是不屑,忽又觉得自己反应不该如此,忙换上一个吃惊的表情,满脸不可思议道:“他,他不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我虽远在商都城却也知道三皇子乃是无数闺中少女心中的人儿,怎么会……” 东方辞一幅你没想到吧的表情,不屑道:“这件事,皇帝皇后还有太子都是知道的,三皇子小时候受过伤,早便不行了,如若不然,何至于十八岁了还没有定亲。” “这么隐秘的事,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妙妙眼神闪烁,目光像是看穿了什么。 东方辞心里咯噔一下,解释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 “妙妙,别再犹豫了,答应我吧,如果我所料不错,今日的宴会必然是生死宴。”东方辞催促。 妙妙点点头:“好,我答应你,等你离开后,我会等你的人来接我。” “谢谢你。”东方辞感激。 妙妙脸色一红道:“只要跟着公子,不管到哪儿都是好的,公子救了妙妙的命,妙妙愿以身相许,一生报答公子恩德。” 顺其自然的,东方辞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搂入怀中。 更加顺其自然的,妙妙的俏脸贴在东方辞心口。 而两人却都露出诡异莫测的笑容。 东方辞的目光落在面前衣柜之上,缝隙处一片灰蓝色衣角露了出来,那是男人才会穿的衣袍纹样。 当东方辞穿上妙妙的衣衫,易容完毕与妙妙依依惜别。 关上房门之后,衣柜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男人:“小姐喜欢他?” 妙妙点点头,脸上羞涩甜蜜缓缓消失,换上严肃凝重。 “不许将此事并报父亲。” “您不是怀疑他可能就是东方辞吗?” “是啊,他就是东方辞,三皇子的侍卫喊他大人,他在三皇子面前又如此嚣张,还知道京中那么多秘事,智计无双,才学出众,也只有新科状元东方辞才有此胆量。” “那您还……” “羿青,听闻天荡山断崖,当着皇上的面他都敢剑指三皇子,皇帝宠爱,公主倾心,更有江南第一才女为未婚妻,你说,如果我拉拢到了他,父亲会不会更高兴?” “比起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三皇子,东方辞这等朝廷新贵,似乎更有用处吧。” “可方才他对小姐说的话,大多都是骗人的,谎话连篇。”羿青皱眉,方才东方辞的话,据他了解的情报,没有一句是真的,他很讨厌东方辞:“而且您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东方辞。” 妙妙诡异一笑道:“骗我感情或许是真,但杀三皇子却不一定是假,他这样的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没见过他心系百姓的慈悲善良,自然不相信会有人为了平民百姓而去刺杀皇子的,不过……是不是真的,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什么?”羿青不明白,小姐要试什么。 是东方辞的身份还是真心。 “小姐您别忘了主人交待我们的任务。” “不耽误,你先去安排吧。” 屋内片刻安静,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羿青离开的同时,屋顶之上,一道青色身影也消失不见。 第358章 钦差大人怎么会输 行宫本是三皇子居住的地方,他本人又是久负盛名的清雅公子,正所谓尊贵俊雅,举世无双,因此,他居住的行宫也极其简单却高雅,雅致不失贵气。 莫炳郡为首的品阶稍高一些的百官曾经来过,却仍旧觉得今日行宫的布置让人眼前一亮。 百官和商贾各有各的圈子,各有各的话题。 其中较为明显的是莫炳郡一拨,随从三皇子的一波,还有卞士杰等被莫炳郡打压的为一波,三五成群的商量着如何快速而有效的与民更始。 商贾们虽然地位不高,奈何是三皇子邀请的,本身有雄厚的财力,倒也并未被众人排挤,反而是一些颇有盛名的乡绅,秀才等巴结百官,溢美之词出口成章。 “卞大人,你只说需要修建修建,可修建桥梁道路,百姓屋舍,资金何来?为了吃饱我们已经穷的叮当响了,哎……” “三皇子叫咱们来不就是为了筹措资金吗?” “筹措资金就会全部给你们吗?痴心妄想。”张玉恒耳朵尖听到卞士杰满腹惆怅的话,不由讽刺起来。 “张书吏你是几品也敢与本官如此说话?”卞士杰捋着胡子嘲讽。 “卞大人又是几品呢,当着本官的面教训本官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莫炳郡护犊子似的眸中阴厉。 卞士杰与詹天羽等官员纷纷闭嘴,他们虽然是同样的职位,都是县丞,可莫炳郡现在是坐镇商都城的,自然比他们官大一级。 见他们收敛,莫炳郡满脸阴鸷低声道:“别以为你们靠上三皇子就自以为有底气,三皇子他只是随钦差过来的陪衬,没有实权,等他走了,便是清除蝼蚁的时候。” 说着,莫炳郡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卞士杰等人面色铁青。 正在此时,内院三皇子与一男子并肩行来,三皇子步履洒脱却神色匆匆,那男子却是头戴青纱斗笠,长长的青纱几乎将他整个人都遮盖在斗笠之下,透明的青纱下,是单薄又瘦弱的身体。 “咳咳。”男子咳嗽两声,走路之间声音有些微喘。 众人慌忙上前行礼。 “见过三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跪地磕头。 三皇子抬抬手,面无表情的脸上略带一丝浅笑,若有若无却不算冰冷,他道:“平身。” “多谢王爷。” 三皇子指着身旁的瘦弱男人道:“这位是钦差大人东方辞。” 有三皇子亲自引荐,众人不疑有他,慌忙拱手行礼,商贾们自然又得跪下。 “咳咳,今日是济民宴,河南府百姓还要靠大家救济,大家快起来吧,无需在意这些虚礼。”钦差大人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沉珂旧病的虚弱,声音软绵绵的没有力度,几乎让人分辨不出音色。 看不到钦差的表情,众人却觉得十分冷漠。 三皇子与钦差并肩坐在首位,毕竟这次河南府之行,钦差为主,三皇子为辅,就身份而言,自然是三皇子为尊,但就实权而言,钦差代表皇上,因此可以与三皇子平起平坐。 众人落座,莫炳郡等人对视一眼。 “自从钦差来到河南府便一直病重,我等都没有好好拜见一下,实在惭愧,今日一见,钦差大人的身体也着实弱了些,我家里还放着几根老山参,正好赠与大人好好养养身子。”莫炳郡满脸关心,笑的纯良。 “多谢了,不必。”钦差声音淡漠,满身疏离。 “怎么能算了呢,听闻钦差大人病了许久,不知是什么病?可有我等效劳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张玉恒一脸灿笑,讨好的道。 “陈年旧疾,春夏交替之际复发而已,无须诸位挂心,或许过几日便好。” “这样啊,早听说新科状元东方辞小小年纪学富五车,定是小时候读书太累所致。”陈许县丞怜惜万分。 “娘胎里带出来的,实是读书累人。” 面对众人的问话和关心,钦差一一回应毫无破绽。 “本王尚在这里,你们偏要劳烦钦差,到底谁是这里的主人?”被晾在一边的三皇子竟然难得促狭起来。 众人笑出声来,气氛顿时为止一松。 “宴会尚未开始,大家先听听小曲,这河南府的戏剧倒也着实是精美绝伦,大家只管先放松,想想自己能拿出什么来赈济百姓,为国出力。”三皇子这话说的很轻松,毫无皇子王爷的架子,反倒像是谈生意的商贾。 如此气氛顿时又是一松,见三皇子如此平易近人,大家也都渐渐敞开了。 莫炳郡身后的青年,一直看着斗笠之下的钦差跃跃欲试,不停的朝莫炳郡使眼色,屁股下面像是长了牙一般,坐立不安。 “莫大人……”青年小声唤他。 声音虽小,但莫炳郡距离三皇子比较近,还是被附近之人听到。 众人看向他,少年脸色微红,面现羞赧。 莫炳郡像是突然察觉了什么恍然道:“哦……呵呵,殿下您有所不知,这位是乃是青云书院最拔尖的学生姜末,年前刚考中秀才,他一直仰慕新科状元的棋艺,想要讨教一番,怎奈钦差大人身体不适从未出面,他便将这份心思忍耐住了,今日必是突然见到钦差的大人,竟是耐不住性子,在殿下面前失礼了。” 众人看向姜末,倒是又不少人知道他爱棋的,纷纷好笑起来。 姜末脸色微红,看钦差的眼神宛若遇到自己偶像的追星族,目光发亮。 “大,大人,不知可否与学生对弈一局,若能有幸与大人对弈,学生……学生死而无憾。”姜末鼓足勇气,出列朝钦差行礼,一幅晚辈学生的模样。 实则他的身高比钦差还要高一截。 钦差摇摇头,声音略柔却嗓音依旧沙哑:“怕是不能满足你,精力有限。” 婉言拒绝让姜末有些失望。 莫炳郡却道:“听闻钦差在正阳门外与李家二公子下盲棋,一局惊艳四方,他棋力低微,大人只与他随意玩一下,或者下一局导引棋也行呀,总要圆了少年人的梦和期盼吧。” “是啊,大人您有所不知,他可是个真心爱棋的。” “瞧他方才那呆鹅模样,便知对您的崇拜,您可不能让后生失望啊。” 众人期待劝慰,有些是真的想看东方辞下棋,有的则是想要求证什么。 心之所向,钦差便点点头道:“那便下一局吧,我若输了,可不要失望。” 众人连忙“咦……”道:“大人怎么会输。” 然而,在铿锵锣鼓和咿呀戏曲声中,钦差大人输的很彻底。 众人直觉的脸色微烧,这脸打的,有点措手不及,令人惊讶。 姜末目瞪口呆,满脸不信自己竟然赢了最仰慕的人。 钦差连连咳嗽道:“抱歉,旧病之下头脑都有些糊涂了,哎……” 见钦差感慨,众人沉默, 姜末可是连李昆玉手下败将的手下败将都不如的人,竟然赢了有最年轻国手之称的东方辞?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莫炳郡与他身边的属下对视一眼,看向钦差的眼神,皆有怀疑。 三皇子见此,打圆场道:“没想到钦差大人五天未下床,今日还能捻得动棋子已实属难得。” 此言一出,大家都感受到三皇子对东方辞的庇护之意,众人也不愿意闹的钦差大人当众丢脸,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病重最伤心神,钦差大人多注意休息啊。” “钦差大人保重身体。” 无数关心和安慰声中,钦差朝众人感激点头。 就在这时,妙妙姑娘一身敦煌壁画般长袖长裙,梳着飞天髻,腰间挂着小铃铛,层层彩锻包裹却仍不减身子妙曼,莲步轻移如仙女下凡,施施然而来。 众人一时间惊呆了。 第359章 三皇子被刺 钦差虚弱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妙妙姑娘,果然长得极为标致。” “妙妙姑娘不仅人长得标致,舞姿更为惊人。”三皇子颇为称赞。 “那定是要观赏一番。”众人附和。 钦差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向那娉婷翩跹的女子。 再被追问下去,他会被烦死的。 众人从妙妙刚来的时候便为之倾倒,而如今,更是看的连眼睛都忘记眨了。 妙妙姑娘舞姿果然精妙绝伦。 今日的她一身敦煌彩锻,颇有异样风,舞姿少了青楼的妩媚却在那一颦一笑间多了佛家圣洁之气。 一挥袖,一抬腿,都能让人生出顶礼膜拜之感。 她本就姿容绝丽,如今又画了浓妆,脸色并不是纤白若雪而是呈现淡金之色,面色凌然,悲悯,宛若遨游九天的仙子,又如佛前座下与天神沟通的神女。 庄严,肃穆,悲悯,威严,绝美。 看着这样的舞姿,众人不由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济民,本就是悲天悯人救济苍生的善举,如今的舞,倒是很好的迎了今日主题。 三皇子怔怔的看着妙妙,良久,他摇摇头。 钦差见他举动,不由问道:“怎么?殿下不喜欢?” 三皇子声音很轻,叹道:“以为你不是你,我便期待她是你,如今从这舞姿来看,她不如你。” 钦差愣了愣,有些茫然。 面纱下三皇子瞧不清钦差的表情,笑容却更加愉悦了。 “好!” 众人鼓掌叫好。 却原来是妙妙身姿如柳,旋转轻走,忽而旋转到了三皇子与钦差近前,她的舞步也越来越急速。 钦差也随着小小的拍了两下手。 这般小意的模样,颇为可爱又显无措。 像是在躲避三皇子凝视一般,他微微低了低头。 如此凌厉的舞姿,妙曼且令人心中快意,直让人感叹,一个人的腰肢身段怎么能柔软婉转成如此模样。 端的就像一条无骨彩锻,在狂风骤雨中恣意反转,美轮美奂,柔韧十足。 无比享受的视觉盛宴。 “跳的太好了。” “这一舞飞天,像是古人重生一般。” “没一点手段怎么能勾的三皇子从梁山抢人啊。” “这还是莫大人教得好。” 众人一边欣赏,一边议论,气氛热闹非凡。 正热闹间,不远处假山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叫。 “啊……” 尖锐的女声十分刺耳,瞬间破坏了眼前的美好。 三皇子皱眉,在场所有人纷纷往那边看去。 妙妙的飞天之舞距离三皇子越来越近,两者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只是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刺耳的叫声吸引,没有人注意到妙妙的靠近。 假山后女子的惊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惊慌失措。 “三山,你去看看。” 三皇子连忙招手让三山探查。 而众人却只道是女子争宠,一个个伸着脑袋去看假山后的热闹,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却颇为在意。 随着三山走入假山之后,叫声骤停。 “小心!啊……”宾客中张玉恒一声惊叫,比那女子的声音更大更惊慌。 众人陡然看向张玉恒。 却见他满脸惊恐的指着妙妙。 所有人的目光在看到妙妙的同时几乎瞬间凝固,浑身僵硬。 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令他们震惊到颤抖的一幕。 姿势依旧极其优美高贵的妙妙,一个绝美的燕尾翅,将一把匕首送入三皇子胸膛。 三皇子面色暗沉,满脸不可置信,另一只手捂着胸口。 妙妙手中是极短的匕首,一半藏于袖中,一半刺入三皇子胸膛。 没入衣襟,虽未见血,然而看那匕首所刺之处,是接近心脉的,怕是只刺心脏再无生还可能。 “你……”三皇子薄唇紧抿,声音颤抖这吐出一个字。 妙妙神情冰冷,一扫先前高贵与悲悯,纤细的声音仿佛蕴藏着滔天的恨意,她道:“你——去——死吧!” 她手腕手腕旋转,将手中匕首直接转了个圈。 众人惊呼。 “三皇子。” “主子。” “王爷。” 坐在三皇子身旁不远的钦差,愣神间仿佛石化一般,满脸呆滞。 三山从假山后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令他惊悚的一幕。 忙飞驰而来,拔剑刺向妙妙面门。 妙妙见他来势凌厉,慌忙后退,赤手空拳挥动着长袖去抵挡三山如雨点般落下的剑招。 她一介女流,面对三山的霸道攻势竟然丝毫没有落败的迹象。 众人的目光再看向三皇子,不由同时抽了一口凉气。 三皇子素来喜欢穿鲜亮的颜色,今日也不例外,一身靛紫长衫,衬托的他格外清隽贵气,神秘莫测。 然而,他的心口,却插着一把匕首,匕首手柄仍在微微晃动。 “太医,快叫太医。” “抓刺客……” 众人表情各异,有惊慌失措的,有呼叫太医的,还有无数从暗处涌来的护卫帮三山抓刺客的。 妙妙虽然武功高强,双拳难敌四首。 片刻便被无数剑刃架在脖子上,将她团团围困,长跪于地,两个黑衣侍卫抓着她的胳膊,将他压制当场。 妙妙却依旧在笑。 笑的猖狂恣意,笑的无所畏惧,笑的讥诮鄙夷。 那是得逞之后死而无憾的表情。 三山目眦欲裂:“说,是谁派你来的。” 护卫之中走出一个与三山长相一模一样的,身高体格皆相似,只是他却身穿深红色的侍卫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剑搭在莫炳郡脖子上。 “还能是谁,妙妙姑娘是他送给主子的。” 莫炳郡一愣,满脸无辜:“不……” 众人似乎被吓傻了,表情古怪的相互观看几眼,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莫炳郡。 无论是莫炳郡的属下还是他的对手,甚至是中立之人,也都以为,这次刺杀,是他安排的。 “不是我。”他摆了摆手,也是一脸莫名。 “不是你还有谁,当初你献妙妙姑娘的时候,怕是早就有此打算了。”红衣三山长剑微抬,抬手就要往莫炳郡脑袋砍去。 “锵……” 莫炳郡身后,一个剑客挡住了红衣三山的劈砍,将他的剑拨开。 莫炳郡站在两个剑客中间,剑鸣之声震得他浑身一个冷战,而后飞快被张玉恒拉往一边躲着。 三皇子的侍卫见莫炳郡的剑客竟然敢还手,当即也拔剑支援。 一时间,原本其乐融融的场面顿时凌乱不堪,宛若混战的角斗场。 第360章 百口莫辩 混乱中,三皇子微微发白的面上闪过一抹戏谑,眼中尽是古怪与嘲讽。 他就这么淡然的看着无数大夫朝他涌来,侍卫们剑锋凌厉损坏了好几张桌子。 三皇子随意的将匕首从心口拔出来,仿佛欣赏什么小玩意儿似的,方在面前仔细端详起来。 匕首上并没有沾染血迹,被三皇子轻飘飘的捻在修长有力的拇指与食指之间,姿态优雅随性的把玩着。 目光斜腻向钦差道:“这匕首没有你的好看。” 平静端坐的钦差眸中疑惑。 三皇子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匕首,那匕首他放在怀中,正是妙妙所刺心口的地方。 “你看,这把匕首才是天底下最好看,最让本王痛心的匕首。” 钦差转眼看去,微微一怔。 这正是那晚梁山上被三皇子从东方辞处夺走的,刀柄上刻着战长安名字的匕首。 东方辞的文定定礼。 斗笠下钦差的表情平静,淡淡的看着那匕首,似乎长长叹了口气。 三皇子微微失望摇头,良久他道:“我等着你的解释。” 面纱后钦差的表情疑惑,微微歪了歪脑袋。 虽然没有出声,却似乎在疑问。 三皇子的笑容僵住,仔细观察钦差的反应,良久,他苦笑一声,自嘲一笑。 两人这番交流,终于被人发现:“王爷,您没事?” “太好了,王爷没事。” 白胡子太医走过来,扫了一眼三皇子心口衣服上的破洞叹道:“三皇子自有上天庇佑,并未受伤。” 众人几乎欢呼起来。 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乱战的侍卫们也停了下来,红衣三山当即惊喜万分。 三皇子道:“本王没事,刺客可还活着?” 黑衣三山正押着妙妙,忙回道:“主子,此女武功高强,如今已被属下钳制,只是此女来历实在是……” 他扫向莫炳郡。 红衣三山顿时拔剑,指着莫炳郡道:“主子,他便是幕后主谋。” 三皇子手中把玩着两柄匕首,锐利的凤眸中满是冷若冰霜的寒意,那冰冷的目光落在莫炳郡身上,宛若被冰刀凌迟。 卞士杰见此大好机会,连忙呵斥道:“莫大人,你好大的胆子,若不是三皇子怀中有匕首护身,今日定然死在你的暗刀之下,连皇子都敢刺杀,你想造反不成?” 莫炳郡面色阴沉,铁青发黑的脸上尽是无辜与愤怒。 “都说美人乡是英雄冢,莫大人可真是深谙行刺暗杀之道,动起手来更是狠辣之极。” “莫大人你也太心急了吧。” 众人口诛笔伐,甚至连莫炳郡的手下都怀疑他,却没有开口。 而妙妙却满腔恨意的看着三皇子,秀美的眸子片刻不曾离开,仿佛要生吃其肉,一言不发,满脸懊悔。 “真后悔刚刚怎么没有多捅你几刀。”俏脸含煞,妙妙咬牙切齿道。 “住口。”莫炳郡大声呵斥,心乱如麻,毕竟谁都知道,妙妙是他的人。 是他送给三皇子的。 “莫大人难不成心虚了,呵呵,有我在,再嘴硬的人也会吐露真情的,何况是个女子。”黑衣三山挑眉。 莫炳郡忙道:“三山侍卫误会了,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红衣三山质问。 “就是,你喝止妙妙姑娘,不就是怕她指证你吗?” 莫炳郡百口莫辩,她瞪着妙妙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刺杀三皇子,说实话。” “有你在她怎可能说实话。”红衣三山语出讽刺。 莫炳郡当即跪下,恭敬行礼道:“三殿下,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刺杀的事,也不知道妙妙姑娘为什么要刺杀殿下,当年我收留她也只是可怜她是同僚之女,帮扶一把而已,并没有让她刺杀殿下啊。” 三皇子挑眉:“是吗?如今这番你又作何解释。” 莫炳郡重重磕头,一脸阴狠与肃杀道:“请殿下给我时间,让下官亲自来审问此女,究竟为何要刺杀殿下,也好为自己洗清冤屈。” “不必了。”三皇子摆摆手,站起身来:“本王的人自会查明真相。” 卞士杰若风烛残年最后的烛光,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他朝三皇子抱拳,掷地有声道:“殿下,如今原因虽未查明,但妙妙是莫大人所送,众目睽睽之下百官亲眼所见,认证物证具在,殿下还有什么可审问的。” “下官认同卞大人所言,难不成审问之后,莫大人竟能顺利脱去干系?若真是如此,大家反倒要仔细思量,莫大人是幕后真凶的可能了。”詹天羽声音浑厚,将莫炳郡所有想要辩解的路封的严严实实。 此时莫炳郡若是不辩解,便是承认此次刺杀是他安排。 若是辩解,不成功便罢,若真的洗脱了嫌疑,反而有安排周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阴诡手段。 众人不信不说,怕是更令人心中忌惮。 莫炳郡无可辩驳,瞬间明白了卞士杰和詹天羽两人,为何能在河南府雷打不动三十年屹立不倒。 沉稳,老练,狠辣,周密。 “啊……” 就在这时,一个身子妙曼的女子惊慌失措的从假山后跑出来,满脸恐惧,仿佛身后有野兽在追赶一般慌不择路。 丝毫没有看到面前众多之人围在一起。 行宫侍卫乍然看到如此场面,纷纷上前,去追赶女子身后的人。 然而,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迹。 那女子却在慌乱间,直接闯入侍卫之中,一头扎入妙妙怀里,惊慌失措道:“方公子,救我。” 众人看清那女子容貌之时,大为震惊。 “妙妙?” 有人惊呼。 众人凝神看去,那张脸娟秀清丽,薄施粉黛的女子,不正是妙妙吗? 而被侍卫看守,跪在地上的妙妙,浑身如同沐浴金光的仙子,浓妆肃重,仔细看去,确是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画了不同的妆容。 不同的妆容之下,明明是一样的脸型,一样的眉眼。 气质形态却宛若两人。 莫炳郡心念一动,大声道:“本官知道了,人皮面具,献舞的妙妙是假的。” 说着,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去摸献舞妙妙的脸,却被红衣三山阻止。 三皇子道:“揭开。” 黑衣三山朝献舞妙妙的脸摸去,众人屏息凝神的看着。 几个呼吸间,众人惊呼。 黑衣三山果然从那献舞妙妙的脸上揭下一层人皮,面具之下,露出一个完全陌生却端庄娟秀的容颜。 第361章 牛红睿之妻 众人看着姿容姣好的女子,只觉这样的容貌比方才妙妙的脸看上去更加素雅端庄,更配这一身飞天舞衣。 “你是谁?”莫炳郡看着陌生女子,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不由满脸疑惑。 红衣三山看到女子容貌却是面色巨变,满脸震惊。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印象。 女子眸中恨意幽冷,锐利的目光看向莫炳郡道:“你不认识我?” 莫炳郡一愣:“不认识。” 怕众人怀疑他故意不承认,连忙看向三皇子拱手道:“殿下,下官真的不认识这位姑娘,殿下若是不信,可以严密查问,有没有人在下官处看到此女。” 女子眸色更加杀气凌然,她忿恨凄然道:“当真是恶人当道,天理不公,凭什么坏人做尽恶事还能平安无事,而好人却会死无全尸,莫炳郡,你说你没见过我,那你总该知道牛红睿吧。” 莫炳郡一愣,这三个字落在他耳中,几乎将他给砸晕了。 “你,你是牛红睿什么人?” “我便是牛红睿之妻,方妙华。”她仰头看着莫炳郡,狠狠的啐了一口道:“几个月前,是你将我夫君钉死在堤坝之上,怎么?现在却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吗?” 牛红睿三字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商都官场谁不知道牛红睿有个漂亮的妻子,虽然她素来闭门不出,也与官眷有过来往,只是如今来的都是男人,便没有人能认出她来,而他们是听说过方妙华倾城之名的。 众人哗然的同时,方妙华敛去一身战意,满脸凄然的颓然道:“我今日来,便是要为夫君报仇的,如今我杀不了罪魁,也斩不了祸首,便随你们处置吧。” 说罢,她一幅心若死灰,任人宰割的模样。 三皇子见众人惊讶,不由问道:“谁能告诉本王这是怎么回事?” 莫炳郡当即抱拳:“回殿下,此女丈夫牛红睿便是上任河南府府尹道台牛红英的堂弟,牛红英玩忽职守导致大坝决堤,这牛红睿便是帮凶之一,听说……” “莫大人!莫要信口胡说。” 莫炳郡正说的起劲儿,突然被一个苍老却激昂的声音打断,满口的讽刺。 莫炳郡看向那人,顿时眼角微抽。 “卞大人,本官与殿下说话,你贸然打断是何规矩?” 卞士杰拱拱手,一脸歉然,满眸讽刺:“对不起,打断了莫大人口灿莲花,颠倒黑白是下官不对,但下官若再不打断大人,怕是无颜立足于青天之下,更无颜面对为国效力的同僚。” 莫炳郡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卞大人屡屡出言讥讽挑衅,以下犯上,难道便有颜面立足于青天之下吗?” 卞士杰不屑道:“你我同级,何谈以下犯上。” “你个老匹夫欺人太甚,当真以为本官不敢……”话未说完,莫炳郡连忙住口,将心中的话和血咽下。 见这两人又要掐起来,三皇子皱眉道:“都住口,如此吵嚷,成何体统。” 两人顿时四目相对,眸中尽是分毫不让。 三皇子指了指方妙华道:“谁都别说,本王要听她说。” 方妙华不屑冷哼:“装模作样,是你下令屠杀梁山英雄,难道你会不知黄河决堤的因果?” 莫炳郡与卞士杰相互看对方不顺眼,却让到一旁。 莫炳郡目光疑惑的看向被遗忘在一旁的妙妙,却见她震惊的看看方妙华,再看看钦差大人。 最后,妙妙那一双秀美的眸子,落在钦差身上。 钦差大人平静端坐,神色淡然,明明处于暴风骤雨之中,她却平静的超然世外。 斗笠下,青纱后,那双浅泉般的眸子格外明亮平静,带着点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与陌生。 看到这样的眼神,妙妙眼神再度失望。 并没有察觉到莫炳郡给她使的眼神,而是朝四周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三皇子却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本王并没有下令灭梁山英雄,也不是杀害你丈夫的凶手,你为何要先刺杀本王?” 方妙华冷冷道:“你身为皇子与督府军牵扯不清,定然已经与河南府那些贪官污吏沆瀣一气,我杀你是替天行道。” 莫炳郡神情古怪,看了一眼背锅的三皇子,嘴角微扬。 自从那日百官在梁山看到血海尸山中的三皇子和他的属下,三皇子下令剿匪一事,便是铁板钉钉的。 三皇子怜悯的看着她,缓缓向她靠近。 黑衣三山和红衣三山同时动了动,挡在三皇子与方妙华中间。 只是,一个保护三皇子,令一个却是保护方妙华。 “主子。” “殿下!” 两人几乎同时呼叫,担忧的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方妙华面前半步之地,微微弯腰,伸出双手去扶她的胳膊。 方妙华一愣,微微愕然。 眼中闪过一抹厉光,她伺机而动,刚想再次刺杀三皇子,却发现,自己一没武器,二没力气。 穴道被封,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牛红睿的事,经本王彻查,他是被冤枉被残害的,夫人是个可怜人,有又孩子,何不带着孩子隐姓埋名,安安稳稳平度一生呢?” 三皇子的声音温润如水,带着丝丝怜悯和怜惜,那是对可怜人的同情。 方妙华被三皇子扶起来,听到三皇子亲口说丈夫冤枉,她微微错愕,眼中的恨意却并没有减少几分。 “虽然你刺杀本王,但是本王并不会跟你这个孤苦寡妇计较,你也是被人利用的可怜人罢了,本王只是好奇,你为何会在这里,今日来献舞的,本该是妙妙姑娘。” 方妙华视死如归:“哼,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来,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并没有要回答三皇子问题的意思。 众人的目光却随着三皇子的问话看向妙妙。 只见妙妙仍旧保持着斜坐在地上呆滞的模样,像是已经被吓傻了。 莫炳郡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陡然质问妙妙:“妙妙,你方才扑过来,为什么张口便叫他公子?” 妙妙咽了咽口水,受惊般低下了头。 她不敢去看莫炳郡的眼睛,仿佛犯错的孩子。 “说!”莫炳郡大喝一声。 这一声中气十足,不仅妙妙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就连周围百官也被吓得怔住。 第362章 面目全非方黑子 “大,大人,是……是……是妙妙认错人了,妙妙以为她是方盟主,我们本来说好的,他扮成我的样子给三皇子跳舞,公子他说要质问三皇子为什么要灭她的辛辛苦苦建立的联盟,我……我……我……” “你什么你,好好说。”莫炳郡没好气的看着妙妙。 本来因为真妙妙的出现,揭露了刺杀的妙妙是假冒的,他的嫌疑在面具揭开的那一刻便已经解开了,而现在,妙妙几句话,又让他变成了同谋。 他怒不可遏,气得想撕了她。 “我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她。”说罢,妙妙低下了头,仿佛被眼前一切吓呆了,满脸恐惧,眼圈微红。 莫炳郡当即道:“殿下,您听到了吗,这是梁山那群贼子胆大包天,派人来刺杀您,还好殿下安然无恙,不然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顿了顿,他又说:“妙妙也是被贼人蒙骗,那方黑子素来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妙妙她年纪小被人引诱也是无心之失,还请三皇子不要责怪她。” 三皇子看着已经站起身来的方妙华,衣袖轻挥,解了她的穴道。 方妙华端庄秀美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疑惑,一时间不明白三皇子要做什么。 三皇子却将匕首也递给了她,面无表情却心胸坦荡道:“本王以皇族之名起誓,并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曾下令攻打梁山,整个商都城怕是没有人不知道本王与方黑子的交情,怎会害他,那日本王得到消息本是赶去救援的,不曾想去的晚了,并未见到他,反而看到满山鲜血,这一切都是误会,你若见了她,能不能替本王带句话?” 方妙华抬眸,满脸惊讶:“你真会放了我?” 三皇子点点头。 周围众人见三皇子如此轻声细语,满脸深情,又想到坊间传闻方黑子曾是三皇子豢养的,一时间对原本认定的事,产生了怀疑。 梁山剿匪,究竟是不是三皇子的命令? “只要你答应替我带句话,带她来见我,我便放你走。” 这话深情,却像是儿戏。 “殿下,万万不可啊。”莫炳郡苦口婆心,若不是方妙华杀人手段凛厉,他都以为眼前发生的一切是演戏了,他义正言辞:“梁山那些乌合之众,本就是狡猾奸诈之徒,若是放虎归山恐怕后患无穷,微臣以为,应当立即诛杀,以儆效尤。” “下官复议。”莫炳郡一派的人同时躬身行礼。 卞士杰等人虽然也对方妙华很是怜悯,但毕竟是刺杀皇子,罪不可赎,他们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反驳莫炳郡。 木桩子似的站着,心中却很是不爽。 “这是本王和她的事,与卿何干?” 一句话,噎的众人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突然几道人影从东侧墙外飘身而入,武功高强,瞬间打晕了几个护卫。 这一切来得毫无声息又快如闪电。 众人惊慌聚在一起,三山则是带着一众侍卫将三皇子护在身后。 那一众高手阵营着实古怪,有双手剑客,有苗疆医师,甚至还有手持锡杖的和尚。 而被这些人簇拥着的,却是一个瘦弱微黑的男人。 男人黑衣长衫,一只眼睛带着眼罩,脸颊和额头似乎受了伤,缠着绷带贴着膏药,除了眉眼和下巴能略略被人认出是谁之外,几乎面目全非。 “小方。”三皇子看到此人,当即担心的轻唤出声。 方黑子面带杀意,扫了一眼三皇子,朝身后龙巢与千琴招了招手。 两人会意,在苗槑和善缘的掩护之下,瞬间抓了两人。 千琴拎着莫炳郡,龙巢勒着钦差,右手掐着钦差的喉咙。 “咳咳咳!”钦差斗笠微歪,不停的咳嗽起来。 抓到两人之后,叶离渊挡在方黑子面前,将众人护在身后,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并且顺手一刀,结果了莫炳郡的暗卫,那个能跟红衣三山旗鼓相当的人。 “小方,你受伤了?你想做什么,有什么是不能跟我好好说吗?”三皇子声音关切,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困惑。 与此同时,方黑子身后,梁山英雄顿时来了一大片。 两方阵营对峙,泾渭分明。 赵四搬来了太师椅,方黑子就这么大咧咧的坐下,一晃手中匕首,目中无人且极其傲然的歪着脑袋斜斜朝三皇子拱拱手,目光却并未看向他,嚣张慵懒道:“见过三皇子了,在下来呢,只有三个目的。” 这拱手作揖的拜见,非常没有诚意,反而像是挑衅。 可众人看着一群手持菜刀锄头镐头铁锨的百姓,一股脑的冲进来,里里外外人头攒动,只觉人多如牛毛,一时间望不到边际。 人数优势碾压下,谁都不敢乱动。 “成何体统,你们这群山贼草寇,胆大包天,竟然敢带兵围攻行宫,刺杀皇子,反了你们,反了。”张玉恒跟方黑子不对付,此时见到他,顿时怒冲上头。 也不顾自己只是个小小书吏,竟然越过三皇子和莫炳郡当先说话。 方黑子瞥了他一眼,轻蔑的无视。 三皇子目光冷飕飕的从张玉恒身上飘过,张玉恒打了个冷颤,连忙闭嘴。 随后,三皇子目光柔和的看向方黑子道:“三个目的,是什么?” 方黑子竖起三根指头道:“第一,我要将我的人带走。” 她指了指方妙华。 此时方妙华被红衣三山挡在身后,并没有人钳制。 侍卫们见方黑子指向她,迅速将剑架在她脖子上。 方黑子面色一寒。 “第二,给梁山英雄讨个公道。” “第三,为河南府百姓讨个说法。” 众人安静的听着,目光看向面色陈凝的三皇子,不敢发出一言。 方黑子放下手指轻蔑扫了一眼百官,嗤笑道:“等你们满足我这三个条件,查出真相之后,该死的人必须死,作恶的人必须付出代价,如若不然,不管是钦差,还是莫炳郡,都得死。” 三皇子平和道:“你要公道,本王可以给你,何必挟持钦差和莫大人。” 方黑子笑道:“这不是怕被人敷衍,被人骗吗。”说着,她指了指身后:“河南府的官儿们都给我听着,行宫四周已经被我给包围了,今日不说明白你们谁都走不了。” “小方,你不必威胁,纵然你今日不来,本王也要去请你,本王手中有证据,愿意给你解惑,你先放了莫大人和钦差。”三皇子语气难得平静,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第363章 土匪手段 方黑子扬眉,挑衅的看向被押的两人,笑道:“有这两个人在,不管是你还是河南府百官,都会听话些,如若不然,你们会给我说话的机会吗?” 三皇子左右看了看,果见莫炳郡一派各个义愤填膺,蓄势待发。 长叹一声:“好!” “那就先解决第一个问题,莫炳郡和东方辞,你挑一个换本盟主的姐姐。”方黑子将被押的两人往前推了推。 方妙华表情淡然,超脱生死的秀美中带着神圣无比的气息:“盟主,不用救我,我今日来便没想回去,只求您能照顾我的两个孩子。” 方黑子面色一沉:“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闭嘴。” 方妙华眼圈微红,轻咬红唇,却没再反驳,怔了片刻,她看着架在脖子上的长剑,眸中一抹决然闪过。 见她神色,东方辞语重心长道:“姐姐,我快十岁成了孤儿,一个人孤苦无依活这么大,其中心酸苦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小牛如今快七岁了吧,兰儿还不到一岁,姐姐想让两个孩子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方妙华一怔,眸中尽是不忍之色,泪水瞬间滂沱,在她清丽的面容下滑出两道泪痕。 “所以啊姐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方黑子劝慰,便是看出她不想连累联盟而准备寻死。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方黑子竟然是个孤儿,还有这样悲惨的过去。 泪水冲刷了她眼中的决然,一个母亲,再怎么坚硬的心也强不过对孩子的爱。 见她死志已消,东方辞看向面色阴沉的三皇子。 张玉恒道:“你先把我家大人放了。” “不行,必须先放了钦差大人,钦差体弱,若是有个好歹,谁付得起责任,他可是皇上最宠爱的新贵。”卞士杰当即反驳。 三皇子皱眉道:“都别吵。” 方黑子挑眉看他:“怎么?不放?” 三皇子道:“她刺杀本王,又牵扯到一件冤案,总要先审问清楚再放人。” “冤案?那行,先把方妙华的问题解决了吧。”说着,她拍拍手。 入口处顿时又涌来一堆人,有男有女,全都被绑在一起像是穿蚂蚱似的被全部带了过来。 与此同时,龙庚拎着一个青布包裹,包裹打开,将里面鼓鼓囊囊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 方黑子面前地面之上,无数戒指,玉簪,耳环,金锁,珍珠坠子等等等等,女人孩子的首饰,铺了一地。 与此同时,对面河南府百官纷纷惊呼。 “环儿。” “我儿的金锁。” “这是我母亲的抹额。” “我夫人的玳瑁戒指。” 无数人认出了被英雄们牵着的男女老少和地上的首饰,是他们的亲人或亲人的东西。 方黑子见此,颇为满意道:“本人初来乍到,成立江湖门派,也算是半个江湖人,虽然没有占山为王的意思,但既然被你们当作山匪,也不介意用一次土匪手段,在座诸位的妻妾儿女或者是老娘老爹,就算是私生子,也被本盟主抓了,这里地方太小就不一一带过来,首饰亮出来是好叫你们知道,本盟主的手段。” “方黑子,你欺人太甚。” “反了反了,撸劫朝廷命官家眷是什么罪名你知道吗?” “快放了他们。” 方黑子挑眉,面对众人的指责和愤怒淡淡道:“说实话且听话的,我不伤害他的亲人,若是不听话的……哼哼!” 两个简单的语气词,配合她那独眼之下的狠厉面容,狰狞又阴沉。 让人一瞬间便想到无数血腥残忍的画面。 众人沉思起来。 方黑子的目光看向呆滞状态的妙妙,她被刚刚的情形吓呆了,没有人关注她,她被众人挤到了一边。 秀美的眸子看看方黑子,看看钦差,再看看方妙华,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东方辞,满脸疑惑和不知所措。 或许,哪个都不是。 方黑子朝她招了招手:“妙妙。” 妙妙一愣,美眸看过来。 “过来。”方黑子再次朝她招手。 妙妙走了过来,没有人阻拦,东方辞拦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三皇子皱眉:“妙妙,你既过去了,便永远不要再回来。” 他堂堂皇子,女人坐在别的男人怀里,面子上哪里还能过得去。 莫炳郡大急:“妙妙你怎么能跟土匪坐在一起。” 妙妙懵了,她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的走了过来,如今突然醒悟自己这举动所代表的意义,顿时脸色煞白。 “我……”她慌忙站起来。 却被方黑子拦着腰,一幅嫌事儿不大的样子,满脸挑衅道:“她是本盟主喜欢的女人,我们早已私定终身,三皇子纵然是皇亲国戚,也干涉不了两情相悦的爱情。” 三皇子冷哼一声,对于方黑子所说的,半丝也不信。 “好了,人员都到齐了,开始说说正事吧。”说着,方黑子目光看向张玉恒道:“你先说。” 张玉恒面色难看,一脸不合作:“我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牛红睿是怎么死的,又是谁把他钉在大坝上的。” “反正不是我。”他耸耸肩,置身事外。 三皇子道:“小方,这件事还是让我的人说吧,你让张玉恒这草包讲什么?” 对于此事他十分配合:“小红,拿掉你的面具,这件事,你来原原本本的讲给诸位听。” 众人注视之下,红衣三山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反手从耳后撕下一张人皮。 露出令人震惊的的脸来。 “牛红英,你是牛红英,你……你还活着?”张玉恒瞪大了眼珠子,惊恐万分的看着牛红英。 当初派人去截杀牛红英的,就是他。 他看向莫炳郡,嘴唇嗫嚅着要解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没敢说出来。 莫炳郡当时给他的命令就是,将牛红英活着轰出河南府,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他,而如今牛红英却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现了……对上莫炳郡威严含怒的眼神,张玉恒满面羞愧的低下了头。 “牛大人。” “就是你害的堤坝决堤,你还敢回来。” “决堤乃是天灾,与牛大人何干。” 百官对牛红英有褒有贬,一时间气氛又热闹起来。 方黑子玩味的看着。 牛红英道:“诸位大人,黄河决堤在下义不容辞,但是牛红睿之事,却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众人沉默。 牛红英朝方黑子行了一礼,又朝三皇子躬身道:“无论是罪臣还是牛红睿,我们都是被奸人所害,如今证据确凿,请大人家看后再责骂吧。” 第364章 还他清白官复原职 方黑子道:“都不许吵,听他解释。” 他猛地一拍桌子,众人顿时不敢再反驳。 有人质在手,他的话,比三皇子的都要管用。 三皇子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探究,一双冰冷的凤眸在方黑子与钦差身上左右挪移观察,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方黑子身上。 两人对面而坐,中间隔着各种首饰铺就的沟壑,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买过去的鸿沟。 牛红英扫了一眼百官,满脸悲痛的开口道:“决堤那日,有人设计引我离开,还有人不顾我的命令在堤坝之下放炸药,更有人将我安排的人一一调走,让牛红睿一人抵挡滔天洪水,以至于还被歹人钉在堤坝之上,设计这一切的人,便是龚长庆。” 百官或者漠然低头,或者一片哗然,还有震惊看向牛红英的。 “廖大人,那日是你在堤坝值守,我吩咐你一定要看着侧流放水之后再离开,而你呢,只是去转了一圈,反而下令将人关闭所有闸口。” 人群中一个微胖的官员浑身一抖,连忙摇头:“我没有,不是我……” 牛红英从怀中掏出证词和证人画押,递给三皇子。 三皇子看罢,又远远的扔给东方辞。 半尺长的粗黄纸张,平稳的从三皇子手上落在都方黑子面前,方黑子抬手拿了。 只扫了一眼,面色一沉。 “真的不是我。”廖大人嘴硬,坚决不承认。 东方辞将证据摔在他脸上,“哼”道:“认证物证具在还嘴硬,来人,将他老婆孩子的手剁了拿过来。” 赵四眼睛一亮,顿时大声道:“是。” 说着就往外面走。 廖大人顿时浑身一颤,连连招供:“别,求求你比伤害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我承认,我承认是我下令,都是我的错,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别伤害我的儿子。” 方黑子不屑的抽了抽嘴角,啐道:“这么快就招了,没劲。” “我也是听从龚先生的命令,他是莫大人最得力的属下,我们哪里敢得罪他,我也是逼不得已才陷害两位牛大人的啊。” “除了我还有吴大人,江大人,他们一个负责火药,一个派人在堤坝下凿了个裂缝,如若不然……” “廖大人,我没得罪你吧,你就这么急着把我卖出去?” “两位大人啊,牛大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我们谁都跑不掉,还不如痛快承认了,大家还能求个恩典。” 两人听了连忙将如何搞垮堤坝之事你一言我一句的争抢着交代了。 众人大为震惊。 那些被三皇子邀请来的乡绅秀才和富商,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露出前所未闻的震撼。 原来天灾与人祸,只有一线之隔。 “丧心病狂,其心可诛,前所未闻。”卞士杰捋着胡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众人斥骂。 詹天羽将目光看向莫炳郡:“龚长庆是谁的人,大家都知道,他是服从谁的命令,大家也都清楚,莫大人,你有什么交代的吗?” 莫炳郡双手背在身后,一脸茫然无知,同样震惊的表情:“他,他竟然背着我做了这么多的恶事。” 众人一愣,心中划过一抹鄙夷。 卞士杰愕然诧异道:“莫大人不会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莫炳郡一本正经的摇摇头道:“不知,我只听说他喜欢牛红睿的妻子,难不成他是为了杀人夺妻?” 众人此时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卞士杰满脸不信,嘲讽道:“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你是不是想说龚长庆觊觎牛红睿的妻子,才想杀他,只是私怨,与你无关呢?” “卞大人说得对。”莫炳郡肃然点头。 卞士杰被噎住,顿时“呸”了一声道:“少在大家面前装糊涂。” “本官没有,你若不信,可叫来龚长庆来当面对质。”莫炳郡有恃无恐。 据他所知,龚长庆早已死在梁山,此时死无对证,他便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龚长庆身上。 顿了顿,他看向方妙华,满脸悲悯与痛恨:“真是红颜祸水,妖女误国啊。” 这一声感慨,直接坐实了方妙华祸水的事实。 方妙华面色陡然一白,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这毕竟也是原因之一。 终是因为她的缘故,夫君才被人算计。 “龚长庆是你的人,你竟厚颜无耻要对质?”卞士杰袖子一甩,大有当街骂人的架势。 三皇子见又有吵起来的架势,再次招了招手,朝三山道:“去,带人出来。” 三山点头消失,片刻之后,一身白衣如抹布一般满是褶皱,臭气熏天的人从后院走出。 “龚长庆在此,本王满足莫大人对质的愿望,开始吧。”三皇子声音平静。 安静的场面落针可闻,莫炳郡一派的纷纷缄默不言,心中暗暗替莫炳郡捏了把汗。 龚长庆蓬头垢面,看到莫炳郡震惊且充满杀意的眸子连忙低下头,内心发虚。 而当他看到方黑子的时候,浑身一个哆嗦,满脸恐惧。 方黑子扫了一眼认罪的众人道:“龚长庆龚兄,这些人的招认你都承认吗?” 龚长庆一个哆嗦:“承认,是我吩咐的。” 方黑子道:“好,大家都听到了吧,牛红英是清白的,牛红睿也是被人陷害的,诸位大人和乡绅可听到了?” 众人点点头。 “三皇子,既然牛大人是被误会的,理应官复原职,重新主理河南府事宜。”卞士杰聪明透彻,瞬间明白了方黑子话中的意思,顿时朝三皇子提议。 方黑子朝被挟持的钦差道:“钦差大人,你说呢?” 钦差点点头,护卫道:“取我天子剑来。” 天子剑到手,百官跪下磕头聆听。 “诸位听着,牛大人的罪名已经查清,实属被人污蔑陷害,由我行使钦差之权,即日起,恢复牛红英河南府道台一职,继续主理灾后事宜。” “谨遵令谕。” 牛红英感激莫名:“多谢钦差大人,下官一定鞠躬尽瘁,让河南府重归于旧日繁荣。” 钦差点点头,虚弱的放下剑,咳嗽起来:“好,咳,咳咳咳。” 而后他又看向方黑子道:“你……满意了吗?” 方黑子摇摇头:“官员升迁是你们的事,本盟主只想知道,我姐姐呢,她能得到什么?”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方妙华看到牛红英官复原职,满脸凄然。 “牛红睿已经死了,你若不服,本官可以上表皇上,给他洗清嫌疑,加封将军衔,再资助牛夫人一些钱财,至于其他……” 方妙华颓然道:“够了,够了,能为夫君洗清罪名,妾身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着,她缓缓转头看向三皇子,施施然行了一礼,满脸歉然道:“是妾身听信谗言,误会您与河南府百官沆瀣一气,贸然前来行刺,请三皇子赐罪。” 第365章 为何要给贼首交待 三皇子冰冷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冰溶的浅笑,如沐春风般点点头:“本王乃天之骄子,无需与任何人同流合污。” 方黑子扫了一眼莫炳郡,他神情躲闪。 “莫大人似乎很心虚呀。” 莫炳郡眉毛一竖道:“本官有什么可心虚的,倒是牛夫人,纵然你丈夫的冤屈被洗刷,但你刺杀皇子是事实,殿下,难道这等忤逆的人,您竟半分都不惩处,若是如此,王法何在?” 方黑子见他转移话题,便也顺着他的思路走。 纵然现在让莫炳郡与龚长庆对峙,罪名也只是一条,远远没有到将之连根拔起的程度,于是冷笑一声。 “哼,莫大人转移话题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方才我便说了,既然都是误会,那便是不知者不罪,本盟主只想知道,我姐姐能得到什么好处,别忘了,你和你的钦差都在我手里呢。” “你这是威胁朝廷命官?” 方黑子嘴角讥讽:“本盟主都被你们当成山匪了,威胁朝廷命官不本职吗?” “你……厚黑不要脸。” “我来是为讨公道的,不是为了要脸的。” 三皇子见他们吵了起来,微微摇头。 方黑子说罢,平静的看向三皇子:“三皇子,你受伤了吗?” 三皇子摇摇头:“不曾。” “你既然不曾受伤,我姐姐便没有罪,您说呢?” “无罪。”三皇子表情严肃,长叹一口气,他有些怅然道:“从始至终,本王便没有想过要计较这些,小方,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本王并不是下令剿灭梁山的罪魁,你可否先将钦差放了。” 方黑子摇摇头:“你虽然不是罪魁,但是祸首还在这里,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是不会放他们的。” 莫炳郡梗了梗脖子,一幅愿意英勇就义的模样朝三皇子道:“殿下,您无需担心我们的安危,我和钦差大人被贼寇捉拿,死而无憾,若是为此让您妥协,轻易放过刺客,便是我等之罪,更何况皇家威严不容侵犯,方妙华纵然行刺不成,她已有杀人之心,便是罪不可赎,请三皇子严惩,方能令四方信服啊。” 他只想让三皇子杀了方妙华,只有这样,两方必定闹僵,只有乱起来,他才有机可乘。 方黑子瞥了他一眼,扬声道:“三皇子都没有说什么,偏偏你这般计较,我倒不知莫大人比三皇子还尊贵了,再者,纵然三皇子不饶恕姐姐,以她丈夫的功勋,难道还不能换个免死吗?或者说……莫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必须杀人灭口呢?” 被方黑子那清澈明亮的目光盯着,仿佛被看透一般,莫炳郡微微一怔,“哼”道:“本官说的是实情。” 三皇子沉声道:“无需争吵,本王说过,赦免方妙华,她丈夫为国捐躯,朝廷理应善待其家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只是人我现在不能给你。” 方黑子挑眉,却没有再强求,毕竟他手里还有两个人质。 “好,那这事便定了,现在开始说说我来的第二个目的,三皇子,既然你说剿匪的命令不是你下的,那么你可知道是谁?” 三皇子将目光转向督府将军。 众人也随之看过去,千万道疑惑的目光洒在他身上,督府将军面色僵硬。 自从看到方黑子带人围攻过来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早晚会被问到他,因此,他早已有了对策。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铿锵出列。 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纵然没有穿着铠甲,一举一动却仍有将军风范。 单膝跪地,他朝三皇子行了一礼道:“殿下,杀贼剿匪本就是我督府将军应尽职责,为何要给贼首交待?”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纷纷点头,是啊,方才他们都忘记了,方黑子是匪,官兵杀匪不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吗? 因为方黑子跟三皇子的关系,因为方黑子跟莫大人的交易,还因为英雄联盟都是些平民百姓也参与灭蝗,因此,大家并没有把他们当作十恶不赦的存在。 可饶是如此,占山为王,便是匪。 方黑子冷笑站起身来,指着督府将军质问道:“我们梁山英雄出来抢劫了吗?” 督府将军摇头。 “梁山英雄说过要自立为王了吗?” 众人摇头。 “河南府的蝗灾是不是我们英雄联盟治好的?” 众人一愣,督府将军道:“治理蝗灾是河南府所有人的功劳,怎么能说是梁山英雄独占的呢?” 方黑子指了指苗槑,冷笑道:“这位,制作了灭虫的药,同时给河南府各地百姓免费提供了驱疫的药丸,治疗无数因为水灾蝗灾而生病的百姓,英雄联盟未曾出来灭蝗的时候,满天蝗虫如黄土狼烟般布满整个天空,我们灭虫之后呢,不足一月便消失殆尽?” 不屑一笑,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还有你们的上一任钦差,叫刘什么东西的,这蝗灾不是他派人亲手养出来的吗,这才不过半个月,你们便忘记了?” 经过方黑子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想起,自英雄联盟成立以来,无论是灭虫,还是疾病的治疗,河南府各县百姓都得到过帮助,其中不乏从英雄联盟流出来的药方,各县也是靠着药方才将蝗虫一点一点驱逐的。 人群中有中立的官儿,看了一眼苗槑,恭敬朝他行了一礼道:“早闻梁山有一位妙手神医,从未露面,不曾想今日有幸一见,先生的驱虫药和伤寒散,令我县百姓受益颇多,寻常的便宜药材却又疗效奇佳,实乃传世尚品,南阳县丞,谢先生不为名利,慷慨馈赠药方之恩。” 见他如此说,不少官员跟在他身后,同时朝苗槑行了一礼。 南阳县丞行礼之后,满脸恭敬问:“不知先生贵姓,也好叫我等铭记于心。” 苗槑中正平和的浅浅一笑:“无名之辈,贱名不值一提。” “可是……”南阳县丞想说的是,经过今日这次,他便能扬名立万了。 然而苗槑却摇了摇头,不准备再说话。 方黑子满意的笑了笑道:“看来河南府的官儿,还是有明理之人,也不算完全都是坏的。” 而后,她挑衅看向督府将军道:“将军,你现在还认为,我们是山贼吗?” 督府将军默然。 方黑子又道:“纵然你认为我们是山贼,可据我所知,你只有统兵之权,没有调兵之权,而能调兵的,在此处的只有四个人,钦差大人,三皇子,牛红英,还有莫炳郡,这四个人里,究竟是谁告诉你,我梁山英雄是山贼土匪的?”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陡然狠厉起来,杀气透体而出。 第366章 一群蠢货 牛红英身为河南府道台,有调兵之权,只是他才刚刚官复原职,自然是没有嫌疑的,再者,无论是方黑子还是三皇子心里都很清楚,若不是他在督府军的眼线,或许梁山早已覆灭。 而三皇子和钦差更不可能是下令。 唯一的人就是莫炳郡,然而,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却苦于没有证据,因此,所有人的沉默和询问,都只是在配合演戏。 “是牛红英?钦差?还是谁?”方黑子大声质问。 督府将军被激发了怒气,被如此众多之人看着,他堂堂督府将军,掌握十万精兵,被一个土匪如此蔑视质问,凶性上来,他猛地站起身来,怒道:“没有谁的命令,是本将军的探子探查得知,清缴土匪本就是我的职责,本将军以为只是区区山贼,无需禀报!” 方黑子面色冰冷:“好,攻打梁山是剿匪,那攻打怀庆县丞呢?也是剿匪?” “是,本将军得到线报,怀庆附近有山贼出没,劫掠无数赈灾粮,本将军这才前去剿匪支援,却没想到……”他恨恨看了一眼卞士杰:“却没想到卞士杰卞大人竟然与土匪沆瀣一气,不思反抗,反而庇护土匪,简直是可恶。” 卞士杰当即愤怒之下老脸通红,他怒道:“怀庆什么时候跟土匪沆瀣一气,那是商都铁甲部的将军,给我们运粮,保护我们一县百姓平安,反倒是将军派六万大军,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攻城,你居心何在?” 越说越气愤,他虽然隐瞒了大部分,可说的也是事实,愤怒之下,也不顾脸面,继续道:“因为下官不愿跟莫大人人同流合污,怀庆县的百姓救济粮就得我们花钱买,我们花了所有的钱,眼看百姓就要饿死,你们给我们一点活路了吗?” “是,老朽是联合商都铁甲部抢了送来的赈灾粮,救济粮,可那是我们应该得到的,就因为我们抢了粮食没有给钱,你就派六万骑兵步兵弓箭手齐上要灭了怀庆?若不是有铁甲部各位将军在,你们是不是要屠城……呜呜呜,殿下,各位同僚,若不是……呜呜……若不是战将军拼死护卫,各位怕是见不到老朽了,老朽活了一辈子,文官出身,兢兢业业啊,老了老了,却没想到……呜呜呜……” 他将劫粮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心疼东方辞,他老了,大不了辞官,而东方辞却不能有这个污名,况且他这个劫粮的名义,虽不是光明正大,却情有可原。 众人傻眼了。 完全没有想到,德高望重,久负清流之名的卞士杰竟然哭了,在百官面前,哭的像个孩子,委屈,惊慌,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詹天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同经历那段艰难时光,他的眼睛里也微微湿润。 声音哽噎道:“殿下,怀庆与卫辉百姓,不是土匪,我们真是迫不得已。” 劫粮的罪名,他打算与卞士杰一起扛。 无数经历过掏钱买粮的官员也跟着眼睛发红,生了同仇敌忾之心。 “殿下,纵然他们劫粮,可也不能当做土匪,这本就是应该给百姓的赈灾粮,大军攻城,实在令我等县丞寒心。” “请钦差和殿下一定严惩督府军。” 督府将军连忙道:“殿下,并非如此,商都铁甲部与一股真正的土匪勾结,自称大王,曾抢劫了军粮。” 军粮二字一出,在场原本义正言辞,愤怒的官员不敢再说什么。 毕竟无论如何,军粮都是不可动的。 张玉恒忙道:“是的,运粮队有逃回来的人称,在山头看到土匪打扮的人,还有大王座,甚至商都城附近那些被洗劫一空的富商,都是那一支土匪干的。” 张玉恒开头之后,无数莫炳郡一派的人也开始纷纷拿出证据。 “哼!可笑,虚伪,无耻。”争吵中,一道沙哑却尖锐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那人蓬头垢面,满脸讽刺的扫过莫炳郡一派的人。 龚长庆看着这些人,满脸疯狂与憎恶,他恨恨道:“督府将军你好意思说运出去的是军粮?那明明是参杂了糠皮的赈灾粮,张玉恒,你说的证人是不是叫刘力,他运送的不是给怀庆百姓的粮食吗,还有你,什么为国为民,还不是为了钱财。” “督府将军你怎么不说给你提供线报的人是谁呢?若不是莫炳郡授意,你怎会知道山贼出没,你与莫炳郡勾结,以为这山贼是三皇子派过去的,想给三皇子一个下马威,将他赶出河南府。若没有好处,你怎么会舍得六万人出去剿匪?就连攻打怀庆也都是你们早就定下的计划,还不是为了铲除异己,独霸河南府。说的大义凛然,我呸!都是伪君子。” “龚长庆,别忘了你是谁的人?”督府将军怒目而视。 方才龚长庆出来,并没有说太多的话,他还以为龚长庆是自己人。 龚长庆冷笑:“谁的人,哼,从莫炳郡试图将黄河决堤罪名推到我身上的时候,从你的士兵要杀我灭口的时候,我谁的人都不是,劝你们还是老实交代吧,你们干的那些事儿,怎能逃过他们的追查,负隅顽抗不过是愚不可及的挣扎。” 末了,他又啐了一口道:“一群蠢货。” 他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因为三山的长剑,低着他的背,若他不出来反驳,必死无疑。 方黑子“啧啧”两声道:“看来,再坚固的利益联盟也有分赃不均的时候,莫大人和将军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也罢,本盟主也不装君子了,来人,把督府将军的独子拎上来。” 督府将军一愣,原本就因为龚长庆的反驳而难看的脸,更加难看了。 转眼间,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被五花大绑着拎上来:“爹,爹,救我……” 孩子惊慌失措的哭着,健康的小麦肤色看起来很是健壮,日后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方黑子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儿子。” 方黑子超苗槑挥挥手道:“既然督府将军不说实话,本盟主不介意用点狠的,先切了少年的手指。” “啊……” 一声惨叫,少年面色惨白,他的手指被人按着,猛地剁下两根指头,鲜血流了满地。 苗槑挑了挑眉,拿出金创药给他止血。 一切都做的慢条斯理,平淡之极。 众人看着风轻云淡,脸上依旧挂着淡然微笑的苗槑,纷纷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方才切的不是两根手指,而是两颗葱一样。 那殷红的鲜血,没有让他的表情产生任何变化。 冷静的可怕,冷血的淡然,冷酷到无情。 看着满地鲜血,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片静谧中,唯独孩子的叫声惨绝人寰,撕心裂肺。 方黑子嘴角勾了勾,看向脸色煞白的督府将军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你和龚长庆,究竟是谁说谎?” 第367章 是我的小妾 督府将军面色惨白,满眸愤怒:“本将军没有说谎。” 说着他看向自己儿子,怒斥方黑子:“你休想利用我儿子逼迫我妥协承认什么,我是不会出卖自己良心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方黑子是想屈打成招,威胁与他。 方黑子笑道:“督府将军,你说本盟主威胁也好,这件事想做成功,并不是一两个人的事,因此总会查出来的,只是早晚而已,而本盟主没有时间等你们慢慢的查,所以本盟主劝你还是早点交待了吧,免得变成鳏寡孤独。” 听到方黑子说并不是一两个人的事,龚长庆立刻抢着说道:“是啊,督府将军,咱们两个究竟谁说慌,一问便知,钱大人,吴大人,罗副将,你们可是知情人,方盟主在这儿,你们说不说实话呢?” 钱大人最开始的时候一眼便认出自己夫人和母亲的首饰,乍然被点名,愤怒不已的看向龚长庆:“龚长庆,你虽然背叛大人,却也不能如此小人。” 龚长庆双手环抱,他一直没有去看面色难看的莫炳郡,将死之人,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死之前不被折磨。 他看向方黑子道:“方盟主,您抓了他们的亲人吗?” 方黑子扫了一眼,目光一一扫过莫炳郡一派所有人,傲然道:“做贼怎能不彻底,自然是都抓了,赵四,去,把他们的亲人拎过来,先砍几根手指。” 他话音刚落,罗副将顿时大喊:“不要,我招,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家人,我什么都招。” “罗成,不过是一个女人,你便要背叛我?”督府将军面色铁青。 若是钱吴两位兵房主事招了他还有辩驳的机会,可罗成是他的贴身副将,跟他十几年,若是连他都招了,他便真的没有退路可言。 罗副将满脸歉意,半晌他喃喃道:“那,那是我最爱的女人。” 见他们争吵,方黑子问赵四道:“咱们抓的是罗副将的夫人吗?” 赵四摇摇头,思忖道:“我记得是个小妾呀。” 一听赵四如此说,罗副将更加肯定那是他心爱的女人道:“是,是我的小妾,你们不要动她,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说着罗成往前走两步。 督府将军抬起脚就往罗成身上踢来,并且伸手想将他掐死。 然而却被三山拦阻了:“你想干什么?在殿下面前动手,成何体统。” “将军,不是属下背信弃义,我宁愿死也不愿她受伤,您若恨我,这条命以后给你来杀。”说着,他朝督府将军磕了头,转而对三皇子和方黑子道:“约十日前,哦,就是战国公母亲大寿那日,百官道贺,将军与莫大人见面之后,当即便传下命令,令城外一万步兵即刻往梁山剿匪,同时下令大营的十万大军分出六万来剿灭并屠杀怀庆土匪和附近几县百姓,所有资财……所得将帅,自行留用,所有粮食,运回大营。” 兵房主事听到罗副将已经招人,便也不再挣扎。 钱大人道:“是,也是那日战国公母亲大寿开始之前,督府将军跟我提了一下,让我报备剿匪。” 吴大人道:“说……说是莫大人的意思,无需手令,并不走远,因此不需要审核。” 蹲在地上痛哭的卞士杰脸上泪痕犹在,浑身颤抖起来,陡然一声凄厉哀嚎,苍老的声音仿佛猿声般撕心裂肺,吓了众人一跳。 此时他不需要说什么话,众人变也能体谅他的心思。 剿灭,屠杀,原来是早就商量好的。 无数百姓若不是因为铁甲部的保护,怕是早就被屠杀殆尽,身为一县之父母官,卞士杰怎能不是伤心。 三皇子猛地拍了一下扶手,怒道:“该死。” 方黑子道:“确实该死,督府将军,你的属下都已经招认了,你还不承认吗?” 督府将军漠然,目光扫过莫炳郡,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方黑子继续道:“查案查到现在,我都有点好奇莫大人和督府将军为什么要灭怀庆百姓了。”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们不甘屈服与莫大人的淫威,不愿与他同流合污,欺压百姓,通敌卖国。”卞士杰苍老且委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倔强和书生意气,酸孺一般怒不可遏的指责。 方黑子一怔,挑眉道:“通敌卖国啊……” 督府将军心中猛地一跳,顿时暴喝一声道:“卞士杰你个老匹夫,说话注意些,什么通敌卖国,本将军不过是剿匪而已,通敌卖国何来?” 说着,他长叹一声,仿佛想明白了似的,朝三皇子道:“三殿下,末将承认这件事做得不对,但并不是与莫大人同流合污,而是……而是另有原因。” 方黑子心中暗道一声可惜,朝苗槑道:“再切一根手指。”吩咐完,他看向督府将军:“将军,本盟主劝你还是好好说话,若是不说实话,本盟主下次切的便不是他的手,而是脖子了。” “啊……” 话音落,一个凄厉惨绝人寰的少年叫声再次响起,喊声像是入了众人的灵魂,令他们浑身颤抖,不寒而栗。 督府将军心一横,道:“是这样的。” 他看向方黑子道:“一个多月前莫炳郡应该给我们督府军运送粮草,却一直推迟不给,末将询问,他说给了梁山百姓,再问他要,他便说无粮,身为督府将军,手下十万精兵,若是没有粮食,本将军拿什么来养军队,拿什么上阵杀敌,因此,愤怒之余便去梁山抢粮。” “而方黑子威胁莫大人给粮食的行为与山贼盗匪有何区别,本将军不过是抢回自己的粮食,顺便灭了山贼,有什么不对。” 此言一出,不仅是方黑子等人,就连莫炳郡都愕然了。 被龙巢控制下的他,悄悄朝督府将军竖了竖大拇指。 方黑子嘴角抽了抽,这厮是打算自己承担攻打梁山的罪名,原因只是私怨,就算被处置,也不过是因为误以为梁山之人都是山贼罢了。 如此一来,若是真的闹到京城去,就算皇帝维护百姓,可督府军也不过是罚俸或者是削职,不痛不痒。 一时间方黑子想不到该怎么将事情引到通敌卖国之上,不由踌躇起来。 卞士杰却义愤道:“灭梁山是因为粮食,那灭我怀庆和卫辉呢,你还想在我门头上扣一个土匪的帽子吗?” 第368章 祸水东引 听卞士杰质问,督府将军怒道:“若不是你们抢了莫大人给本将军的粮食,又与土匪沆瀣一气,我又何必去攻打怀庆。” “你放屁,我们抢的是赈灾粮。” “你有什么证据。” 卞士杰愤怒之下站起身来:“钦差大人说了,所有赈灾粮都掺了糠皮,就是怕被贪官污吏贪污,我们抢的的确是加了糠皮的,从江南运过来的赈灾粮。” “对,军粮与赈灾粮不同,我们抢的绝对不是军粮。”詹天羽也附和。 “是与不是谁也没有见到,还不是全靠你们一张嘴。”督府将军反驳。 卞士杰和詹天羽气得浑身颤抖。 督府将军见两人无话可说,指责道:“你们也好意思当官,百姓治理不好,竟然跟土匪勾结,这话若是传到朝中,百官怕是都没脸见人了。” 两人胸膛起伏,被逼无奈的话说多了,也会显得苍白的。 督府将军话锋一转,又将矛头指向被人横刀驾着脖子的钦差大人,讥讽道:“听说怀庆的山匪是钦差大人亲自带着商都铁甲部乔装打扮而成,为的就是抢我督府军的军粮,既然卞士杰他们不知道此事,这军粮应该在铁甲部吧。” 钦差大人斗笠下的脸惨白如纸,目光冰冷,身体虚弱的微微发抖,却一言不发。 听到此处,乡绅富商还有百姓们大为震惊。 从方黑子闯入行宫,不,或者说从方妙华献舞那一刻开始,他们便已经出于震惊发懵状态。 全身像是被天雷劈中一般,站在当地呆若木鸡。 所有人的心都被这来回反转的故事震惊的麻木了。 先是“妙妙”刺杀皇子,而后“妙妙”变成了方妙华,众人正疑惑方妙华是何许人也的时候,又牵出了黄河堤坝决堤案,紧接着方黑子闯入救姐姐,讨回公道。 可他仿佛目的并没有那么纯洁简单,强压三皇子一头不说,竟然劫持了钦差和莫大人,如此两个地位尊崇的人被他捏在手中,主导一切。 查明黄河决堤的真相。 洗清了牛红英道台的罪名。 更是问出督府军的滥杀和野蛮抢掠。 而如今,矛头突然转向钦差大人。 似乎方黑子过来,是为了将所有人都推上断头台似的,不停的想挖出所有人的罪行,公之于众。 除了震惊被迫看戏之外,乡绅秀才和一些百姓,完全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下去。 三皇子仿佛没了权势的普通人,方黑子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们……今日知道了那么多的秘密,还能活着走出行宫吗? 卞士杰吓了一跳,与詹天羽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心中担忧。 “这是督府军跟怀庆的事,你扯上钦差大人欲意何为?” “怀庆?凭你这个糟老头子也能指挥商都铁甲部,你算什么东西。”似乎是撕破了脸,督府将军不学无术的野性便暴漏出来。 “那是因为商都铁甲部的职责是守护河南府,他们心地善良。”卞士杰有些苍白无力的解释。 商都铁甲部凶名在外,与卞士杰所说完全不一致,因此,没有人相信。 督府将军冷笑,扬声道:“本将军有人证,只要钦差掀开头上的斗笠,露出真容来,让从战场逃回来的属下看一眼,便能确定真假。”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钦差大人。 “督府将军你有没有搞错,钦差大人这瘦弱病怏怏的身子怎么可能出现在战场?”人群中有人质疑。 “对啊,你不会是胡乱栽赃,想拉所有人下水吧。” 督府将军“哼”道:“是与不是,看一眼便知。” “若你的人看过了说谎怎么办,又没有切实证据。” 督府将军道:“幸好那个逃回来的会些丹青,早已将钦差的画像画了出来,钦差大人自来到河南府便不曾露面,小兵更不可能见过他的画像,如此可算证据。” 众人漠然,这自然是算的。 督府将军催促:“钦差大人,可敢拿下斗笠?” 斗笠下的少年身体微微一颤,而后长长一叹,缓缓将斗笠拿下来。 一张略黑却泛着没有光泽的惨白病态的脸,正是东方辞。 督府将军与此同时也拿出画像来,他的属下忙道:“是,是钦差大人,那日在怀庆城门前,钦差大人手持长矛,挟持了袁将军。” 众人哗然。 长矛有多长,大概有九尺吧,钦差大人才有多高,袁世杰身材魁梧又是个粗壮的汉子,众人无法想象瘦弱病态的少年制住彪形大汉的场面。 钦差却声音平静道:“没错,是我。” 略显虚弱的声音沙哑中还带着童音,仿佛是没有张开的孩子,稚嫩的小脸透着令人疼惜的病容,身为本朝最年轻的状元,连中三元,三甲及第,早已被当作神仙般俊雅的人物。 可谁也没想过,他会这么瘦弱,这么小。 然而他所说的话,却如巨石狠狠砸在众人心头,掀起滔天巨浪。 真的是钦差大人。 扮作土匪,去劫军粮。 纵然没有劫军粮这件事,光是朝廷命官扮作土匪占山为王便已是大逆不道,足矣诛九族之罪了。 督府将军见他承认,嘴角已经勾起胜利的笑容。 钦差大人不理会众人的震惊,继续虚弱而平静道:“是我带着一群百姓去抢劫粮食,但却不是军粮,而是赈灾粮,为了分给饥饿的百姓,这只是权宜之计,不知督府将军有什么证据证明,本钦差劫走的是军粮呢?” 卞士杰当即附和:“就是,你有什么证据,那明明是莫炳郡欠我们的几县百姓的赈灾粮。” 莫炳郡当即道:“本官可以作证,是军粮。” 督府将军冷笑:“听到了吗?你瞒着卞士杰等人,劫走军粮,难不成是中饱私囊了吗?” 莫炳郡道:“不论如何,占山为王便是谋反之举,应处死罪。” 两人对视一眼,督府将军继续添油加醋:“钦差大人手持天子剑,逼迫我督府大军臣服,将之收为己用,如今又劫走军粮藏匿,居心不良,定有阴谋,难不成……” 他装作抽了一口冷气的样子。 张玉恒陡然大叫道:“难不成钦差想造反?” 第369章 证据确凿 莫炳郡冷眼瞧着,所有人都探究的看向钦差大人,各种猜测复杂不已。 钦差手持天子剑,目光冰冷却傲然的从督府将军身上扫过,缓缓道:“本官持天子剑与商都铁甲部扮作山贼,便是为了查清赈灾粮去向,结果却十分令人惊心,没想到将军竟然通敌卖国,将大半赈灾粮卖给异族,如今却在这里混淆是非,甚至妄图祸水东引,你,该死!” 督府将军打了个寒颤,眸子僵硬,面色十分难看。 这是他拼命想隐藏的秘密,原以为借着将火烧到土匪身上便能逃过一劫,却没想到还是被点了出来。 百姓哗然。 “通敌卖国?” “真的假的,这太匪夷所思了。” “赈灾粮不是莫大人负责分发的吗?” 无数疑问在众人心头萦绕,只觉得脑海里乱糟糟的,仿佛眼前有重重迷雾一般,无法看透真相。 “钦差大人,说话要讲证据的。”督府将军装作平淡。 “是啊,钦差大人不能因为占山为王想要造反而将罪名推到督府将军身上,这掩盖不了您的造反之举。”莫炳郡附和,同时他的心也在颤抖。 两人飞速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是坚毅之色。 “本官做事,自有证据。”钦差看了一眼饶有兴致的方黑子,虚弱笑道:“本官并非江湖草莽,自然不会行威胁之举,也不会逼你承认什么,是非公断,三皇子在,皇上在,天下公道皆在,你承认与否,并无大碍。” 此言一出,督府将军和莫炳郡两人同时心中一颤。 钦差朝梁山英雄围堵严实的门口道:“战将军可到了?” 铿锵碰撞的冰甲之声嘈杂传来:“铁甲部战长安在此。”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方黑子摆摆手朝英雄们道:“放他们进来。” 三皇子面色凝重漠然的看着,一切脱离他的控制却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的,他的目光在钦差与方黑子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似乎要确定什么。 战长安与属下押着几个将军,三种不同材质装束的将军,缓缓而来,其中被押的正是袁世杰。 与之随行的还有一个身穿金甲的将军,神情肃然,满脸肃杀。 战长安道:“袁世杰与这几位副将乃是督府将军的心腹,亲口承认通敌卖国之罪,这是他们的招供画押。” 他将证据,直接递给了三皇子。 金甲将军却是先朝行了一礼:“末将暮云,见过三殿下,见过东方大人。”单膝跪地,声如洪钟,铿锵震慑。 “暮云,威国公手下名将,有金甲战神之称的暮云大将军?”人群中有人惊呼。 “这可是北疆之矛啊。” “他的级别明明比钦差大人高,为什么要拜见钦差?” “或许是因为天子剑吧。” 有人敬仰,有人崇拜,有人敬若神明,也有人疑惑。 三皇子和钦差同时抬手,示意他起来。 暮云将军站起身来:“殿下,钦差大人,这是末将从异族抓来的交易之人,胡罗,还有……”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羊皮卷,呈现给三皇子。 目光凌厉充满杀意的看向督府将军,愤怒之下声音凝成一条线:“这是异族之王羞辱威国公的战书,上面盖有象征着异族之王至高无上权威的飞鹰印章,内容讽刺嘲笑,言我大盛乐善好施,天性悲悯,不堪为天下共主,北疆防线,迟早会被他们的铁骑踏破,届时,势要将威国公的……给他们的孩子斗卵。” 话音落,三皇子猛地拍了一下扶手:“岂有此理。” 方黑子手中的匕首,陡然插入身侧的小几,面色难看。 “斗卵不是蹴鞠吗,他们还想用威国公的头……” 话音未落,暮云目光凌厉的瞪过去。 那人“啪”的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愤愤道:“欺人太甚。” “这战书尚未给战国公阅览,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定然会掀起滔天巨浪,至于战书上的乐善好施说的是谁,督府将军应该心中清楚吧。” 督府将军面色越来越惨白。 暮云继续道:“那送来战书的使臣,言必提及督府将军属下莫增之名,莫增将军已然招供粮草乃是他亲自押送,将军难道不辩解一二吗?” 钦差冷笑:“方才本官便说过,督府将军是否认罪并不重要。” 说着,他朝暮云拱拱手道:“劳烦暮云将军运送战书途中,随同来到此处,本官感激不尽。” 暮云神色隼利:“能亲自看一眼通敌卖国,害国公如此被羞辱之人,亦是末将心愿。”话锋一转他看向督府将军道:“日后京城见,本将军此刀,是特为你的头颅准备的。” 虽然同是将军,可北疆彪悍,纵然督府将军位高权重独霸一方,在气势上却也与暮云相差甚远。 “噗通”一声,他狼狈跪在地上:“是末将的人运往异族的,末将愿意领死。” 说着,他便想一死了之。 暮云却一掌拍飞他的手,将他定在当场:“你必得死在我剑下,在万众瞩目中受万人辱骂,方才对得起天下的供养,方可抵消国公之辱。” 钦差松了口气,责问道:“赈灾粮被你当作军粮卖了,钱在哪儿呢?” 督府将军沉默。 方黑子见此,玩味笑道:“若不交出赃款,便杀了你儿子,或者说你家里所有人都在本盟主手里,你若老实招认,本盟主可以保护你的家人。” 莫炳郡虽然被龙巢押着,却没有丝毫人质的自觉道:“督府将军你就把赃款交出来吧,看在同朝为官的份儿上,我会帮你照顾家人的。” 话音一落,督府将军看向方黑子和莫炳郡,陡然明白莫炳郡所说的照顾是威胁。 方黑子所说的威胁却是提醒。 于是,当即道:“所有粮草都是莫炳郡交给我并授意我运往北疆异族的,至于赃款,我一分一毫也没得到,我书房里有大人的所有书信,钦差大人一查便知。” 莫炳郡震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令他直接倒戈。 “你在说什么?”他震怒询问。 督府将军招供之后心里一松,平淡道:“莫大人,我的家人都在方黑子手里,你照顾不了也威胁不了,我相信他们在梁山比在你手里好过些。” 他注定要死的,而叛国最轻也是诛九族。 这一点,就连莫炳郡甚至二皇子都改变不了,唯一能保护他家人的,只有方黑子这个江湖人。 因此,心中权衡之后,他只能选择方黑子。 莫炳郡满脸颓败的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战长安等人拿着从督府将军处搜来的证据,那是莫炳郡的亲笔书信,无可辩驳。 三皇子沉痛道:“没想到堂堂县丞和督府将军勾结,通敌卖国,罪不可赎,所有参与之人革职查办,押入天牢,等候本王禀报父皇之后处斩。” 诸事已定,众人唏嘘。 对峙双方也都放松下来,少了剑拔弩张的气势。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方黑子身旁的妙妙却突然跳起,一掌打掉龙巢的剑,试图夺回引颈就戮的莫炳郡。 却被叶离渊拔剑挡开。 而后妙妙借着转身之势,夺过钦差大人,手持天子剑,横在钦差颈间,声音冰冷道:“放了莫炳郡,不然便杀了他。”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谁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第370章 因为他是假的 方黑子见这陡然变故,微微一愣,面色一沉朝妙妙道:“妙妙,你做什么,不可胡闹。” 妙妙却面色沉冷,完全没有先前的柔婉,声音冰冷重复道:“放了莫炳郡,不然我便杀了他。” 方黑子见此,摇了摇头,摆手随意道:“你若喜欢便杀了吧。” 妙妙一呆:“你……” 方黑子道:“才短短几日不见,你学了一身武艺,变得不再是你了,说好的一起归隐山林,你如今这般却是为何?” “放了莫炳郡。”妙妙重复且机械。 方黑子道:“不可能的,我要用莫炳郡换我姐姐。” 说着,方黑子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顿了顿道:“现在这个情况,我是不会将方妙华给你的。” “为什么,你们不是同僚吗?你为什么不能救钦差。” 三皇子收好证据,扫视一圈,耐心解释:“局势混乱,本王手上无兵,方妙华是在场所有人的保命符,你与方黑子相恋,你觉得本王会将人给你们吗?” 妙妙疾言厉色道:“我跟他没关系。” 在场众人因方才通敌卖国之事心惊肉跳之余,又开始发懵起来。 战长安与暮云手握剑柄,却因为面对钦差而无法动手救人。 纵观局势,方黑子要方妙华,妙妙要莫炳郡,而三皇子却要钦差,如此三方形成一个圈,却谁都不相让。 死局。 方黑子长长一叹,看着妙妙,满脸深情:“妙妙,我们说好的共度一生,你为什么要救莫炳郡,他是个罪人,为什么?” 妙妙凄然一笑,声音尖锐道:“你真的想跟我共度一生吗?” 方黑子一默,转而问道:“你忘记莫炳郡杀了你爹,害你家破人亡,他联合龚长庆害你成为乐户,是我将你救出火坑,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有忘记。”妙妙表情凄楚,带着古怪的自殇。 “那你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他才是我爹,莫炳郡是我的亲生父亲。” 此言一出,方黑子哑然,众人震惊。 就连龚长庆都是满脸惊讶:“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是我未婚妻,十几年前便定下的,你怎么会是莫大人的女儿。” 方黑子仿佛受了刺激和打击,半晌他不确信的问:“真的?” 妙妙点点头。 三皇子身旁,虽然被当做人质,却一直没有人看押的方妙华,幽幽一声长叹,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儿锦布,佩戴腰间,又拿出一个元宝抹额系在额头,众人沉默中,她缓缓开口。 “想必是因为这两样物事吧。” 众人看向她,只见她腰间与额头的锦布之上,都有一团祥云和一个湛蓝的云字。 三皇子大惊:“云部首领的锦云旗?” 方妙华走出两步,跪在三皇子面前行礼道:“正是,此乃锦云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皇子看看她,又看看方黑子。 方黑子嘴角勾笑,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方妙华道:“妾身与夫君三年前来到河南府,为的便是与前云部首领万洪前辈交接,并且从三年前夫君便已经开始接手和熟悉云部所有暗线与任务,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妙妙姑娘竟然是假冒的。” 说到这里,方妙华秀美的眸子里满是质问:“妙妙,真正的万妙琼在哪儿?” 妙妙表情复杂,她道:“原来我找了这么多年的锦云旗,竟然在你手里。万妙琼……死了。” 方妙华悲悯的闭上眸子:“你们……好黑的心肠。” 方黑子略有些机械站起身来,看着妙妙道:“你不是妙妙,那你……你的真名是什么?” 妙妙看向他,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与痴醉,最后却被冷漠代替,她冷声道:“我叫妙妙,却不是万妙琼,我的名字叫莫玄妙。” 方黑子点点头:“记住了。” 众人一愣,记住了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从这三个字里听出了爱恨情仇的味道。 见气氛沉默,妙妙又道:“快放了莫炳郡,不然我现在就先杀了钦差。” 三皇子心中穆然紧张:“你……东方辞你怎么不反击?” 钦差大人至始至终面无表情,听到三皇子这话,微微摇了摇头,神情很是不屑。 三皇子一愣,旋即豁然开朗的笑了笑。 方黑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有些失意与惋惜。 方妙华自顾自的朝三皇子解释道:“殿下,方才刺杀实属无奈,还请殿下恕罪,属下未曾告知身份,实在是担心殿下周身宵小之徒心有异动,还请殿下念在属下夫君为国捐躯的份上,饶恕属下不告之罪。” 三皇子摆摆手,浑然不当回事道:“云部的人都还好吗?” “未伤到根本。” “那就好,如此本王便也能放心给大哥交差了。”三皇子虽然与他说着,却一直关注着钦差的方向。 众人见明明应该是紧张的气氛,却不知为何反而大家都混不在意。 不由心中猜测,莫非三皇子也想让钦差死? “云部是什么?”有人小声问。 “云部是圣祖开国之初便成立,如今归太子管辖的暗部势力,主要负责勘察地方百官和民生,只有勘察之权,万事还需太子和皇上定夺。” “原来如此,难怪莫炳郡要对云部下手。” 众人议论起来,气氛一时间松懈下来。 被晾在一边的妙妙,紧了紧手中的天子剑,面色通红,满眸不解:“你们……你们为什么一点都不在意钦差的生死?” 她问出了盘旋心中的问题,同时又觉得气氛着实诡异。 诡异的让她不安。 方黑子扶额,一脸情伤难抑的感怀,却又不知哪里来的怒火道:“堂堂钦差武功高强,被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挟持,还被夺了剑,死了活该。” 顿了顿,他又没好气道:“杀了吧,早杀早干净,我有莫炳郡当人质就可以了。” 他那样子,就像是心灰意懒之下全无兴致,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妙妙看向三皇子:“你呢,你也想让他死吗?” 三皇子随意道:“嗯,杀吧,本王岂能被这小子威胁,你若是杀了他,倒也算本事。” “为,为什么?”妙妙有些慌了,直接有些不对,心中忐忑不安。 三皇子笑道:“因为他是假的。” 第371章 你爪错人了 “什,什么意思。”妙妙心凉了一片,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飞快划过,她不确定的看向剑下的钦差。 众人听到三皇子这句话,也纷纷错愕起来。 假的,钦差大人是假的,那么…… 真的呢? 钦差耸耸肩,很是淡然的道:“我的确是假的。” 声音再没有之前的沙哑,而是稚嫩且冰冷的声音,三分轻快,三分淡然,三分解脱,一分嘲讽。 妙妙心头巨震,这声音好熟悉。 却见“钦差”就这么无视天子剑,抬起右手,白皙的手指往耳后一抹,撕下一层人皮面具来。 一扫微黑的肤色,面具之下是一张白皙稚嫩的娃娃脸,十分年轻。 脸上的年龄显示着与他身高不相符的小,看上去只有十岁的样子。 他平静的看着妙妙,沉冷的眸子里带着讽刺道:“你抓错人了。” “零陵?” 妙妙自然是见过零陵的,在梁山那几天,她每天都能见到零陵或坐在树上,石上,或坐在草屋房顶,打坐休息,保护方黑子。 虽然没有与他说过话,可这张脸,她却很熟悉。 “你是方黑子的人。” 她身体颤抖几下,诧异看向方黑子。 在场众人的目光也在听到妙妙话的时候看向方黑子。 方黑子朝她笑了笑,意味深长且怜悯的笑容。 妙妙一呆,脑海里似有电闪雷鸣,嗡嗡作响。 当此时,零陵陡然下蹲,而后身体反身后撞。 方黑子也在绽开微笑的同时,一个空手夺白刃,天子剑入手,习惯性的挽了个剑花。 而叶离渊则是顺手封了妙妙的穴道。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妙妙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僵立当场。 秀美艳丽的眸子里尽是惊怒之色。 方黑子朝三山道:“将她绑了。” “是,大人。”三山拱手上前恭敬领命。 这三个字一出,在场所有人顿时呆若木鸡。 惊讶之中仿佛再也控制不住虚弱的下巴,嘴里可以塞下鸭蛋了。 他们的脑子也如妙妙一般,“嗡嗡嗡”阵阵发麻。 卞士杰震惊问:“您是……您是钦差大人?” 在怀庆他见过东方辞,却并不知道东方辞化名方黑子,本就消息闭塞,日日为钱和粮食发愁的的他,纵然知道河南府出了个梁山英雄,又知道盟主是方黑子,又哪里会将方黑子和东方辞这两个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 突然想到东方辞假装山贼,又何尝不是方黑子的做派。 想到这里,顿时如遭雷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钦差大人能统筹全局,原来这竟然都是您的手段,下官佩服之至。” 方黑子揭下独眼眼罩和脸上的两块儿纱布,露出东方辞特有的黑色肌肤来。 众人看着她的容貌,又想想方才零陵所装扮的钦差容貌,顿时察觉到细微的不对来。 零陵的的面具,眉宇间做了细微的调整,让人一看就是苍白与病态的模样,很是颓废略显惨白。 与方黑子霸气凌厉的神色完全不同。 纵然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画着不同的妆,也会让人认不出来的。 乍一看眉宇间很是熟悉,细看却觉得两人完全不同,反倒给人一种这两人长得有点像。 没有人怀疑这两人竟是同一张脸。 妙妙震惊之余看着东方辞,感慨万千:“原来你真的是东方辞,我一开始的猜测并没有错。” 东方辞点点头:“是的。” “那么你先前说要跟我归隐山林的话,果然是骗我的。” 东方辞继续点头:“没错。” “你明明和三皇子设好了局,为什么还骗我说要杀他?”妙妙目光一转,最后一次挑拨离间。 东方辞想了想,看向眸色淡然的三皇子,笑道:“这理由不是你给的我的吗?” “什么?” “梁山被围剿的消息是你透露给牛红英的吧。”东方辞猜测,语气却十分肯定,站在妙妙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仿佛天神看着人间百姓,又像是胜者悲悯的看着手下败将。 “你怎么会猜到是我,我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妙妙眉头紧锁,似乎在猜测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东方辞赞赏道:“你很好,一直做的很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 顿了顿东方辞继续道:“你在梁山的时候见到过小牛,自然也见到过方妙华,所以你猜测牛红英是我派去三皇子身边的,但你却不知道,牛红英是经三皇子同意,才会易容成三山的样子,这也是为了方便他接管堤坝修筑事宜和查询他自己被诬陷的真相。” “我并不知道红衣三山便是牛红英,我只是知道牛红英在军中有人,又知道方妙华在梁山,这才将消息传出去,就是为了让牛红英出现在梁山,诱他上钩。”妙妙满脸阴狠,浓浓的算计。 这样表情的妙妙看的在场众人纷纷心中发寒。 三皇子长叹道:“是啊,届时牛红英死在梁山,他又是畏罪潜逃,再被冠以山贼反叛的罪名,数罪并罚。他是大哥的门生,恐怕到时候连大哥都要被牵连,是吗?” 众人听了恍然点点头,只觉此女心机深沉,令人不寒而栗。 妙妙阴损点头:“殿下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惜……” “可惜天不遂人愿,你没想到牛红英没到,到的却是三皇子。” 三皇子一愣,愕然道:“先去救援的不是你吗?” 东方辞摇摇头道:“殿下你仔细想想,她若知道我先赶往梁山救援,定然会碰到你,那么,先前我说要杀你报仇的话,她还怎么会相信。” 妙妙果然惊讶地睁大眼睛:“那天晚上,你,你竟然在梁山?” 看她表情不似在作伪,东方辞心念一动,恍然道:“你之所以敢动梁山是因为知道我并不在,而后来百官不约而同赶赴梁山,也是你的消息,目的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误解三殿下才是下令剿匪的元凶,是吗?” 妙妙凄然道:“方公子果然聪敏透彻,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看来我留在那里的两个眼线,已经被你发现处置了吧。” 第372章 不忍心又如何 东方辞摇摇头道:“他们发现被你骗了之后,羞愧之下奋力杀敌,阵亡了。” 顿了顿,她满脸伤感:“我的英雄们都是平民百姓,他们或许没有什么大智慧,但是他们却有忠肝义胆,每个人拿出去都是一条好汉,他们愿意告诉你我的消息,只是以为我喜欢你,同时也认为你喜欢我,你便利用这一点,不是吗?” 妙妙冷笑:“那是他们愚蠢。” “纵然愚蠢,却比任何人都忠义,你不配品评。”说着东方辞摆摆手,不想与她争吵:“所以我猜的没错,梁山剿匪是你一手策划的,你算计的很好很周密,却唯一没有料到,那晚我竟然会出现。” 英雄联盟的人,除了几个知情的,已经完全呆住了,此时听了东方辞的话,更是心中激动暖融融的,恨不得为她舍命。 妙妙笑容苦涩,双眸失神望天,满脸遗憾与不甘:“是啊,梁山之时看到你与三皇子关系亲密,我便心中大为震惊,后来得知你去了怀庆,我便已经开始策划剿灭梁山之事,原本我打算趁你不在,将牛红英引到梁山杀死,再将三皇子引过去嫁祸与他,只要你们产生误会,我便可以借你的手刺杀三皇子,帮父亲完成心愿,并能完全得到你,没想到……我真是可笑。” “是挺可笑的,不怕告诉你,就算那晚我不在梁山,我也不会与三皇子产生嫌隙。” “为什么?” 东方辞飒然一笑道:“因为这本就是我们商量好的,他以皇子身份牵制百官,我在暗中探查,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掌握河南府局势,不至被奸邪小人迷惑,以至寸步难行。” 轰隆隆几声巨响,天空砸下几道雷来,响彻在众人耳中,心也一起跟着震颤。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早就安排好了,亏我还以为天衣无缝。”妙妙自嘲。 三皇子面无表情:“世上哪有无缝的衣服。” 他神色略有些难看,今日之前,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些,当事情一层层被揭开,他才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东方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妙妙有问题,所以,将妙妙送给到行宫的那日,让本王好好好好照看,是这个意思。” 面对三皇子神色古怪的质问,东方辞点点头:“正是。” “呵呵,原来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方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妙妙心碎如刀绞,表情凄然中带着自殇与挣扎。 “莫玄妙姑娘,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方黑子,我名东方辞,方黑子这个化名,姑娘以后莫要再叫了,世上本无此人,又何需为此烦恼。”东方辞语重心长。 “我不认识什么东方辞,我认识的是武功高强,能将我救出火坑的方黑子。”妙妙摇头,声音陡然提高,满脸倔强。 东方辞长叹道:“所谓的火坑不过是你的手段罢了,如若不然,自你被送入刘志远家中第一天,你便已经被他强迫了,似刘志远那等好色之人,断没有放着到嘴的鸭子不吃的耐心。” 妙妙一怔:“你便是那时候怀疑我的?” 东方辞摇摇头:“那时候只是奇怪罢了,真正确定你有问题,是在坝上刺杀那日,马车里三皇子对我言听计从,三山更是直接称呼我为大人,你却不为所动,我是那时候才开始怀疑你的,至于什么时候确定,那便要感谢姐姐肯对我道出实情了。” 方妙华朝众人微微一笑道:“梁山被剿那日晚,妾身便将一切告诉大人了。” 一直面若死灰,始终一言不发的莫炳郡却突然出声道:“所以今日的济民宴,根本就是你们设下的鸿门宴,目的便是我们。” 东方辞看向他赞赏道:“还是莫大人聪明,可惜您看破的已经晚了。” “你们既然早已有证据在手,为什么还要兴师动众对百官家眷动手?”莫炳郡声音冰冷,大势已去,他再也看不到生机。 东方辞茫然道:“我什么时候对百官家眷动手了。” 被定罪绑缚的百官纷纷愕然,他们有的盯着夫人,孩子,或者母亲的随身物事,满脸呆滞。 督府将军看向捂着手的儿子道:“我儿子……” “你儿子在哪儿?”东方辞茫然。 赵四人精似的附和:“谁说我们抓你儿子了,这是污蔑。” 督府将军看着正捂着手面色惨白的孩子发呆:“他不就是我儿子?” 少年抿抿嘴,一脸鄙夷道:“将军我想你可能弄错了,我不是。” 说着,他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稚嫩的脸,陌生却白皙的脸。 督府将军一呆:“你是谁?” 少年操着一口的公鸭嗓道:“末将商都铁甲部将士,其他无可奉告。” “铁……铁甲部?那我儿子呢?”督府将军质问。 少年耸耸肩,伸出在应该被砍掉的手指道:“我怎么知道,他该在哪里就在哪里。” “我母亲呢?” “我儿子和夫人呢?” “我的小妾她……” 伏跪于地的一杆犯官纷纷追问。 赵四道:“当然是在他们该在的地方,我们英雄联盟又没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短时间将你们所有的家眷抓回来,不过是借这些首饰来装装样子罢了,放心,他们都没事。” 赵四话音落,在场犯官懊恼不已,有的甚至直接失声痛哭。 众人痛哭声中,东方辞打了个哈欠道:“好了,闹剧已经结束了,大家各司其职,本官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三皇子看她疲惫,心中虽然心疼,却双眼微微发光。 他还记得,东方辞那日给他传信,只要他按照后者所说的做,她便将所有缘由告诉他。 因此,他同样期待了十多天不曾睡好。 妙妙跪在地上心若死灰,看着恣意自由的东方辞,不甘之余终于鼓足勇气问道:“东方辞,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她声音很小,小的在嘈杂的环境中,只有几个人能听到。 东方辞浑身一僵,良久,尴尬道:“没有,你应该知道,我家中已有妻室,是个尊贵又有才情的,我很喜欢她。” “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去死吗?”妙妙满脸凄楚,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东方辞冷情摇头:“不忍心,又如何?” 妙妙所做的一切,终究是要死的。 先前她对妙妙的歉疚早已消散,有如此心机的人,与她毫不相干,她为何不忍心? 莫炳郡冷眼看着,他并没有看妙妙,似乎对这个女儿从来都不关心,他只是看着东方辞,冷笑连连。 被三山押着往外走的时候,经过东方辞身旁,他满脸阴鸷道:“东方辞,你别得意的太早,你想通过我打垮张家,打垮二皇子,简直是痴心妄想,纵然你是钦差,是皇上宠爱的新贵,可你占山为王是事实,这件事我早已上呈二皇子,你等着吧,看看是你先回京说明情况,还是皇上先下旨将你灭族,东方家本就是皇家心中最忌讳的家族,你杀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73章 你又骗我 面对莫炳郡狰狞的面容,东方辞淡淡一笑,混不在意道:“莫大人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京城之事,她早已做好了准备。 她虽然不担心,但是卞士杰和詹天羽却满脸担心。 “大人,若莫炳郡说的是真的,为了河南府百姓,老朽也一定保您平安顺遂。”卞士杰眸中厉光闪现,看着眼前随性恣意的少年。 论学识,论指挥,论胆识和手腕,无人能及。 大盛朝百年难出一个的天才,他怎能看着如此人物尚未成长便折损在河南府。 詹天羽瞥了一眼卞士杰,道:“你能有多大本事。”顿了顿他朝东方辞行礼道:“无论如何,我们老哥俩都会站在钦差大人您这边,若真到了穷途末路,我和老哥便是舍了性命,也会为大人作证的。” 东方辞感激回礼道:“多谢两位大人,河南府百官凋零,还需两位辅助牛红英主持大局,切莫因为一些流言蜚语便怠慢了百姓。” 两人点点头:“我等省的。” 东方辞便这么看着牛红英指挥着众人将认罪的官员一个个带走,那些中立的官员被三皇子一顿训斥激励,兴奋的投入工作中。 片刻间,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唯独一动不动的,是梁山英雄联盟的众人。 他们个个目光陌生而又复杂忐忑的看着东方辞,想要询问却又怕怕的表情。 既有对年轻盟主的信任,又有些无措,那是对官场中人的芥蒂。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猜测着,东方辞会怎么对他们。 于是便柱子般杵着,一动不动。 东方辞转过身去,目光平和的从他们忐忑的脸上扫过,长叹一声,“呵呵”一笑:“都愣着做什么,不论我其他身份是什么,在你们面前,我依旧是盟主,梁山永远是我们的地盘,你们永远是我的英雄。” 众人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 东方辞继续道:“梁山永远是你们的家,你们且先回去,有我在,无论是你们的祖产还是田地,自然会丝毫不落的还给你们,你们不仅是英雄,同时也是农民,从今以后,要各司其职,持身公正,去读书,去学武,去官场,去战场,无论你们去哪里,我,东方辞永远是你们的后盾,哪怕日后梁山不在了,联盟不在了,我们也要像英雄一样活着,答应我,好吗?” “好!”“好!”“好!” 一声声浑厚而响亮的叫好声中,众人看向东方辞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他们大概已经知道要分开了,可他们却一点都不伤心,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看着英雄们在赵四,龙巢等人的带领下退出行宫,东方辞长吁一口气。 心底压力一松。 三皇子走向她,站在她背后负手而立道:“从前我以为我被你吸引,完全是因为你心善,人好,又聪明,可现在我突然明白,你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 东方辞挑眉,转身奇怪的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三皇子长长一叹:“从方妙华装扮的妙妙出来开始,我便一直在猜测,哪个才是真正的你,结果,屡屡猜测屡屡失误,你这么善于易容,如此百变,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东方辞凉凉一笑,眸中划过一抹凄然她意有所指道:“殿下,有些事,错过了便错过了,你认不出那日的我,便是如今的我你认出了,也已经迟了。” 三皇子一愣,俊美无双的脸颊微微一凝。 “你告诉我,本王究竟错过了什么,除了不知道你的病之外,还有什么?” 看了看四周还有来往的侍卫和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苗槑和善缘,东方辞目光转向不远处树荫下。 并且缓缓走了过去。 “殿下还记得你喜欢的第一个女人吗?” “无名。”三皇子目光一沉,每每想起跟无名在一起的日子,他还是忍不住的心动,可面对东方辞的时候,他更难压制心中的悸动,甚至有时候看到东方辞,便不那么想念无名了,以至于,几乎忘记了这个名字。 东方辞摇了摇头:“是千琴。” 她再次给千琴按上无名的身份。 “在本王心里,无名是无名,千琴是千琴。”三皇子声音认真且不容置疑。 “好吧,若此时无名与我同时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东方辞声音平静,平静的没有丝毫表情。 三皇子怔了怔,陷入沉思。 东方辞摇头苦笑道:“所以啊,你错过了你喜欢的,我也错过了我想爱的,我们都错过了彼此最喜欢的那个人和心中的最纯真的悸动。” 三皇子凝眉,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东方辞继续道:“你问哪个才是最真正的我,如今我便实话与你说了,真正的我早便死了,死在未出生之前,死在父母失踪之后,死在……无名离开那一刻。” “未出生之前?” 东方辞点点头,心中陡然一痛。 前世之死,父母离开之后在族中她受尽折磨,而无名这个身份,是她给自己放纵的执念。 “殿下,这病是娘胎里便有的,在我未出生之前便已经有了。”东方辞神情凄然,恍惚间微微一叹。 “什么病,我……我能帮你找大夫,我把全天下的大夫都找来,总有人能给你治病的。” 东方辞转身扫了一眼关心看着她的苗槑,打了个哈欠道:“天下最好的大夫就在我身边,多也无济于事,我累了。” “你还没将真相告诉我。”三皇子追问,眸中焦急却并没有过多逼迫。 东方辞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丢给他道:“殿下,京中局势大变,太子独木难支,我们须得尽快回京,你快些收尾吧,大事为重。”说罢,她已经走到苗槑和善缘面前。 苗槑道:“告诉他了?” 东方辞摇摇头。 苗槑舒畅的笑了。 善缘见两人神情,微微摇了摇头道:“三千繁华,弹指霎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何必执念。” 东方辞身体一震,看向善缘。 善缘悲悯一笑,慈悲道:“那佛舍利,你实不该送人。” “送便送了,给我吃了还不如让懂的人守护,也不算辜负。” 说着一行人离开行宫。 三皇子看着走在苗槑,善缘和叶离渊中间的她,合起了大哥写的信,心中烦恼,恨恨道:“你又骗我。” 三山经过,不由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始终没说。 你不是经常被骗吗,早该习惯了。 刚刚回到凉山地界,正瞧见凉山汉白玉石旁,战长安为首的商都铁甲部与一队人马对峙,互不相让。 东方辞正好奇间,看向对面之人,顿时脸色微变。 第374章 白衣回京 东方辞的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看到她,战长安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而与他对峙之人却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翻身下马。 此人一身太监服饰,鲜红的颜色显示他在宫中地位不低,他走到东方辞面前,当即拿出圣旨道:“东方辞接旨!” 战长安道:“李公公,不能等过了今天吗?” 李公公摇摇头:“皇上旨意便是如此,奴婢片刻不敢耽搁。” 东方辞轻轻朝战长安摇摇头,示意他无碍,便双膝跪下:“微臣东方辞,参见皇上。” 太监展开圣旨,声音威严念道:“圣谕,东方辞灭蝗灾,济灾民,有功与江山社稷,百姓福祉,朕心甚慰,本该后赏,然却剑走偏锋,行大逆不道之事,暂革去钦差只职,收回天子剑,叱令白衣回京,即日启程。” “白衣回京?陛下是要将钦差大人削职为民吗?”战长安心中担忧,明明是功大于过的,却被小人诬告,以至于白忙一场。 李大人将圣旨递给东方辞之后,笑道:“战将军多虑了,陛下只是令状元公身穿白衣回京,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东方辞沉思,良久她问:“李公公,可否告诉我,京城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占山为王这件事,她知道皇帝会心中不满,却也早已准备好说辞,原以为她要对峙的战场是在京师,议政殿,却没想到,尚未起程,便已被打压,这不像是皇帝的风格。 李公公怜悯的看了一眼东方辞,摇摇头道:“不能说。” “呃……那就不打扰公公了。” 李公公一甩拂尘,顿了顿还是道:“高公公让我转告大人,你的麻烦自南方而来。” 东方辞一愣,愕然抬头:“南方?” 南方她哪里有什么麻烦,难道是江南出事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陡然咯噔一下,猛地心中一空,担忧顿起。 “是江……”东方辞看着李公公刚说出两个字,李公公却已经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李公公,为何立刻便走,不歇歇脚吗?” 李公公长叹,无奈道:“是陛下的命令,命奴婢不得与您说话超过一盏茶,如若不然……” 他顿了顿,再次苦笑。 东方辞道:“那在下便不留公公了。” 第二日一早,湿润的天空中氤氲着水汽,新发出嫩芽草叶上尽是晶莹细密的露珠,四周一片清明坦荡,令人心怀舒畅。 东方辞黑面白衣,一身粗布书生袍子,一如他刚来的时候那般,瘦弱书生模样。 若是将她放在人群中,除了黑,她没有任何一点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商都城注定是来往行走的过客之城。 城门外,东方辞坐在牛车上,惬意的依靠在稻草堆里,悠闲的看着天空,看着忙碌的三皇子与商都铁甲部,整合犯人和囚车。 而听说东方辞要走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为送东方辞一程。 “钦差大人,一路保重。” “钦差大人大恩大德,河南府百姓没齿难忘。” “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面对众人的询问和关心,东方辞摆了摆手,并没有说话。 三皇子一身锦衣,看着聚集的越来越多的百姓,感慨万千道:“你这收揽人心的手段,得天独厚,天生领袖。” 东方辞挑了挑眉,淡淡一笑。 看向龙巢率领下的英雄联盟,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 昨晚开始,龙巢便是英雄联盟的副盟主,负责一切事宜,有除了东方辞以外的最大权威,将英雄联盟交给他,东方辞很放心。 囚车内,排在第一位的莫炳郡目光一直冰冷的看着东方辞。 眼神始终是诡异中带着嘲笑。 牛车缓缓而行,东方辞这才转身,跪在稻草上朝百姓道:“乡亲们,回去吧,好好生活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见她跪着,众人在黄土之上,也纷纷跪地,感动不已。 远远的看不到商都城,百姓才缓缓起身,渐渐离去。 东方辞仍旧看着喃喃道:“多纯朴的人啊,可惜!” “可惜却被你欺骗。”三皇子随口接话,没话找话:“明明是被勒令回京,不得穿官服,你却骗他们说喜欢恣意悠闲。” 东方辞瘪瘪嘴道:“皇帝只命我一人即刻启程,你非要跟着,弄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押着我回京呢。”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 正说着,突然几声利箭刺来,叶离渊将之格挡。 东方辞微微一怔,身旁千琴与零陵,还有叶离渊已经不见了身影。 片刻之后他们会来道:“已经杀了。” “好!”东方辞点了点头,看向三皇子道:“这次是冲着我来的。” 三皇子面色沉凝,“一夜之间,这已经是第四次刺杀了,他们究竟是谁的人?” “左右不是贵妃就是二皇子,再不然就是皇后娘娘呗。”东方辞随意拔了根枯草咬着,一脸的无所畏惧。 不管是谁,来者杀之。 三皇子身体一震,看着东方辞良久,想要解释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长长一叹。 “禀报殿下,东方大人,前方有人似乎在等着咱们。” 东方辞与三皇子对视一眼,莫非……又是刺杀? 走进了,阿这才看到路边停着的三四辆马车上,挂着战字灯笼。 马车下站着中年夫妇,男的国字脸刚猛沉稳,女的雍容华贵,满脸慈祥。 东方辞道:“先原地休息吧,免得冲撞。” 战长安驱马上前,又折回将东方辞拽了过去。 当此时,东方辞口中还咬着枯草,浑身粘着草叶,突然看到战国公与国公夫人,竟生出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慌张与羞涩。 “东方辞?”国公夫人一看到东方辞此刻的脸,便湿了眼眶,她拉着东方辞的手,激动道:“我的儿,你这张脸,长得真像你母亲。” 东方辞默然,笑道:“许多人都这么说,姨娘您怎么来了。” “你们两个孩子啊,做什么都瞒着我们,安儿从未告诉我们你的姓名,直到昨日在我的逼问之下,安儿才将你的身份告知,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做这么危险的事。”国公夫人擦干眼角的泪水,满脸心疼的看着东方辞道:“寿宴之上没来得及说话,今日有些事想告诉你,是关于你母亲的。” 东方辞一怔,而后心猛地一跳道:“母亲?” “是,五年前你母亲曾给我写过一封信,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告诉你。”国公夫人直奔主题,从怀中拿出一封发黄的信纸来。 第375章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东方辞顿时紧张起来,忙握住国公夫人的手道:“五年前,是年中还是年尾?” “年中。” 东方辞失望,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父亲母亲是年尾大学纷飞的时候,被皇后的嫡系将军逼入天荡山跳入悬崖的,年中他们自然还或者。 因此,东方辞陡然生出的一点希望瞬间完全破灭。 国公夫人从怀中拿出信纸来,递给东方辞道:“五年前,玉儿写信给我,说他们夫妻有重要的事要做,让我别忘了当初他们与战儿的约定,并且告诉我,七年后,若他们还没有死,便让我带着儿子和你,一起往天荡山相见。” 说道这里,国公夫人顿了顿,声音阴沉而眼神怜悯:“孩子,当年你父母的事,发生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接到玉儿的求救信才让长安前去援救,以至于后来仍旧无法……” “哎,说到底都是男女痴缠,相互不放过罢了。” 东方辞怔怔的看着信,上面确实是母亲的笔记,娟秀,锋利,虽是女子之身却能从字体上看出母亲的铿锵英气。 那字里行间没有一个字写她,却每一个字都是对她的不舍和疼爱。 “啪嗒” 东方辞的泪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掉落在信纸上。 国公夫人心中伤感,轻轻搂着东方辞的肩膀道:“好孩子,玉儿所经历的事,我虽不说全然了解,却也知道大概,这人啊,能与生平所爱最终走到一起都是不容易的,所以你也不要伤心,至少我觉得,以你父亲的聪慧和玉儿的功夫手段,绝不会轻易被人算计。” 东方辞的脸贴在温暖的怀抱里,任由泪水流淌,心中惶惑不安。 伤心过后,东方辞很快平复过来,缓缓抬头,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收起来,宛若珍宝一般捧在手心,感激道:“姨娘,谢谢你让我知道了母亲的消息。”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怅然道:“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得到父母的消息了。” 说罢,她陷入深深自责中。 她来京城的目的是寻找父母,为父母报仇,可现在呢,她似乎做了许多事,却在母亲之事上却仿佛什么也没做。 回京之后,她不能再过多分心了。 念头一闪而过,东方辞看了看信纸,恳求道:“姨娘,可否将这封信送给我。” 国公夫人怔了怔道:“自然可以,这本就是你母亲的东西。” “谢谢!”身穿男装,白袍轻衫的她,却行了个女子万福礼。 国公夫人眼圈又红了。 “苦命的孩子。”神色复杂的她抑制着即将泄洪的泪水,从随身嬷嬷处接过一个小盒子,递到东方辞面前道:“这些事,寿宴那日便想告诉你,不曾想你有急事一走了之,如今总算将这消息告诉了你,只是不想让你觉得孤单,不管你父母在不在身边,我,你伯伯,还有安儿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她看了看小盒子将之放在东方辞手中:“这是老夫人给你的,她让你留着救命。” “这……”东方辞的思绪还没有从感动中走出来,便看到匣子里那闪闪发光的五色佛舍利。 她推了推道:“这是送给奶奶的,怎有收回的道理。” 国公夫人笑道:“傻孩子,什么收回,奶奶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战家的东西也是你的,都是你的,说什么送不送的。” 东方辞坚持不收。 国公夫人却长长一叹:“其实,老夫人说能看到佛舍利已经是三生有幸,老夫人认为你才是与佛有缘之人,收下吧,这舍利与你有缘,不该辜负,不然老夫人会伤心的。” 战长安连忙点头道:“是啊辞儿,你就手下吧。” “收下吧。”战国公忠厚耿直的脸上浮现出如父亲般的慈爱。 东方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只觉得掉进了福窝里蜜罐中,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幸福。 “姨娘……”她迟疑着,有些犹豫不定。 却见国公夫人直接将珠子拿出来,放在东方辞手心里道:“如此好的东西,切莫随意送人了。” “多谢姨娘,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的。”她甜甜道谢。 三皇子和战长安两人面色恍惚。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东方辞身穿男装的时候,露出如此娇羞的神态,简直美不胜收,令他们那坚硬的自控力瞬间瓦解。 见东方辞总算少了些凄然,国公夫人总算放下了心,语重心长道:“孩子,如果这次的坎儿实在过不去,危难之时你便恢复女儿身吧,皇帝绝不敢动你。” 东方辞眉毛微微跳了两下,微笑着点点头。 气氛一时间有些陈凝,东方辞问道:“姨娘,方才您只看了我一眼便认出我来,难道在寿宴上您便知道我当时取的名字是假的吗?” 她问出从见到国公夫人之后便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惑。 国公夫人笑了笑,与战国公对视一眼,长长一叹道:“那年玉儿写书信给我,让我恭喜她找到了一生所爱的良人,名叫东方季,因此,你必然是姓东方的。” “姨娘既然早便知道东方辞便是我,难道听到钦差的名字便不曾怀疑吗?” “这只能说我这个秤砣般的儿子,始终不曾将你的名字告诉我们,这不,昨日听闻行宫之事,又寻到文定那只笔,我和国公这才知道你的名字,也是缓了一夜才接受你女扮男装的事实。”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们通情达理,什么都知道却不说破吗?我们可真是糊里糊涂到现在的。” 东方辞脸色微红。 国公夫人拉着她的手和战长安的手,将两人的手缓缓交叠在一起,严肃道:“安儿,京师之行,你无论如何也要护她平安,不惜一切代价。她若伤了一根头发,我打断你一条腿。” 战长安情谊绵绵的看着东方辞,笑的温暖又郑重:“孩儿记住了。” 东方辞心中感动,当着国公夫人的面,并没有挣脱自己的手。 送走国公夫人之后,东方辞长长一叹:“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母亲。” 第376章 亲戚来了 国公夫人表面凶悍内心柔软,处处透着慈爱与温馨,真好。 “也是你母亲。” 话音落,战长安的手被三皇子一巴掌拍飞:“抓够了吗?” 东方辞将自己的手抽回,抚摸着怀中母亲的信,愣愣的发呆。 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啊,是什么都得不到。 两世为人,这是上天的恩赐,也是上天的惩罚吧。 将两人片刻间已经成了斗鸡似的,不由长长一叹道:“两位表哥,启程吧。” “表哥”两个字听得两人同时一震,纷纷古怪的看了对方一眼。 三皇子道:“叫你呢,表哥。” “呃……”年龄上,战长安是最大的,因此这声表哥,以他与三皇子的亲戚关系,他当之无愧,可为什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东方辞扑哧一声笑了。 就连千琴也目光流转的看着几个人,眼中尽是笑意。 一路无话,经历七日,终于回到京城。 当东方辞跳下马车,站在城门外,看到那四面八方钻出来的一群人,震惊的难以平静。 几乎瞬间窒息。 “辞儿,你怎么才回来,我们一家人都等你好长时间了。” “东方辞,你再不回来,四太爷就要被饿死了。”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你不是高中状元了吗?怎么不穿状元袍。” “你被皇上贬职了吗?” “好饿好饿啊……” “辞哥哥我们都住在外面客栈好长时间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看看呢。” “……” 东方辞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脑海中一幕幕场景过山车似的划过脑海。 她有些懵了,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抬头望天。 初夏的傍晚,沉闷炙热。 看着天空中微黄的光线和尚未落下的太阳,她身体抖了抖,灵魂剥离身体,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苦涩与煎熬瞬间蔓延全身。 “哎?东方辞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 “他不会是傻了吧。” “我瞧着她像是病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东方辞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倒。 苗槑眼疾手快的在她虎口施了一针。 东方辞只觉疼痛钻心,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味蔓延在唇齿之间,又被她艰难咽下。 清醒之后,她的目光扫过眼前放大的脸,苍老的,欢喜的,跋扈的,小心的,霸道的。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 拱拱手,她朝当先一人道:“二爷爷,三爷爷,二叔……” 看着一张张面容,看样子,整个东方家的人,除了嫁出去不舍夫家的,都入京了吧。 她叫了一圈,这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至亲之人,在雷州,共同生活十多年,她对他们的面容,记得很清晰。 当然,除了长相,还有他们的脾气秉性。 听闻父母成亲之时,他们便对父母多方刁难,父母离开之后,他们更是为了争夺那一点点的家产,几乎要将她害死灭口,这样的家人,口蜜腹剑,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恶毒,令她拼命想远离。 当然,也有对她好的,只是父母不在,纵然那对她好的,又能帮她几分呢。 见东方辞说话,众人渐渐住了口 东方辞环视着眼前约有五六十人的亲戚,一个个饥渴的眼神,让她头皮发麻。 “各位长辈,你们怎么过来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下来。 敛去心中所有的质问,她表现的很自然。 然而,她纵然掩饰的再好,也会被人挑毛病。 “怎么,我们就不能来找你吗?听说你颇得皇上赏识,又是赏金万两,又是赐宅邸的,又拿着圣旨去河南府赈灾,你那么有本事,这段时间挣了不少钱吧,大家都是亲戚,你总不能藏着掖着。”三爷爷素来跋扈又不学无术,此话从他嘴里说出,颇有怨恨与嫉妒。 读书人最看重的是忠孝节义,如今,别说是她的亲人来投奔,便是同村的乡亲来投奔她,她也得接着。 如若不接,便是虚荣势力,忘却根本的白眼狼。 为了官声,许多朝臣甚至会开设宴席来接待同乡之人,送上资财,借以博一个不忘本的忠厚之名。 而如今,她看着这些人的脸,只想将他们全都轰走。 东方辞面色变了又变,终是忍下没有发火。 “辞,并无此意,只是长辈们来之前也不先写封书信,让我提前安排好食宿,您看大家突然来到,我竟茫然不知,岂不是让诸位叔伯长辈兄弟们劳累不是。” “我们来的时候哪里知道你在哪儿,还以为你就在京师,谁知道你却跑去鸟不拉屎的地方赈灾了,这些天睡在驿站,可把我的腰给硌坏了。”三叔捶着腰,看着东方辞的眼神一脸怨怼。 东方辞眼角抽了抽。 据她所知,京城之外的驿站,可是比他们家里豪华多了。 乡野小村,东方家虽然也是在京城呆过的,当年举家迁往雷州的时候,床板家具什么的可都是搬不走的,因此,在渔村边上住的他们,哪里有什么精美的床。 等等! “你们住的是京城之外哪个驿站?”东方辞想到了什么,连忙惊问。 四爷爷往西北方向扫了一眼道:“青云客栈。” 东方辞的身体忍不住颤了颤:“你们……全部?” 她的声音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不过是个破驿站而已,怎么了?”三叔见东方辞那乡巴佬没见识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难不成我们连驿站都不能住,那破驿站能花几个钱。” “咳咳!”东方辞咳嗽两声道:“不值几个钱,只是每个房间每天十两银子罢了,呵呵。” 话音落三叔表情陡然一僵。 而后他不屑道:“不过才十两银子,你那么多钱付了不就行了,何必说出来。” 东方辞摇了摇头,不打算与他争执。 二爷爷面色阴沉摇摇头,心中陡然一惊,每个房间每天十两,那他们一百多号人住了七八天……得是多大一笔钱啊。 入住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告诉他一声呢。 东方辞摆摆手:“罢了罢了,二爷爷,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大家要一起过来吗?连个报信给我的人都没有,我这……这也没有打点一下。” “你如今高中状元,哪里会将我们放在眼里。”三叔语气不善的嘲讽。 方才因为房钱的事,他觉得在东方辞面前丢了面子,如今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 东方辞瞥了她一眼,眸色锐利满含警告。 却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太吓人。 “二爷爷您说,这总有一个原因吧,我一个人在京城闯荡,初入朝廷,根基不稳,最近又被贬去河南府,终日忙碌并未得到京城的半点消息,可否告诉我,是谁带你们过来的?” “没有什么人,我们本就是京城人士,原本是戴罪之身,如今皇上竟然封了你做状元,必然是恕了我们的罪,我们的根在这里,自然要回来,怎么?你不愿意?”二爷爷凝眉质问。 第377章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听二叔这样说,东方辞更加坚定了是有人故意将他们带过来的。 “快带我们回家,我们已经在这儿等了几天了,守门将军不让我们进去,你快点解决。”三爷爷一脸急切。 “是啊,辞哥哥,天马上就晚了呢,你总不忍心我们继续露宿街头吧。” 东方辞的脑子里“嘎吱嘎吱”作响,似乎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她脑海里炸开。 脑袋一阵阵隐隐作痛。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静一静,诸位静一静。”东方辞双手抱拳,面色阴沉之极。 城门前原本并没有多少来往行人,如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几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那白衣黑脸的似乎是新科状元。” “如今状元有难了,什么不要脸的扒皮都来投靠,啧啧啧……” “状元似乎不喜欢他们,没想到他竟如此忘本。” “怎么说?” “那些可都是他本家的人的啊。” 看着面色沉冷的东方辞,还有那一个个满身风尘的长辈和孩子,东方辞一身白衣,虽然也是风尘仆仆却精神尚可。 而那些老弱妇孺呢,显然是疲惫到了极点。 饶是如此,状元像是傻了一样,呆若木鸡。 是啊,东方辞完全被这些人给弄傻了,脑中一时间发愁青云驿站的花费,一会儿凝眉思索他们究竟是怎么会来。 眼前有些恍惚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张口要求自己做这个做那个的理所当然模样。 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过去,五年前父母刚失踪的那段时间。 他们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将自己堵在书房,要求平分家产的样子,一切那么熟悉。 突然,她又想到,自己真的是傻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必须求皇帝,只有皇帝才能允许被贬谪的家族回京,如若不然形同谋反。 不。 虽然他们可恶,但自己决不能让爹娘回来看到这副凋零模样。 她更不能将这些人赶走,因为无数双眼睛看着,若他们真的走了,自己恐怕也无法在京城待下去。 定了定神,她的目光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见眼前乱哄哄的不由当即眉毛一竖。 “安静!”这一声用上了三分内力,沉厚的声音犹如冲击波一般刺入众人灵魂。 瞬间,落针可闻。 短暂的安静之后,三爷爷眉毛竖起,瞬间一幅长辈要教训晚辈的姿态,就要开口说话。 东方辞立刻抢先道:“爷爷,叔叔,你们都是我的血亲,都先安静一下,给我点时间,给大家安排住处。” 说着,她沉凝的面容翻书一般滑稽的露出亲和的笑容来。 三爷爷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那你快安排吧。”三爷爷眸戴讽刺,仿佛对于东方辞的笑容并不领情。 不过东方辞毕竟是考上状元的,全家指着他飞黄腾达,三爷爷倒也不再言语讥讽。 东方辞道:“几十年前咱们东方家是怎么从京城出去的,别人不知道,二爷爷,三爷爷两位应该听过吧,若是我贸然带你们入城,守门将军虽会给我这个面子,但被追究起来,传入皇上耳中,帝王之怒流血千里,二爷爷您说是吧。” 二爷爷点点头,面色凝重。 三爷爷不满东方辞此话,反驳道:“皇上不是允准你做官了吗。” 东方辞看向始终儒雅平静的二叔。 二叔沉吟道:“这是两码事。” 东方辞连忙道:“对,这是两码事,一个人入京和一个家族入京,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三爷爷面色一沉:“说到底你还是不想让我们回来,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家族荣耀,有没有我们这些穷亲戚,你不孝,你忘本。” 被围观百姓议论,东方辞可以忍受。 但是被自己的三爷爷指着鼻子大声骂,纵然她两世为人,也难抑心中怒火。 笑容微微一僵,看着周围一个个看好戏的百姓,其中不乏家丁服饰的看客,他们便是整个京城的眼线。 深呼吸一口气,东方辞目光冰冷且贵气十足的扫过三爷爷,声音陡然拔高:“三爷爷,任何人都会将家族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只是如今这局面,你们不给我一丝消息便来到京中,虽然让我措手不及,我却不会放着你们不管。你们不熟悉京中诸般事宜,既需我来安排,便要听我的,我这便入宫请皇上旨意,便是豁出这条命,也会求皇上准许你们入城。” 说罢,她朝三爷爷拱拱手,拨开人群往城门走去。 大有正义凌然,舍身忘死之态。 听着她的话,围观百姓与个府家丁纷纷肃然,这血气方刚,澎湃激荡的话,听得他们对东方辞充满了敬佩与怜悯。 “原以为状元是个性子凉薄的,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为家族舍生忘” “前段时间到处听人说东方辞族人入京,他竟然没有丝毫安排,原来是没人告诉他。” “是啊,听说河南府贪官污吏,蝗灾水灾的,状元公哪有时间打听什么消息啊。” 众人见东方辞如此,慌忙拉住了她。 东方家这么多年只出了这一个才子,有希望让他们立足京城,他们怎么舍得东方辞送死。 然而,他们却没有东方辞力气大。 三下五下便让东方辞走出众人的包围圈。 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般,大跨步便入了城,直接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三爷爷等人追了上去,却被守城士兵阻拦。 他们不敢硬闯。 “她……她不会是想逃吧。”看着东方辞已经消失的背影,三爷爷直觉的一阵阵不安。 二爷爷道:“方才你做什么说话如此难听,都是自家人,针对他,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你也知道他向来眼高于顶,心思复杂,有什么想法从来不跟我们说,自己考了状元更看不起我们,我这不是……”三爷爷委屈,他如果露怯,岂不是一辈子要被拿捏。 “哎……我就不该被你蛊惑着跟过来。”二爷爷长叹,心中懊恼。 三叔:“爹,东方辞那小子如果不回来怎么办?” 三爷爷:“他敢,除非他不想要这满眼的荣华富贵。” 三叔眼睛一亮,心中陡然生出无数的诡计来。 二爷爷一甩袖子:“哎,你们两个,非要将家族脸面败光吗?” 当着这么多人,谈论这个话题,他只觉没脸。 众人已经传来鄙夷与厌恶的目光,看他们的眼神活像是看着恶心的蛀虫。 一直坐在马车上的苗槑等人,愕然的看着这一切。 东方家的人看到他们,仿佛又拿捏到什么把柄一般,将他们连同马车一起围了起来,死活不让他们走。 零陵霸王枪出手,众人步步后退。 而反观东方辞,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街道上,所过行人指指点点,她面色凝重,思索怎么说服皇上。 到了正阳门侧门,她刚刚拿出腰牌,便被守门的士兵拦阻:“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啊?” 第378章 得罪家族与得罪皇帝 混乱的心中有些耳鸣,混沌中一时间没有明白,东方辞愕然抬头,小心翼翼掏出入宫行走的腰牌,道:“两位将军是不是弄错了,我是东方辞,不是……” 闲杂人等。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 两个士兵表情威严道:“我们没有弄错,皇上说不想见你。” 她指了指腰牌道:“那着入宫行走的腰牌……?” 她声音上挑,满脸询问。 一张蜜色的小脸,在夕阳下略显潮红与蜡黄,似有病态。 士兵瞟了一眼那金光闪闪的腰牌,摇头道:“没有用了,皇上的命令不准你入宫。” 东方辞收回手,茫然的看着手中的腰牌。 恍惚间冷笑几声:“哼,哼哼,这就是帝王之心,翻脸无情。” 最后八个字,细若蚊蝇,两个士兵完全没有听清楚。 驱赶道:“您回去吧,这些日子里面传来话了,说您若归来,想去哪里去哪里,反正是不能入宫。” 东方辞一愣,这话怎么这么像赌气呢? “将军,烦请您禀报皇上,我的家人入京了,我想求皇上允准,准许我的家人入城。” 士兵摇摇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肃容一收,苦笑笑声道:“状元公,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是禀报都不能禀报的,命令已经下来,我们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轻易入内呢,您就回去吧。” “你……”东方辞怔怔的看着他,察觉他并没有歹意,不由疑惑。 “我们两个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命令我们照顾您。” 东方辞挑挑眉,恍然点头,而后又突然心底揪起,一片寒凉:“这么说,他早便知道皇上的吩咐?”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陡然心虚,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敢看东方辞的眼神。 “您,您就别问了。” 东方辞深呼吸一口气,看来他早便知道,难怪,四日前突然加快行程,撇下自己和无数囚犯,快马加鞭先回京城。 他知道皇上不想见自己。 那他是否也知道,自己的族人突然全部入京? 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发呆片刻,东方辞不在伤感,左右今天她在得罪皇帝和得罪家族之间必然要选一个。 然而,没有人会选择得罪家族。 于是她长长一叹,后退几步,撩起袍子,正对正阳门跪下,大声道:“罪臣东方辞求见陛下,求陛下允准罪臣家人入城,若是陛下不允,请陛下将臣与臣的家人一同治罪。” 声音浑厚,夹杂着浓浓的铿锵决然之意。 重重磕了几个头,东方辞背脊挺拔的跪着。 正门的守门士兵微微一愣,纷纷诧异的看着这位当朝新贵,皇帝宠臣。 侧门的士兵则是口中发苦,一脸无措。 早有小黄门看到了东方辞的到来,如今又见她这副架势,指指点点的同时,早已有人前去御书房通报。 御书房内,皇帝阴沉着脸,听高禀报。 “砰!”的一声,皇帝将手中茶盏摔落,价值千金的青花描金腾龙三才杯瞬间四分五裂,可怜的躺在地面之上,碎片微微颤抖。 高瑜看了一眼碎片。 门外太监跪了一地,走进来三五个,高瑜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而他则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碎片,轻声道:“皇上,这事本也不怪状元公,假冒山贼,装扮成土匪,虽然做的不对,却也快刀斩乱麻,迅速肃清了河南府的吏治,被人拿住首尾来,也确实是她年纪还小,难免少年血性,思虑不周导致,您想呀,她还不到十五岁呢。” 皇帝气得胸膛起伏,瞪了高瑜一眼。 高瑜低着头捡碎片仿佛并没有看到一般:“您那么喜欢她,别说她有功与江山社稷,就算她没什么功劳,您也已经决定替她兜着不是,何必如此生气,再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不值当。” 终于高瑜将所有的碎片都拾起来,捧在手心里,用手帕包着,一脸关心的笑。 “去去去,谁愿替她兜着。”皇帝一脸不承认的摆手。 高瑜笑了笑,虽然替东方辞说了几句话,却为了避免皇帝怀疑他与东方辞有什么来往,语气略酸道:“若不是知道您的心思,老奴这些日子也不会难受,您从前哪里会对一个毛头小子这么上心呐,连老奴都比不过了。” 皇帝见他竟然吃起醋来,不由大为惊奇:“高瑜啊高瑜,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酸的时候,朕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心中的怒气,因为高瑜的吃醋,他竟然平静下来。 随即又皱眉愁烦。 高瑜自然知道皇帝这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他只是轻轻一笑。 君臣二人,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但他不该拿自己来要挟朕。”皇帝面色阴沉,眸中是满满的为难与踟蹰。 得知东方辞占山为王,得知他在河南府胡闹,他也只是一笑了之。 少年人嘛,就该任性胡闹,胆大包天的敢闯敢闹。 同时这样的东方辞,给他不同的感觉。 在京城的时候,东方辞谨慎自守,从不行差踏错一步,总是低眉含笑一脸顺从的模样。 但从东方辞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倔强与不羁,那是少年人才有的活力。 就像他心中的那个人。 高瑜又何尝不知道,皇帝真正生气的,是东方辞竟然威胁皇帝,不让她的家人入京的话,她便随家人一起回去。 拿辞官来威胁。 虽然荒谬,却颇为有效。 “她哪里来的自信和胆量,认为辞官能威胁到朕。”皇帝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被拿捏的死死的。 因为他真的不想让东方辞走。 纵然那不是她,有这张脸在,他看着也能对心中的她少几分痛彻心扉的思念。 高瑜挑眉,带着暧昧与浅浅的笑:“还不是您自己宠出来的。” 话,依旧是酸酸的,却让皇帝心中升起一种要保护东方辞的心思。 这般才气品貌,他如何不宠。 不由又气又闷又不甘。 他怎么能被一个小子拿捏。 “要不,奴婢将状元公赶走吧,听说她身体一直不好,娘胎里带了病,连日里舟车劳顿,别再病了。” 高瑜正说着,皇帝疑惑的看向他。 高瑜笑笑,语气有些幽怨:“到时候担心的不还是陛下您吗。” 皇帝眼中疑虑渐去,见高瑜不动声色,似乎只是关心他。 思虑片刻,皇帝摇头道:“不行,朕岂能做那不孝之人,因为东方辞违逆先皇旨意,轻易许他们入城。” 说罢,两人陷入沉思。 第379章 公主唯一的方法 两人凝眉沉思,似乎都没有想起什么好的方法。 迟疑良久,高瑜提议道:“不如唤来几位阁老商议一番……” 话未说完,高瑜便被皇帝瞪了一眼,他连忙住嘴。 笑话,这等小事怎么能劳动阁老,如此议论开来,不是更显得他身为皇帝,行为荒唐。 正在此时,一个秀美的身影闯了进来,富贵娇美的宫装宛若翩跹的蝴蝶一般,推开重重阻拦,冲入御书房中。 而后一个乳燕投林,娇俏的少女直接投入皇帝的怀抱。 “父皇,父皇女儿的寄回来了。” “哎呦呦,宁儿你吓死父皇了。”皇帝羸弱的身体喘息了两下,脸色一阵病态的潮红。 “父皇女儿听说东方辞在门外跪着,还听说,他的家人入了京,因为是被祖爷爷贬谪的,因此不能入京对不对?” 少女姣好的容颜,脸上带着兴奋的绯红。 像是个即将要做坏事的猫儿,跃跃欲试的要跟人分享自己的坏心思。 皇帝方才还忧愁的神色微微一怔。 往往这种神色只在男人脸上看到过,那是觊觎美女的浪荡子才有的表情,嗯,或者说登徒子。 而在女儿脸上看到这种急色的神情,皇帝不由一时间有些诧异。 却见宁公主继续道:“父皇,东方辞的祖爷爷是大罪吗?” “并不是,只不过是政见不同,有些顶撞而已。” 这种顶撞说实话,哪个朝代都有,且往往是文人傲骨之所在,并不算罪。 东方家的罪,在于树大招风。 “那就好,父皇,咱们朝中不是有个规矩,心甘情愿的答应的即可获得满门荣耀。”宁公主眨眨眼,微微有些羞涩。 “什么?”皇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公主趴在皇帝耳边,轻轻说着。 “胡闹!”皇帝听罢,顿时呵斥。 公主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双手紧张的握着,一张娇俏的小脸上,樱桃小嘴儿几乎可以挂几只油壶,不依道:“父皇,这是唯一的方法,您必须答应。” 皇帝指着公主,深呼吸两声,叹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女儿。” 愤怒之下,连朕的自称都忘了。 城门外,太阳渐渐落下,片刻只剩下微弱余光。 白袍书生长跪与地,背脊挺拔,宛若嵌入地面的石碑,不卑不亢,面色坚毅。 东方辞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微微皱眉。 时间不多,今日百姓既然在城门口见到了她,她便必须在城门关闭之前,将家人安置好。 皇上显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出来。 夏日闷热,蝉鸣与树叶婆娑交错,宛若一曲沉闷的交响乐。 东方辞心中却越来越焦急。 无数下朝的官员从她身边走过,或悲悯或鄙夷的看着她,甚至有些指指点点对她颇有怨言。 韩礼从宫外缓缓入内,看到东方辞跪着,缓缓朝她走来。 “状元公,可是求见皇上?”国字脸的他一脸中正之色,表情严肃,丝毫没有笑容。 东方辞点点头:“正是。” “本官亦要求见皇上,状元公可有什么话需要本官陈情?”他又问。 东方辞抬头看着他,良久,她摇摇头道:“多谢尚书大人,却不必带话,皇上的意思下官已经明白,您只当没看到我。” 说着,她站起身来,朝韩礼拱拱手,转身离开。 韩礼奇怪,回了一礼,诧异问围观众人:“他这是怎么了?你们欺负他了?” 众人同样茫然摇头。 韩礼摸了摸下巴,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怎么在意,便往宫内而去。 “大人您入宫是为了什么?”小黄门问。 韩礼笑道:“嗯,河南府的犯官都送到了刑部大牢,本官是来复命的。” 迎面走来一个传旨太监,手中握着圣旨,来到正阳门外,茫然四顾并没有看到东方辞的影子,他随口问:“状元公呢?” 众人异口同声道:“走了。” 太监摸摸头,脸上表情古怪,眸中疑惑,看了看手中的圣旨又看了看众人,怀疑大家是骗他的,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韩礼身上求助的看着。 韩礼点点头道:“没人骗你,他真的走了。” 有时候往往世间阴差阳错便只在片刻之间。 不过是一瞬,错过了圣旨的东方辞,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遭遇,可谓是天塌地陷,千夫所指。 昭阳宫内,皇后气怒。 “啪”的一下摔碎手中的汝窑茶碗,看着茶杯在地上四分五裂,她的心也跟着碎成了齑粉。 “宁儿真的闯了御书房?”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伊晴。 大宫女伊晴点点头,面色为难愧疚道:“都怪奴婢们没有拦住公主……” “走,去御书房,把那妮子抓回来。” 皇后盛气凌然的站起身来,便往与书房而去。 “皇后娘娘,奴婢瞧着公主殿下对状元公是真心的,而且皇上必然不会任由公主胡闹,我们何必去……再惹皇上生气,岂不是得不偿失?” 伊晴扶着皇后的手,小碎步走着,边走便劝说。 皇后满脸苦涩,长叹一声:“皇上……若是不胡闹,这东方辞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哪还有活着的机会,都是些拎不清的,本宫若不看着点,这还怎么行。” 伊晴吐了吐舌头道:“皇上不会这么不知轻重吧。” “他是皇帝,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只是不能害了我的女儿。”说着,皇后眼中划过一抹怨愤。 “皇后娘娘,奴婢听小黄门说,宁公主殿下出宫了。”有出去打探的宫女禀报。 皇后一愣,身体抖了抖,咬牙切齿道:“这个东方辞究竟有什么魔力,又要勾引我的女儿。” “我们还去御书房吗?”伊晴小声问。 皇后愤怒:“这后宫究竟是不是本宫做主,谁放她出去的?” 噗通一声,传信宫女双膝跪地。 “娘娘,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纵然内宫的太监都是您的心腹,可他们也不敢违背皇上的旨意啊,公主顽皮,并不知轻重,不如奴婢出宫将公主请回来吧。” 皇后面色阴沉:“你出去有什么用,去叫赟儿过来,不,派人传信给赟儿,让他亲自去将人领回来,免得在外面丢人现眼。” 第380章 东方家主 皇宫深处,清心观内,冷香袅袅。 柔妃一身尼姑打扮,虔诚的坐在书桌前,一边抄书,一边听着宫女传来的消息。 “哦?他入宫又走了?这是想死不成,任何人都不敢这么不给皇上面子,他这虚晃一招究竟要做什么。”轻柔的声音不再有从前的矫揉造作,多了些平静柔和的恬静。 只是这曾经的张贵妃眼睛里,仍旧有令人无法忽略的傲然与高贵。 “奴婢听人说,皇上已经下了旨,令传旨太监过去的时候,状元公已经走了,这次连老天都不帮他,终于站在我们这边了。” “东西都派人送去了吗?” “回娘娘,都送去了,只是奴婢不明白,您既然如此厌烦状元公,为什么要给他送东西,这不是明摆着让她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做的吗?” 柔妃阴鸷一笑:“本宫就是让他知道,纵然我被放在清心观,纵然我被禁足出宫,一样可以让他身败名裂,想要平安顺遂,必须跟我合作。” “万一他这次真的被皇上革职了怎么办?”宫女担心。 “那便是他无能,无能的人本宫不需要。” 陡然间,透体的霸气蔓延整个清心观。 房顶的幡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叮当作响,更为这清冷的清心观,加了萧索诡异的吵闹。 今日,对于东方辞来说,注定是煎熬的日子。 她为了所谓的家人,必须舍去曾经奋斗所得到的的一切。 她并不在乎什么状元身份,也不在乎位列庙堂,她在意的只是利用眼前的身份更方便做她想做的事。 而现在,一切都打乱了。 今夜之后,她将会面临什么呢? 丢官,回乡,还是杀头之罪。 杀头倒不至于,毕竟皇帝的心思,她很明白,不会轻易杀了她。 无数人围观跟着她,众人以为她会去其他府邸求助,或者求助太子和三皇子,奔着看好戏的心思,却没有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东西。 瘦弱的少年没有伤心,没有焦急,甚至没有慌张无措。 他平静,倜傥,儒雅,不卑不亢,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像是个书生,倒像是个战士。 她先回了趟灵犀小筑,出来的时候,领着所有灵犀小筑的家丁婢女,浩浩荡荡往城外而去。 一路上还买了无数的车马。 而做此事的东方辞,内心却无比复杂。 出了城门,东方辞看着仍旧等在城门外的二爷爷,三爷爷等人。 沉着冷静的脸上慌忙浮现一丝笑容。 众人满眸期盼的看着她,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东方辞笑容扩大,她道:“爷爷叔伯,兄弟姐妹,我带你们回家。” 三爷爷一愣:“回家?回哪个家?”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脑海中浮现的是雷州破旧的房子。 东方辞莞尔道:“自然是京城荣甲巷祖宅,是我们祖祖辈辈曾经生活过的家。” “我们真的能入城了,太好了。” 三爷爷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他似乎看到了无数金银财宝,荣华富贵。 东方辞含笑点头:“嗯,自然能入京的。” “太好了,父亲在天有灵看到我们这些后代子孙能回来,定然会欣慰的。”四太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一双几乎只剩下一条缝隙的眼睛里,水光乍现。 东方辞朝他行了个礼。 四太爷佝偻着腰,拍了拍东方辞的肩膀,声音沙哑粗粝:“好孩子,辛苦你了。” 东方辞无声浅笑:“无碍,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怕是死,都是幸福的,我离开村里一年多,心里早就牵挂您和各位亲人了。” “那还等什么,赶快入城啊。”三叔挥舞着膀子,兴致勃勃。 东方辞神色一凝,满脸严肃道:“虽然可以入城,但是有些事咱们还是要提前商量好。”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事。” “我是家族长房,父亲曾是家主,如今你们入了京,这家主便该是我坐,这件事,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吧。” 二爷爷摇摇头:“我没有意见,这些本就是你挣来的,理应你来当家主。” “混账,长辈在此,你父亲也还没有死,你怎么能如此争当家主之位,不孝子。”三爷爷面色陡然严厉起来,仿佛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抢夺了一般。 “三爷爷,您也知道父亲还活着,那么五年前您为何要去堵着我,让我平分家产呢?” 三爷爷被东方辞一噎,顿时语塞。 脸上却仍有不服,满脸怨毒。 是他带头要大家一起入京的,他以为东方辞年幼,在京中定然无暇管理族中事物,以他的威信,家主之位定然是他的。 而他完全没想到,东方辞却要正当家主,如此一来,岂不是切断他所有的财路。 还要受人管束吗。 二爷爷瞪了三爷爷一眼道:“老三,你这话说的本就不再理,五年前你要的家产,辞儿已经给你了,他本就是长房一脉唯一的男丁,家主之位非他莫属,我们不可争抢,于理不合。” 三爷爷梗着脖子道:“二哥说的不对,当时我们分的只有雷州的房子,却没有京城的祖宅,怎么说我们也是东方家的子孙,自然有权得到家财。” 东方辞听着他们的话,一颗心仿佛早就被熨斗熨烫的再无波澜,无比妥帖,心如止水,再怎样的话,都掀不起任何波澜。 “今日若不答应这个条件,便无法回家,只能住在驿站,等我递交辞呈之后,我们一起,回雷州去。” “什么?你还要回雷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东方辞挑眉:“有山有水,也算是鱼米之乡,一年两季,只有春夏交替,怎会是鸟不拉屎,相比京城,我还是更喜欢生活了十几年的渔村。” 东方辞目光执着的看着他。 众人危险的目光也看着三爷爷。 无数眼神的威迫下,三爷爷屈服,只是他心中所想的却是如何在安抚好东方辞之后,再争夺家主之位。 良久他点点头道:“好,你相当家主就当家主吧,反正在京城我们谁也强硬不过你。” 东方辞看着三爷爷,知道他的心思,却语重心长道:“在这京城之中,除了我,无人能护你们周全,所以三爷爷,您若想在京师生活,还需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还有?”三爷爷咋咋呼呼,一点都不像六十多岁的老人。 第381章 做给别人看的家训 东方辞点点头,神色依旧凝重:“对,还有。” 二爷爷按着三爷爷的肩膀,朝东方辞道:“说罢,京城贵人事多,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早已不熟悉京中的规矩和人情往来,你提前说出来约束是对的。” 东方辞感激看向他,而后看向周围围观的百姓和个府家丁,一手指天扬声道:“今日我说的,将会成为东方家训,永远记在族谱内,所以,凡我东方家子孙,必须遵守。” 她神情严肃,只是端正如玉的站在那里,便让人心生敬畏。 场面肃静,众人也脊背挺拔起来。 “苍天为证,晚霞为凭,凡我东方子孙,必得忠君爱国,养浩然之气,修君子之身。” 话音落,天空中最后一丝阳光消失,那鲜红皎白夹杂着的祥云宛若也听到了这四个字一般,顿时肆意翻腾。 那云海间翻涌的乍然灿亮光芒,仿佛要将东方辞罩在光芒中一般。 那团晚霞的光芒渐渐消失在东方辞头顶,天空缓缓阴沉下来。 少年以手指天,神情肃然,众人仰头看去,宛若神祗。 东方家的人依旧仰头看着她,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东方辞高举着的手指却一根换成三根,那是发誓的姿势,郑重道:“所有人跟我发誓。” “发……发誓?”三爷爷迟疑,不知道东方辞在搞什么。 二爷爷当先举起手,二叔迟疑着先后举起手,就连女子们也不例外。 他们将东方辞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神奇的是,原本他们还不屑的,不置可否的表情,在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她们的心态便不同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心底蔓延一般。 东方辞满意看着他们的表情,缓缓放下手来。 她就是要在他们心中种下忠君爱国的种子,将他们缺失了几十年的教养慢慢找回来,只有他们心中有了高尚的情怀,才能长久的在京城生活。 当然,这四个字,最大的原因是想堵住无数口诛笔伐的悠悠众口。 说罢,东方辞道:“现在所有人,跟我回家。” 东方家族众人面面相觑:“完了?” “什么?” “不是约法三章吗,就一句话没了?” 东方辞挑眉:“三爷爷以为辞会说什么?” 三爷爷瘪瘪嘴,哼道:“没有更好,走走走,站了一天了我都快累死了。” 东方辞勾唇一笑,难得看到三爷爷突然怂下来的样子。 径直带着人走到城门口,守卫士兵拦阻了她的去路。 东方辞道:“这些是我的家人,请放我们进去。” 士兵并不想得罪东方辞,面面相觑,嗫嚅半晌道:“东方家乃是被贬谪出京的罪臣,不能入京城。” “皇上可曾下旨不许我进去?” 士兵齐齐摇摇头。 “皇上可曾下旨不许他进去?”东方辞指着三爷爷。 士兵再次摇头。 “那他呢?他呢?他呢?”她一连指了几个人。 士兵只能咽了咽口水,无辜摇头。 东方辞笑道:“既然如此便放行吧,你们堵在这里,监视所有东方家的人,不让他们入城,不就是为了等我回来,如今我既已经回来,也愿意带领他们入城,如了你们主子的意,便足够了。” 士兵神情一肃,莫名心虚。 “难不成你们的主子真的想让在下跟你们打一场,才肯放行吗?” 士兵们想了想,摇摇头,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路让开。 东方辞朝二爷爷道:“爷爷,你们先上马车,驿站的东西我自会找人去收拾,约束好族人,莫要闯祸。” “好!”二爷爷郑重点点头,示意东方辞放心。 东方辞则是站在那士兵面前,朝他拱拱手,趁着众人不在意,她冷笑两声,道:“这位将军,烦请你传达一下,告诉你家主子她今日所做,在下记住了,日后必有报答。” 话音说完,人群中一个穿着圆领家丁服的男子,转身走了。 东方辞看着他,没记错的话,那是张家家丁的服饰。 入京以来,见过的人很多,但却很少去记住谁家的家丁服装或者特点,而张家,偏偏是往李家别院最多的,是她唯一记住的家丁服装。 而就在东方辞从城门出来看向东方族人,首先看到的就是张家家丁正与三叔交谈着什么。 这世上,有财力物力并且迅速的毫无声息的将人从千里之外的雷州运过来,少不了张家的手段。 如果她猜的没错,张家应该是用了海上商船,一路直接从海上将人从雷州岛送往天津卫,又走卫河直入顺天,这才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悄无声息的来到京城城门之外。 东方族人入城的消息,随着众人的进入和城门的关闭,再被那些家丁们传回各个家中。 蒲公英一般,散落在京城的各个地方。 在本就暗流汹涌的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昆玉和他的几个兄弟,集结家丁,一切都准备妥当,要去帮东方辞震慑场面,收拾屋子。 与之相随的还有其他几位国公侯爷的世子,一个个喧闹着要去帮忙。 却被国公夫人猛地顿了一下龙头拐杖,众人吓得浑身一个机灵。 “祖母,您……这是什么意思?”看着面色不善的奶奶,李昆玉愕然。 国公夫人眸色锐利,怒道:“什么意思?我倒想问问你什么意思,带着这么多朋友家丁和侍卫,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造反二字可是所有人心中皆不可轻易提起的字眼,他们这些孩子虽然喜欢胡闹,却也分得清轻重。 “没有没有!” 众人连连摆手,丝毫没有了方才那义愤填膺的样子。 “都给我回各家去,京城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也跟我们这些武将之家没关系,谁都不许参合,知道?” “可是东方辞他……”李昆玉咽了咽口水,虽然不敢忤逆,却也心不甘情不愿。 “你能帮什么忙?” 李昆玉长长一叹,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那我也要尽绵薄之力,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可以在棋艺之上赢得我的同辈,我一定要去帮他。” “那你就去,你自己去,不要连累家人。”说罢,国公夫人转身走了。 李昆玉心中一喜,拱了拱手,欢喜着走了。 其余众人郁闷对视:“我们去还是不去?” “不管你们,我是要去的。”李玉成挥着扇子,跟了上去。 “走走走,一起去,我还不信了谁敢把我们怎么样!” 一群纨绔子弟,完全不知道轻重。 第382章 东方祖宅 皇宫御书房,本该是晚膳时间,御书房的灯火依旧亮如白昼。 而御书房外,跪着站着衣着精神的百官,一个个抱着笏,等待皇帝召见。 皇帝面色阴沉的坐在龙椅上,微胖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累的。 站在他身旁的高瑜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心中长长一叹。 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气氛都十分凝重。 “他真的就那么转身走了?” 高公公一愣,连忙恍然明白皇帝问的是什么,点点头道:“是呢,听说韩礼入宫之前,状元公便频频看天,似乎很在意时间,而韩大人想替她陈情,状元却说,只当没看到她,便飒然走了。” 皇帝安静的听着。 “然后呢?” 他像是赌气的孩子,已经想到了完全之法,只需要状元公在等片刻就好,然而,却生生被人辜负了。 皇帝身为被求者,他自觉怜悯了他,帮助了他,最后却被他拂袖而去。 这种仿佛被背叛的感觉,一如当年他得知李玉菡爱上别的男人一般,疼的撕心裂肺。 高公公摇摇头道:“然后状元公便走了。” “走了你不会派人跟着?” 高公公面色平静:“跟着呢,尚未回来。” 皇帝摆摆手,一脸急切不耐道:“快去催。” “是!”高公公回答一声,转身就要出去。 皇帝陡然又朝他招了招手:“回来。” 高公公身体顿住,疑惑的看向皇帝。 皇帝沉思道:“将外面的人赶走,就说明日午朝,再来商议,还有,宣太医。” 听了皇帝的话,高公公便知道皇帝要借着身体不好,来躲人了。 高公公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高公公在宫中大半辈子,又是武功高强之辈,传达皇帝旨意向来无人敢反驳。 当诸位大臣听到皇帝被东方辞气得病重,现在已经不省人事,诸位大人便只能离开。 只是,离开之后的他们,回到家中连饭都没有吃,了解了家丁们的汇报。 甚至来不及吃饭,便开始让书童墨墨,一个个坐在书房奋笔疾书。 洋洋洒洒写了大片大片的折子,马不停蹄的递往内宫。 一夜时间,因为东方辞不敬先帝,不敬当今皇帝,去而复返,全无廉耻,又无忠信节义,全不顾规矩,破例作出许多事儿来。 甚至连他在河南府的所作所为全都被拿出来说事。 当然,有褒便有贬,一晚上过去之后,当第二天小黄门去内阁搬折子的时候,差点哭晕,那是怼了整整几箱子的折子呀。 昭阳宫内,皇后面色依旧阴沉。 伊晴恭敬为皇后摆上晚饭,边说道:“娘娘,宫人说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三皇子殿下,您说殿下他……” “连他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皇后怒不可遏。 她倒不担心三皇子,她只担心她的公主,若是野出去,指不定又要弄出多大的笑话来。 “噗通噗通!”宫女太监们又跪了一地。 皇后听着那齐声的求饶,几乎头疼欲裂,不耐的揉了揉太阳穴。 “伊晴,你去东宫,让翊儿出面带回公主。” 皇后闭着眼睛朝伊晴招招手,有气无力的吩咐。 伊晴面色大喜道:“是,奴婢这就去。” 皇后再次摆摆手,不耐的示意她快些。 而当她到了东宫,得到的却是太子已然出宫,去向不便告知。 伊晴的心凉了半截,却坚定的要等。 东宫本就冷清,众人也不在意,倒是曹小姐见她执着,眼中划过浓浓的不屑。 而此时谁都找不到的皇后子女,竟然全都坐在一处雅致沉肃,到处灰尘的院子里,除了漆红的大门和外观围墙看起来与三十年前没什么变化,然而,内部却毫无一丝往日荣华书香的痕迹。 东方辞领着族人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径直来到东方家祖宅。 那设套之人利用她的族人让她犯错,她只要将人领往祖宅,便是大错筑成自然没有人会拦她。 而祖宅,东方辞也是第一次来,入京快半年了,她从未过来看过祖宅。 那时候她在想,她来不过是为了找到父母,为了报仇。 对东方家族之人,并没有太多打算,因此这里,她便也不想来看,免得被人忌惮。 而如今,她却不得不将人带过来。 灵犀小筑是皇帝赐给她的,说是赐的,可皇帝私心里还是将那里当作不同的存在。 东方辞不敢想自己若是将家人都放在灵犀小筑里,皇帝会不会气怒之下直接杀了她。 李家别院自然是更不能去的,那本就是从李家借的院子。 况且那个院子是外祖母为母亲准备的院子,如今能让张蓁蓁住下,全是因为对母亲的愧疚和思念,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亏欠或者补偿。 她更不能将东方家族的人带过去。 “哇……好壮观啊。” “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吗?” “好漂亮,我好喜欢。” “我要住最大的一间房子,找一屋子的丫鬟伺候我。” 正在恍惚的东方辞突然被身旁众人的惊呼声惊醒,渐渐缓过神来。 看着足矣容下三辆马车并肩而行的漆红大门依旧鲜红如新,门匾,灯笼,还有那琉璃瓦的围墙,无不述说着此处宅院的繁华。 东方辞皱了皱眉:“随我进去。” 她上前,轻轻叩门。 方才回灵犀小筑的时候,她便吩咐管家先往祖宅收拾打扫,看样子似乎不错。 然而,她的手刚刚抬起,还没有敲门,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漆红崭新的大门内,两个如仙人般绝美的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素雅清丽,白衣素装,眸中睿智与温柔的娴雅目光,落在东方辞身上。 另一个则是一身华丽宫装,步摇金簪,流苏华美,钟灵可爱的小脸带着欢喜得逞的笑,腼腆看着东方辞,像是害羞的少女看着情郎一般媚态十足。 东方辞看着这两人,微微一愣:“蓁蓁,我回来了。” 她先是朝蓁蓁说了一声,微微一笑,而后看向另一个华丽宫装少女,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讶之下,东方辞连礼节都忘了。 她也实在是累得狠了。 宁公主眼角划过一抹失望,东方辞先看的是张蓁蓁,这让她心中不是滋味。 “哼,东方哥哥好坏,宁儿为什么不能过来?”明艳动人的少女,纯真活泼,十分可爱,顿时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为之一亮。 第383章 东方辞发怒 看着怀春少女钟灵毓秀的模样,东方辞这才醒悟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寻常人,想起她公主的身份,东方辞长长一叹道:“是我说错了,公……” “干嘛那么客气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说着,少女走下来抱着东方辞的胳膊,满脸说不出的欢喜。 东方辞怔住,她的心情还没有从恍惚中醒来,便被眼前女子的突然亲昵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连忙将胳膊从公主怀中抽出来,歉然看了张蓁蓁一眼。 “宁儿,你这是……”为了让自己的情绪表现的平和,她轻唤公主闺名。 “嘻嘻,以后你就知道了。”宁公主调皮一笑,一幅我有小秘密就不告诉你的模样。 张蓁蓁对于公主的喧宾夺主并不在意,缓缓走下台阶,看向东方辞身后的一众家族子弟。 “公子,房间基本上都收拾出来了,只是仓促之间尚未完全打扫干净,只能委屈诸位叔伯了。”温文尔雅,贤良淑德的女子,一举一动都带着女主人特有的气息。 正事要紧,东方辞摇摇头甩去脑中对宁公主的疑惑,转而看向身后已经因为两个美人儿的出现而呆若木鸡的众人。 “诸位,这是辞的未婚妻张蓁蓁,以后便是东方家的族长夫人,你们初来乍到,蓁蓁特意为大家简单收拾好了屋子,今夜便先凑合一晚上,明日一早,需要什么告诉蓁蓁,再添置家用。” 众人看着张蓁蓁,端庄大方,颇有文人雅致的才气,不像是扣扣索索的小家子女子,倒是顺眼。 “蓁蓁见过诸位长辈。” 二爷爷满意的点点头:“好孩子起来吧,我们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日后等你入门了,再双倍补上。” 二爷爷弃书从商,本也是因为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他便开始做水货声音,风生水起的同时,也练就了一身圆滑的性子,场面话说的很给人面子。 “多谢长辈。” 东方辞没有一一为张蓁蓁指名道姓的让她认人,张蓁蓁便对年长者只恭敬称长辈。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进去吧。”东方辞疲累之极,能坚持到这里,后面的事,她实在不想参与。 众人看着漆红大门里面灯火通明的光线,心中跃跃欲试,很是好奇。 唯独三叔的目光一直盯着东方辞身旁的宁公主,眼中冒着阴邪的光芒。 “你还没介绍这位姑娘是谁?”他目光连闪,不吝词汇的感叹:“她是谁家的姑娘,可有婚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可否……” 这个三叔一向不学无术,流氓胡闹,村里不少长相稍微有些姿色都曾被他荼毒,如今竟然当着公主的面说这么不要脸的话。 东方辞的脸顿时便黑了。 “东方岁,你住口。”她连忙打断了三叔即将想说的那些污言秽语。 猛然被人提名点姓,三叔浑身一个机灵,在场所有人都陡然顿住,诧异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你想干什么?我是你长辈,我是你三叔,你竟然直呼我的名字,你还懂不懂什么叫长幼尊卑?” 他心中郁闷,不过是看中一个女子,值得东方辞发那么大的火吗? 宁公主哪里遇到过这等无赖混账的人,顿时被三叔那猥琐的眼神吓到了,连忙躲到东方辞身后,感觉到东方辞也在保护她,心里不由自主暖暖的。 “你,还记不记得城门外的誓言?”东方辞面色阴沉。 她知道这些人不安生,她却没想到还没有进门便已经要惹事上身。 此时她无比懊悔,为什么要将他们入城中,她应该也住在城外。 “你提那个做什么?” “苍天为证,晚霞为凭,凡我东方子孙,必得忠君爱国,养浩然之气,修君子之身。”东方辞指着他的鼻子。 眼下附近只有他们自己人,因此她便也撕下了伪善宽仁的面容,满脸凌厉的杀气。 宛若实质般蔓延而出。 “三叔你最好记住这句话,忠君爱国,浩然正气,君子持身应当洁身自好,懂规矩,方才你想干什么?你还以为这里是那鸟不拉屎的雷州渔村任你欺凌弱小,仗着祖父的庇荫而没有人敢动你吗?” 她凌然的目光带着凝结的冰霜,指着四周道:“你看看这里,出了这门,外面任何一个人,可能都有通天的关系,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状元,还特么是戴罪之身,若你们得罪权贵,谁能救你?啊?” 东方辞的怒火,不知不觉便涌了上来,在场所有人都因为她爆粗口的话和扯着嗓子质问的语气给惊到了。 东方族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都是从小见过东方辞光脚下海摸鱼,掐着腰跟人扯着嗓子吵架的。 虽然大家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却并没有被东方辞的狰狞表情吓到。 倒是躲在东方辞身后的宁公主,被东方辞最后那扬声高八度的“啊”之一字,吓得浑身一抖。 诧异的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半头却瘦弱的男子。 一双眸子里突然水润起来。 这算不算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太幸福了。 东方辞,太男人了。 院内,正在对弈的两个如画男子,听到东方辞的那声尾音,身体也不由纷纷颤了一颤。 三皇子更是捏着棋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么霸气的东方辞,他……从内心里拒绝面对。 兄弟俩面面相觑,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怖。 而后相视一笑:“大哥你怎么也怕她。” 太子殿下轻轻一笑,微微摇头。 不知为何,自从他对东方辞怀了别样的心思之后,他再面对东方辞的时候,总觉得低了一等。 既要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心思,又怕她看出什么,没看出什么,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以至于……心生畏惧。 “你为何要怕他。”太子挑眉,看向这个素来胆大包天的弟弟。 三皇子狼狈的笑了笑:“天荡山一战,我……哎……”一言难尽。 不仅是天荡山,还有驿站,致味坊,他现在都还是废人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原谅。 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又想起天荡山一战,太子不由更小心地收起了自己的心思。 他可没本事站起身来与东方辞大战三百回合。 第384章 心善的柔妃娘娘? 门外,短暂的静默之后,还是二爷爷打圆场:“三侄子,你好好收收你的心思,京城不同别处,任何不知嫡系的人都不能轻易招惹,你们若想在京城扎根,必须听辞儿的话。” 说着,他又看向东方辞:“以后我会好好教训他,不知这位姑娘是……” 有人唱了白脸,她也不愿意第一天便把事情闹得这么僵。 便微微让出半步,将宁公主娇媚华贵的身姿露出来,严肃介绍道:“这位,乃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嫡公主,安成公主。” 此言一出,犹如天雷地火一般砸的众人说不出话来。 都说京城富贵云集,权贵漫天。 他们也曾想过遇到什么高官侯爷的,却从没想到,入城第一天,便遇到如此尊贵的公主。 同时他们也知道,为何方才东方辞会发那么大的火。 若是真让东方岁将那些污言秽语说出来,别说他了,就连东方一族都难逃一死。 三爷爷想到这里,懊恼加愤怒,顿时一巴掌扇在儿子脸上,怒道:“还不快给公主道歉。” 三叔已经懵了。 身为两个孩子的爹,他有多久没有被父亲扇过脸了。 而现在,脸上的疼完全不比不过心中的震撼。 他讷讷的低头,像是傻了一般。 “她身边一个宫女都没有,哪里像是公主,爹,东方辞不是骗人的吧。” 小声的质疑,却是人人都听得到。 东方辞眉毛拧起,懒得跟他解释。 “让公主受惊了,天色已晚,不如公主回宫去吧。”东方辞觉得,为了让这些人不惹事,她还是先把这地位非同寻常的人送走吧,免得出事。 宁公主前一刻还满心欢喜,感动连连。 下一刻便因东方辞的话不满的瘪瘪嘴,委屈道:“我不回去,父皇准许我出来的,而且还有哥哥陪着我,我才不会去呢。” 灵动的少女像是个赌气的孩子,说完,竟然直接走进东方家宅内。 “哥哥?”东方辞听到这两个字,她自然知道,能被公主亲昵称之为哥哥的是谁。 慌忙提起衣袍就要往内走,却被人陡然叫住。 “状元公——” 来人压着嗓子,声音拉的长长的,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东方辞转身看去。 众人也看向来人。 只见那人身后跟着大队的人马,抬着厚重的东西,像是送礼。 “柔妃娘娘听说状元公的家人回来了,特意派遣奴婢前来送一些日用之物,知道您身为男子定然准备不了这么仔细,这些都是我们柔妃娘娘亲自挑选的,都是好东西,还请状元公笑纳。” 这太监叫什么她不记得了,却知道他是曾经跟在张贵妃身旁的,而他身后,则是那个一直跟三爷爷有说有效的家丁。 东方辞挑了挑眉,故作好奇道:“娘娘都送来些什么好东西?” 太监笑道:“无非就是诸位老爷,少爷,夫人,小姐所需要的更换衣裳首饰,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东方辞走到其中一个箱子前,掀开箱子,看着里面手感超好一看便是名贵衣料的成衣,微微一愣,上面放着宣纸,还写着几个字。 二爷夫人。 东方辞继续往下翻,却看到更多的人名和称呼。 三爷夫人东方研,东方佳,东方环,甚至是连尚且才三岁多的琴瑟两姐妹的衣服,都有详细标注。 东方辞平静的抬头,朝太监拱拱手道:“柔妃娘娘当真是细致,凡事亲力亲为,连我的两个小妹妹都不忘特意做两身合身的衣服,还是与她几个姐姐一样的料子,不偏不倚,连我这个哥哥都自愧不如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娘娘才是东方家的真正主人呢?” 她夹枪带棒一顿讽刺。 太监笑道:“状元公似乎有怨气?难道娘娘的礼物没有送到您的心意上?” 东方辞冷笑,扫了一眼已经在兴奋瓜分衣服的东方家人,心中平静的几乎想杀人:“那我就多谢娘娘,不仅送人,送衣服,还送钱了,那青云驿站的帐,就劳烦柔妃娘娘了。” 威胁她的同时还想利用她。 好啊,既然想收复她,总要付出些什么。 张家不是有钱吗?那就让我试试你的肚量和格局吧。 太监眼神一亮,状元公这是要归顺的意思吗? “我累了,东西放下你先回吧,告诉娘娘,等在下安顿好了一切,再去娘娘处谢恩。”她无比嫌弃与不耐的甩甩手。 内心显得无比复杂。 既是不悦的浅怒,又有种不得不屈服的无助与无奈。 太监将她这几分神色看入眼中,心中对东方辞要归顺的意思更加笃定起来。 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件好消息告诉宫中的柔妃娘娘。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东方辞庆幸,还好他没有看到宁公主,如若不然,方才的纠结表情,定然骗不了他。 在张蓁蓁和堂叔的安排下,东方族人兴高采烈,满怀感激的进院去了。 “东方辞还真是手段通天,不仅跟公主关系好,还跟宫里的娘娘打得火热,贤妃娘娘还真是心善呢。” “是啊,听说就是她下令派遣一艘巨大官船,送我们入京的。” “真是恩人呢。” 听着族人感激的言语,东方辞无奈望月,长长一叹。 头疼。 抬头看向厚重又陌生的大门,她长长一叹,又微微一愣。 门下,一个男子长身玉立,就站在门槛之外,神色柔和的看着她。 “辞儿,今日辛苦你了。” 东方辞嘴角挑了挑。 “你站在我家门口对我说辛苦,三皇子,你这是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主人了吗?”她心中本就因为刚刚三叔对宁儿的调戏不悦。 此时看到三皇子更是满脸愠色。 她没猜错的话,这男人明明早便知道自己的家人入京,却没有告诉她。 是为了看她笑话吗? “你……生气了?”三皇子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弱弱的问了一句。 东方辞勾唇露出一个她自己都无法想想的凌冽的笑:“没有,下官这是自作自受,玩了把火,与虎谋皮,更有小人当道,知情不告,看我笑话。” 顿了顿,东方辞苦笑:“我知道我自己人缘不好,却没想到如此不好,呵呵。” 三皇子神思敏捷,顿时明白东方辞为何生气,深呼吸一口气,神色平和道:“我并非故意隐瞒,你可愿听我解释?” 第385章 酒肉兄弟 东方辞笑着摇摇头,满脸无奈却也并不好奇,只是觉得这句话说的十分好笑。 可愿听他解释? 有些话,他若真想说,便没有这一问。 无视三皇子隐隐有些期待的眼神,东方辞走上前去,擦过三皇子身边,直接踏入门槛。 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便听到有人在叫她。 “东方辞,你终于回来了。” 爽朗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素来稳重的李昆玉第一次小跑着,走到东方辞背后。 在东方辞转身的瞬间,一个男人的熊抱,将她抱在怀里。 哥们似的拍了拍东方辞的背。 “听说你在河南府混的风生水起,若不是奶奶拦着,我早去找你了。”说着,他放开了受宠若惊的东方辞,心有余悸道:“京城的事你放心,不管别人怎么看你的,我们兄弟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东方辞身体僵硬,瘦弱的身子在李昆玉勾肩搭背的亲热下,晚班不自在。 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玉成等公侯子爵的世家公子,也都纷纷围上来。 有勾东方辞脖子的,有拍她肩膀安慰的,少年们簇拥着比他们还小的少年,一个个热切的目光像是许久未见的亲兄弟。 一旁站着的三皇子,被当做了空气,甚至被几个簇拥上来的小子,给挤到了一边。 “好歹也是一个花楼喝过酒的兄弟,你有什么事,兄弟一定会支应。” “你请我们喝了三天三夜的酒,睡了无数的姑娘,如今怎么能少得了我们。” “是啊,东方兄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吩咐。” 许是这些纨绔子弟太过纨绔,又许是李昆玉也活泼调皮了起来,完全没有从前的稳重,东方辞愣住了。 肩膀上沉甸甸的。 心中却暖暖的。 良久,她仰头咽下眼中的水光,目光莹润的看着一个个关切的脸,拱拱手道:“谢谢各位兄弟的关心,我现在,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诸位不必为我担心。” 她目光扫过众人,眼底隐忧蔓延:“你们都是武将世家的世子,是你们家族的未来和希望,此时全都聚集在一起,跟我厮混,怕是对你们家族不利,还是……” 回去二字,在他们热切的目光中,她终是说不下去。 李昆玉拍了拍她的肩膀,沉稳笑道:“我们几个来,家丁书童都没有带,只是代表自己来的,与家族无关,我们的情谊,怎能被那等俗尘规矩所代替。” 东方辞咽了咽口水,喉咙有些发干。 “就是,这大晚上的我们就赖在你这儿了。”李玉成小孩子般撒气,脸上却挂着笑容。 东方辞心想,谁说酒肉交不来朋友,这些武将世家出身的少年,没那么多弯弯绕的花花肠子,一个赛一个的性子飒爽令人心生欢喜。 “好!”下了好大的勇气,东方辞终于豪迈应了一声。 “这才是我认识的阔气状元东方辞嘛。” 东方辞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与你们相比,我也有被人称为阔气的时候。” 一众少年听她自嘲,纷纷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玉成挠了挠头:“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里管得都比较严,哎,每个月的花费实在是捉襟见肘,似你那般阔绰的还真是少见。” 东方辞莞尔一笑:“这你们便应该感谢李兄了,去花楼的钱,都是从他手里赢来的。” 李昆玉脸色一黑,表情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偏你喜欢拿出来说,哎,我的一世英名啊。” 李玉成道:“玉哥,你自己平日里不也喜欢说嘛,东方兄弟凭真本事赢你,你还不服?” 李昆玉瞪了他一眼:“白眼狼,平常白对你们那么好。” 看着他们拌嘴吵闹,东方辞瞬间觉得这破旧清冷的屋子,竟然多了几分人气。 繁华与荒凉,热闹与孤寂,从京城到河南府再到东方祖宅。 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只有这一刻,少年们勾肩搭背,没有丝毫君子仪态,却格外的温暖。 深呼吸一口气,东方辞道:“好了,兄弟们,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她终于从众人的包围中挪动了几分,然后让出位置,深厚那岁寒三友的影背石雕墙,显得格外厚重,一如众人外表轻松下的沉重内心。 “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从前未听父亲提起过,只知道有这么一处院子,从前都是由堂叔的爷爷打理,现在破败成这个样子,诸位可不能嫌我不给你们设座。” “谦虚,无双国士的家,就算破败也定然有其景致,东方兄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说着,李玉成继续搭上东方辞的肩膀,十分懒散却遗憾道:“如果不是你有一个江南第一才女的未婚妻,我真想将我妹妹嫁给你……” 说着说着,堂堂侯府世子,竟然干起了保媒拉线的营生。 众人忍不住唾弃鄙夷。 侯府世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傲然道:“谁让你们没有个年龄适当的妹妹呢,都来眼红我。” 正说着,一直站在门边的三皇子,轻轻咳嗽了两下。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感那么低,低的可怜。 低的这些平日里看到自己像是看到猫儿的耗子,都敢忽略他。 “咳咳!”三皇子咳嗽两声,尽量不去想那些个孩子搭在东方辞背上的爪子,让自己平静下来。 “昆玉,玉成,六子,狗子……你们没看到本王在这儿吗?” 被点名的人纷纷一愣,李昆玉和李玉成还好,至少都是正经八百的姓名,而到了后面几个人,直接成了外号。 六子名为陆星,狗子名为苟玄。 都是因为姓氏被从小调侃到大的,如今他们长大了,就连一起玩的兄弟都不这么叫了,突然被人如此点名,两人浑身一怔。 “谁,谁敢这么叫老子。” 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宜是要先占的。 东方辞一愣,随后“噗哧”一声笑了。 三皇子阴沉的表情仿佛啐了毒般,他缓缓拿掉脸上长相三分像凌云霄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来。 “你是谁老子?” 第386章 小心眼的人 狗子顿时大吃一惊,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三,三皇子,我错了,求原谅。” 他方才那声老子,可是冒犯了皇家,冒犯了皇上。 他恨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 “你们几个无视本王该当何罪?”他不理会狗子的苦恼求饶,看向李昆玉等人。 众人连忙收敛浑身痞气,恭敬行礼。 “见过王爷。” “这就完了?”三皇子依旧面沉如水。 众人愣怔。 东方辞看了三皇子一眼道:“来者都是客,是你方才自己易容在先,也不管他们认不出你,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殿下您初次来东方祖宅,就像以客欺主吗?” 她狠狠剜了三皇子两眼,示意他不要胡乱发脾气惩罚人。 三皇子看了她一眼,严肃道:“苍天为证,晚霞为凭,凡我东方子孙,必得忠君爱国,养浩然之气,修君子之身。” 东方辞奇怪,他为何说这句话。 “方才听你说忠君爱国,养浩然之气,修君子之身是吧。” 东方辞点点头,众人也被这几句简单却掷地有声的话给震慑了。 说的真好。 “这家训很好啊,只可惜,忠君爱国这一项,我是君,尔等是臣,你们如此对我,可算是忠君?” 东方辞脸色微沉,这厮是想干什么? “养浩然之气便不说了,自然是行得正坐得直,让人无可指摘,可这些人呢,吊儿郎当,勾肩搭背,成河提供,那有一点点君子之风。”三皇子的声音严厉起来。 诸位世子纷纷低下了头,他们对三皇子原本就畏惧,此时又被大声批评,一个个像是乖巧的耗子,站在威武雄壮的猫儿面前,认真听训。 乖巧,听话,顺从,贴服。 东方辞肩膀一凉,李玉成那几乎被三皇子盯的发麻的手从她肩膀上拿开,并且将手背在身后。 此时此刻,李玉成有一种下一秒手就要废掉的感觉。 顺着三皇子的眼神,东方辞顿时明白这厮为何如此生气,轻轻笑了笑道:“行了,就你是君子。” 虽然如此,东方辞却也整理了一下衣服,算是给他面子。 三皇子扫了一眼东方辞,并没有任何话,而是看向李昆玉道:“你们几个行为不端,有辱斯文,发你们在这里打扫,什么时候院子里的灰尘消失,你们才能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 颇觉这处罚不轻不重让人啼笑皆非,又不能拒绝。 特别是狗子,他嚣张自称三皇子老子,传出去是杀头之罪,说不好要全家灭族,别说是打扫,便是让做脏活苦活累活都没有关系。 “是,我们一定好好打扫,保证一尘不染。” 他的一句话,封死了所有人想要反驳的言语。 李昆玉摇摇头,众人如丧考妣的跟着张蓁蓁去拿工具打扫去了。 东方辞看着他们依依不舍的样子朝蓁蓁笑道:“好好照顾他们,别真的累着他们了。” 众人走了之后,东方辞摇摇头。 “我知道这是你保护他们的手段,不想让他们在外面打听蜚短流长,将他们关在这院子里也是想保护他们的家人,可是你让他们这些贵公子去打扫房间,却是用错人了。” 东方辞轻轻一叹,感慨万千。 如此公器私用,男人当真是小七,本就是被勾肩搭背嘛,他们当她是兄弟,自然是这样的。 没什么歪心思,何必生气。 三皇子心中怒气翻涌,目光灼灼的盯着东方辞的肩膀,眼中怒火节节攀升。 “算了,就由你去吧,反正也折腾不出什么。” 三皇子此人虽然以皇子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故作高冷,冷若冰霜且傲气十足,可内心却还是一样的善良,绝不会因为几个孩子的行为要了他们的命去。 她诸事繁多,本就没有时间去招待这些纨绔子弟。 三皇子帮她处理了,倒也是不错。 东方辞长叹一口气,宛若方才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往前走去。 绕过影背墙,看着面前中堂地面上粗糙的方砖,缝隙里的杂草,还有四周倒地的破败于依旧傲然挺立的苍松,东方辞不由微微一笑。 再将目光移到苍松旁边的巨大梧桐树,树下的人影又是让她一愣。 两张太师椅,对面而坐中间是棋盘,棋盘一侧是托腮看着东方辞的少女。 其中下棋之人,一身墨色,头发用金冠束起,少了些随性自然的钟灵与天然,水墨画般与世无争的容貌陡然呈现点点威严之色。 精神奕奕,宽仁雅厚,端的是人中龙凤,谦谦君子。 东方辞连忙上前,恭敬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 太子温厚的眸子扫过她,看向三皇子,轻轻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喜欢聚集在一起,少年热血,总给人活泼的感觉,你能交上这么好的朋友,本宫为你高兴。” 东方辞尴尬笑了笑,诧然道:“殿下您怎来这里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本宫想来,便来了,你为本宫做了那么多,本宫怎能不感谢你。” “那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过来下一局,顺便想想怎么提议解决眼前的危机。”太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东方辞在他面前的太师椅坐下。 三皇子郁闷无比,他又是个被忘记的存在。 突然树梢晃动,四人同时抬头望过去。 树影婆娑,鲜红的桐花开的娇艳欲滴,在红色的灯笼映衬下,显得更加艳丽无比。 东方辞见此,连忙招手道:“离爷爷你下来,不要躲在树上了。” 树梢间,果然跳下一个人来,身上背着双剑,一身短衫武士打扮,双手环抱,极其稳重却沉默的站着,宛若一座大山般。 与此同时,太子身旁,公主身旁,甚至是三皇子身旁,瞬间走出十多个黑衣人,分布四周。 纷纷惊讶万分的看着叶离渊。 他是怎么出现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方才谁都没有看到他。 好强的内力。 好俊的身手。 东方辞见他们一个个眼神凝重,不由笑道:“大家不用担心,他是我离爷爷,是奉命保护我的,并不会伤害几位殿下。” 太子皱眉:“下去。” 宁公主撅嘴:“父皇真是的,明明说好的让我自己出来玩,却还派了几个人来,哼。” 三皇子却挥了挥手,几个蒙面黑衣人,将所有暗卫都带了出去。 “现在大家可以毫无顾忌的畅所欲言了。” “怕是还不能。”东方辞看着眼前残局,处于颓势,随手落了一子,朝刚刚走过来的苗槑,善缘,千琴和零陵。 “苗槑,把闲杂人都给我揪出来。” 第387章 高瑜的徒弟 苗槑点点头:“好。” “咕噜噜!”东方辞话音刚落,她自己的肚子就不自觉的叫了起来。 那是饿到极致本主毫无知觉,肚子传来的阵阵控诉,沉闷如打雷般的肚子叫。 东方辞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 这一刻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饿,前胸贴后背般,有些心慌。 三皇子原本窝火的脸上顿时龟裂,而后轻轻一笑,心中的怒气因为东方辞的饥饿而化去不少:“知道你会饿,特意准备了食物。” 说着他拍拍手,三山五岳两人一人拎着两个大食盒,翻墙而入。 与此同时,苗槑平静的从褡裢里拿出两只香来,一高一矮,同时点燃。 “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东方大人。”三山五岳两人木桩子似的站着,朝众人行礼。 因手中提着食盒,两人的姿势略显笨拙。 太子道:“免礼。” 随后看向自己弟弟道:“还是赟儿细心。” 三山五岳两人将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打开,顿时里面益处无数美味的味道,东方辞距离最近,不由又揉了揉肚子。 公主秀眉一扬,笑道:“东方哥哥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也饿了呢。” “既然如此,公主先吃。”君臣先后,东方辞不甚在意,只是她不敢与宁公主那充满爱慕与希望的眼神对峙,总觉得心虚。 她看向苗槑点燃的两炷香,无色无味,连烟气都没有,她有些不明所以。 见东方辞的目光躲闪,似有回避,宁公主一脸哀怨的盯着东方辞的侧脸。 东方辞只觉得自己侧脸一阵阵发麻:“这是什么?”她指了指那两炷香。 苗槑淡淡道:“小手段罢了。” 话音落,一旁安静站着的叶离渊,突然皱眉,身体突然悄无声息的消失。 东方辞一愣。 几个呼吸间,叶离渊的身影又瞬间出现,剑已出鞘一个,手中提着一个瘦小的黑衣人,将他重重仍在众人面前。 三山五岳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而与此同时,叶离渊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三山五岳也是自负武功高强的,他们在江湖高手榜虽然没有排名,可却没有人敢惹他们,三山五岳之名,宛若杀神般的存在。 他们也自认耳力惊人,却是在叶离渊离开之后,才能感知到微弱的气息。 短短几分钟,两人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叶离渊此人,内力深不可测。 一想起他凌云宗的身份,两人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敬仰。 食盒内的菜食已经完全被拿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 而与此同时,叶离渊又消失了几次,扔下五个人在众人面前。 最后一人被扔在地上的时候,三皇子,太子与公主三人面色凝重。 “怎么?他是谁你们认识吗?”东方辞好奇,以为最后一个人是多么厉害的人物。 三皇子却道:“他是宫里的人。” 东方辞了然:“原来是宫里的人啊,你叫什么名字?” 那被扔仍在地上的人狼狈站起身来,呼吸有些困难,而后竟然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烫热,仿佛走火入魔一般难以控制体内的气息。 一身标准圆领束腰短袍,腰间别着拂尘,虽然没有带别的武器,但是眼神锐利,浑身壮硕刚硬,一看便是个高手。 “奴婢小白,见过三位殿下。” 听他自称奴婢,东方辞微微一愣,这明显壮汉的身材,哪里像是个太监。 “小白?这名字挺萌的。”东方辞吐槽。 小白笑了笑道:“多谢东方大人,奴婢是高公公的徒弟,这名字是师父曾经一个跟您长得很像的朋友送奴婢的。” 东方辞一怔,跟她长得很像,那不就是女扮男装的娘亲了。 “是你高公公让你来的?” 小白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脸色微红道:“是的,师父让奴婢监视你们,好随时禀报皇上,再没有别的吩咐。” “哦。”东方辞稍稍放下心来,既然是高公公的人,她倒是没什么必要担心。 “回去之后不要告诉任何人,在这里看到过太子殿下。”旁人倒是无所谓,只是太子现在正在禁足,因此不能让别人知道。 小白瞅了瞅东方辞,依旧是腼腆的神色道:“皇上想必是早便知道的。” 东方辞拍了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负责保护公主的人里,有宫中侍卫。” 公主瘪瘪嘴,微微低头,感觉自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有些心虚。 太子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微微一笑:“无碍,我的事,无须瞒着父皇。” “嗯。”公主甜甜一笑。 东方辞看了看另外几个带着面巾的,“三山五岳,你们看看他们都是谁?” 三山揭开那些人的面巾,倒是认出了一个其中杀手榜隐藏高手,其他的便是一个都不认识。 三皇子问:“你准备怎么处理?” 东方辞扫了一眼小白,又看看被控制的几人,淡淡道:“杀了吧。” 众人一愣,太子道:“不审问一下吗?” 多好的机会啊,有皇上的人在,根本无需他们传达审问的结果给皇上。 东方辞摇摇头:“不必。” 她现在树大招风,虽然女扮男装之事并没有被人知晓,但是,柔妃却知道她母亲的身份。 这小白说是高瑜的徒弟,但最终听命于谁,无人知道。 而这些监视自己的人中,必有二皇子和柔妃的人。 若被他们说出什么,三皇子听了倒还没什么,太子与公主听了,再被不知身份的小白得知,秘密怕是很难守住。 几番思量之后,东方辞决定杀了以绝后患。 见三山不动,叶离渊手起掌落拍在余下四人头顶,瞬间,四人七窍流血而亡,再无外伤。 公主被这一幕吓到,直接抱住东方辞的胳膊,像个受惊的兔子。 东方辞身体一僵,有些无奈。 小白腼腆的脸上终于散了笑容,渐渐被恐惧与震惊所代替。 东方辞道:“你回去吧,皇上若问起,你便直说,若让你再来,你自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来,正门来便是客。” 言下之意,不从正门来,地上的四个尸体,就是他的下场。 小白瑟缩了一下,拱拱手,看了看一旁的院墙,终是没有跳,而是走向正门方向出去。 苗槑缓缓收起两炷香,淡淡道:“方圆十丈之内,不会有任何人出现了。” 太子看着这一切,问道:“你为何当小白的面杀了其他人,而不愿审问呢?” 第388章 兄妹三人的眼神 东方辞无奈耸耸肩道:“这些人里,不用想也有柔妃的人,方才她才派人送来无数东西,无论是衣服首饰还是被褥等,都是经过仔细算过,她对从雷州来的人数一清二楚,比我还熟悉三分,因此,现在这个时候,她既示好,我也不能不给她点面子,如若不然,她若倾全力打压与我,我怕……” “你怕死?”三皇子挑眉,神色微凌。 东方辞摇摇头:“这年头没有比死更容易的事了,柔妃费劲千辛万苦,将东方族人从雷州走水路送过来,保密做得如此之好,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她既然做到这个份上,便是已经决定要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了,若我真的出事,这举家迁来之人,能活下几个?” “东方哥哥你别担心,还有我呢?”宁公主抱着东方辞的胳膊,表情认真像是护崽儿的母鸡。 东方辞笑了笑:“好,我不担心。” 三皇子道:“你也察觉出这是柔妃做的?” “我又不傻,三爷爷与方才来送礼的一个家丁走的如此近,再加上他们进门前说的那些话和我之前的猜测,纵观整个大盛朝,便是陛下也做不到这么迅速而隐秘的将雷州百余人全部全无声息的送过来。” 太子点点头:“这倒是,父皇指令必定人尽皆知,轮财力也只有张家能做到这点。” “方才便想告诉你,本王查到了柔妃联络外臣,预谋将被贬谪的东方族人送往京城的证据,只要将这件事公布与众,所有人的目光便会从东方家无制入京转移到柔妃和张家的别有用心之上。” 东方辞摆摆手:“没用的,纵然能转移部分人的注意力,本源问题还是东方家族的人不能入京,柔妃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嚣张,既背着我偷偷用我的家人来威胁,又光明正大的送来关心和慰问,同时还暗中监视,如此细腻的手段,定然还有后招,不着急反击。” “你既然已有决断,便听你的吧。”三皇子随意说了句,而后他又道:“你现在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东方辞挑眉,无奈摇头。 “正阳门外跪着那会儿,我是有些生气的,毕竟是同一联盟,纵然我对你不敬,你却也不该将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不过现在我已经想开了,你……哎……”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让你事事以我为重。 她很想说这句话,但这话太女儿情,太多的骄矜怨愤,想了想,当着这么多不知她易容之人的面,不好说这这些,便自嘲摇头。 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一声,东方辞看了一眼一旁的饭菜道:“公主,您若是饿了,先去吃点吧。” 公主摇摇头:“没事,我,我等你一起。” 见她圆圆的大眼睛中尽是坚持,东方辞也没有再说什么,让三山空出来两道菜,吩咐苗槑千琴等人先吃。 一个和尚,一个少女,一个少年,一个异族风情的苗疆男子,四个人坐在圆桌上,和气无声的吃饭,显得格外诡异。 善缘扫了一眼饭菜,轻轻念了一声佛,便挪到一旁打坐去了。 三皇子吩咐人去准备斋菜。 五岳托着两盘精致的小菜,放在东方辞与公主身侧的小几上。 “公主先请,我先陪你哥哥下完这盘棋。”少女情怀,有时候是粘稠的让人不敢面对的,所以她宁愿挨饿也要下棋。 太子挑挑眉,颇为意外。 三皇子亲自端来一碗肉粥,递给东方辞道:“先喝了这个。” 东方辞扫了一眼,白米加肉粒,还有一些碎碎的青菜,她神色古怪,似有芥蒂。 三皇子解释道:“这是我特意让人做的,对你身体好。” 东方辞看了看在场的人,所有人看向三皇子的眼神,都非常古怪,唯独他自己,浑然不当回事。 “呵呵,我不需要,公主饿了一天了,给公主用吧。”尽力让自己的表情平静,却仍旧难掩心虚。 三皇子看向宁公主。 对上三个威胁的眼神,公主连忙摆摆手道:“不,我不饿,我一点都不饿,我中午吃的太撑了,正好消消食,东方哥哥你吃。” 公主的话前后截然不同,众人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四人之间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尴尬,粘稠,沉闷,暧昧。 这暧昧的气息,让东方辞头皮发麻。 她的眼神从对方兄妹三人脸上一一划过,在他们眼中都看到了关心和柔和。 每个人的眼神都仿佛在说,我喜欢你。 这样的气氛之下,东方辞看着那如毒药般精致的肉粥,心一横,抓起来便一口干了。 放下碗她感激道:“多谢三殿下关心,下官日后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三皇子皱眉:“哼!”转过脸,心中闷闷生气。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很想将拎着东方辞的衣领,将那气死人不要命的死妮子的脑袋刨开,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般曲解他的心意。 “诶?三哥哥怎么生气了。”公主奇怪。 太子看着弟弟现在的颓废形容,和方才对东方辞的解释,显然,他这个弟弟也是喜欢东方辞的。 宁儿眼里的喜欢不加掩饰,赟儿虽然没有表露出来,行为上却一点都没有往日霸道凌厉的样子,那么温柔那么低声下气显然是……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难道……他已经得逞了? 想到这里,太子心中一惊,莫名不安起来。 “三哥哥不是生气,许是高兴吧。”太子朝宁公主说道。 东方辞小小的打了个嗝,无视三皇子的一切,感激道:“多谢殿下厚爱,我已经吃饱了。” 宁公主与太子同时笑了笑。 为了缓解尴尬,东方辞道:“来来来,继续下气。” 她认真看了几眼,顿时吐槽:“这是谁下的,棋艺太烂了。” 太子默默挑眉:“赟儿的棋。” 东方辞瘪瘪嘴,“呵呵”道:“这局赢不了。” 太子眸色深深,意味深长道:“你心中太乱,无法平静自然是赢不了的。” 被说中心思,东方辞沉默。 “接下来的难关,你准备怎么过?”既已无心下棋,太子引入正题,心情莫名复杂起来。 第389章 隐隐胃痛 东方辞手起落子,飒然道:“随他去吧,大不了辞官,重头来过,反正我还小,有的是时间。” 太子一怔,墨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你小小年纪成就连中三元,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真的舍得?” “不舍得又能怎样,人一旦有了弱点,便不再如从前那般坚不可摧,这些人,这些事永远都会成为他们拿捏我的软肋,永远不得自由,看吧,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太子沉默良久,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道:“其实你不做官也好,以你的才能便是在江湖,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东方辞笑道:“您是说的是英雄联盟吗?” 一想到这里,东方辞就觉得一阵阵的胃疼,鬼的英雄联盟,直到现在她都发愁日后英雄联盟的安置问题。 太子一笑附和道:“你不要小瞧英雄联盟,听闻你那联盟里最多的时候人数达到三万多,这无论在江湖哪个势力都可以横着走了,若有一天,本宫这太子之位混不下去了,便去你的联盟,给你做军师。” “不敢不敢!”东方辞连忙拱手,她可不敢让堂堂一国太子给她当手下。 说出去估计要吓死人。 宁公主听着两人的对话,不满的嗔道:“不行,你们谁都不能走,东方哥哥不能去当山大王,不然……不然……” 瞧公主这模样,像是怀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独自羞涩又暗中欣喜的小模样,东方辞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只觉得胃腹之间越来越痛,片刻如刀绞一般。 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终于察觉不对来,扫了一眼身旁的肉粥,她连忙看向苗槑道:“有毒。” 此时,她的表情,太子殿下心中一惊。 “怎么了?”方才的好气氛消失不见,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零陵连忙将口中的菜吐出。 可是瞧着已经被他们吃了一半的饭菜,好像吐出来也没什么用了。 公主连忙去拍东方辞的背,方才还羞红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三皇子的身影几乎是瞬间闪到东方辞另一边,去帮她把脉,感受她的内息。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太子,身体微微站起,却见东方辞身旁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他又缓缓坐下。 半站的身姿坐下的那一刻,太子俊美无尘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落寞。 石桌旁,苗槑不慌不忙的轻轻嗅了嗅饭菜,拔下头上的孔雀尾羽,将银色尖锐的一头放在一片菜叶之上,顿时那银色的翎羽瞬间变成绿色。 他又嗅了嗅味道,摇头不屑一顾的笑了笑道:“不碍事,小毒而已。” 说着,从褡裢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千琴和零陵,自己也服了一粒:“服下即可。” 千琴结果之后点点头,就着红焖蹄髈的肥肉,将药丸吞了,而后,继续吃有毒的菜。 苗槑看着她那犀利的操作,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吃了也没事。 东方辞听着苗槑那边的动静,忍痛皱眉道:“真的有毒?是什么毒。” 苗槑想了想:“一种吃过之后能让人虚弱沉睡几天的毒,无色无味,因此我也没有留心。” “你们比我吃的还早怎的没有感觉?”东方辞喘息了一下,感觉腹中疼痛稍减。 苗槑走过来,继续用翎羽测了一下粥碗内剩余的残渣,“毒是一样的,并无不同,你之所以有感应,许是体内各种毒积累太多,有排斥罢了。” 此言一出,除了宁公主秀美的眸子充满关心和心疼之外,太子和三皇子纷纷一怔,同时蹙眉。 东方辞却毫无察觉的抬起左手,伸到苗槑面前。 “嗯?”苗槑疑惑。 “解药。”东方辞皱眉。 “你不需要。” “……呃,这什么鬼毒,要么厉害一些,偏偏这么不上不下,让人难受。”东方辞吐槽,这等小毒,她自身的毒可以吞噬消解,然而,也正是如此,不如厉害的毒,能让苗槑施展伸手,如此一来,自己反而少受罪。 见她难受,苗槑,长叹一声,拔掉她束发的木簪,双手做爪,几乎同时在她头顶点了几下。 东方辞腹痛之感顿时消解。 “呼……”她这才长出一口气。 散发的东方辞,男装打扮,宽额剑眉,乌黑的长发以中分的状态垂下来,遮盖在她的脸上,显得她本来就小的脸,更加娇小。 “东方哥哥你还疼吗?” 东方辞摇摇头:“多谢公主关心,没事了。” 公主撅嘴,嗔道:“又叫我公主。” 东方辞眨眨眼,仿佛在说不叫你公主叫什么? “你每次都是心情好的时候叫我宁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叫我公主,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都说少女的脸,三月的天,说变就变。 东方辞被宁公主搞懵了,她做错了什么吗? “好的宁儿。”然而,为了耳根子清静,东方辞妥协。 公主面色又是一变,开心笑了起来,雨过天晴仿佛方才的伤心嗔怒皆是虚幻的梦。 “咦?”公主看着东方辞的脸,惊讶起来:“东方哥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你白了很多。” 东方辞心中一惊,摸了摸脸,故作平静玩笑道:“是吗?可能是头发的衬托,我这辈子想变白想必是很难了。” 她半开玩笑半自嘲。 头顶的手顿了顿。 三皇子心中沉重,他最清楚东方辞心中的固执,难道是除了母亲之外,竟还与她的身体有关? 她一直不曾告诉自己的真相,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她都不肯说的真相。 究竟是什么? 宁公主赞道:“没想到东方哥哥变白了之后,竟然这么好看,你的脸比两位哥哥的都漂亮。” 东方辞心虚:“哪里,哪里敢跟两位皇子比美。” 见公主目光灼灼,她看向三皇子道:“殿下,您号出什么了吗?”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三皇子连忙缩回手,摇摇头,面色阴沉。 “这菜是在哪儿买的?”东方辞继续问。 “小竹轩。” 三山连忙走出来:“主子,属下吩咐小竹轩做好之后,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直接拿回来的,这菜自从到了属下手中,便没有离开过属下的眼睛,不可能是出来之后被人做手脚,只能是……” 第390章 想站起来的时候 “只能是小竹轩的问题吗?”东方辞沉吟。 “京城小竹轩,最善做寻常菜肴和各类粥食,因此,去哪里吃早点的人比较多,小竹轩的茶也是京城有名的,又有茶艺大家董鹿海坐镇,经常是贵家公子小姐开诗宴或者茶花宴的聚集之地,所有人都以为这小竹轩的主人是董鹿海,难道幕后另有其人?” 听着三山的解释,在场众人陷入沉思,与此同时,一个名字跃上脑海。 众人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那一抹深意。 “查。”三皇子淡淡吩咐,神色凝重,脸色难看。 这饭菜是他准备的。 肉粥是他亲自端着送到东方辞嘴边的。 若不是……后果难以想象。 东方辞摇头:“查什么查,会对你下毒的,除了二皇子和柔妃,还会有别人吗?” “对我?”三皇子一愣。 “是啊,这饭是三山买的,他是你的左膀右臂谁人不知,无人知道你饭菜是东方府送来的,下毒之人定然不是冲着我来的,不是你是谁。” 顿了顿,她又道:“太子被禁足,我又因为家人牵连无法入朝说话,只要解决了你,三天之内,朝堂风云变化便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或许……” 三皇子冷哼一声,面色阴沉。 太子长叹:“终是我连累了你们。” “或许,他们并不想弄死你,只是想让你闭嘴几天,难道是为了给莫炳郡脱罪?”东方辞思绪电转,盘算起来。 她似乎没有听到太子的话,面色平静下来,黑发遮盖下的眼神杀气与怒气交缠。 宁公主安静的听着,她看了看两盘菜,还好她方才没有吃。 “柔妃?”太子下意识的问道。 “莫炳郡,督府将军,还有……他们要销毁证据。”一路护送而来的,是河南府几十号罪臣,几乎每一个都跟张家有来往,若他们想保住家族,定然会将自己的干系撇清。 东方辞连忙站起身来:“派人去看看刑部天牢,保护韩大人和犯人。” 三皇子也想到此节,示意她坐下:“有长安在刑部天牢外驻守,当不会有事。” “安安?哦,那就好。”有战长安和他的铁甲军在,自然是万无一失。 就在此时,三山回来。 “回禀主人,小竹轩确系二皇子府中,管家儿子名下的产业,我们暗中抓了小竹轩的掌柜和董鹿海,掌柜已经如实交代,不过董鹿海只是被当做靶子,并不知内情。”三山面色凝重,而后重重跪下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以后小心些。”三皇子神思不属。 三山狼狈站起来,心有余悸道:“还好有苗先生在,如若不然,属下心中更是难安。” 说着,三山看向那桌子上仍旧燃烧的一长一短两炷香,这两炷香竟然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东方辞心中觉得奇怪,仿佛有一丝什么近在咫尺却没有抓住,她皱眉道:“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太子叹道:“是啊,没有那么简单,朝中已经有人上奏皇帝废太子了,我虽不甚在意,但除去我,还有个赟儿拦路,他是皇后嫡子,便是顺位继承也该是轮到他,二弟心中定然不甘。” 东方辞竖目:“太子殿下,苗槑的药您没有吃吗?为何快两个月过去了,您的腿还是不能站起来。” 太子摇摇头:“许是陈年旧毒,毒性过烈,我虽不觉身体有异,却始终站不起来。” 苗槑走过来,轻轻搭在太子脉上,微微皱眉。 太子心跳如狂。 “毒已尽数清理,殿下无法站起或许会是心病,等殿下想站起来的时候,或许便能起来了。” 一语双关,苗槑眸色闪烁,意味深长。 太子感激看向他:“谢谢。” 谢他没有戳破。 苗槑笑了笑,为他遮掩道:“不必客气,我只是听从东方辞的吩咐而已。” 他隐晦的告诉太子,他是东方辞的人。 太子领会他的意思,心中又是一惊。 看着被在红人包围在中间的东方辞,心中莫名发酸。 这苗槑定然也是喜欢东方辞的吧,为何,短短一个多月不见,东方辞身边突然多了这么多喜欢的人。 他,本就身份特殊没有自由,跟这些人比,他哪有优势。 本就忧愁满心的太子,心中更加愁闷了。 三山问:“主人,属下去灭了小竹轩吧,免得他们日后使绊子。” “灭什么?去报官吧,就说本王吃了小竹轩的菜中毒了,让府尹衙门好好查,他们想让本王闭嘴,本王偏偏不闭嘴。” 这件事,方一上报,顿时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那可是皇子啊,堂堂皇子被小竹轩下毒谋害,满京城的人用脚指头想想也能察觉这件事的猫腻来。 于是,府尹连夜便点兵去了小竹轩,封了个严严实实,捉拿了无数牵涉其中的人。 听说那小竹轩的主人非常横,当即抬出二皇子威胁府尹。 顿时,所有人心明眼亮起来。 而一夜之间,众位大臣有关东方辞家人的折子刚写完,便开始奋笔疾书写第二张折子。 太子嫡系愤而上奏,大力痛斥小竹轩,并逼迫皇帝找出幕后真凶。 因为这种事,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第一次是太子被人废了双腿,这一次还好三殿下命大,太子势力本就单薄,若再少了三皇子的支持,他们岂不是更加艰难。 于是,党争就这么因为一碗肉粥,名正言顺登上历史舞台。 三皇子歉然地看着东方辞,眼中难掩愧色:“抱歉,本王不小心着了道,累得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东方辞却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不必在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三皇子默然,东方辞这什么都明白的通透,让他很无措。 这女人为何就不能像平常女子一样,遇到事情趴在他怀里撒娇一番呢。 看到两人这样的对答,宁公主心中哑然,心里划过一抹古怪的异样感,她总觉得东方哥哥和三哥哥的关系太过熟稔。 这两人明明像是在生气,却各自知道彼此的心思,像老夫老妻。 公主心中一沉,想到关于东方辞和二哥哥的传闻,不由担心起来,她倾心的男人,可别真的是断袖啊。 第391章 她身边的男人们 东方祖宅在客人走后,终于安静下来。 然而,东方辞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这桐花树下方寸之地,景致轮廓虽然不错,却终究是灰尘满地,已然没有了曾经的荣光。 “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才能恢复曾经的繁盛。” “少爷,苗先生和善缘大师已经安置好了,您也该回灵犀小筑休息了。”千琴贤惠的收拾好了碗盘,看着神思不属的东方辞,心中一阵怜惜。 “你听听后院热闹的样子,像是开什么盛会一般,又像是争抢什么,我若离开,他们定然在这里闹翻天,真是难为蓁蓁竟有耐心给他们一一分配院子。” “小姐。”见四下无人,千琴这才缓缓叫了一声。 “嗯?”东方辞听她语气奇怪不由扬眉看向她。 “这些人从前没少欺负您,您难道真的不恨吗?他们做的那些事,连我这个外人瞧着都气氛,而现在,您却还要被他们连累,保护他们所有人,如此以怨报德,他们未必会感激小姐。” 千琴不过是20岁的年纪,说出的话却像是受尽了背叛般,忧虑重重。 东方辞披散的头发垂在椅子后,清瘦苍白的小脸越来越白皙,眉头紧皱,男子特有的剑眉机会拧成一个川字,冷哼一声。 虽未回答,可那心若死灰的表情,自嘲讽刺的目光。 足矣表达她内心的愤懑。 “我何尝不知东方家这些人,除了二爷爷一脉和四太爷,其他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虫,但是毕竟是血亲,我能奈何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着,她抬眼看向头顶那一轮明月,心中似有什么决定,道:“虽然现在的东方家人大多荒废了,但是下一代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迈过这个坎儿,东方家还是有机会的。” 这话说的清浅,连她自己都没有多大信心。 话音落,疲惫至极的东方辞昏睡过去。 千琴知道东方辞的心思,并没有将东方辞带回灵犀小筑,而是问过张蓁蓁之后,就在东方家家主曾经居住的院子,将东方辞安置好。 东宫,夏夜微凉,蝉鸣阵阵。 墨染古亭中,一站一座两个如画般的男子看着同一处景致,气氛古怪。 太子殿下神色凄然,眉眼俊美儒雅中带着点点阴沉与嫉妒,却一闪而逝,被掩饰的很好。 “赟儿,你是不是喜欢他。” 清润柔和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三皇子微微一怔:“嗯?” “你喜欢东方辞。”这是肯定的语气。 三皇子浑身一震,薄唇紧抿,事实如此,他不愿欺骗大哥。 他早便知道大哥喜欢东方辞,此时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大哥。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偷了别人心爱之物的小偷,内疚,复杂,却仍旧蛮横的不愿想让。 素来杀伐决断的三皇子,生平第一次犹豫起来。 是骗,还是将一切说破。 “赟儿,你知不知道你一紧张,拳头便会不自然的握紧,看来是喜欢了。”太子声音苦涩,虽然依旧温润如玉,却难免悲凉。 三皇子不敢去看大哥的眼睛,平视前方,咬牙点头。 “得逞了吗?”太子温厚的声音凝成一条线,前所未有的不安。 三皇子迟疑,又点点头。 太子见此,勾唇一笑,唇齿间似乎有血腥弥漫,而后他说出了自己都惊讶的一句话。 “滋味如何?” 三皇子的心陡然一颤,脑海中不知为何便想起那一夜销魂来,少年凌厉的眸子里顿时闪过一抹艳色夺目的光芒。 他怎能忘记那夜的滋味,是他这辈子未曾经历过的幸福。 而后面色一沉,像是想到了痛苦的事情,满脸颓败。 初尝滋味,何等美妙,然而她却毫不犹豫的喝下避子汤,甚至还废了他的根本。 他那瘦弱的姑娘尚未及笄,便如此果决。 让他觉得,他与她之间,明明轻易相投,却隔着巍巍高山,茫茫云海,纵然只在咫尺,却打不开她那乌龟壳般裹着的心扉。 沉默,又是良久的沉默。 兄弟两人,第一次如此生分。 “跟我说说你们在河南府,不,在雷州如何相遇的吧。” 东方辞的事,他现在都想知道。 三皇子诧异看向大哥:“大哥你,真的……” 太子苦笑:“我知你已得逞,可看他对你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接受,男人之间少有注重清白的,因此我并不在意这些,在他没有完全接受你之前,我还有机会不是吗?” 三皇子震惊了,少年素来冷然的眸子里多了份震惊,他从未想过,大哥对东方辞,竟然已经爱到这般地步。 若是他喜欢的人被人染指,他是定然不会碰触,甚至会心生厌恶。 “她……”他很想告诉大哥,东方辞不是男人。 但这话说出,他便再也没有任何优势与大哥争抢东方辞,私心作祟之下,他隐瞒了东方辞的女儿身。 将与东方辞相识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这事从一年前雷州府还难说起,是她在海边救了我……” 三皇子将一切说的很详细,直到天亮方才讲述完,将驿站和致味坊的事原原本本一丝不落的讲出来,为的,就是告诉大哥,他对东方辞有多爱。 唯独隐瞒了东方辞的女儿身。 太子双眸紧闭,面色发白,却在听到东方辞是中了药才与弟弟发生的关系,他心中嫉妒的发狂,却又释然了。 这都是逼不得已之下发生的。 并非出自他的真心。 他还有机会。 “大哥……”三皇子声音沙哑,看着清冷的黎明日光,笃定道:“我真的很爱她。” 太子温厚儒雅的点点头,良久,睁开眼睛道:“赟儿,我希望不管最后他选谁,你我兄弟,决不能反目。” 三皇子苦涩,似诉苦,似自嘲道:“大哥,你太小看我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大哥,只是,她身边男人颇多,她最终会不会选我们,还不一定呢。” “是啊……”太子脑海中瞬间出现几张风格迥异却俊俏的脸来,心中又凝重了几分。 “苗槑,战长安,龙巢,叶离渊,零陵,善缘,还有……父皇。” 听赟儿将善缘大师和零陵算在其中,就连父皇也不漏下,太子心中微微诧异,而后便开始凝重起来。 凝重的气氛之下,古亭中的两个男子,心头皆如压了千斤巨石一般。 气氛沉闷,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压抑的树枝震颤不已。 第392章 他没有联络朝臣? 皇宫,正阳门外,普通太监服饰的小白,递了腰牌入宫。 宫门下钥之后,任何人都不得叩开,除非有边关紧急军报等社稷大事,因此,昨夜便被东方辞赶走的小白,第二天才能入宫。 他直接到了养心殿。 皇帝头上系着抹额,龙袍威严,他的表情更加陈肃冰冷,让人不可直视。 “皇上,大臣们都在御书房外等候您出面奏对,听闻您连早朝都撤了,更是对东方辞怨恨不已,在外面吵吵嚷嚷没个体统,是否需要将人劝回去?”高公公如实禀报前朝的热闹。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道:“让他们去闹。” 随后看向小白:“东方辞真的将那些人都杀了吗?” “是的,奴婢亲眼所见,乃是被一高手挥掌震碎经脉而亡,再无生还可能。” “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了。”皇帝喃喃自语。 众人不答。 皇帝想起了什么,又问:“那她可有什么动作?” 小白摇摇头:“没有,奴婢被赶出来之后无处可去,便在东方府门外候着,除了太子,三皇子和公主出来,再无任何人出入。” “他果真不准备在这件事上辩解吗?”皇帝一愣,完全没想到东方辞真的没有联络朝臣。 “太子和老三呢,他们有没有联络朝臣?” 高瑜上前禀报道:“根据眼线说是没有的。” “他们什么都没做?没有任何异样吗?”皇帝不敢相信,一叠声的问。 高瑜摇摇头,似乎想不明白的事,唏嘘道:“异样到时候,据说两位皇子在墨染古亭,呆了一夜,气氛很是凝重。” “他们发生争执了?” “听闻没有,只是两位皇子都不太开心罢了,无论是东宫还是三王府,都没有任何异常人员流动,看着不像是想为状元公做主的样子。” 皇帝沉思:“朕是不是对两个儿子太苛刻了……” 想了想他道:“即日起解了太子的禁足,东宫讲学一切如旧,命阁老去东宫检查太子课业,朕过几天去亲自检查。” 高瑜躬身:“是!” “听闻昨日三皇子差点中毒,既然他没事,便令他审理此案,将幕后凶手挖出来,严惩不贷。” “是!” 又是片刻的沉默,问小白道:“东方辞可有中毒?” 小白摇摇头:“看上去有些疲累,昨日奴婢被赶出来的时候,三皇子从小竹轩买的饭食尚未开始吃,因此,奴婢并不知道是谁中的毒。” 皇帝眼神敛了敛,摆摆手道:“你下去吧,继续保护他,光明正大的去。” “是。” 自古以来,令太监保护朝廷命官的,东方辞史无前例是第一个。 果然,众人知道之后,又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上也太偏心了。 东方府,刚刚睡醒的东方辞,看着屋内陈旧的摆设微微一愣,半晌才醒悟自己身在何处。 起身开门,便看到小白和零陵气息霸道的对视着,仿佛随时都能决战。 “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白气势一收道:“状元公,皇上命奴婢保护您。” “哦?倒是换了个说法,那你就留下来吧。”东方辞混不在意。 门口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孩子,使劲儿的往里瞧,看到东方辞之后,又快速躲起来。 东方辞走过去,看着他们道:“弦儿,歌儿,小布,你们三个在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终归是新的一天,东方辞压下心中所有不美好的事,笑着朝孩子们打招呼。 东方弦和东方歌是二叔的儿子,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是顽童。 东方弦害羞道:“大哥哥,三爷爷让我们来问问您,今天早上吃什么,他说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今日若再不吃,全家便饿死了。” 东方辞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三爷爷为什么让你来告诉我呢?” “他说我们是小孩子,必须听他的。” “二叔呢?” “爹爹早早便起来洒扫庭院了,他说,圣人言,一物不扫何以扫天下。” “好孩子,背诵的不错,是这个道理,你回去告诉你爹爹,让他召集所有人,半个时辰后开饭。” “嗯嗯。”点带念头,东方弦拉着两个弟弟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有模有样的朝东方辞行了个礼。 完全没有在乡下村里时候的天然随性,规规矩矩的像是个临危受命的将军。 他们走后,东方辞的脸却沉了下来。 看来,她还得为他们选出一个能镇压得了他们的管事之人。 “少爷,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做饭呢?”千琴端来洗脸水,一脸为难的问。 东方辞朝零陵招招手道:“你去风云楼,让他们做出三十桌看得过去的酒席送过来,族人们来的第一餐,自然是要丰盛些。” 胡乱抹把脸,东方辞去往书房。 这里的书房很是陌生,到处灰尘,却藏书极多。 想来都是些带不走却又舍不得扔掉的,也不知道十几年前父亲坐在这里,所思所想的都是什么呢。 “千琴,你先去休息吧,小白,帮我研墨。” 小白正无所适从的站在书房门外,不知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陡然听到东方辞的声音,微微一愣。 一时间想不明白东方辞这是防备他,还是真的全无隐瞒的坦然呢。 “嗯?”见他没过来,东方辞看向他,又看了看桌面上的砚台。 “哦,是!”小白躬身行礼,连忙加快小步子绕过来,给东方辞研墨。 东方辞找出两张干净的却发黄的纸,在上面书写起来。 小白疑惑的看着,满心的纠结疑问。 写完之后东方辞将书信折好,递给他道:“这三封信,一封给刑部尚书韩礼韩大人,河南府带回来的那些犯人,需要早日审理,尽快处斩,以安河南府百姓朝臣之心。” 小白愣愣地接过,一时间有些头脑发懵。 “一封是给尚阳书院院正的,家中有孩子需要开蒙,请他给介绍几个好一些的先生来,好给孩子启蒙。” “另外一封……” 东方辞顿了顿,飒然笑道:“请上呈皇上吧。” “状元公,您这是……”如此这般信任自己还是考验呢。 或者说是直接将他当下人使唤了吗? 纵观古今,任何一个太监去臣下家里,没有人敢怠慢,也没有人敢使用的。 他,毕竟是皇上的人。 “您不怕传出去又被大臣们弹劾僭越吗?” 第393章 家族琐事 东方辞看着小白,无奈摇摇头道:“如你所见,我手下没有可用的人,着实捉襟见肘。” 她入京半年多,也有一两个关系好的朋友,因为母亲的关系,也有一些维护自己的人,但却都不是她的嫡系。 父亲曾经的属下,也只有几个来投的,其余之人,她完全不知道在哪里。 仔细算算,她在京中并没有什么关系。 “让你出面,也是想利用你的身份,事情好办些。” 听东方辞如此直白的说话,小白微微诧异,心中震动不已。 这番话传入宫中皇帝耳中。 皇帝古怪一笑道:“这小子是跟我发牢骚呢。” 他看着手中的信函,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皇上,状元公请辞,奴婢看多是试探之意,小小少年,年纪轻轻便功成名就,怎么可能会甘心辞官。”高公公扫了一眼信,不屑的拆台。 “再者,百官请辞上的都是折子,规规矩矩,而状元公却写私信,显然不是真的。” 皇帝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心中却很是高兴。 至少他知道东方辞并没有被打击,反而还在使小性子耍脾气。 想了想,他道:“既然他辞官,朕便准了,你去告诉外面上奏的百官,即日起革去东方辞一切官职和钦差大人的身份,只保留状元公头衔,从现在起,他不是朝臣了,朕看那些大臣们还能用什么来弹劾。” 高公公一愣,诧异道:“皇上,您准许状元公回乡了?” 他不知道东方辞有什么安排,但是却怕皇上的话没有说明白,被底下的人钻了空子真的将东方辞赶走怎么办,因此高瑜立刻提醒。 “不准。” 皇帝霸道而决然的说道。 不得不说小白的办事效率好的出奇,不禁带回了尚阳书院院正的回信,还带回来了皇帝的圣旨。 正在与族人坐在一起吃饭的东方辞,突然接到圣旨,所有人都跟着一怔。 呼啦啦的大人孩子跪了一大片,当他们听到东方辞被革职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东方辞淡然浅笑,结果圣旨问道:“小白,今天还走吗?” 小白摇摇头,宛若东方辞的侍从一般一甩拂尘道:“奴婢是奉皇上之命来伺候您的,不走。” 东方辞笑了。 众人听着却纳闷又唏嘘。 “东方辞你怎么被辞官了,你被辞了我们怎么办,你这不是连累我们一家子吗?”三叔突然嚣张起来。 左右东方辞都不是官了,他又何必惧怕他。 东方辞没说什么,平静看向各位家人,示意他们坐下。 “说话啊,我们千里跋涉而来,难道要灰溜溜的回去?东方辞你既是家主,就必须为东方一家负责。” 现在他倒是承认东方辞是家主了。 东方辞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各位长辈先不要着急,我虽考上了状元,却在京城没有什么人脉,也就是认识一些胡吃海喝的纨绔,帮不上什么忙,皇上下旨,必有用意,诸位放心,就算是皇上要杀我,也与你们无关,我自会让你们吃喝不愁,只是你们若是在外面惹事生非,没有人能帮我们东方家。” 累成狗的李玉成一众纨绔子弟,干了一晚上的活的他们,神色萎靡的坐在东方辞身旁,从来娇惯着长大的他们,哪里摸过笤帚, 她先给大家打了个预防针。 就算族人们根本不给她面子,只要他们知道在这京城之中他们谁都惹不起,便不会出去惹麻烦。 “吃喝不愁?我们不是来混吃等死的,我们要做出一番事业,振兴家族曾经荣耀辉煌的。”三爷爷傲慢的雄心万丈。 东方辞挑眉:“三爷爷既然要振兴家族荣耀,我便不管了,不如这家主之位让给您,您来带着大家闯天下?” 三爷爷闭口不言。 他这个刺头不说话,在场之人便也没有人再说什么。 东方辞环顾一周,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思复杂的看着自己,让她着实提不起兴致来。 “二爷爷,二叔。”她起身,拱拱手道:“咱们家大业大,人口多,对京城的一切都不熟悉,我又有事忙不开身,蓁蓁她毕竟还没有过门,也不好在这里当家作主母,让旁人说闲话,因此,家里还需要交给二叔来管理,二爷爷您给指点着,想要在京城站得住脚,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嚣张,而是沉淀,建设,积累和学习。” 二爷爷连忙推辞:“辞儿,我们哪能做得了这个。” 东方辞笑道:“一切慢慢来,日子还长着呢。” 顿了顿她道:“父亲云游四方不知所踪,有生之年尚不知能否回来,而我又没有成婚,朝堂为官总是伴君如伴虎,日后际遇尚不可知,说不定什么时候说错一句话,便被皇帝砍了,我死之后,大房无人,便只能让二房代替,二爷爷,二叔,这千斤重担,就劳烦两位了。” 她这像遗言一般的话,让众人愣住,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三爷爷一时间连嚣张都忘了。 站在东方辞身旁的小白眨眨眼。 他还在这儿呢,东方辞连伴君如伴虎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是真的不把他当外人啊。 小白心里又是安慰又是温暖。 不愧是玉小姐和季先生的孩子。 天生便有领导众人的能力,仿佛东方辞什么都不用说,便能让人生出想为他之命是从的心思来。 紧接着,东方辞又将拿出两万白银,让他们置办需要的东西,并且下令除了二叔和二爷爷,谁都不许出门。 并告诉他们,请了尚阳书院的先生来给孩子们启蒙,请二叔招待。 二叔当即瞪大清秀的双眼,满脸羡慕:“尚阳书院啊,那可是成就无数才子的地方,当年我……” 当年他求学到尚阳书院,可惜资质平庸,并没有被收录。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接待书院的先生。 不理会二叔的感慨,东方辞又巡视了一下东方府宅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那模样像极了新买了房子的暴发户,不停的想要给自己的宅子添置东西。 小白跟着她,只感慨东方辞心思沉定,竟然没有一丝慌张之感。 这样的事若是落到别的官员头上,便是阁老,骤然得到皇上革职的圣旨也会惶惑不安的。 而东方辞,小小年纪,却像是历经风霜的智者。 平稳,肃然,内心强大的可以给人带来安全感。 第394章 只能钝刀子剌肉 二皇子府中,富贵与奢华,权力与财力的双重彰显之下,显得二皇子府中宛若九重天宫一般,令人只能瞻仰,不敢靠近。 无数官员和谋士聚集在水榭中,气氛沉闷。 “殿下,内官说皇帝病了,可却能从里面传出圣旨来,皇上这明显是躲着我们,不想定东方辞的罪,我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 “是啊,今日高公公特意出来告诉我们,说皇帝已经将东方辞搁置查办,也算是处置了。” “这算什么处置,她那实打实的新科状元郎还在那儿竖着呢,有这层身份在,谁真的敢将他当白身。” “不仅如此,还有考核诸位皇子的身份,只这一条便足可以国之客卿自称,我们更是谁也动不了她。” “高公公的徒弟亲自服侍在东方辞身边,这是太子殿下都没有的尊贵和体面,皇上究竟要做什么?” 无数人,脑中有无数的疑惑。 而说众人说出来之后,大家只得出一个结论。 明明大好的局势,仅仅两天便不温不火起来,让他们这些撸起袖子随时准备赤膊上阵的朝臣们,像是挥拳打在棉花上,说不出的无力与郁闷。 二皇子坐在首位,毫无坐姿的挠头,一脸郁闷憋屈:“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谁能想出办法来,彻底打垮东方辞。” 顿了顿他似乎脾气上来,暴怒道:“听说昨夜太子和三皇子,甚至宁公主都在东方府,他现在定然已经是太子的人了,本王不管你们想怎么做,哪怕是弄死他,也不能让他选择太子。” 二皇子身后一个从来没有开口说话的白衣书生,手中雪白羽毛的扇子轻轻摇晃了一下,眼神锐利道:“新科状元郎?” “你想到了什么?”二皇子见他语气怪异,不由问道。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看向书生。 这位是二皇子的谋士,来历如何谁都不知道,但他却总是能出奇招,解决了不少棘手的问题,令人心悦诚服。 因此在二王府中,颇受王爷倚重信赖,也令无数官员信服。 “殿下,在下没有记错的话,金榜题名之后的谢师宴,独独状元公没有办吧,您说她是没有师父,还是不懂尊师重道,忘恩负义呢?”沉冷阴鸷的声音仿佛毒蛇吐信一般,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他的冷,不是三皇子在百官面前的冷。 三皇子是冷若冰霜,美若雪莲,那是骨子里的傲然与霸气,身为皇子特有的傲骨。 而这白衣书生却是阴冷的,目光仿佛混合着传说中奈何桥畔的若水一般,冷的刺骨,令人内心发寒,打心眼里生出的忌惮。 宛若被毒蛇盯上。 听到他的声音,众人心中一凉,却又精神一震。 “先生是说,东方辞身为读书人,品性败坏,不懂尊师重道根本不配新科状元之位?” 白衣书生摇摇头。 众人疑惑。 白衣书生笑道:“大凡士子皆是要论出身的,我仔细查过新科状元东方辞的启蒙先生,乃是雷州府一个籍籍无名的书塾先生,并没有什么名声,而东方一家除了曾经的无双国士东方季,早已没有了能坐镇东方家的人。” “本是书香世家,东方辞的恩师却是根本就拿不出手的乡野匹夫,你们说,他会不会成为京中世子们的笑柄。” 众人点点头。 高明,众人不由钦佩起来。 “先生果然智计过人,他是罪臣之家出身的,又有个不入流的恩师,出身便在京中低人一等,纵然他有个无双国士的爹,若无深厚底蕴,也无法在广大世子心中立足,届时,众人心中不满,前去挑衅的人定然不少。” “对,但凡他露出一点技不如人之处,我们便能弹劾他不配新科状元的位置,届时连他三甲头名的名次也能求皇上去掉,如此一来,他便真的是白丁了。” 白身和白丁还是不一样的。 白身只是平民百姓,没有官位身份。 而白丁,却是不学无术的庸碌之辈。 白衣书生摇摇头,眼中锐光闪烁:“不止呢,德不配位,革去状元公的位置是小,忘恩负义才是打垮他的致命一击。” “还有他冒充山贼的谋反之举。” 众人提醒。 白衣书生皱眉,长叹一声道:“这件事,大家以后还是不要提了。” 众人不解:“为何?这可是谋反啊,不仅是他,东方一族背上谋反的罪名,便是彻底再无翻身之地了,这难道不好吗?” “本王认为,谋反之罪,当属第一大罪,不利用实在可惜。”二皇子眼神闪烁。 他对东方辞的恨,渗透骨髓,纵然知道母妃还想用东方辞,他却仍旧执意想灭了他。 “殿下不可,如果在下所料不差,皇上今日革去东方辞的所有官职,便是因为这谋反之罪。” “何解?”众人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想不通此中缘故。 “你们细想,朝廷官员行谋反之实,罪当如何?”白衣书生抿着唇,冷然笑问。 “一旦查实,诛九族。”有刑部的当即给出答案。 “那么百姓谋反呢?” 众人一愣,随即明白。 “百姓谋反大多都有原因,若是因为饥荒灾难而谋反,视情节而定,又有法不责众之说,因此,大凡因为饥荒天灾而反抗朝廷的,虽有谋反之实,却罪不至死,甚至朝廷还要安抚他们,你们说,如今东方辞没了官职,又是河南府数万百姓心中的英雄,那英雄联盟并未真正自立为王,他们的旗号本就是江湖帮派,如此一来,若真的追究起来,她一句迫不得已,为了安抚百姓,谁又能说他半分不是?” 水榭寂静,荷叶飘零,清风灌入众人口鼻,让他们原本兴奋的脑子,顿时清醒。 “况且……”白衣书生沉吟道:“……谋反一事容易被人祸水东引,毕竟莫炳郡与督府将军勾结异族,私通异族,不仅认证物证具在,甚至还有异族之王的嘲讽国书,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若是先提起,最易引火烧身。” 众人抿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那我们便只能从细枝末节下手吗?”有人不服,明明谋反这事,是最强杀招。 他们却只能用钝刀子剌肉,反而还有伤及自身的风险。 实在憋屈。 “往往从人的品德更容易摧毁一个人,再无翻身之地。” 第395章 十恶不赦的骂名 短短三日,京城的流言蜚语几乎将东方辞淹没。 有骂她不忠皇帝,意图占山为王意图谋反的。 有嘲笑她自不量力竟然敢将得罪先皇的家人带到京师自不量力的。 最多的便是鄙夷她不知尊师重道,私德败坏的。 东方辞命令府中所有人都不得外出,她自己也只是在家中接收一些消息,大多时候都是在睡觉。 千琴俏脸含煞,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走进书房,将手中信纸重重摔在桌子上,生硬冷硬:“不知是谁放在门房的信,上面写着老爷亲启。” 东方辞停下练字静心的笔,诧异看向她:“千琴你这是……” 她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信封,只见上面儒雅中略带锋锐的字体令她万分熟悉。 连忙打开,随后心中大喜。 一旁站着充当研墨书童的小白见一个丫鬟都能在东方辞面前如此大的火气,未免被吓得一惊,见东方辞神色平常,不由对东方辞生出莫名的好感来。 这几日跟着东方辞,她待人接物,哪怕是丫鬟家丁,她都不曾真正当作下人,总是和颜悦色的。 让他这个旧在深宫,性格孤僻的太监,竟然也生出了向往与羡慕之感。 千琴将东方辞面色大喜,顿时一愣,收敛了怒色道:“少爷,怎么了?” 东方辞将信里的内容展示给她看:“太好了,千琴,兄长终于要回来了。” “兄长?”千琴一愣,而后恍然,总算知道少爷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东方辞又仔细将信看了一遍喃喃道:“兄长两日内便能回京,他说所有罪证都已经查实,只要将证据呈上,便可以为张蓁蓁的父亲平反冤案,沉冤昭雪,张家灭门惨案也终于能报仇雪恨了。” 这是这几天以来,得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小白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早听闻状元公与孔立关系极好,却没想到会因为一封信而高兴成如此模样。 千琴也高兴起来:“这么说来,张小姐总算能放心了。” 东方辞放下信封,兴奋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她眸色沉着镇定思忖道:“兄长离开之前我还是江南贪腐案和张家纵火案的主事之人,而现在我却帮不上忙,不行,我不能让兄长回来之后孤立无援。” 想了想她决定,去刑部找韩礼帮忙。 毕竟张家纵火案她虽然是主事,可这审案的主理却是韩礼。 她在不在位无所谓,只要韩礼在,这件案子便不会被人搅黄。 想到便做到,东方辞起身道:“千琴,你将这个消息送去李家别院告诉蓁蓁,我去一趟刑部,安排好一切。” 千琴点点头,而后又面色忧愁,欲言又止。 见东方辞胡乱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要出门,她忙道:“少爷,不如多叫几个人跟着吧,外面乱的很,我怕……” 东方辞看着她,响起她初进来时的愤怒问:“姐姐,方才为何生气?外面纵然有心怀不轨的人,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害我,再说还有小白跟着呢。” 小白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一顿。 状元公这是彻底不将自己当外人了,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千琴踟蹰,怒气缓缓上涌,愤然道:“少爷,外面的人几乎将您骂成了十恶不赦,我是心疼你。” 东方辞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笑道:“这些不早就应该在意料之中了吗,别气了,快去李家别院报信,免得蓁蓁早知道一刻,便早高兴一刻。” 说着,东方辞领着小白,出门而去。 于是,三日未曾开门的东方府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里面走出走出一身麻衣青袍的黑脸书生,书生身后跟着一个弓着腰态度恭谨的太监。 门外监视的眼线和准备闹事起哄的百姓,看到这样年轻瘦弱的人,和同样瘦小的太监,早已准备了三天的臭鸡蛋实在是砸不下去了。 东方辞见他们如狼似虎的看着自己,虎视眈眈的模样,却微微一笑,朝众人拱拱手道:“各位乡亲父老,小生有礼了,还请诸位让个路,小生要往刑部一趟。” 众人纷纷让开。 不是因为东方辞说的话,而是因为她身后小白那微微抬起的头,苍白锐利如鹰隼一般扫过众人,众人顿时觉得背脊发寒。 东方辞见他们让开路,感激道:“多谢。” 这彬彬有礼的模样宛若恣意洒脱的翩翩佳公子,丝毫没有传闻中的猥琐,痞废。 一众围观之人的愣怔中,东方辞领着小白,飒然穿街而过。 直到她走的远了,那些煽动百姓的人才面面相觑。 “大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办砸了?” “你没看到他身后跟着宫中内官吗,我们怎么动手,内官可是皇帝的脸面,我们哪敢打……”皇帝的脸。 何况还是怎么明目张胆的。 “无知百姓一下子就被镇住了,我们还这么挑拨煽动,怎么让东方辞愤怒之下殴打百姓激发民愤?” “让我想想……” 几人对面站着,沉思起来,而他们却没有察觉到,身旁突然多出来一个黑衣短衫的武士,那武士白皙的手搭在其中一个人肩膀上:“你们要打谁?” “东方辞啊……啊!” 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在众人之中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唰唰唰”瞬间抓了这些领头者,黑衣武士看向主人道:“主子,杀了吗?” “以小竹轩同犯的罪名抓起来,问他们幕后之人是谁。”锦袍玉带的男人声音冷沉,蔓延着千年不化的寒冰。 “是。” 领头的闹事之人被拎小鸡似的拎走。 人群中有贵女看到俊雅倜傥,冰山般的男人,疯狂大喊起来:“三皇子……” 走了老远的东方辞,突然听到一声惨叫,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呼喊三皇子的声音,她微微诧异,心中感动。 虽然她将三皇子推的远远的,且对他不冷不热,但他对她,还是那么的用心。 见东方辞神色异常,眼角三分怅然七分无奈,长叹一声,无尽凄迷之色。 小白诧异不已,从未见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东方辞,露出这等痴情的神色,让他心里不由多了些想法。 第396章 张蓁蓁被强召入宫 听到东方辞在门外等候,还有公公侍奉在侧,正忙于查证莫炳郡等人罪证的他,慌忙站起身来,亲自迎接。 “小生见过韩大人。”东方辞这些日子都是以小生自居的,小小的人儿,还真像个童生。 “状元公,怎的这般自称?” 东方辞玩笑道:“年龄太小,若是自称过满,会被人嫉妒的,我还是低调些比较好,就像方才出门,家门口无数人围观大抵是小生从前太嚣张惹得天怒人怨,若不是小生自谦,怕是没这么体面见到韩大人了。” 她躬身行礼,韩大人却朝东方辞身后的小白拱了拱手,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五成兵马司的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京城防卫如此大事,竟然会出现百姓围堵新科状元之事,实在废物。” 韩礼说罢,立刻朝身后护卫道:“你去跟五成兵马司的人说一声,别忘了自己的职责,若真出了事,没人会救他。” 东方辞笑看着他,飒然道:“其实伤到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不能伤了小白,他是高公公的徒弟,皇上信任的人,若是他有什么好歹,我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你们都是皇上宠信之人,谁都不能受伤。” 说了这几句之后,韩礼与东方辞的神色同时郑重起来,韩礼道:“入内说话吧。” 东方辞点点头,宾主落座,小白依旧站在东方辞身侧,他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不言不语也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就像是一个影子。 然而,却是谁都不能忽略的影子。 “说吧,你来这里有何贵干,听说你都三天不敢出门了。” 东方辞心情放松,挠挠头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想,今日来一是想问问河南府犯官审理的怎么样了,二是想请你帮忙。” “证据确凿,没有任何冤枉之处,只是有些罪证还需核实,不久便能归拢之后是上呈皇上。”说起正事,韩礼脸色一整,国字脸宛若严肃的包青天一般。 东方辞点点头,只要这件事仍在继续没有中断,她便不着急柔妃一派的打压。 “第二件事,你有什么直说,我能帮到的,定然帮你。” 东方辞感激:“谢谢韩大人,如今我在京城人人喊打,如过街老鼠,你能坦言帮忙,小生感激不尽。”说着她拱了拱手,见韩礼表情严肃,笑道:“大人不必担心,小生并不是让您做什么无法无天的事,而是……” 韩礼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东方辞无法无天,让他为难。 “孔立两日后便回来了,到时候无论他带回来怎样的证据,都请韩大人帮他上呈皇上,给大家一个交代。” 韩礼听她说完,正色道:“审案核查本就是本官的职责,纵然你不来,我也会秉公办理,这一点,还请状元公放心,当然,若到时候审出对张小姐父亲不利的证据,也还请状元公以天理公道为主,莫要感情用事。” “小生明白。” 两人相视一笑,已经明白彼此心意。 东方辞自然知道,韩礼那最后一番话是说给小白等外人听的。 韩礼身为刑部尚书,江南虽远,随孔立去的却都是他的人,江南发生了什么事,一丝一毫都瞒不过他,真相如何,他早已知晓, 只是这两天忙于处理河南府犯官,倒是没有注意江南传来的消息,不曾想,他们竟然要回来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等东方辞大婚,他心中的石头也能放下一些。 事情已经说完,东方辞起身道:“既然如此,小生便告辞了。” “不送。”韩礼拱拱手,严肃板正的脸上露出点点温柔的笑容,众人见了,一阵眼花。 方才……他们是不是看到尚书大人笑了。 韩礼继续将东方辞送往大门口。 刑部衙门的众人看看东方辞,再看看影子般的小白,又看看他们韩大人温柔浅笑,平易近人的模样,如遭雷击。 “大人一定是因为要给那位内官面子,才对东方辞如此和颜悦色的,不然……” 不然他们实在想不出来,韩大人这千年严肃脸怎么会笑。 刚走到门口,突然一道身影闯进来,跑到东方辞面前,气喘吁吁道:“小姐,张小姐被皇上派人请进宫中了。” 东方辞一愣,原本放松的心情又陡然一沉:“怎么回事?” “我,我方才跟小姐说完孔大人要回来的事,便有太监领着禁军闯入别院,说传皇上口谕,请张小姐入宫面圣,并且不允许人任何丫鬟家丁跟着,我瞧事情不对……” 她之所以这么慌张,是担心张蓁蓁一个女子被请入宫有什么不测。 一瞬间,无数不好的念头闯入脑海,东方辞面色沉了沉,声音郑重道:“走,入宫。” 说着,她甚至来不及跟韩礼告辞,便风风火火的往皇宫方向走去。 韩礼站在门外看着,良久还是决定不凑热闹。 回过头来,见身后站着无数手下,他眉毛一竖:“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核对证据。” 韩礼一凶,众人惧怕之下心肝儿为之一颤,连忙四散逃走。 东方辞一路疾走,到了正阳门外,拿出宫中行走的腰牌道:“我要入宫。” 守门士兵对视一眼,心中发苦:“皇上不见您。” 东方辞心头一紧。 皇上将张蓁蓁抓到宫中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与江南贪腐案和张家灭门案有关,皇上是不是不想给张默平反,或者是想护着柔妃和京城张家? 想来想去她实在想不明白,张蓁蓁一介女儿身,根本做不了什么,为何会被抓如宫中。 蓁蓁那样胆小,面见皇帝怕是要吓坏了吧。 一想到这里,东方辞便觉得自己将她拉入火坑,若不救她,此生心里难安。 于是她心一横,竖起手中行走腰牌道:“这是宫中行走腰牌,但凡有此物者,皆可随意入宫,谁若敢拦我,便是反对国朝法度,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那些士兵不仅不让,反而又来了许多人。 将正阳门外围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东方辞看了看己方三人,又看向对方数百人,不由心中颓败,更是焦急万分。 小白见如此剑拔弩张,心中惊惧不已,对东方辞的胆大包天还是低估了,生怕东方辞再闹出什么,他忙上前挡在东方辞面前道:“状元公,您别着急,皇上不会对张小姐做什么的,皇上仁慈,许是欣赏江南第一才女的风采呢。” 东方辞竖眉:“欣赏风采为何不准我入宫,这不合常理。” 第397章 我好怕 “状元公您定一定,皇上确实没有伤害张姑娘的缘由啊。”小白继续劝说。 东方辞皱眉,前冲的自然是突然停下,抿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去年见到张蓁蓁第一面她就对她格外羡慕,那么温馨的家,自由的闺中女子模样,结诗社,做茶会,那么的随心所欲,父母疼爱,哥哥宠溺,令人羡慕的一家人。 然而,是她利用了蓁蓁,她以报仇为借口,利用她跟自己订婚,虽然有怜惜她家破人亡的同情,更多的却是自私的利用。 而蓁蓁善良坚韧,愿意成全自己。 东方辞不知道,以天下第一才女的智慧会不会看穿自己的自私。 看着陷入危险之中的蓁蓁,东方辞难以控制的自责和亏欠,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该怎么救她? 这两个问题宛若两条绳索紧紧的将她拧在中间,宛若绞刑一般,两股绳子拧的越来越紧,一点点掠夺她的理智。 正在她焦急万分,脑海中无数个方法生出又被她否定的时候,看热闹的宫女看着她议论纷纷。 其中两个最大声的吸引了东方辞的注意。 “真不知道状元公有什么好的,竟然值得公主如此用心。” “听说几日前公主恳求皇上成全她跟状元公,如若不然就要以死相逼,皇上无奈,竟然请了张小姐入宫,准备杀了张蓁蓁。” “你也听说了?” “我就是御前洒扫的,方才还听到张姑娘的哭泣声。” “那可是在风雨亭,你也敢偷听?” “张蓁蓁小姐真可怜。” 很快,附近的宫女听到她们的议论声,纷纷凑上前去,议论声越来越大,众人说的补充的越来越详细。 东方辞皱眉,她不知道这些话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她却是知道的。 张蓁蓁哭了。 她那么坚毅沉稳的性子,全家灭族的时候她都不曾在外人面前哭。 东方辞再也忍不住了,飞快便往宫门内冲去。 皇宫禁地,她不敢拿出兵器,她只想用自己的行为闯宫制造一些混乱。 让皇上知道自己此时在这里,而不会伤害张蓁蓁。 然而,三下五除二,那些士兵便将她擒拿。 牢牢的控制着她,不准她迈进宫门半步。 就在她气喘吁吁的挣扎之时,一个宫女从里面走出来,瞧瞧靠近东方辞道:“状元公不要担心,虽然皇上因为公主的事为难张小姐,但毕竟张小姐是娘娘的族人,娘娘自会保护张小姐的。” 轻飘飘落下一句话,那宫女走了。 这宫女东方辞认识,是柔妃的人。 那日便是她领东方辞到清心观见了潜心修道的柔妃,也是那日她知道了某些真相。 想到这里,东方辞的心安静下来。 针对宁公主的流言,必然与柔妃脱不了关系。 正思忖着,却见隔着厚重正阳门,越过一个个严阵以待的士兵,张蓁蓁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她脸色惨白,步子虚浮,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一般有些无措,更多的是倔强的凄然。 东方辞踏着轻功从严肃的士兵空隙闯了出去,一把扶住失神落魄的张蓁蓁。 “蓁蓁,你怎么样?” 看到东方辞那一刻,张蓁蓁终于忍不住倔犟与委屈,身体一晃,软到在东方辞怀里。 “公子……” 她趴在东方辞怀里失声痛哭。 原本这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亲是不会抱在一起的,但张蓁蓁实在是惊惧交加,见到东方辞又中陡然心神一松,痛哭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竟然直直昏了过去。 东方辞连忙抱起她,飞快往东方府而去。 此时众人已经不再阻拦。 然而,东方辞胆大包天闯宫的事却再次成了京城人人惊恐批判的话题。 那斥责的折子写了一箱又一箱。 以至于御书房的偏殿都放不下。 皇帝坐在风雨亭,安静的听着高瑜的汇报。 听到东方辞疯狂闯宫的时候,冷笑道:“少年多情,没想到他比他爹有血性多了,挑选女人的本事也比他爹好,总比看上个村妇丑八怪强得多。” 皇帝一想起东方季的妻子,脸上那狰狞的伤疤,粗陋的打扮,还有笨拙胆小的模样,躲躲闪闪的完全配不上气韵风雅的东方季。 可偏偏两人还那么相爱。 他想不明白,就像他不明白筱筱为何会怀上别人的孩子一样。 东方季。 李玉菡。 他最看重和最爱的人,都离他而去,一个娶了村姑,一个嫁给又丑又粗野的江湖人。 他实在想不通。 高瑜见皇上满脸郁闷与伤心,不由试探着问:“皇上,那您还要拆散他们吗?” 皇上的神思被高瑜这句话牵动,思绪终于从晦暗的回忆中抽离出来,面色一沉。 高瑜的心却也随着皇上的表情而悬了起来。 回到东方府,东方辞吩咐道:“去叫苗槑来。” 而后抱着张蓁蓁进入了冬离院,这是她刚给主院起的名字,若她算的没错,她的寿命,大约终结在两年后的冬季。 苗槑赶来,给张蓁蓁把脉道:“无碍,只是受惊过度,这才晕了过去,我给她施针,片刻便能醒来。” 东方辞想了想道:“让她多休息会儿吧。” 她心里虽然有很多的疑问,但是却不能影响张蓁蓁的身体。 苗槑摇头道:“此时晕厥时间过长反而不好,须得早些醒来。” 东方辞点点头不再多言。 苗槑在蓁蓁虎口和额头扎了几针之后,面色煞白的虚弱女子幽幽醒来。 秀美含泪的眸子睁开,看到东方辞的一瞬间,泪水再次滂沱。 “公子,我好怕……” 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张蓁蓁,东方辞一颗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一般,担心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他有没有为难你。” 她自责的认为,今日张蓁蓁所经历的一切磨难都是她带来的。 张蓁蓁哭泣陡然停止,就像是突然石化了一般,秀美的妙目一阵失神,浑身战栗,咬紧牙关似有什么无法决定的事悬在心口。 “别怕,你现在回来了,我们会好的,江南贪腐案和张家纵火案真凶已经查出来,我们很快就能报仇了。” 东方辞不说还罢,一说这事,张蓁蓁陡然又开始颤抖起来,眼底一抹挣扎一闪而逝。 见她神色,东方辞呼吸一滞,忙猜测道:“难道皇帝召你入宫与伯父冤案有关?” 她只是猜测,而张蓁蓁听了这话,却陡然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第398章 两个选择 东方辞缓缓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蓁蓁,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两个的关系,你还怕什么呢,怕我会害你吗?” 张蓁蓁的泪水簌簌落下,良久她银牙紧咬,声音中充满了恨意与挣扎。 “千琴将孔大人的事告诉我之后,我尚未来得及高兴,便被强行带入宫中。” 这些东方辞已经听千琴说了,她点点头,抚摸着她的背,示意她说下去。 “入了宫,皇上给了我两个选择。” 这句话让东方辞好奇不已,手微微停顿。 “皇上对我说,第一个选择便是保持现在的一切,我嫁给你,平平淡淡过一生。” “我们两个注定不会平淡一生的蓁蓁,你以后会有你该有的生活。” 虽然还不知道皇上这第一个选择的意义,东方辞却提醒道。 先不说两人女子身份,单说她只能再活两年,也顶多能照顾她两年而已。 “让我说完。”张蓁蓁声音压抑,似乎并没有将东方辞的话听在耳里,继续道:“但是若我选择第一个,父亲永远不会被沉冤昭雪,江南贪腐案的罪名只能落在父亲头上,而张家纵火案也最终会不了了之,甚至连孔大哥他……都无法平安回来。” 东方辞全身僵住了。 也愣在那里,无论是贪腐案的真相还是孔立的安全,她都非常在意。 一个是她的承诺与责任,一个是她的至交好友。 这两个都是她目前最放心不下的。 “皇上的第二个选择,让我离开你,将这未婚妻的位置让给宁公主,如此一来,皇上便答应给父亲平反昭雪。” 她说的凄然,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之后,不在压抑,反而有种奇异的解脱感。 心底轻松了不少,可依旧难掩眸中的不甘与不安。 她百转回肠,心中复杂道:“公子,我不想离开你,但却又不能不救父亲,我若是不答应皇上的第二个条件,我可能连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的尸骨都得不到,我如何能做这般不孝之人。” 泪水难以控制的低落。 一颗颗滚烫的泪珠犹如砸在东方辞心头。 还真是因为宁公主的事啊。 东方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天真无邪的宁公主,纯净天然,心地善良的她,怎么变成这等威胁逼迫别人的丑恶嘴脸。 不,这不是她认识的宁公主。 东方辞想要辩驳,却又无从说起,良久,她道:“你若不愿,谁也无法分开我们。” 张蓁蓁张口欲言,又看着苗槑和窗外叶离渊的影子,生生将口中的话吞入腹中。 半晌她凄然无助道:“公子,我们两个的关系就像随时都会散,我也知道我们两个未婚夫妻名分也不会太久,可我无依无靠,家族之人全部被谋杀,京城张家若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更是恨不能将我杀之而后快,我……说我自私也罢,说我狡猾也好,我是真心想用后半生的夫妻名分,霸占着你,与你相扶到老,共度一生的。” 东方辞哑然,眸色宛若深邃黑曜石一般闪烁,眼底满是震惊。 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张蓁蓁竟然真的做好了搭上一生幸福的准备。 她张了张最,曾经的自私让她更加自责。 “并不是因为爱你。”见东方辞似乎被吓到了,张蓁蓁凄凉道:“是因为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天下之大举目无亲,只有依靠你,帮衬你,我才能活下去。” 东方辞有些明白了。 张蓁蓁却继续道:“虽然我与你的夫妻名分注定有名无实,但你却能给我一个名分,一个身份,一个可以活下去生活的家,所以……我不想离开你。” 话说到这里,无内无外,所有人都明白了张蓁蓁内心纠结与挣扎的心思。 她知道东方辞是女子,她也知道两人不可能,但是她却需要活着,哪怕是一辈子没有幸福,她也总要依靠着别人活下去。 只想活下去。 东方辞捏着她的手,怜惜道:“蓁蓁,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你缺衣少食,被人当作笑柄。” 小白与千琴并肩站着,看着两人深情款款难舍难分的样子,不由心情复杂不已。 小白这才知道,原来张蓁蓁不爱东方辞。 而东方辞却依旧对张蓁蓁这么好,这可是实打实的痴情了。 东方辞轻轻擦干张蓁蓁的眼泪,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别哭了,再难的事,只要想办法都能过去的。” “可是……我既舍不得你许诺我的一切,又不能不顾父亲的名节。”张蓁蓁备受煎熬,此话说出来,让她有种撕心裂肺的疼。 东方辞柔和笑了笑道:“你放心,就算以后你不做我的妻子,我也会养你一辈子,让你吃喝不愁,日日游山玩水,天天诗词歌赋,诗情画意一辈子。” 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承诺。 她的生命还有两年多,能做的很少,不过,她却可以给她足够的钱,足够的田地和房产,让她吃喝不愁,再找个好人家托付一生。 张蓁蓁的心却突然悬起,苦涩道:“公子,没了状元公夫人的头衔,没了娘家的身份,甚至到时候连个保护我的‘男人’都没有,我又怎能诗情画意,如今这京中对我客气的人不少,他们看得都是你的面子,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与你未婚妻的身份。” 失去了这个身份,她便只是个普通的孤女,谁都能上来踩她一脚,纵然东方辞能帮衬她,失去了身份与光环的她,只能沦为众人嬉笑的谈资罢了。 她一个女子,又怎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去。 越想越凄凉,越想越悲观,张蓁蓁的泪水,再次不争气的落下来。 东方辞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想将自己的力量通过紧握的手,传给她。 避免她继续伤心,东方辞转移话题问:“这件事是公主的意思吗?” 张蓁蓁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不确定道:“我不知道。” 东方辞想,张蓁蓁震惊之下或许根本无法从皇帝口中听出什么深意来,入京这么多天,她还是得见一见皇上。 于是,她看向小白:“小白,我要见皇帝。” 小白一愣,有些诧异:“呃……” 为何要跟他说,东方辞的语气让小白心虚不已,仿佛做了坏事被质问的犯人。 第399章 你骂谁癞蛤蟆 东方辞看着小白,一字一顿道:“我,要,见,皇帝。” 小白默然。 东方辞道:“我易容成你的样子,入宫一趟,你在这里不要乱走,可以吗?” 她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一手上好的易容术,而目前最悄无声息的,也只能用易容术了。 为此,她不介意暴漏自己某些易容的本领。 小白愕然:“这个……” 虽然东方辞的身量和他的差不多,但毕竟两人年纪相差极大,他小小少年如何装扮的了自己。 东方辞以为他不愿,站起身来,朝苗槑和叶离渊使了个眼色。 小白神奇般的明白了东方辞眼中的含义,连忙往安全角落后退两步,一脸委屈道:“状元公,您不必试图打晕我,我只是个奴婢而已,纵然有腰牌入了宫,也是要先见师父,根本见不到的皇上的。” 然而,身旁的千琴察觉到东方辞的用意,往他身边靠了靠,随时准备动手。 意图既然已经被识破,东方辞倒也不尴尬,冷笑道:“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还请你见谅。” 说罢,她握了握拳头,准备动手。 眼瞧着苗槑拿起了银针,东方辞,千琴和叶离渊三人呈三角之势进攻,门外窗边还抱枪站着个零陵。 小白急忙道:“别,状元公,您不用入宫也能见到皇上。” “嗯?”东方辞脚步顿住,微微一愣。 “据奴婢所知,皇上每天都会在灵犀小筑等你。” 东方辞错愕,满脸不可置信。 小白急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皇上每天傍晚都会在灵犀小筑等你,不信你傍晚去看看就知道了。” 东方辞放下了手,想想皇帝的性子,似乎是会作出这样事的人。 “皇上……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母亲吧。 “奴婢不知道,只是听师傅说,皇上似乎每天都在那里等你。”说道最后,小白的声音幽幽,仿佛有细微的怨念,似乎在控诉。 东方辞拍了一下脑门,她真的是脑子灌水了。 这些日子只忌惮灵犀小筑是皇上赐给的地方,怕他突然收回去自己平白受委屈,却忘了,皇帝对她的心思本就复杂无比。 她自己敢大着胆子在外面闹,仗的也是皇帝的偏爱和心中对父亲的一丝好感。 她怎么偏偏忘了,灵犀小筑内有一条直通后宫的暗道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主意打定,若是傍晚皇上没有出现,她便通过暗道去见皇帝。 见她信心笃定,一直伤心落泪的张蓁蓁也似乎有了些勇气。 东方辞看着她道:“蓁蓁,傍晚我们一起去灵犀小筑,谁都无法分开我们。” 张蓁蓁点点头:“嗯。” 两人的手深情的握在一处,目光相对却各有各的心思。 冬离院内暂时安静下来,东方辞也终于安慰好了张蓁蓁。 院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千琴出去看,回报说是三爷爷和二爷爷到了。 东方辞带着疑惑走了出去。 只留千琴守着张蓁蓁。 “东方辞,听说皇上将张姑娘带走是为了劝她与你解除婚约?” 东方辞皱眉,心中陡然生出一个疑惑来。 是说告诉他们这些的? “是。” “听说皇上要把公主下嫁给你?” 三爷爷的表情说不出的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怨毒。 羡慕嫉妒东方辞可以理解,但是怨毒从而来呢? “三爷爷不客户说,公主的事,岂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议论的?”东方辞当即喝止。 她又看向二爷爷:“二爷爷,这不靠谱的事,你们是从哪儿听说的?” 二爷爷一愣,随后看向三爷爷。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问题所在,是啊。这几天府内任何人不得出入,老三是怎么知道外面这些事的。 还是宫里的密事。 “你们甭管我从哪儿听说的,总之这件事是极大的好事,我们家如果能出一个驸马,以后全家平步青云不在话下,这,这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了不是,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家。” 东方辞摇摇头道:“三爷爷这件事以后莫要再说了,若不是板上钉钉的,你便是被人骗了,日后若是被人追究起来,议论皇族,构陷公主,败坏皇帝最宠爱的女儿的名声,东方家恐怕会遭受灭顶之灾。”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东方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此时正开心的议论着,谈论着。 有公主下嫁,说明东方辞不会失势。 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不用再回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见过了京城的繁华,纵然是破败的东方府却也有锦绸玉缎,雕梁画栋与各类女儿家的首饰,这是他们在雷州见都没见过的精美。 三爷爷眼中闪烁着精光,他突然凑上前去,宛若突然见到无数金银财宝般兴奋道:“是不是入府那日的公主,你若不喜欢,可以让岁儿顶上,左右都是东方家的人,嫁给你还是嫁给岁儿不都是一样的吗?” 他这话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东方辞更是心中泛恶心。 “三爷爷,三叔早年娶过妻子,还有两个儿子,况且三婶当年是怎么被三叔打死的还要我仔细说给你听吗?纵然您二位长辈脸皮厚如城墙,也总该顾忌皇家体面,这世上有哪个男人配得上皇帝嫡长女,那个男人敢让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做继室?你们就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总得看看自己的份量。” 恶心难忍的说了这番话,东方辞扶额,满脸嫌弃的转过头去。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 “东方辞你怎么说话呢,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骂谁癞蛤蟆呢?”三叔原本站在三爷爷身后一脸觊觎,小小幻想一下脸上挂着美滋滋的笑容。 若能娶到公主,他这辈子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东方家谁敢对他不敬。 然而,幻想到最美好的时候,被东方辞犀利的言辞宛若冷水兜头泼下。 三十多岁的男人鼓着腮帮子,愤怒不已。 东方辞转过头之后对上小白怜悯的目光,不由歉然道:“公公,我们都是乡下粗野之人,从小没见过世面,你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第400章 三个选择 她之所以说我们,一是为了先前自己想要绑他而道歉。 二是确实觉得自己这位儿子都可以打酱油的三叔竟然肖想宁公主,这让她羞愧莫名,只感觉无地自容。 听到东方辞的话,众人陡然看向站在东方辞身后宛若影子般没有存在感的小白,顿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皇帝的眼线。 再对上小白那冰冷杀意且充满怜悯的眸子,众人顿时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 “状元公说得对,你确实是癞蛤蟆。”太监特有的纤细阴冷的声线,环绕在三叔耳边。 那阴柔的声音仿佛锐利的刀子一般,吓得他顿时脖子一缩。 “我,我不是……不是癞蛤蟆。”他小声辩驳。 那语气表情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那你是什么,一个鳏夫还敢肖想大盛朝最尊贵的公主,你不是癞蛤蟆便是臭虫,臭水沟里见不得太阳的泥鳅,茅厕里的蛆虫,就凭你还想娶公主……” 小白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霸气,说话不带任何脏字却让三爷爷和三叔无地自容。 二爷爷也跟着脸色发红,心中暗骂丢人现眼。 “这话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必然将你的嘴割掉喂狗,狗都比你有自知之明。” 众人看着小白,是啊,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那可是灭门之罪啊。 况且他们还在这位皇上信赖的公公面前说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那岂不是…… 除了三爷爷与三叔,其他人都开始担惊受怕起来。 二爷爷更是放低姿态,歉然道:“抱歉,小白公公,我这弟弟和侄子患有癔症,冒犯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没听到。” 他眼中尽是恳求。 可小白本就是那瘦弱阴冷的样子,就算是平静的脸也会被人看成阴毒的模样。 更何况小白此时是真的生气。 有气不敢对东方辞撒,只能撒在这些东方辞也讨厌的人身上。 东方辞见此,眉毛扬了扬:“公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就行了,至于狗啊,臭虫什么的还是不要再说了,我们东方家没人敢肖想公主,还请公公莫告诉皇上。” 东方辞深深作揖。 小白怒气顿时一收,心中惶恐,脸上平静,道:“是奴婢失言了。” 自从东方辞将亲手写好的辞呈让小白转交给皇上之后,便知道他是高公公的人,在他心中,自己比皇帝的份量更重。 于是,她确定小白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皇帝。 东方辞朝二爷爷道:“二爷爷,你也看到了,还好今日是小白公公在这里,若是旁的有心之人,听到这样的话,我们东方家,连当前的难关都难以度过,还请二爷爷和二叔多多约束族人,免多生是非。” 东方辞凌厉的眼神瞪向三爷爷和三叔,那杀气弥漫的眼神,吓得父子俩心头一慌。 二爷爷听到东方辞这话,这才放下心来,知道这件事大抵不会传出去了。 冷哼一声,拎着三爷爷的便转身离开。 “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长心的。” 看着他们离开,东方辞朝零陵和叶离渊道:“去查一下,是谁将宫中发生的事告诉三爷爷的。” 两道身影几乎同时离开,没有人回答东方辞的话。 夏日百花争艳,不知何处飘来一朵垂丝海棠花瓣,落在东方辞脚下,零落美丽却又凄凉衰败。 一如现在的东方府。 夕阳西下,清风孤影,寂寥中似乎带着无尽的悲伤。 身旁的桐花宛若一个个最娇艳的粉红喇叭,随着树叶的晃动,发出最后一个声响,晃晃悠悠的脱离树枝,砸在地面之上。 这是灵犀小筑里,最清幽的地方,这树桐花是皇帝亲手栽植的。 春末盛开,初夏时节,已然凋零,没了粉色云团般的盛景。 看着桐花,皇帝坐在石凳上想着从前的过往,一切种种竟如云烟一般,消散,沉寂,最终会被黄土埋没。 “咳咳。”凉风之下,皇帝咳嗽了两下,面色一震虚弱的潮红。 “皇上,您为何一定要在这里等状元公,有……有什么事直接召她前来即可,何必如此受罪呢。” 高瑜满脸心疼,并且对皇帝如此行为很是不解。 “高瑜,你说东方辞会不会恨朕。”皇帝有些恍惚,他说着东方辞的名字,脑海里想的却是李玉菡那女扮男装的脸。 高瑜哪里敢回答,躬身弯腰,尽量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情绪。 皇帝似乎也想真的让高瑜回答,自嘲一笑:“她必然是恨我的。” 脑海里那张绝美的脸,娇俏钟灵,纵然后来得知她坏了别人的孩子,没了少女的顽皮,多了肃重娴雅的内敛,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却依旧勾去了他所有的心神。 “草民并不恨皇上。”东方辞听到皇帝的话,以为皇帝是说他,刚走进桐花树旁,便当先反驳。 粗厚的声音,带着像是变声期般的粗哑,那是东方辞特有的音色。 态度恭敬,声音诚恳,然而,眸子里却总是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傲骨铮铮。 见她来了,皇帝收敛了伤感。 “草民携妻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东方辞站在前面,瘦小的身体缓缓跪下行礼。 张蓁蓁在见到皇帝的瞬间,身体瑟瑟发抖起来。 皇帝看着这两个双手紧握的一对璧人,心中微微一酸,“起来吧,坐下。” 东方辞怔了怔,顺从的坐下。 “东方辞,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皇帝面无表情的寒暄起来。 东方辞摇摇头,又点点头。 皇帝笑了:“看来是过的不好了。” “不是,草民方才只是感慨人生际遇无常,草民一个平民百姓竟然能住着皇上赐的院子,还能见到皇上您,就平民来说,草民上辈子定然是烧了高香了。” 听出了东方辞的讽刺,皇帝叹道:“你应该庆幸,你爹是东方季,如若不然……” 东方辞见皇帝装作听不懂自己嘲讽的平静模样,便也失去了满身利爪。 “皇上,草民父亲下落不明,也是白衣呢。”她小声提醒,赌气似的。 见东方辞揪着草民白衣的身份,口中仿佛有兵刃一般,对谁说话便让谁心里难受,皇帝便失去了与东方辞寒暄几句的意思。 东方辞看了看拘束的张蓁蓁,再转向皇帝道:“皇上,草民今日来是为了蓁蓁入宫的事,请皇上对草民和蓁蓁网开一面,就成全我们两个苦命的人吧。” 谈话就这么陡然间转入正题,这似乎超出了皇上的掌控,他微微一愣。 良久之后他竖起三个手指:“朕给你三个选择……” 第401章 帝王的威胁 看着皇帝竖起的三根手指,东方辞与张蓁蓁面面相觑。 东方辞咕哝道:“又是选择,我最讨厌选择。” 皇帝嘴角抽了抽。 也只有他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你说什么?”皇帝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东方辞摇摇头:“没什么,您说。” 感受到张蓁蓁的手有些颤抖,东方辞连忙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给她一点安慰。 皇帝放下手,有些疲累的喘息几下。 “一,你可以与张蓁蓁结婚。” 东方辞一喜。 张蓁蓁的手却更加紧张的颤抖起来,皇帝的话,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的。 果然,就听皇帝继续说:“朕可以成全你,但是,你便必须带着你的族人离开,太子也会因为你而遭到贬斥……” 顿了顿,皇帝的目光看向瑟瑟发抖的张蓁蓁,声音悠长而又阴森:“她父亲的冤屈,永远不会平反。” 东方辞脸色僵了僵,目光在看到皇帝那阴森的表情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抽离。 “皇上,这似乎不是选择,而是威胁。” 皇帝不屑挑眉,微胖且潮红的脸上尽是霸道与傲然:“朕,堂堂一国之君,若是连自己女儿的幸福都夺不到,还谈什么一统天下。” 东方辞默然。 是啊,一国之君,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为什么不能。 “您说的对。” 见东方辞识相,皇帝欣然一笑,放松的后仰了一下身体,眸中是浓郁到极致的志在必得。 “还有第二个选择,你娶了朕的宁儿,从此以后,你就是朕的女婿,朕会看在公主的面子上 给你与公主匹配的身份和地位,你与你的家人,也可以消去罪人的身份,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京师,从此以后,便是皇亲国戚。” 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病态的温柔,听在众人耳中,是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东方辞怔住了,虽然她早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但是如今面对如此多的好处和诱惑,她顿时犹豫起来。 这样的条件和好处,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拒绝。 娶了公主,好处太多。 她可以平步青云的同时家人也可以得道升天,并且皇亲国戚何等荣耀,日后寻找父母的踪迹定然也会更方便。 再者,张蓁蓁父亲得以平反,还有太子…… 好处多的她心动,她的表情却无比复杂。 皇帝绕有深意的看着东方辞,他给她时间思考。 皇帝不信,会有人拒绝一片坦途的选择。 桐花打着旋儿缓缓落下,砸在东方辞脚边地面之上时,喇叭状的花朵破碎散开,就像是被撕裂的不堪触碰的水晶,落的潇洒,碎的壮丽,死的寂寞无声。 东方辞看着这朵花,心中感叹着,多少人都像这朵花一样,曾经盛开耀眼光华,又死的壮丽且无声。 父母她不能不去找寻。 张蓁蓁的父母她也必须去还他们公道。 这两个都是她的责任,可偏偏,二者不可兼得。 突然,她捏紧成拳的手被冰凉的小手撞了撞,东方辞看向小手的主人。 “嗯?” “还有第三个选择。”张蓁蓁小声提醒。 她知道东方辞所有的事,自然也知道让东方辞在这两个选择里做出决定是多么艰难。 于是她在想,会不会有第三个选择,可以两全其美的。 东方辞恍然,陡然生出一丝希望来,看向皇帝:“皇上,第三个选择是什么?” 皇帝挑眉,笑了笑,眸中却有刀锋迸射而出,射向本就担惊受怕的张蓁蓁。 “第三条便是你若执意坚持第一个选择,朕,便杀了她。” 话音落,张蓁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在当场。 浑身颤抖若筛糠一般,难以控制。 东方辞呼吸一滞,连忙将张蓁蓁护在身后,为她挡住皇帝的目光。 “皇上,您在逼我。”她咬牙,那里凌然不惧的样子宛若看透生死。 皇帝微微动容,他最怕的就是看到这张脸上出现这种领他这辈子都不安的表情。 记忆里,筱筱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她见筱筱的最后一面,便是这个坚毅强大,毫不畏死的表情。 想到这里,皇帝眸子沉了沉,声音冷沉如若水河下无数阴魂凝聚的幽冷河水:“你想死吗?” 东方辞一愣,她正想用自己的死来威胁皇帝收手。 她知道,因为这张脸的缘故,皇帝绝对不舍的自己死。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敢屡屡在皇帝面前放肆。 高公公浑身一震,诧异看向皇帝。 皇帝却残忍一笑:“朕偏不让你死,你若自杀,朕便灭你一族,你若自尽,朕便杀了孔立,李昆玉,龙巢,苗槑,所有与你有关的人,朕皆灭个干净。” 东方辞咬紧牙关。 皇帝气上心头,继续泄愤似的道:“你们都想离开朕,朕成全你们,朕和宁儿得不到的东西,旁人也休想得到。” 东方辞心中骇然。 皇帝得不到的是母亲,难道母亲她…… 被皇帝杀了吗? 不! 他不舍得。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东方辞却知道皇上的性子,除了感情上的偏执,他几乎是个好人,谈不上善良却绝对是做不出杀害心爱之人这种狠毒之事的。 “咳咳咳……”说完,皇帝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汹涌的咳嗽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喘息,瞬间打断东方辞的所有思绪。 高公公连忙为皇上拍背顺气,并且往皇上体内渡入内力,缓解咳嗽。 “皇上,您别激动,状元公定然不会寻思死的,您那么宠她,将公主都嫁给她了,她又怎能不感激。” 东方辞诧异,错愕的看着高瑜。 自己是女儿身他不知道吗?她答应娶公主是什么好事吗? 若她真的是男儿身,娶了公主又何妨,如今她若真的答应娶公主,以后岂不是就要暴露身份。 这等泼天富贵降临到她头上她是该感激。 可她现在偏偏感激不出来。 高瑜察觉东方辞在看他,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同意这门亲事。 东方辞想不通,她怎么同意。 高瑜朝她传音道:“你是女儿身,答应了又何妨?” 第402章 我宁愿自宫 东方辞一怔。 轰隆隆一阵雷动,东方辞被震得脑袋清醒起来。 她是本就是女子怕啥呢,又不是现在就成亲,等公主长大了,她也差不多就死了,何必不提前享受这么多好处呢。 只是,这样有些对不起张蓁蓁。 想到这里,她又突然灵机一动,看向张蓁蓁道:“蓁蓁,对不起了。” 张蓁蓁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就因为担惊受怕而惨白的脸此时更加惨白如纸,然而,除此之外,对上东方辞的那不可抗拒的目光,她竟神奇般的有丝解脱。 如此……也好。 她不用做良心上的背叛者,还能为父母平反,挺好。 可是这样想着,她的泪水却犹如洪水一般滂沱落下。 她的命,好苦。 皇帝的咳嗽终于缓和,听到东方辞对张蓁蓁说对不起的那一刹那,皇帝便知道,这次他终于能达到自己的意愿了。 终于平复之后,皇帝问:“你,选好了吗?” 天色已暗,有隐隐雷声相伴,快要下雨了。 东方辞轻轻擦去张蓁蓁眼角的泪水,笑着安慰道:“蓁蓁请你相信我,纵然我作出什么选择,也会养你一辈子的。” 皇帝皱眉,突然又疏解了。 攀龙附凤不是那么轻松可以选择的,放弃心爱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决定的,谁会心中无歉疚呢。 他耐心的等着,等东方辞的答案。 却见东方辞嘴角勾起一抹令人难以捉摸的笑。 原本少年人稚嫩的小脸,在那双剑眉之下,清澈锐利的双眸中布满狡猾与肆意。 “皇上,恕草民放肆,小孩子才做选择题,草民两者都要。” 皇帝一愣,一时间没有明白东方辞话中的意思。 而此时的东方辞,邪肆的眸子里,是被权势名利的诱惑充满,笑的无比邪魅。 就像是绝美夺目的曼珠沙华,美不胜收却代表着死亡。 “什么?”皇帝皱眉。 东方辞伸出四个手指,强硬道:“皇上,还有第四条选择,公主和张蓁蓁草民都要。” 皇上眉毛一竖,顿时明白东方辞那两者都要的话是何意。 “不行,朕不同意,朕的女儿怎能与旁人共侍一夫。” 这不仅是丢了宁儿的脸,打的还是皇家的面子。 顿了顿,皇上又想到什么,严厉道:“你休想娶了宁儿后将她当菩萨供起来,朕的女儿才不会受那等腌臜气。” 东方辞不顾皇帝的愤怒,梗着脖子直言道:“皇上,就算不娶蓁蓁,我若不愿与公主洞房,谁还能逼迫我去不成?” 皇帝面色微潮,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不到十五岁的小子,说起混账话来竟然如此噎人。 高瑜见皇帝气闷,病势隐隐又有加重之态,连忙斥责东方辞:“状元公慎言,皇上面前怎可说如此混账的话。” 皇帝朝高瑜摆了摆手。 这小子如此蹬鼻子上脸,却说的是实情。 “皇上,状元公太过份儿了,竟然一点礼数都不顾,理当严惩。” 东方辞毫不畏惧,傲然道:“那便严惩吧,左右不让我一起娶蓁蓁,我就是死也不去东方,除非皇上找人代替。” “混账!咳咳……”皇帝沉喝,无法控制的咳嗽两声怒道:“这等事也是能让人代替的吗?” 高瑜连忙瞪她:“状元公,您闭嘴吧。” 他又开始给皇帝顺气。 东方辞眼角抽了抽,以她的情况,若真要洞房,也只能找人代替了。 “您不同意,我宁愿自宫。”东方辞大义凌然。 她就是仗着皇帝对她这张脸有放不下的执念,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皇帝面前放肆。 皇帝气得指着东方辞的鼻子半晌骂不出话来。 又是一连串沉闷的咳嗽。 众人谁都没有说话,瞬间安静下来。 东方辞捏了捏张蓁蓁的手,示意她放心。 等了良久,皇帝气喘吁吁的点头,声音都变了调:“准,朕准了。” 东方辞松了口气。 将将放下心来,却又听皇帝严肃道:“你喜欢张蓁蓁可以,但是她只能做妾,侍奉公主如主母。” 东方辞眉毛一竖,继续强硬道:“不行!” 皇帝瞪大了眼睛,登基为帝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 而东方辞对他说,不行。 “朕是不是太宠你了,以至于你如此大胆的顶撞朕。”他纵是再舍不得这张脸,却也容不得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东方辞声音一软,表情却仍旧坚定:“平妻。” “不行!”这次是皇帝强硬起来,霸道且不容置疑。 东方辞面色一白,抿抿嘴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似的,面上尽是毅然之色,她轻轻拿起石桌上的斗笠杯。 斗笠杯中七分满的茶水已然凉透,她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将斗笠杯猛地往面前石桌上一敲。 一声脆响之后,斗笠杯四分五裂,碎片四散纷飞。 在场众人一愣。 无数隐藏在暗处的侍卫纷纷出现。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皇帝,东方辞举起手中那片尖锐的碎片,狠狠往自己要害处戳。 眉毛狠狠的竖起,满脸凶狠之色,蜜色的小脸皱成一团。 这自宫的姿势,决绝而狠辣。 她似乎已经做好了疼的准备。 所有人都惊呆了,宛若木桩一般钉在当场。 皇帝看明白她想干什么之后,呼吸都停滞了。 眼看着东方辞手中的尖锐碎片就要碰触到要害,皇帝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后,皇帝闭上了眼睛。 为何都如此烈性呢? 然而,就在下一刻,高瑜道:“东方辞,你敢在皇上面前动手?” “啪”的一声,是什么被打落在地的声音。 皇帝睁开眼睛,看到东方辞那蜜色的手背上,出现一道粗厚的红痕,那是被拂尘打中的痕迹。 片刻,红痕便高高的肿起。 皇帝扫了一眼东方辞的要害,长长吁了口气,还好,没有见血。 而这几乎是发生在一个呼吸间的事情,却仿佛消耗了皇帝的所有心神体力,只觉身体沉重万分。 张蓁蓁受惊之后,连忙趴在东方辞怀里,抱着东方辞痛哭起来:“公子,不要做傻事,呜呜呜……” 她全身颤抖,哭声却越来越小。 只有东方辞能感觉到张蓁蓁那张埋在她怀里的脸,变成了何等夸张的模样。 第403章 朕,准了 那颤抖的香肩是忍不住的抽笑。 丝毫没有一点才女端庄的样子,像是被吓坏了一般。 张蓁蓁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想笑,难以控制的想笑。 明明方才惊惧不已,她觉得人生灰暗,再无依靠,还不如死了干净,而事情慢慢发展到现在,却让她哭笑不得。 想东方辞一个女子,竟然如此不知羞的在至高无上的皇帝面前一脸严肃的要自宫。 她哪来的可以自宫的东西。 “呜呜呜……”笑,她笑的声音都变了强调,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搐。 东方辞装作满脸悲悯,自嘲与失意的拍了拍张蓁蓁的背,眼中的歉然内疚让坚毅的少年看起来颓废了不少。 这一幅鹣鲽情深的模样,看在众人眼里,让人心酸又羡慕。 只有高公公,嘴角和眼角同时不自然的抽了抽,满头黑线,宛若发了病一般,看着眼前诡异相拥的女子。 最终还是皇帝妥协。 见了东方辞那决然要自宫的场面,皇帝突然觉得,没了张蓁蓁,自己的女儿真的嫁给了东方辞,成为怨偶的结局更多些。 “朕,准了。” 皇帝说出这三个字之后,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与少年人的对峙他算是赢了还是输了呢? 这算不算赔了女儿又折兵。 长长一叹,皇帝补充道:“成婚之后,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宁儿生。” 东方辞点头:“宁儿钟灵可爱,哪个男子不喜欢,等我们成婚后,我一定好好待她。” 看着东方辞神色淡然的表情,皇帝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古怪离奇。 方才她不是还奋力抵触吗,怎么现在反而如此积极起来。 皇帝心中郁闷。 与东方辞的谈话累的他身心俱疲,他缓缓站起身来,坐上步辇,临走时对东方辞吩咐道:“库房已经准备好了丰厚的聘礼,这几日你便准备入宫求婚吧。” 东方辞扶着张蓁蓁起身,恭敬行礼:“是。” 见东方辞恭敬,皇帝总算是耸了耸心神,似乎有什么不放心,他不耐烦道:“至于如何让求婚名正言顺,你便自己安排吧,切记,朕的女儿不可背负无端骂名,明白吗?” 东方辞点点头。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喃喃道:“也就是说,渣男的名头只能我自己背着了?” “渣男?”张蓁蓁一怔,咀嚼着这两个字。 东方辞歉然自嘲道:“可不是渣男吗,我一介草民,一边想与你白头到老,一边又觊觎迎娶公主所带来的好处,不是渣男是什么,不,我就是个渣滓。” 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东方辞满脸歉意。 这巴掌声和两人的说话声,传入还没有走远的皇帝与高公公耳中,两人同时转身看过来。 却见张蓁蓁连忙抓住东方辞的手,面色同样歉然道:“是我连累了你,本来你什么都不需要背负的。” 是她,一介女子需要靠着东方辞为父报仇,同时又需要靠着东方辞才能安稳的渡过余生。 她第一次如此鄙视自己的心机。 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东方辞一样,纵然身为女子也要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来。 相互安慰的两个人,丝毫没有情人该有的样子,反而是相互体谅客气的不像未婚夫妻。 皇上微微一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东方辞自嘲道:“还真是应了从前那句话,我真觉得我便是李缘铭之妻,终究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回到宫中,养心殿内,皇帝仿佛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躺在床上浑身冷热交替,是真的发病了。 宫中太医几乎全部被叫了过去却束手无策。 而后皇帝宣旨,让小白带苗槑入宫,为皇上诊治。 文武百官不知道皇帝的病情为何突然严重,便将罪名全都归结于东方辞白日的闯宫行为之上。 开始了大肆讨伐。 折子不要钱似的往宫中送去。 皇帝身体疲乏,虽然疼痛无力,脑袋却万分清醒。 他问一旁急出汗水的高瑜:“李缘铭之妻是什么人?” 这问题问的高瑜哑口无言,他皱眉思索半晌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不由尴尬摇摇头。 “东方辞明明是男子,朕亲眼见过他裹着伤口躺在床上的样子,那是实实在在的男子身量,他为何自称是李缘铭之妻?” 皇帝虚弱的声音,几乎是执着的说出这句话,没有让疼痛打断这流畅的声音。 高公公满脸问号,见皇帝执着的在意东方辞男子的身份,不由心中一跳道:“许是什么典故呢。” “什么典故?”皇帝执着的问。 高公公哪里知道,也只能摇摇头。 太医跪了一地,见高公公目光扫过来,也同时摇了摇头。 正在为皇帝施针的苗槑长叹一声,心中生出一抹悲凉之感。 皇帝问:“苗先生,你知道缘故?” 苗槑点点头,心中苦涩道:“传言李缘铭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喜欢结交风雅,吟诗作对,经常外出朋友家做客,他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妻子独自一人在家寂寞难耐,一来二去便与邻居好上了,邻居是个独夫,死了妻子无儿无女,经常隔墙垂涎李缘铭之妻的美貌,两人偷情之后一发不可收拾,那时候文人喜欢戴绿色的帽子,显得很有朝气,于是,李妻计上心头,每每丈夫离家,她便戴上丈夫的帽子,召那独夫来家中偷欢。” 皇帝凝眉听着,初次听苗槑温润中正的声音说如此多的话,却讲的是这等风流事。 太医院所有人尽数愕然。 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抵这样的事终有暴露的一天,一日李缘铭外出,因遗忘了随身之物便回家取,正巧碰到妻子正与男人偷情,一怒之下愤怒休妻,从此以后,凡是背着丈夫偷汉子的女子便被称为李缘铭之妻,还有个说法,也有将这种行为称之为给某某某戴绿帽子,臣想,说这话的人许是觉得背叛了爱人,才会如此形容自己。” 这个故事,整个大盛朝,也只有当东方辞身边的人才知道。 而世上能以此时自称的,也只有东方辞一人。 苗槑之所以没有点明东方辞的姓名,是这屋里人多,恐生出什么闲话来。 高公公哭笑不得:“这不是妻子背着夫君偷情的才会被如此形容吗,她是“男子”为何也如此形容。” 第404章 皇帝的脑补 苗槑挑眉,有些怅然道:“许是她憧憬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死与共吧。” 皇帝身体陡然一震,口中默念:“一生一世一双人,又何尝不是筱筱的执念呢。” 苗槑落下最后一针,缓缓站起身来,拱拱手往一边开药去了。 转身的刹那,他柔和的脸上尽是叹惋。 此时他对东方辞的感情,恨不得自己是李缘铭,她是他的妻。 他不能生育,她可以去找汉子,她也可以生个孩子。 他会当亲生的来养。 可惜呀,她追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她,注定活不过三年。 死亡时间,大约在冬季。 高公公见皇帝失神,故作嫌弃的讽刺道:“皇上,他自甘堕落,竟然以女子自娱,奴婢觉得实在不成体统。” 看了看跪着的满地太医,高公公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退出去。 众人离开后,殿内只留小白和苗槑,还有几个贴心的小太监。 高公公这才继续道:“公主还那么小,状元公的性子又如此倔强,奴婢生怕公主嫁过去会受委屈。” 苗槑写好药方,听着高公公的话,也朝已然平静的皇帝道:“皇上放心,东方子期心地柔软善良,不会欺负公主,只是她的身体比较弱,尚且不到十五岁,现在成婚怕是有些早了,东方子期的虚弱是娘胎里的病,臣还没有治好,臣建议将大婚定在两年后,让她们的身子都长开些,不急于一时。” 没有等到皇帝的回答,苗槑也不在意,拱拱手道:“臣去煎药,请高公公服侍皇上不可乱动,等臣回来拔针之后在起床。” 高公公点点头。 两人目光交错,交换了彼此的意思,瞬间又归于平静。 小白影子一般行礼,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刚走两步,却听皇帝唤他:“小白留下。” 小白一愣,却顿住。 苗槑仿佛从来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走了出去。 “皇上,奴婢在。”小白小心看了一眼师父,而后才朝皇上行礼。 “东方辞与那张蓁蓁,可是真心相爱的?”这是皇上特意叫小白入宫的目的。 也是他此时心中最大的疑惑。 小白想了想,摇了摇头,察觉皇帝看不到他的动作,连忙道:“奴婢觉得,不是。” “哦?”皇帝心中一动,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高公公连忙朝小白使眼色。 小白解释道:“奴婢在东方府多日,只感觉两人相敬如宾像是多年夫妻一般,可……” “你发现了什么?”皇帝皱眉,激动之下身上各处穴道上的银针明晃晃的晃动起来。 高公公连忙按住皇帝道:“皇上切莫激动,小心满身的银针。” 皇上看了一眼身上的银针,缓缓躺下,却侧头看向小白。 小白道:“奴婢也是昨日才知道,张蓁蓁姑娘之所以答应嫁给状元公,是因为她想找个依靠,找个能帮她的人,而利用状元公对她的情谊。” 皇帝目光有些失神,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只是状元公似乎很爱张蓁蓁姑娘,明知道张姑娘是这种心思,还是说要保护她。” 皇帝神色终于平静下来。 他总算知道两人之间的异样感是怎么回事。 许是东方辞喜欢张蓁蓁,张蓁蓁却不喜欢他,因有了张默惨案,东方辞才有机会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因此,东方辞对张蓁蓁十分容忍,两人必然是有什么约定。 比如东方辞帮张蓁蓁报仇,张蓁蓁便以身相许的约定。 而张蓁蓁并不喜欢东方辞,只想有个容身之所,因此,东方辞是否要娶公主,她并不在意。 皇帝按照自己的思维幻想着,脑补着。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 天下第一才女,竟是这般无情凉薄。 可笑东方辞如此才学,竟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为了一个女人穷尽心血,还是没有俘获美人心。 想着想着,皇帝释然了,他得不到他爱的人,东方辞也得不到喜欢人的心。 而宁儿,却能代替他得到喜欢的人。 凭借宁儿的美貌与品性,任何一个男人都难逃她的石榴裙。 高公公长吁一口气,心中暗叹,还好,还好。 公主寝宫内,怀春的少女抱着抢夺来的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是最初东方辞跪在正阳门外,皇帝准备给她的圣旨,可惜,她提前走掉了。 摘星神色复杂的快步进屋,看到公主坐在床边发傻,伶俐的行了个礼道:“公主,恭喜了。” “恭喜什么?” “高公公派人传话过来,说皇上与状元公的说好了,状元公不日便会来提亲,求娶公主呢。” “什么?真的!”公主陡然一个大声,欢喜的声音顿时布满整个屋子。 娇小的少女也欢快的跳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能如愿以偿了。”少女脸蛋红扑扑的,羞涩与激动相伴,抱着圣旨又看个不停。 这圣旨,终于能用了。 摘星也露出会心的笑容,然而,似乎想到什么她皱眉道:“不过,还有件不好的消息。” “什么,你说说看。”公主依旧满脸笑容。 有这个好消息在,其他所有的坏消息都可以忽略不计。 摘星又怎能不知道公主的心思,长叹一声,满脸不忿道:“状元公似乎很喜欢张姑娘,求皇上允许张姑娘与您一起嫁给他。” “当啷”一声,卷轴砸在脚凳上。 “你说什么?东方哥哥竟想齐人之福?”她不相信东方哥哥那等温润如玉的人,会如此花心。 她失意的坐在床边,喃喃道:“难道有我还不够吗?” 想了又想,公主强打精神,苦涩一笑:“算了,这本就是我强求过来的,能嫁给东方哥哥就已经是奇迹了,东方哥哥既然爱她,纳她做妾也无妨,我是公主,纵然他现在不纳妾,以后我也得将你送给他做小妾的,张姐姐是知书达礼的温良娴雅之人,必然不会为难我。” 说道这里,宁公主眼眶中泪水氤氲。 摘星长叹,满脸打抱不平的纠正:“公主,张姑娘不是做妾。” 含泪的眸子陡然睁大,宁公主愤然道:“什么?难道要本公主做妾不成,父皇太糊涂了。” 摘星摇摇头:“不是公主做妾,是让张姑娘做平妻,您是正妻。” “平妻?”公主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平妻是什么妻。 第405章 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 摘星连忙解释:“奴婢打听过了,民间常说的三妻四妾,是指一个正妻,两个平妻,四个小妾,正妻是发妻,因此您的地位是最高的,平妻也只是给的名分高一些,说穿了还是偏房罢了,我们公主还是稳稳高张小姐一头的。” “父皇最后答应了吗?”公主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一股难以言明的酸涩与愤怒在心底蔓延。 摘星见公主如此脸色,迟疑半晌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什么?”公主踉跄坐在地上,看着一旁尚未宣读的圣旨,浑身上下都像是失了力量一样。 无神又委屈。 “公主,您就别伤心了,状元公年龄还小,跟您没有在一起多长时间,如果多走动走动,一定会喜欢上你的。”摘星蹲在公主身旁,小意的劝着,心中也是难免不忿。 她没有告诉公主的是,状元公为了张蓁蓁的平妻之位,差点自宫。 公主愣了半晌,百般滋味缠绕心头,良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他们已经定了亲,父皇若是直接强硬下旨,天下人会怎么看我,堂堂公主竟然不要脸的倒贴,我……” 如果是她下嫁东方辞,哪怕张蓁蓁做妾,面子上她都可以说得过去,到时候找个由头说张蓁蓁做错了事,也能让她的下嫁看起来不那么皇权蛮横。 而现在,她虽下嫁了,张蓁蓁却是平妻,这就是告诉天下人张蓁蓁什么都没有做错,东方辞还爱着她,而自己是被皇帝塞过去的,是多余的,是不要脸硬要插入人家郎才女貌中当第三者的。 一想到这里,公主便哭了起来,而后趴在被子上失声痛哭。 “摘星,怎么办啊,我之前本就闹过一场,现在又因为东方家的急难下嫁,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我逼迫,我,我虽然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但是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呜呜呜呜……” 有些事虽然是自己筹谋的,她也知道自己心思不好,可是,可却不想被别人知道。 摘星微微错愕了一下,原以为公主会因为与人共侍一夫而感到屈辱,却没想到公主担心的竟是这个。 “公主您放心,皇上已经交代状元公处理好这件事再来求婚,高公公特意交待奴婢,让您先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圣旨更不能先拿出去,到时候坠了皇家颜面,要让状元公哭着跪着求着您下嫁。” 看着公主眼中带泪又错愕不信的表情,比公主大三岁的摘星心中复杂。 公主这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的心思,也只有身在帝王家才有资格如此,恣意妄为却还能保全名声。 “真的?” “真的。” 摘星宽慰一笑,拍了拍公主的背,道:“高公公说了,东方家的事情紧急,状元公不出三天就会来求您。” “那他,他……会恨我吗?”担心的事没有了,公主又开始担心东方辞会不会恨她。 毕竟是父皇逼着东方辞做不愿意做的事,还要违逆良心去求。 摘星默然不答,她又怎能知道呢。 公主蹭的一下坐起身道:“不行,明天我要去一趟东方府,我去帮他想办法。” 说完这句话,她又想到了什么,苦涩低头,嘟囔道:“父皇怎么会让蓁蓁做平妻呢,不行,我得先去一趟李家别院,探探张蓁蓁的反应。” “不行,还是问问东方哥哥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为了解决东方家的事才被迫娶我的……” 摘星看着坐在床上不断喃喃自语的公主,一会儿担心担心这个,一会儿担心那个,像是五六个人在对话一般。 从未见过公主如此不安慌张又不甘担心的样子。 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黑着眼圈的宁公主梳洗之后,直接带着摘星出宫而去,经过一夜挣扎,她决定还是先去一趟李家别院。 小姑娘对于自己用权利逼迫的人,羞涩心虚不敢先去见。 而东方辞此时,特意挑选了礼品,一身书生白衣,料子华丽而又飘逸,身后跟着书童和侍女还有太监,也就是零陵,千琴和小白,意气风发的一路往正阳门外走去。 她将入宫行走的腰牌拿出来,递给守门的士兵笑道:“两位大哥,我今日能进去吗?” 这是她回京之后第三次入宫了,第一次在门外跪着,第二次闯进去又出来,第三次……应该能进去吧。 士兵却只是看了一眼,示意她进去。 一旁来来往往画卯的大臣们看到东方辞打扮的如此儒雅飘逸,精神奕奕的模样更显俊朗才气的东方辞进宫来,不由议论纷纷。 “东方辞现在不是平头百姓吗,怎么能入宫?” “哪里是平头,他还有状元公的身份呢。” “状元公的身份算什么,你们别忘了,他现在还是替皇上甄选国储的先生,就算没有了官职,也有国卿之尊。” “你们两个都错了,不是因为这些,是因为昨夜皇上病重,是东方辞的人将皇上救回的。” “苗槑?” “想必那苗槑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哎,你说东方辞这么不忠不义,任意妄为,目中无人的少年,怎么能如此顽强的屹立不倒。”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不是栋梁之才擎天之柱,便是为祸一方权倾四海。” 听着众人的议论,东方辞揉了揉鼻子,权当没听到。 自有侍从领她往公主处走去。 众人看着她闲庭信步的走着,打听出她是要往宁公主处,顿时纷纷猜测起来。 尚未走到宁公主的瑶仙殿,便被一个老嬷嬷拦住,恭敬行礼道:“状元公是来找宁公主的吗?” 东方辞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点点头:“是的。” “公主一早出宫了,皇后娘娘有请。”嬷嬷气息冷沉,平静说出的话像是命令一般。 东方辞疑惑,心中只觉不妙,问道:“公主真的不在宫中?” 老嬷嬷点点头。 “既然公主不在宫中,那草民日后再来吧,今日只是为了来感谢公主那日在府上的帮忙,并无要事……” 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四周围上来无数宫女太监,还有禁军。 “皇后懿旨,你敢不从?”老嬷嬷脸上闪过一抹凝重与杀意,布满细纹的眼角微微挑起,像是希望东方辞反抗,她便可以直接下杀手。 第406章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 东方辞眼角抽了抽:“呵呵,不敢不从。” 老嬷嬷目光闪了闪,眼中划过一抹失望又迅速敛去。 东方辞朝小白三人吩咐道:“今日是我唐突了,没有与公主约好时间,既然今日见不到公主,你们三人便先回去吧,皇后娘娘不会为难我的。” 她特意咬重见不到公主二字,是希望他们能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 说罢,她从千琴手中拿过一个匣子,自己托着,朝老嬷嬷道:“请嬷嬷带路。” 除了那次夜探皇宫,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到昭阳宫来。 皇后的寝宫威严肃穆,华丽而又不失庄重。 从昭阳宫入门到华厅,一路上站着的全是威严怒目的太监和宫女,那看着东方辞的眼神,宛若看着跳梁小丑一般。 越往里走,宫女嬷嬷的年龄越大,眼神便越锐利严肃。 走在这样的路上,东方辞压力山大。 华厅内,皇后娘娘一身隆重的大红宫装,头上金灿灿的步摇华盛和凤钗,将这原本昏暗沉肃的房间顿时耀亮。 只是皇后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煞气。 深呼吸一口气,对上皇后怒气勃发的眸子,东方辞淡淡行了个礼。 “一介草民见到皇后娘娘竟然不跪,成何体统。”东方辞方才站定,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娇斥,那是大宫女伊晴的严厉的声音。 东方辞想了想,不跪。 一想到皇后懿旨命人将父母逼迫至二跳天荡山断崖,她能掩饰心中的仇恨便已经不错了。 跪?是不可能跪下的。 “皇后娘娘,虽然微臣被革去了官职,却仍有国卿头衔,是皇帝客卿,与普通平民还是不同的,就像微臣的父亲,虽是白丁之身,却是无双国士,天下士子哪个不敬仰一二,微臣虽然不如父亲,皇上却许诺微臣在宫中不必行繁琐礼节,因此,不需要跪拜,不过娘娘若是执意要微臣跪,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需要请一下皇上的旨意罢了。” 她自称微臣,表情淡然而平静,何尝不是怕皇后娘娘突然乱来,抬出父亲和皇上来保命。 “砰!”话音未落,皇后手旁的茶碗便被她狠狠摔下来。 碎片在东方辞脚边炸开。 “本宫还没有说什么,你便如此嚣张,目中无人,如此没有教养竟还恬着脸提及父辈,不怕祖上蒙羞吗?”皇后愤怒不已。 她本是要给后者下马威的,却没想到被东方辞反将一军。 尚未开始便落了下风。 东方辞长叹一声,表情淡然,深思悠远道:“不怕,祖上随圣祖开疆拓土,开创大盛朝盛世,功勋磊磊埋在王侯陵墓陪伴守护大盛朝列祖列宗,微臣的小小顶撞,怎能污了先祖名声。” 这句话在她本身的成就之上,又加上了先祖的功绩,如此一来,就算皇后要发怒,也要考量考量开国献宝的不世功绩。 果然,皇后虽然霸道却有了些顾忌。 “你最好记得你先祖的功绩,莫要辱没了他们用鲜血给东方家带来的荣耀,你想要什么,像你的先祖一样自己去争,而是不是糊弄本宫的女儿,攀龙附凤。” 听到这里,东方辞心中明白,进入正题了。 她很是嚣张的挑了挑眉道:“皇后娘娘,不管你是否相信,微臣从未想过攀龙附凤,求娶公主只是因为对公主喜欢。” 皇后冷笑连连:“喜欢?从前种种你的表现哪里有半分喜欢,不过是利用本宫那不懂事的女儿罢了,本宫奉劝你离宁儿远点,不然我……” “杀了我还是灭我全族?”东方辞残忍的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之前从皇上那里听过一个故事,看到一个与微臣长得很像的女子画像,知道了一些事,微臣才知道幸福是要靠自己的手段去争取的,微臣也是跟皇后娘娘学习,您说不是吗?” 皇后心中一惊,看着东方辞那令人厌恶的脸,心中陡然一跳。 原本她被太子警告之后,断了对东方辞动手的心思,可现在……她越来越控制不住想杀人的冲动。 “皇上竟跟你说这些?”她知道东方辞所说的画像是谁,自然也知道藏在皇帝心中的是怎样的故事。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帝竟对东方辞宠爱至此,连这等久远之事都跟东方辞说。 东方辞笑了笑继续道:“当年皇后娘娘还在闺阁做姑娘之时,靠着太后娘娘的庇佑,用了些非常手段,尚未订婚便珠胎暗结,才成了如今的姻缘,您当年害了谁,杀了谁,皇上心里都清楚。如今我做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跟宁儿在一起。” 皇后脸色煞白,厉声道:“不行。” “宁儿喜欢我您是知道的,她与您一样,不惜借用皇帝的权力,威胁打压也要嫁给我,您也是知道的,何不像当年太后成全您一样,成全公主对我的一片痴心呢?” “你放肆!”皇后指着东方辞的鼻子。 此时她看出东方辞对自己的女儿没有一点真心,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你根本就不喜欢宁儿,你只是想利用她,本宫身为皇后,就算皇帝同意,我也不会任由他们胡闹。”皇后娘娘狠下心来,越发觉得东方辞的出现是来报仇的。 替那个女人报仇的。 不然东方辞怎么会长得那么像那个女人。 对上皇后愤怒中裹挟浓浓杀意的眼神,东方辞长叹一口气。 她今天来是求人的,她不该说话如此犀利。 她都知道。 可看到皇后那高高在上一幅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于她的表情,再想到父母之事与她躲不了干系。 东方辞就难以控制心中的恨。 忍不住的想要看皇后难受懊悔却痛苦的模样。 纵然她卑鄙的利用了宁公主,看着皇后那张因为愤怒而疯狂的脸,仍旧觉得畅快。 可她不是来畅快的,她是要来求人家闺女下嫁的。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 于是她收敛所有的怒气与傲然,躬身弯腰行了个大礼,虽然依旧没有跪,却给足了皇后面子。 皇后一愣,却眼神坚定:“你现在行礼给谁看,你便是口吐莲花,我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你这个妖精。” 东方辞却声音诚恳温和道:“微臣喜欢宁公主。” “什么?”皇后没想到东方辞会说出这样的表白情话来。 第407章 妖言惑众 “我爱她,您方才不是说微臣不喜欢宁儿吗?不是这样的,微臣对宁公主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后来因为责任不得不推开宁儿,呵呵……”东方辞自嘲一笑道:“实则是微臣怕了当初那些攀龙附凤的流言蜚语,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公主,便狠心拒绝,其实微臣比任何人都喜欢她,爱她如命,请皇后娘娘成全微臣吧。” “妖言惑众。”皇后娘娘眼角抽搐。 她看着眼前诚恳真挚,宛若谦谦君子般的东方辞,再想想前一刻东方辞冷嘲热讽,刻薄蛮横的模样,前后相差判若两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几乎以为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你这个妖孽,你说的话让本宫恶心。”皇后面色难看至极,她将这一切归于东方辞为了权势的隐忍。 东方辞低着头,她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肉麻恶心。 然而,门外一声婉转而欢喜的声音突然道:“我就知道,东方哥哥是喜欢我的。” 众人看向声音处,之间宁公主一身鹅黄素雅宫装,钟灵的眸子里微微有些湿润,痴然看着东方辞。 而她身后,是面色微微发白的张蓁蓁,她朝东方辞微微一笑,竖起大拇指,而笑容中却有种抽离的脆弱。 东方辞老脸一红。 她身为女子对另一个女子表白,还被知道详情的人听到,饶是她已经两世为人,还是心中发虚。 当真是羞臊的很。 而她的表情却被宁公主当作是动心的红晕。 少年人蜜色的小脸上突然出现一抹酡红,像是将熟未熟的苹果,格外让人心动。 宁公主心中感动的顾不得羞涩,直接朝东方辞飞奔过来,乳燕投林一般投入东方辞怀抱。 东方辞震惊了,双手僵硬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皇后的目光宛若啐了毒的冰刃,被女儿这大胆的举动刺得双目生疼。 东方辞却将心一横,左右这里都是皇后的人,自然没有人敢将公主这般失态的行为说出去,于是,她紧紧抱住了怀中少女。 两人虽然只差一岁,然而公主体格娇小,不似东方辞这般,已经快一米七的个头,比一般男子还要高一些。 “东方哥哥,你怎么不早将心事说出来,害的宁儿伤心了好久。” 东方辞揉了揉她的后脑,轻轻道:“微臣胆子小,让公主伤心了,是微臣的错,请公主责罚。” 宁公主第一次这般大胆的抱着一个人,一颗心如擂鼓一般响彻胸腔,浑身被一股名为幸福的东西包裹。 对于东方辞的话,并没有听清,只想享受现在的一切。 “将他们给本宫拉开。”皇后怒不可遏,朝四周宫女嬷嬷吩咐。 伊晴先反应过来,当下便招呼几个体格健壮的嬷嬷去拉两人,他们生怕伤到公主,只对东方辞动手毫不留情。 宁公主见母后生气,生怕母后拉开东方辞之后加以伤害,死死搂着东方辞的腰不松手。 东方辞此时就像是个十足十的渣男,在人家家里抱着人家的女儿,当真是有些痞坏。 她也怕皇后一怒之下直接把她给弄死,于是,她抱着宁公主,小心往外冲。 不管怎么说,今日来找公主是皇帝授意的,他为了皇家颜面不能让公主丢脸,不能让皇家丢脸,只能让她丢脸,她是来丢脸的倒也不怕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只要这里闹起来,皇帝听到消息一定会来救她。 不过,与公主订婚不丢皇家面子好办,日后事情败露,早晚还是要丢脸的。 虱子多了不怕咬,东方辞现在完全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光脚还怕他们穿鞋的吗。 因宫女嬷嬷实在不敢伤到公主,手上的力道自然不敢太大,这也给了东方辞可乘之机。 她抱着宁公主道:“宁儿,虽然唐突,但我想带你离开,你愿意跟我出去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角落里谁都没有关注到的地方,张蓁蓁安静的站着,宛若木桩。 原本凄凉悲伤的眼神,突然就笑了,笑中带泪。 她们身为女子,活着好艰难。 宁公主点头羞涩道:“我们去找父皇做主。” 东方辞感慨,小丫头还挺聪明的。 然而出了昭阳宫,禁军和御林军全都到了,无数黑压压的人将东方辞与公主围的严严实实。 他们震惊的看着东方辞与公主手牵手,郎才女貌的样子,觉得古怪又离奇。 皇宫大内多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议政殿内,皇帝托着病体听完大臣们对东方辞的一连串指责批判,仿佛短短几天东方辞已然成为了为祸一方,心思诡诈,不尊师长,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若不是皇帝咳嗽几声,他们差点都要说河南府天灾都是东方辞的原因了。 少年天才,名动京华的人设,瞬间崩塌瓦解。 “皇上,该喝药了。”高公公小声提醒,却令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话。 众人当即闭嘴。 皇帝摆摆手,咳嗽连连:“今日便议到此处,朕身体不适,重要的是先报给内阁首辅商议,再告知朕来定夺。” 皇帝话音刚落,便有禁军从外走进来,当即道:“皇上,状元公在昭阳宫外快被皇后打死了。” 此话犹如炸弹一般落在众朝臣耳中,他们一时间有些懵了。 “发生了什么事?”皇帝一阵紧张,怎么会在昭阳宫外呢。 “今晨状元公递了腰牌进宫,说要感谢公主的照拂,皇后娘娘得知将状元公请到昭阳宫,不知为何,公主得知急忙跑到昭阳宫,随后……就变成这样了。” 禁军这位将军也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的磕磕巴巴。 皇帝道:“走,去看看。” 大臣们表情严肃起来。 “这个东方辞,刚进宫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竟然对皇后娘娘不敬,该当处死。” “但这跟公主有什么关系。” “朱老,我们今天还保东方辞吗?”太子的命令是力保东方辞,而现在的情形看,得罪了皇后还怎么保她。 朱老眯成一条线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小声道:“今日我们只看热闹,自有人愿意保他。” 一行人远远看着昭阳宫外一处空地,顿时被眼前形容吓了一跳。 第408章 你是不是癔症了 乍一看黑压压的满地都是人,一旁还有一群花团锦簇打扮肃重的妇人,石化一般站在一旁。 东方辞被禁军两个侍卫压着,跪在地上身形狼狈。 皇后这是拉着宁公主的手就站在昭阳宫大门外,一幅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阴鸷。 “东方辞闯宫,杀了他。”皇后冷眼扫了一眼犹在挣扎的东方辞,嘴角勾起畅快的弧度。 终于不用再看到这张脸,不用再防备着东方辞了。 宁公主当即惊呼出声:“母后不要!” 押着东方辞的禁军也有些怔然,试探性的握起刀柄,很是迟疑道:“皇后娘娘,他是皇上最宠信的新科状元啊。” 身为侍卫,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就算有皇后娘娘的命令,他们又哪里敢真的下手。 皇后眼神锐利,厉声道:“皇上那里自有本宫去说,让你动手便动手。” “这……”禁军依旧迟疑。 “你若不动手,本宫先处置了你。”皇后看着挣扎的东方辞,只想赶快将这妖孽弄死以绝后患,免得一会儿生出是非来。 多活一刻都让她心里不安。 禁军被如此威胁,显然相比于东方辞的命,自己的命更重要些,于是,缓缓拔刀。 东方辞目光微眯,她虽然狼狈跪在地上,可她并不是没有逃走的可能,只是她不想挣扎表现的太过强势。 然而……皇帝怎么还没有来。 对上皇后那杀意明确的眼神,东方辞心中更加坚信父母被逼上天荡山,绝对是出自皇后的手笔,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皇后此人,性子虽然直,心肠却是实打实的狠辣。 但凡有人阻挡在她面前,她便必定容不下。 若是可以,皇后现在恨不得亲自操刀砍了自己的脑袋,这等狠毒,果决,与柔妃那等婉转曲折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不行,母后您不能杀他,他是父皇……” 宁公主话音未落,便被皇后捂住了嘴,眼中警告。 许是没有见过皇后如此凶神恶煞的模样,宁公主吓呆了。 东方辞看着那禁军缓缓拔出的长剑,看了东方辞两眼,他拱手道:“对不起状元公,不过在下会让您痛快的走。” 说着,他长剑一横,就要往东方辞的脖子处抹去。 薄剑如柳,快如闪电,见血封喉。 东方辞被另外两个禁军按着的手臂紧了紧,实在不行还是动手开打吧。 保命要紧。 亮光一闪,东方辞只觉眼前一花,她手掌用力正想挣脱,突然面前一道银光闪过,那持剑禁军瞬间被扇飞。 长剑在空中旋转,而后落在那禁军身侧脖子旁边。 “铮铮”的发出阵阵嗜血的震颤。 东方辞的手臂微微松了松。 她看着粘在她面前的瘦弱太监,手中浮尘上的银色穗子还在微微飘荡。 “小白!” 东方辞放松下来,轻轻换了一声。 宁公主身体一软往后倒去,伊晴等人慌忙去拖宁公主的身子。 皇后原本志在必得的目光突然看到小白的时候微微一眯:“你是谁的宫人,敢来昭阳宫捣乱。” 小白行了一礼,身体一侧,恭敬往树荫下十字路处行了个礼。 紧接着,皇帝一身龙袍,身体虚弱的被高公公搀扶着走了过来。 皇后一惊,她没想到皇帝病种竟然还能亲自过来,慌忙敛了浑身的阴厉杀气。 心中陡然一虚。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等人行礼。 皇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让众人起来,而是看向那一堆妇人问:“她们是怎么回事?” 皇后看向那恭敬站成两排的贵妇,解释道:“回皇上,马上七夕节就到了,这些贵妇是早前边传入宫中,今日商量采桑亲蚕礼的。” “所以你就在昭阳宫门前,当着所有命妇的面,要杀朕的新科状元,你可知,后宫妇人不可干政?” 皇帝平静的两句话,言语中带着责怪与质问,虎眸一瞪,一股凌厉的威严之气笼罩着在场所有人。 “噗通”一声,皇后缓缓跪下,昭阳宫内外所有人,除了随皇帝一起来的大臣,全都一起跪下。 皇后辩解道:“臣妾并没有干政,东方辞入宫之后冒犯臣妾,臣妾只是惩罚他而已。” 皇帝眸子一眯,凌然之势越发沉冷肃杀。 帝王之怒,面无表情却令人发自内心的恐惧害怕。 “惩罚,什么时候惩罚人需要割喉了呢。” 皇帝凉薄的声音飘荡在众人耳边,皇后面色冷沉。 今日东方辞是杀不了了。 “东方辞一介平民,竟敢觊觎公主,试图拐走公主损伤公主名节,此事关乎国体,臣妾觉得其罪难赎,只有处死才能保全公主名节。” 高公公搬来凳子,给皇帝坐下,皇帝的目光这才看向东方辞。 “你要拐走朕的女儿?”皇帝面无表情的质问。 文武百官和命妇面前,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以一个父亲的立场询问。 东方辞拱手道:“回皇上,不是那样的。” 她心中却在感慨,皇上总算是来了,文武百官与命妇也都到齐了,可以开始表演了。 朝臣们刚刚到来,对于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知道,他们震惊的看着在后宫掀起滔天巨浪的东方辞,一个个心思复杂,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上奏东方辞不懂规矩私闯后宫,还是奏她不尊皇后,或者是试图拐走公主呢? 还有她家族的事,英雄联盟的事,不尊师长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需要上奏的太多了。 众人完全不知道该怎样理出头绪来,彻底将东方辞打压下去。 还是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精准上奏吧。 一众命妇被各自的丫鬟扶起来,惊异万分,缄默不言。 “那是怎样的?”皇帝问,问的时候咳嗽了两声,片刻,苗槑与一个太医院的药童,端着药缓缓走来。 皇帝顺势喝了药,气息稍稍平顺了些。 东方辞拢了拢被撕扯拉拽而有些歪斜的衣帽,端然站起身来道:“草民入宫本是感谢公主曾经的照拂,却没想到中途被皇后娘娘请入昭阳宫……” “这些朕知道,说重点。”皇帝闲的十分不耐烦。 “呃……”东方辞想了想,扑通一下撩袍跪下:“皇上,草民倾慕宁公主多时,请皇上下嫁公主于草民。” 此言一出,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所有人头顶。 众人只觉得耳朵嗡鸣,脑袋一片空白。 东方辞说什么?求娶公主? 疯了吗? 明明自称草民,竟敢肖想公主,谁借给他的胆子。 朱老身后四十多岁的毛大人震惊过后,震惊出声问东方辞:“状元公,你是不是得癔症了。” 第409章 刀山火海 东方辞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位大人你怕是个河南府来的吧。 癔症,你直接说我有病不是更准确? 当然,毛大人这句话,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东方辞怕不是疯了吧,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再说,皇上凭什么要将公主嫁给他。 皇后当即不同意:“不行,本宫的女儿岂能嫁给你这么个无品无阶的白身,你休想。” 皇后这话明显是带着气,虽然没有羞辱的语言,却是明确的将东方辞拒绝。 东方辞当即双膝跪地,一脸至诚:“皇后娘娘,草民知道您对草民误会颇深,一是因为这张脸,二是因为现在民间对草民的议论,但是不管草民身份如何,草民对公主是真心的,况且,本朝公主择婿,从来不计较身份地位,草民只想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把,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让草民上刀山下火海,甚至是油锅里走一趟,草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皇帝一愣,不知道东方辞这是玩的什么把戏,饶有兴致道:“东方爱卿,你虽现在无官无职,却是新科状元,又替朕则选储君人选,是有国卿至尊,怎是一般白身可比,自称草民成何体统。” 他先为东方辞提高身份,便是为了让众人觉得东方辞的身份与公主很相配。 东方辞惶恐点头,连连道:“微臣知错。” 皇后见皇帝对东方辞态度如此和善,又从宁儿那里知道皇帝本就有意将宁儿指给东方辞。 当即冷哼一声:“东方辞,你说只要能求娶公主,你什么都愿意做?” 东方辞郑重点头。 皇帝皱眉,瞪向皇后,虎眸中满是威胁。 皇后眸子瑟缩了一下,却仍旧没有退缩,为了女儿的幸福,她当娘的怎么能任由皇帝胡来。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厉声道:“你既然说要上刀山下火海,进油锅,那么就让本宫看看你的诚心和胆量,若是做不到,本宫是断然不敢将公主下嫁于你。” 她这句话说得极快,生怕被皇帝打断直接赐婚。 以至于百官和命妇尚未反应过来,东方辞已经欣然答应了。 “微臣……为了公主,愿意一试。” 皇帝皱眉:“胡闹,当皇宫大内是菜市场吗?” 东方辞那小身板哪里是能扛过这些的,他想给女儿的是一生幸福,又不是一个残废。 皇后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在她的认知里,东方辞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这三关的,只要他认输,她就永远别想打宁儿的主意。 宁公主才刚刚站定便听到东方辞这样的回答,心里又暖又涩又幸福,最多的还是担忧。 她抓着皇后的衣袖,精致的小脸凄然皱成一团:“母后,您不能这样。” 皇后一把甩掉女儿的手,严厉道:“你给我老实呆着,等结束看我怎么收拾你。” 宁公主低头,母后的严肃和不近人情她从来都知道,可从未见过母后如今这般愤怒带狠的看着她,她吓得不敢说话。 心中不停的为东方辞祈祷。 皇后又看向东方辞道:“既然如此,就在这里,开始吧,只要你安然无恙,本宫便将宁儿嫁给你。” 她这话说的绝对,是笃定东方辞不敢也做不到。 “微臣谢皇后娘娘成全。”东方辞欣然倾身行礼。 皇后眼神闪烁,补充道:“记住是安然无恙,你若是少了胳膊瘸了腿便不算安然无恙。” 东方辞点点头。 她看向有些发呆的皇帝道:“皇上,请您派人布置刀山火海和油锅,微臣愿意为公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帝挑了挑眉,心道这词用的,贴切又古怪。 他朝高公公摆了摆手,高公公当即退下准备。 二皇子眼前一亮,连忙提议道:“父皇,母后,儿臣有个提议,这第一项刀山眼前就有,不需要请高公公浪费时间准备了。” 皇后眼前划过一抹亮光,第一次看这个不顺眼的孩子有了些欣赏。 “皇儿你说。”皇后前所未有的慈爱。 吓得二皇子浑身一个激灵,还好没有忘掉想说的话,他清了清嗓子道:“父皇母后,儿臣只是看到这么多禁军都在这里,他们手中有刀剑,正好可以组成刀山。” 说罢,他又担心的看着皇帝道:“父皇身体不宜长时间呆在外面,尽量节省时间,也能让父皇身体少难受一些。” 他这副关心皇帝身体的贴心模样,顿时令众人称赞。 皇后当即点头:“好,就依皇儿的。” 二皇子感激拱手。 众人看去好一派母慈子孝。 禁军三十多人站出来,举起手中的刀剑,或横放,或刀尖朝上,明光阵阵,闪烁的人睁不开眼睛。 东方辞脱了鞋袜,飘身落在横刀之上,白皙且瘦骨嶙峋的小脚,轻轻下限,确没有众人想象中的血光。 命妇们一个个仅仅捏着帕子,眼睛微微眯起,似躲又想看的偷瞄东方辞,不敢看到血腥的场面却又忍不住好奇。 看到东方辞即将要落脚在一把剑尖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而东方辞确淡然走过,脸不红气不喘,心跳都没有加速一下。 平稳的走过刀山,平稳的跳下来,脚底依旧柔软白皙,只是多了几道青白的痕迹。 东方辞朝皇帝行了个礼道:“微臣完成了,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皇后面色冰冷,几乎结成冰霜。 伊晴一脸不可置信的指着东方辞的脚道:“他脚下肯定藏的有东西,人站在刀刃上怎么可能不受伤。” 东方辞淡淡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伊晴宫女久在深宫,怕是没去过苗疆。” “苗疆?” 众人一愣,而后纷纷明白。 传闻苗疆多有这些神奇的庙会活动和节日。 其中不乏人在刀上走,火中行的节目。 皇后冷哼:“这些不过是技巧而已,能在火中行走才是真本事,别愣着了,开始吧。” 无情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无比急切且让人心底发寒。 那边,高公公已经准备好了炭火,平铺在地上,本就炎热的环境更加热火腾腾了。 皇帝看着那阵阵热浪,想了想还是道:“爱卿,若是不可为,不必为难。”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皇帝的心情有些低沉。 心底里一阵阵的抽痛起来,不忍看东方辞出丑。 东方辞看着炭火热浪,轻轻一笑道:“不过是走一趟罢了,早晚的事。” 第410章 无耻之极 于是,她抬脚踩在炭火之上,众人只听“兹拉”的阵阵声响发出,虽然没有闻到肉香味,却令人无法直视她的双脚。 然而,东方辞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对自己的双脚没有感觉,缓慢走过。 紧接着是油锅,不止高公公从哪儿弄过来一口方形巨鼎,东方辞站在一旁,踟蹰道:“皇上,微臣可否只放双手进去,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实在是有伤风化。” “准了!”皇帝抬抬手,目光一直停留在东方辞那沾满灰烬的脚上。 不知是想到了哪里,神思不属,有些恍惚。 东方辞将手放在油锅里半天,身旁的衣服因为巨鼎之下的薪火而被燃烧起来的时候,她这才将手从油锅里拿出来。 众人目光盯着她的手,原本蜜色的肌肤,只是微微发白,并没有什么异样。 当东方辞擦干了手脚,小白亲自为她穿上了鞋袜,并且完好无损的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或是看怪胎,或是看妖孽,或是看异类。 特别是皇后怨毒懊悔的目光死死盯着东方辞,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满脸不可思议。 皇后往前走了两步,那仍旧没有散去的热浪灼烧着她的脸颊,快要靠近火海,感受着脚旁的炙热温度,她这才相信眼前的炭火真的是炭火,而不是障眼法。 然而,得到了这个真实的认识,她更受打击。 同时皇后娘娘更是得出一个结论。 东方辞不是人。 妖孽。 彻彻底底的妖孽。 宁公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眸中压着一汪清泉,看向东方辞,再次想要往东方辞身上扑。 却被皇后一把拉住:“成何体统。” “母后,他做到了,东方哥哥做到了,您不能食言。”宁公主感动的热泪盈眶。 那些可怕的刀剑,她看一眼便浑身发寒,更何况东方辞在其上走了一遭。 难以想象,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东方哥哥将会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东方辞给她一个灿然的微笑,声音温柔确有些压抑的沉闷,哑声道:“我的好公主,别伤心,一切都结束了。” 温柔的声音和那邻家大哥哥一般的安慰,让公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幸福,泪水更是不受控制的落下。 在场没有人不知道公主对东方辞的喜欢,公主还曾经对东方辞展开过追求,甚至去闹过东方辞与张蓁蓁的订婚礼,可谓痴情。 如今看到东方辞如此为她,自然感动落泪。 小姑娘的心思便是谁对她好,她便感动。 此时宁公主的心思,被所有人看的明明白白。 皇帝心中复杂,明明是他逼迫东方辞娶宁儿的,可现在看着宁儿满脸爱意与感动,他又觉得自己像是要失去什么是的。 帝王之心,空荡荡的有些低沉。 时不我待,东方辞整好衣冠之后,当即对着皇帝双膝跪地诚恳恳求道:“皇上,微臣做到了,很求皇上将宁公主下嫁微臣。” 皇帝复杂的点点头:“准了。”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辞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皇后身体震了震,想要去阻止确不知该怎么开口。 之所以会有现在的局面,说起来是她一手促成的。 是她大意以为东方辞根本无法闯过这三关,是她亲手将女儿送入妖孽手中。 纵然现在她悔的肠子都青了,却已经没有立场再阻止。 命妇们面面相觑,总觉得东方辞的求婚莫名其妙,令人琢磨不到因果。 朝臣们有种荒谬急切的感觉,他们还没有了解东方辞为什么突然求婚,因此没有做出相应的举措,更没有想到东方辞竟然真的凭借杂技般的举动,真的让皇帝同意了。 下嫁公主。 也只有此时,他们看着那一坐一跪的两人。 才深切的领悟到皇帝到底有多宠东方辞。 伊晴凑近皇后,小声说了什么,皇后陡然一愣,瞬间醒悟,眸中闪过一抹挣扎与希望。 “东方辞,虽然本宫也很想将宁儿给你,但是你别忘了,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公主身份尊贵,却没有与旁人争夺夫婿的先例,所以你不合适。” 皇后下了结论,紧接着朝皇帝道:“皇上,东方辞他已有婚约,怎能配得上宁儿。” 诸位大臣听到皇后的这句话,纷纷醒悟,忙跟着附和。 大多数都是二皇子的嫡系,拼命想将东方辞踩在脚下。 听着一个个的上奏和对东方辞的斥责。 张蓁蓁终于从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走出来,跪在东方辞身旁,声音柔软婉转,秀外慧中,大方得体道:“民女也很喜欢公主殿下,只要公主殿下能嫁给公子,民女愿意为妾,只要公子开心。” 平淡的成全,掩饰了多少心底的酸楚。 皇帝点点头道:“你既甘愿相让,朕也不能欺负了你,你便做他的平妻吧。” 皇帝这话说出,诸位大臣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确心中陡然惊住。 这是什么操作,皇上竟然真的允许尊贵的嫡公主与旁人一起共侍一夫? 皇帝莫不是疯了吗? “皇上,张蓁蓁乃是罪臣之女,怎能与公主平嫁给一个男人,这,这于理不合,恐伤皇家颜面。” 东方辞当即道:“皇上,微臣是真心喜欢公主与蓁蓁的,您已经答应将公主下嫁与微臣,微臣与蓁蓁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公主的,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求皇上不要拆开我们。” 这话是说给那上奏的大臣说的,显得卑微又弱小。 那大臣脸色顿时就绿了。 心道这新科状元也忒不要脸了吧,这是左拥右抱一个都不想丢,一个都不想舍,尽享齐人之福啊。 此时众人的想法与他也差不多。 都觉得东方辞无耻之极,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这已经不能用无耻来形容了,而是胆大包天,权欲熏心,求娶公主本就是攀龙附凤的痴心妄想,更何况在求娶公主的同时还要娶平妻。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东方辞想要干什么。 更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如此纵容。 皇帝虎眸一扫众人,冷哼一声,严肃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既然答应了将公主许给你,她日后便是你东方家的人,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皇家宽宏,不会为难一个孤女,就这么定了,日后成婚,公主为正妻,张蓁蓁平妻。 ” 东方辞与张蓁蓁谢恩:“谢皇上成全。” 皇帝一锤定音,此时,任何人都不敢再提出反驳之语。 谁都不敢去挑衅皇帝的权威。 东方辞继续跪着,他恳求道:“皇上,既然微臣已经是驸马,求皇上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赦免东方一族擅自入京之罪。” 话音落,东方辞深深跪地,重重磕头。 众人闻言,混沌的脑子里顿时如遭雷击,瞬间清明,而后纷纷愤怒起来。 他们又哪里想得到,这一切本就是皇帝与东方辞私下商量好的呢。 第411章 驸马爷害羞了 皇宫彩锻与红绸交错飞舞,宫女与太监在碧霄殿中忙碌,后宫打扮的如此喜庆厚重,那是层层叠叠的红色交错而成的红色海浪。 就连前朝正阳宫门外的狮子之上,都系着两朵巨大的大红花。 可见今日之喜,皇帝何等重视。 东方府内,东方辞一身大红状元袍,这是她高中状元之后,穿着游街的袍子,无论是帽子鞋子,甚至是里衣都是正红色,羊脂玉的腰带和碧玉的龙凤玉佩,还有那奢华无比的压步,显得尊贵无比。 直到现在东方辞还是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好在这一身状元袍还能穿,也不算太过寒酸。 “老爷,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堂叔手里拿着红色的册子,那是准备送入宫中的聘礼礼单。 自从入住东方府之后,所有人对东方辞的称呼都变成了老爷。 一家之主,一族之长。 现在又迎娶公主能给东方一族带来无上光荣和好处,无人再敢质疑她的地位。 “三叔他们可还安生?”东方辞问。 “有您的命令他们都在打扮装饰府里呢。” “好,今日订婚宴结束,皇帝圣旨下来,东方家便是自由之身了,只要他们能安生度日,在这京城中也能安泰一生。”东方辞心虚的长叹,她其实并不看好这些人,可又不能将他们赶回雷州去。 无奈的只能为他们筹谋。 堂叔默然,若不是碍于身份,他真想提议让姑娘把他们赶回去。 “二叔准备好了吗?” “二爷准备妥当正在外面等您呢。” “走吧。” 东方辞摆摆手,一路从正门走出东方府,踩着小斯,上了枣红马,小白为首的宫中太监和礼部官员跟随其后。 一路上蜿蜒从东方府直到皇宫的长长聘礼队伍,直羡慕的无数百姓瞪大了眼睛。 碧霄殿里,早已人宾客满座,聘礼被抬入皇宫,摆满了碧霄殿前的院子。 “不是说状元公只是个乡野村夫吗,哪儿来的这么多好东西。” “别忘了状元公的父亲是谁,那可是无双国士。” “是啊,还有东方家可是前朝勋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说也有千百年的积蓄呢。” “第一次发现状元公好帅啊。” “帅有什么用,你不知道民间怎么说的,有才无品,不尊师长,无耻之尤,竟然算计到皇家头上,这种坏人老天怎么不一个雷劈死他。” 东方辞站在殿外看了一会儿,皇帝皇后等都还没有到,便没有进去。 倒是李玉成等纨绔子弟亲热的跑过来拱手恭喜:“东方大哥,你可真阔气。” “这江南的丝绸,陌上的大雁,川贵的蜀锦,东海的明珠,南海的珊瑚……啧啧,应有尽有啊。” “大哥,你是不是洗劫了皇家宝阁啊。” 东方辞瞧他们猴子般的上下翻着打量着,不由笑道:“别胡说。” 听说这东西是皇家宝阁的,不过却不是她洗劫的,而是皇帝拿出来给她的,她自己又添置了一些东西罢了。 “嘿嘿,驸马爷害羞了。”李玉成戳着东方辞的脸调笑道:“又不是成婚,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东方辞何止紧张,她还激动。 她一个女子,考上状元,还要娶公主,这不是黄梅戏里女驸马的戏文吗。 可惜她不是救人,是为了报仇。 只是日后万一被揭穿,她会不会像戏文里那般能够全身而退呢。 怕是……不能。 硬着头皮做了那么多,现在她才有些害怕起来。 众人见她小意惴惴的模样,更是兴起,调笑起来。 被他们越调笑东方辞便约激动。 正热闹间,一身锦衣华服,蟒袍玉带的男人,冷若冰霜且严厉霸气的走了过来。 看到他,众人纷纷收敛调笑,中规中矩的站着,并且为他让出路来。 东方辞看了一眼,微微一怔,连忙行礼:“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冰冷的目光扫了四周纨绔。 纨绔们赶紧退后,噤若寒蝉的样子宛若老鼠见到了猫。 “跟我来。”见人都走了,三皇子带东方辞到了一处隐蔽的树下。 见他神情严肃,以为有大事发生,东方辞愣愣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谁知三皇子摇摇头:“无事。” 东方辞松了口气却陡然皱起眉来:“无事你喊我做什么,今天可是我的大日子。” 三皇子皱眉,陡然转身面对着东方辞,脸色铁青,目光沉凝地锁着东方辞,那如随时可以爆发的凶兽一般的眼神,似乎想将眼前女扮男装没心没肺的东方辞撕碎。 东方辞心底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从来没见过三皇子露出如此威压和气势来,让她无端心跳加速。 她一步步后退,直到靠在一棵树干上,再也退无可退,她终于扬起头来问:“到底怎么了?” “我不过是出去了一趟,短短七天,你便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整个京城因你而翻天覆地,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对上他锐利含怒的目光,东方辞歪了歪脑袋。 “我……我很好啊。”她这个样子没什么不好。 “你求娶公主的时候可曾记得还有我?”三皇子质问,眸中有一丝受伤,仿佛一头极力隐忍怒火的小兽。 被他这么一说,东方辞这才想起来。 这么多天没有见过三皇子,她都快忘记还有此人了。 昭阳宫外求娶公主之后,回来她双手双脚肿胀充血涨大数倍,根本无法行走,全靠苗槑医治。 又为了约束家人,她几乎日日都要领着他学习,读书,希望能培养一下他们除了玩闹之外的兴趣,又要盘点聘礼学习受封驸马的礼仪,根本无暇思虑过多,而晚上,她便游荡在天荡山断崖之下,希望能寻找出父母的痕迹。 小半年了,她还没有找到父母踪迹,驸马的身份更令她产生一种急迫感,她迫切希望尽快找到父母。 于是忙的不可开交,已经彻彻底底遗忘了三皇子。 她挠挠头,无所谓笑道:“不是一切都解决了吗?” 谁知三皇子听了她这话,怒气更加磅礴了:“解决,你娶宁儿便是解决吗?以后呢,以后你想怎么办弄假成真吗?” 他怒,怒的心里酸涩,难以言状。 第412章 相信一个人这么难吗? 东方辞低头默然,没有出声,像个做错了的孩子。 “你与张蓁蓁订婚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便任由你胡闹,可现在你明明无法给宁儿幸福,为什么还要强求,赦免东方一族擅自入京之罪的方法有很多,你为什么……” 听到这里,东方辞渐渐抬起头,清明澄澈的目光也渐渐锐利起来。 方法有很多? 是有很多,可她被皇帝逼迫又有什么办法,世间万法再强又怎能强过皇帝去。 念在三皇子不知内情,她不愿计较,平静道:“我有我的苦衷,这些不需要你操心。” “不需要我操心,嗬……”三皇子怒极反笑,一拳打在东方辞耳旁的树上。 看着东方辞那不知死活的平静神色,心中怒气翻涌难以控制。 以为他是为宁儿鸣不平,东方辞确实心虚,她诚恳道歉道:“对不起,等我先解决了燃眉之急,过段时间便解决此事,不会让宁儿受任何伤害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三皇子冷着脸,声音凝成一条线,很是邪肆阴沉。 东方辞愕然,一脸不解。 “那是因为什么?” “我……”话到嘴边,三皇子突然生出一种自己根本就没有被对方放在心里,放在眼里的感觉,关心的话和温柔的言语再也说不出口。 抿着嘴,只愤愤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有些尴尬,艰难挤出一个小意讨好的笑。 “能否今日过后再说。”毕竟是在宫里,又是与公主订婚的日子,她不想出什么意外。 三皇子见她那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生气,甚至不想去猜他为何生气的模样,心中自嘲一笑。 “哎……”长叹一声,话锋一转道:“这些日子我查出了五年前天荡山之事的始末,母后是……” 三皇子话还没有说完,东方辞目光一凉,陡然阻止了他。 “住口吧皇甫赟,这件事我会自己去查,结果如何也无须你来告诉我。”她声音很是坚决。 那疏离的目光和戒备的神情,显然是不信任。 三皇子抿了抿嘴,她不信他,甚至有些厌烦他查出的真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不信我,何时起我们的关系这般遥远了。”他不可置信的质问。 他对她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从未有半点虚假。 东方辞淡淡挑眉:“你是皇后的儿子。” 因为你是皇后的儿子,所以我不信你,不信你查出的真相,怎能相信仇人儿子查出的所谓真相呢,谁不为自己亲人着想。 这样的回答,三皇子一默。 一阵沉默。 东方辞回避三皇子的目光,她何尝不是怕听到什么确定的结果呢。 三皇子见她侧头不知在想什么,总之是对自己充满了误解,怒上心头再也无法压抑。 他另一只手捏着东方辞的下巴,裹挟着冷厉与愤怒吻上东方辞的唇。 东方辞愣住了。 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口中异物侵入,让她心惊肉跳。 陡然睁大眼睛,看着三皇子锐利的目光报复似的盯着她,宛若高高在上的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般,霸道而又蛮横。 东方辞连忙挣扎,却无法挣脱。 四周随时都可能会有人来,他怎能如此无所顾忌。 后脑被大手死死箍着,浑身上下根本无处用力,她气怒之下恨不得咬碎眼前不分轻重的男人。 却下了几番决心都无法狠心去咬。 直到三皇子占尽便宜才放开东方辞慌乱的挣扎。 “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依靠我,东方辞,相信一个人这么难吗?” 少年语气质问,将头埋在东方辞肩上,高大身姿前所未有的颓败。 仿佛败仗而归的将军,前所未有的颓废与低沉。 明明是恣意妄为的少年,如今却像是个红着眼睛受了伤的小兽。 东方辞默默推开他,一字一顿道:“我只相信自己。” 相信一个人,确实很难。 三皇子布满血丝的双瞳微微一动,错愕中满脸苦涩,外人面前的冰封瞬间瓦解,俊逸的脸上尽是受伤。 “是我自作多情。”三皇子受伤自语。 东方辞见他伤心,又想想自己的寿数,自嘲一笑,开解他道:“皇甫赟,我们从未开始,谈不上结束,只是普通朋友,请你不要过分逾越,因为有些人她不值得。” 有些人,说的是她,她只有两年的寿命,凭什么去霸占他。 三皇子眸色锐利,盯着东方辞质问:“那日你说会将所有一切告诉我,究竟是什么?” 他认为东方辞明明喜欢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定然是她三缄其口不曾告诉自己的那个原因。 从未在情字上动过心思的三皇子,若是旁人他早便放弃了。 可是面对东方辞,想起致味坊那一夜风流,无论对方如何拒绝他作践他,他仍是舍不得放下。 东方辞扫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却被三皇子强硬的抓着手腕。 “放手!” “不放,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娶宁儿。”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 “无聊。” “幼稚。” 她扯了扯手腕,见他仍不松手,凉凉道:“别逼我动手。” 她目光绝决,声音坚毅,说到做到。 三皇子一怔,松开了她的手。 他终是对她没有任何办法。 东方辞捏了捏红肿的手腕,将之藏在袖子里,转身便要走。 “东方爱卿。”一个清润的声音叫住了她,东方辞连忙回头,却见太子端坐在轮椅上,淡然含笑的看着她。 东方辞心中一惊。 他什么时候到的,他看到了多少? “太子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东方辞语塞,连忙拉开与三皇子的距离。 “刚到而已,方才在碧霄殿没有看到你,李玉成说你们在这里,本宫便找来了。” 太子一身墨色长衫,黑色发冠,衬托的他肤色雪白,更如墨画一般儒雅俊美,只是他这番说辞,累赘更像是故意解释。 东方辞确定方才的一切,他定然是看到了。 回想了一阵,确定没有说出什么泄漏身份的话,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知太子有何事吩咐。”方才的事毕竟让她心虚,因此对太子多了些客气。 特意找来,必然有要事吩咐。 第413章 东方辞你可真是花心呐 太子手指一僵,却片刻掩饰道:“今日小心二弟的人,他们似乎对你谋划了什么阴谋,虽然柔妃在宫中地位不如从前,但是入口的东西切记小心,莫要跟着不熟悉的宫女乱走,小心冒犯冲撞了哪位贵人。” “谢殿下关心,微臣会注意的。” 宫中有皇帝和高公公在,还有小白为她操持,她并不是很在意,短短的订婚宴,他们又能作出什么惊天陷害之举。 见东方辞浑然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太子心中轻叹。 三皇子喊了声:“大哥,我们进去吧。” 他现在不想看到东方辞。 东方辞连忙行礼。 “东方辞。” 就在这时,李玉成带着李昆玉和战长安喊着她的名字找了过来。 东方辞看过去,只觉得头皮发麻,怎么都来找她。 战长安警惕地看了一眼兀自气闷的三皇子,连忙问东方辞:“你没事吧,是不是老三又欺负你了。” 东方辞脸色微微一白。 不得不说这个又字说的很灵性。 顿时所有人齐刷刷的朝东方辞看过来,眸中尽是探究。 东方辞尴尬笑了笑道:“战哥你胡说什么,三皇子怎么会欺负我,对了,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说着,她看向两人身后的孔立。 孔立先向太子与三皇子行了个礼,感激道:“微臣感谢太子殿下与三皇子在江南的照拂,多亏两位殿下,微臣才能平安回来,特别是雾影更是多次救了微臣性命,能查清江南贪腐案多亏了两位殿下……”顿了顿他目光一转,看了一眼东方辞,继续道:“同时微臣多谢两位殿下替我照顾东方辞,日后若有驱遣,微臣定然赴汤蹈火。” 孔立言语恭敬,充满了感激。 可他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两位殿下帮了我我很感激,更感激的是你们保护了东方辞。 为了东方辞愿意赴汤蹈火。 这意思分明,众人听了觉得分外刺耳。 唯独对东方辞没什么心思的李昆玉,乐呵呵的看着众人因为东方辞而和谐相处的模样,对东方辞的欣赏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他感觉东方辞的存在,本身就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让人不知不觉的想要跟从。 越优秀的人,越容易被东方辞吸引。 东方辞心中感动,却又心下惴惴,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动,她疑惑的看着孔立道:“兄长,你说什么呢?” 为什么有种后院失火的感觉,可是孔立他…… 对上孔立儒雅君子般的柔和目光,东方辞不由突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连忙道:“兄长,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你没事才是最大的幸事。” 一句话,撇清了暧昧并且打消了孔立某些苗头。 三皇子冰冷的脸听到东方辞的话后,冷哼一声,眼底划过一抹忧伤。 孔立只是淡淡笑了笑:“嗯。” 他明白东方辞的意思,却并不在意,事在人为,只要他诚心,定然能打动令他动心的女子。 长吁一口气,东方辞以为孔立明白自已的意思,放下心来。 然而,手臂一痛,方才被三皇子扯过的地方再次被一个强有力的大手握住,东方辞转头看去。 却见战长安极其霸道地盯着她的眸子,满脸郁卒道:“我不过是出去剿匪几天,回来你竟又与旁人订了婚,东方辞,你究竟有没有将我们两个的事放在心上。” 东方辞理亏,又生怕他说出什么来,忙道:“自然放在心上。” “那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一切,你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不可以跟我说一下,让我帮帮你。” 男人银色面具下的眼神很是受伤,轮廓俊美坚毅的脸上隐隐透着悔恨。 “纵然我帮不上你,你也可以告诉我,至少……至少……”说着说着,高大如山的男子竟然哽住,愤怒挥拳砸在东方辞身后的树干之上。 “哗啦啦” 皎白的琼花伴随着碧色树叶纷纷落下,破碎又迷离,一如东方辞现在的心情。 糟糕透了。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拒绝了三皇子,又堵住了孔立的某些苗头,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子,如今又有战长安在这里忍不住性子的自责,东方辞瞬间觉得七日前皇后说的一句话很对。 她就是个妖孽。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从走世间必造孽。 她扶额苦笑,扫了一眼战长安发青的手指,半晌道:“那什么,战哥,我当你是……” 战长安抬眼看她,冷冷道:“兄弟吗?” 话被堵了,东方辞讷讷道:“战友,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我的事比较复杂,这个……我自己能解决,那什么我知道你想帮我是完全出自好心,但是我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牵连外人,免得多生事端,这个……我说的你明白吗?” “嗬!外人……”战长安死死咬着外人两个字,收回发青的手,银色的面具在斑驳的树影下闪烁着明灭的光芒。 他深深看了东方辞一眼,愤然转身离开。 东方辞瞧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先前与他那三年的约定,还是做错了。 感情这种事,既然明知无法违逆本心,又不能给对方回应,就不该给对方任何一个念头,更不该浪费他的时间。 他已经快三十了吧,古代男子十七八成婚的年纪,生生因为她而整整耽误了他十五年。 已经如此对他不起,她为何还要占着他未婚妻的位置。 想到此处,东方辞难以掩饰心中的懊悔。 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两巴掌。 所有人都惊诧的看着东方辞那自责的表情,各有心思。 唯独李昆玉莫名其妙,他与战长安是多年的兄弟,一直仰慕战长安,从未见过他如此狂躁无奈的模样,若不是那声音没变,他几乎以为方才与他同来的战长安是别人假冒的。 三皇子冷笑连连:“东方辞你可真是花心呐。” 对上他嘲讽的目光,东方辞不由想起那尝百草的说辞来,不由暗骂自己当真是自作自受。 太子长长一叹,不知为何心中却欢喜,似乎发现了东方辞对男人不是没感觉得,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眼前这些人虽然都与东方辞走得近,可却都被他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花心不见得,因为无心才如此绝情。 第414章 冷飕飕的眼神 朝身后侍卫招招手,太子朝东方辞道:“总之你小心些,本宫先进去了。” 东方辞拱拱手。 三皇子却一把夺过侍卫的活,推着太子毫无留恋的走了。 李昆玉纳闷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那么奇怪。” 东方辞扫了他一眼,还好这位亲表哥是真的没有其他心思。 忽然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陡然发现,在场除了孔立,其他人与她全是未出五服有血缘的亲戚。 太阳穴凸凸跳了几下,东方辞觉得好累,身体一阵阵的虚弱。 微微一晃,孔立与李昆玉连忙扶住她。 李昆玉道:“是不是要娶公主了太开心,还是担心我吃醋,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对宁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吗。” 东方辞摇摇头,内力运转片刻这才站稳,无奈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是担心太子说的事。” “你是说二皇子可能会对你发难?”李昆玉收敛了笑容,面色一肃。 “这些日子六月飞雪般的攻击还少吗,贤弟放心,我们自会帮你周旋。”孔立这声贤弟,叫的很是真诚。 感觉好了一些三人往殿内走。 依旧如三人高中三甲之后第一次入宫那般,东方辞一身红袍走在中间,一左一右站着探花和榜眼,三人各有特色,不同类型的帅气。 他们恐怕是历届以来感情最好的三甲了。 碧霄殿门外,小白看到三人,连忙道:“随我进去,陛下快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顶着无数几乎要将她刺穿的目光,东方辞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 这是宁公主之下首座,处在皇帝之下,众臣之上,有些瞩目,令她很不适应。 在场不在场的众人,除了皇帝怕是没有一个人真心希望东方辞娶公主的。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公主殿下到……” 先后三个不同的声音从同一方向传来,众人连忙恭谨站起。 朝皇帝行礼跪拜。 唯一的例外便是皇帝左下首位的太子,依旧儒雅平和的坐着。 “众卿平身。”皇帝站在阶上,声音浑厚中夹杂着喜悦之情,这表情丝毫不加掩饰的展露在脸上。 众人见了,纷纷诧异。 “谢吾皇万岁。” 皇帝看着太子竟然在此,心中喜悦更多一分,感慨道:“翊儿今日能出席,朕心甚慰。” “让父皇担心了,今日是妹妹大喜,儿臣身为哥哥自该到场。”太子拱拱手,声音温厚,不悲不喜不温不火,平淡如水。 “知道你们兄妹向来感情好,哎……”说着皇帝一叹道:“说起来朕儿子女儿不少,上面明明有三个哥哥,却偏偏是她第一个订婚的,翊儿你与曹家姑娘要抓紧啊。” 太子眼神跳了跳,知道父皇的心思,面色陡然一白,眼中划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悲伤:“父皇,儿臣的事先搁置吧,毕竟儿臣的腿……”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他自揭伤疤的行为,倒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提起了小心。 皇帝也怕他伤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听苗先生的话,会好的。” 暂掩悲伤,皇帝看向宁公主,却见女儿正靠近东方辞说着什么,钟灵可爱,嬉笑美好,两个同样脸都没长开的孩子,说着没有人听得懂的悄悄话,兀自开心欢喜。 皇帝也跟着笑了,他越发觉得,将公主许配给东方辞是很正确的决定。 丝竹歌舞起,在皇帝的带头下,开始畅饮。 “东方哥哥,你开心吗,怎么办,我好高兴啊……”说着她发现东方辞目光扫向别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宁公主羞涩道:“大哥哥和三哥哥在看我们呢,你别怕,他们若感欺负你,我替你收拾他们。” “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他们哪会欺负我。”她拍了拍公主的手,示意她安静。 “皇后有没有为难你?”东方辞满脸关心。 公主摇摇头:“没有,母后只是有些事想不通,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怎么会为难我,嘻嘻,东方哥哥你这么担心我啊。” “吃菜,吃菜。”少女的热情东方辞一时间有些无福消受,连忙投喂起来。 她的对面,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等几位皇子一次排开,他们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冷。 在场所有人看东方辞皆是冷飕飕的眼神。 宁公主看着东方辞寂寥的眼神,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东方哥哥别生气,他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懂的,你是为了我的清誉才会被人议论……” 说着说着,宁公主满脸歉然。 东方辞朝她笑了笑道:“这些都是小节,别哭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宁公主破涕为笑。 双眸闪着泪光,诱人小嘴儿突然撅起,小意的抽了两下道:“哥哥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以后我会比蓁蓁姐姐做的更好的。” 小姑娘突然脸色红了红,姣好的容颜和高贵的头面也难掩她心中的羞涩,她轻轻道:“等我们大婚了,我会很乖巧听话的。” 看着小妮子水光潋滟的眸子,东方辞心中一阵阵刺痛。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她真的是害人不浅。 这样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她都狠得下心去欺骗。 东方辞的右手微微颤抖,她又想狠狠扇自己几耳光了。 天呐,公主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被逼娶她的吗,还是皇帝隐瞒了此事。 想着想着,她有些微微头疼。 三皇子拎着酒杯走过来,神色冰冷如雪莲般扫了东方辞一眼,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若不想泥足深陷,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如若不然,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东方辞默然,最终还是摇摇头。 看着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酒至半酣,到了要赐下圣旨的时候。 “三哥哥你跟东方哥哥说什么了,你别欺负他。”宁公主护犊子是的抱着三皇子的胳膊,将他拉走。 东方辞艰难挨到现在,这才稍稍打起了些精神。 “东方辞!”皇帝喊东方辞的名字,声音前所未有的平和。 “微臣在。” “朕很高兴,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朕的女儿能嫁给东方季的儿子,朕与他的兄弟之情,也算有个圆满的结局,你心中如何想的?”皇帝微醉的身体有些摇晃,说话时完全不相识帝王,而像是与东方辞唠嗑的邻家大爷。 众人艳羡中,东方辞感激不尽:“皇上恩赐,微臣心中欢喜。” “好,喜欢就好,高瑜。”听东方辞心中欢喜,皇帝见她面色不似作假,以为东方辞少年心性,心思变得快,也自高兴。 高瑜拿出圣旨,缓缓展开,明黄的圣旨上金龙飞腾,十分威严。 东方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期待过圣旨。 “东方辞接旨……” 东方辞出列,走到大殿中央,正要跪下。 “慢着!” 一个声音陡然将这本该顺其自然的一切打断。 第415章 七大罪状 东方辞身体一顿,所有人都看向那胆大包天竟敢喝止高公公宣读圣旨的人。 此人正是二皇子。 高公公看向二皇子,挑眉道:“不知二殿下有何吩咐?” 二皇子缓缓站起身来,指着东方辞道:“父皇,儿臣不同意将妹妹嫁给东方辞这等目无尊长,品德败坏的渣滓。” 东方辞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来了。 原以为针对自己的攻击,会在宴会结束之后,却没想到,他们竟然选在宴会开始之时。 而且不是议政殿,而是碧霄殿。 想了想,她朝一直侍候一旁的千琴和零陵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了出去。 皇帝面色冰冷,虎眸含怒:“昰儿,你想说什么?” 语气充满了威胁,仿佛再说你若说出什么,必然让你好看的样子。 二皇子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无视皇帝的威胁。 东方辞本就跟太子一党走得近,若再娶了宁公主,那么他们的联盟将会牢不可摧,结实,他再去上奏或者搞垮东方辞便会非常困难,虽然母妃一直让他先不要插手,但他还是觉得,若不破坏这桩婚事,那么日后他将束手束脚,处于下风。 想到这里,二皇子鼓足勇气,行了一礼愤然的道:“父皇,儿臣听闻近日民间对东方辞议论纷纷颇有微词,为了宁妹妹的幸福特意派人查探一番,竟发现那些谣言竟是真的,您宠爱东方辞,他却品性不端,您可不要被他骗了啊。” 皇帝脸色瞬间阴沉。 宁公主原本正跟三皇子说悄悄话,听到这话,顿时气鼓鼓的想要冲上来维护。 却被三皇子和太子同时叫住。 东方辞看着二皇子:“二殿下此言何意?” 皇帝沉声冷喝:“昰儿,宁儿与东方辞的婚事是朕决定的,你想忤逆不成?” 二皇子慌忙跪下,一脸恳切道:“父皇,不是儿子故意跟您做对,实在是东方辞品性恶劣,实在堪忧,不配驸马之位,若是您现在将妹妹嫁给他,日后丢的还是皇家的颜面啊。” 皇帝冷哼:“是吗,你究竟是为了皇家颜面还是为了你自己权力。” “儿臣是为了妹妹的幸福,父皇若是不信,可请黄璇黄大人详细禀报,不过是浪费一些时间,可是为了妹妹的幸福,这都是值得的啊。” 黄璇恭敬站起身来,朝皇帝行了个礼。 皇后娘娘一直犹如在梦中一般,整个人朦朦胧胧枯坐到现在,这才反应过来,忙道:“皇上,臣妾觉得昰儿说得对,若东方辞当真无暇,自然不怕什么,若他声名狼藉,自然是配不上我们的女儿。” “父皇,您缠绵病榻许久,或许没有听过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的,这东方辞罪恶滔天根本配不上妹妹。”二皇子添油加醋。 二皇子一派的人纷纷出列,瞬间,请求查清事实真相的文武百官哗啦啦跪了一地。 他们跪在东方辞身后,东方辞一身红袍面色端正的站在众人之前,瞧着这架势,冷哼一声。 既然你们这么急不可待,便如了你们的意又如何。 太子一脉和中立派则是一脸莫名,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方才不是推杯换盏很是其乐融融的吗,怎么突然气氛就变了。 “哥哥,你放开我,我要去帮他。”安静中,公主小声对三哥说着,慢慢挣扎。 三皇子淡淡瞥了她一眼,霸道冰冷道:“你给我安静些,有人害她自有你两个哥哥护着,你过去能干什么,你从前做的还不够丢脸的吗。” 宁公主一愣,脸色微红却小声咕哝道:“大哥,三哥,你们会帮他对吧。” 太子温和笑道:“自然。” 宁公主心中顿时暖洋洋的,这才放下心来,耐着性子没有动。 东方辞朝皇帝行礼道:“皇上,微臣自从雷州赶考入京之后,一直尊崇圣贤之道,顺从本心,洁身自好,从未做过违背的道德的事,二皇子与诸位大臣所奏,不如说出来,大家辩驳一二如何,若微臣真的做了什么违背天良的事,甘愿受罚。” 皇帝迟疑道:“东方辞,你确定自己清清白白没有污点?” 东方辞哂然一笑,无奈道:“皇上,这世上便是圣人尚且每日三省吾身,更何况是微臣小小年纪哪会不出错,只是微臣实在不明白,究竟是哪些错,伤天害理了。” 少年抬头挺胸昂然而立,眉宇间有淡淡英气透出,明明是文人书生却有常胜将军的霸道之气,显然是胸有成竹。 皇帝放下心来。 民间那些传言皇帝是听过的,旁的不说,只有一项,令他担忧。 “既然如此,黄爱卿便说说吧。”皇帝朝黄璇摆了摆手。 高公公收起手中的圣旨,站会皇帝身后。 黄璇等人站起身来,他铮然若铜铃一般的眼睛一扫东方辞,正义凌然道:“启禀皇上,自东方辞入京以来,微臣细数东方辞七大罪状,请容微臣一一禀报。” 东方辞挑眉,“啧”还真不少。 在场众人哗然,诧异的看向东方辞,思索着会有怎样的罪名。 “其罪一,私闯后宫,冲撞皇后,实乃大不敬之罪。” “其罪二,剑指且伤到三皇子,藐视皇族,以下犯上之罪。” “其罪三,流连花楼楚馆,风流成性,且与京中诸位世子聚众饮乐,有伤风化,乃纨绔之罪。” 东方辞听着,越听眉毛竖的越高,心下好笑。 她忍不住打断了黄璇,道:“黄大人,这三条罪名安在在下头上是否太冤枉了。” 黄璇被打断心中不悦,转身质问:“这些难道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可这些并无法构成犯罪。” 构成犯罪黄璇听着新鲜,还没有明白其中深意,东方辞便继续说道:“在下有皇上御赐内宫行走腰牌,微臣后宫迷路之后,高公公亲自传皇上口谕,言在下后宫之中皆可去得。” 高公公附和着点点头。 皇帝也道:“是朕准许的。” “剑指三殿下是事实,然三殿下除了皇子的身份还是江湖公子榜高手,区区在下不巧在江湖中略有薄名,江湖人解决江湖事,与身份无关,这是圣祖以来便定下的规矩,因此,这第二项罪名,并不存在,三殿下您说,是吗?” 第416章 天理难容啊皇上 众人默然,虽然天荡山断崖一战令人听之震惊骇然,却不得不承认,江湖规矩是圣祖准许的朝廷不干预。 因此,自从三皇子允诺以无极公子的身份接受东方辞挑战的那一刻,便是江湖事。 三皇子面无表情的站着,目光像是啐了毒的寒冰:“江湖比武,何罪之有。本王行走江湖多年,受过的挑战多不胜数,黄大人若真为本王做主,不如先将那武林盟主的老巢挑了去。” 黄璇一愣,连忙躬身:“微臣不敢。” 他哪敢给堂堂三皇子做主,这话说出来便是逾规。 “三哥哥都不放在心上,你非要拿出来说事,我看你才是藐视皇族,以下犯上吧。”宁公主扬起下巴,高高在上的看着黄璇,灵动的声音中满是讥讽。 “宁儿。”皇后冷喝:“后宫不得干政,你过来。” 宁公主跺跺脚,却没有到皇后身旁去。 皇后长叹,她这几个孩子不知道都吃了什么药,被东方辞那妖孽迷了心肠。 黄璇连忙跪下:“微臣惶恐。” 东方辞轻轻一笑,继续道:“看来这第二项也不算什么罪名,那边说说纨绔之罪,在下才疏学浅,还想请教黄大人,何为纨绔之罪?” 东方辞站着,黄璇跪着,从气势上他便输了一头。 如此情形,却没有一个人叫他起来。 “状元公身为朝廷命官,竟在花馆留恋三日不曾出来,传入百姓耳中,岂不都认为朝廷百官尽是不干实事,流连花丛恣意妄为之辈?届时百姓离心,不服管教,将会造成何等后果,状元公可曾想过?” 东方辞点点头,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然而话锋一转她又道:“黄大人,我没记错的话,大人似乎也是花楼的常客吧,还有诸位大人,哪个没有捧一二头牌深夜谈心,被人引为世子风流,怎的到在下这里,便是纨绔呢。” 说到这里,她朝韩礼行了个礼道:“韩大人,您是刑部尚书,这逛花楼可是罪?” 韩礼摇摇头:“不是。” 黄璇反驳:“但是留恋花楼三日不出,不务正业便是罪了。” 东方辞顿了顿驳道:“下官那时需要休养,并无正业可做,可有耽误?” 众人摇头,那时候东方辞确实是被皇上下旨休养的。 见此情形,皇上阻止了众人的议论:“黄爱卿,这三项罪名着实牵强,以后休要再提。” 黄璇面上不忿,便也没有再说。 “起来吧,说说后四条。”皇帝朝他招招手,跪在地上的黄璇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黄璇眼中划过一抹戾气,前三项本就是开胃菜,重要的在后面呢。 他扫了一眼二皇子,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东方辞于河南府创立英雄联盟,劫富济贫抢夺掠杀富人,导致百姓怨声载道,有违纲纪。” “她贪慕虚荣,与人定了亲却求娶公主,可见花心又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所行卑劣之极。” “不敬师长,高中状元之后不办谢师宴,实乃不知感恩,没心没肺。” “最后,也是最严重的,东方辞自立为王,有不臣之心。” 四条罪状被他一口气说完,众人呆住了。 不得不说这四条罪状可比前三条不痛不痒的厉害,切中要害,特别是最后两条,不敬师长会令他失去天下读书人的支持,不臣之心则是灭族之罪。 众人惊怔间,只听黄璇又道:“皇上,前三条是她私德败坏,而这四条,条条皆是目无王法的大罪啊,若是不严惩,天理难容啊皇上。” 满殿缄默,这段时间京城的流言蜚语,几乎全是东方辞不敬师长,意图造反,无数百姓和学子听到这消息有的甚至想找东方辞理论,便是学院和国子监也都在剖析这件事。 虽说是牵涉国政,但却是士子间分析时局的课程。 此言一出,当即便有无数朝臣跟着附和。 毕竟他们多多少少也有自己的渠道查到些证据,因此,便笃定东方辞的罪名属实。 人又乌压压跪下一地。 东方辞面色微微发白,这么多人谴责她的场面,确实就算是她,也未免会震撼。 “东方辞,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皇帝抬了抬眼,轻飘飘的问。 众人见如此罪状皇帝都不生气,不由心下凌然,甚至有看好东方辞的,更是觉得东方辞只要过了这一关,便前途不可限量。 东方辞长叹一声:“哎……皇上,微臣在河南府的所作所为,每一步举动都曾上奏与您,并没有丝毫隐瞒,无论是创立英雄联盟收容无数无家可归的百姓,还是前往怀庆山中伏击偷运粮草的军队,都是被迫之举,这您是知道的。”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 黄璇脸色微白,却道:“皇上,您千万不要被小人蒙蔽,他打着您的旗号,在河南府胡作非为,民不聊生这都是有证据的啊。” 皇帝没有作声,而是看了一眼东方辞。 这意思是交给她自己辩驳。 东方辞心中有了底气,她看向黄璇,略一思忖道:“在下先为黄大人解释一下第四条和第五条罪状。” 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满殿官员和皇亲国戚,幽幽道:“自从接旨往河南府赈灾,尚未到河南府便遇到无数灾民,灾民们谈及莫炳郡深恶痛绝,可见莫炳郡治下,百姓何其艰难。到了商都城外,又遇张玉恒驱赶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在下心生怜悯,又怕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百姓只怕更加艰难,因此便与三皇子商量,三皇子在明,我在暗处,明察暗访,尽快处理灾情。” 配合着她的说话,三皇子点点头。 自从东方辞回京以来,便被撤职,因此,河南府一众犯官和罪名,皆在刑部存档,众人虽有风闻,却并不知道详情。 因此,此时听到东方辞如此详细的解说,又有三皇子作证,顿时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那是渐渐拨开迷雾,转眼便能看到光明的期待之感。 “英雄联盟的百姓都是大字不识,因被迫害,又领不到赈灾粮,饥寒交迫之下难免心中生怨,在下怕他们绝望之下作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便鼓励他们是英雄,希望他们在绝境中也能充满希望的活下去,而不是被逼着成为暴民,后来蝗灾遍地,全是英雄联盟的功劳,你们知道吗,他们除了杀蝗虫,日日吃的都是蝗虫,因此,在下绝不认为英雄联盟是贼寇,他们是真正的英雄,饿了去劫富又如何,在下挑选过的,全都是莫炳郡的产业,他把持着赈灾粮却不分发给百姓,抢他活该。”说到愤然处,东方辞面色阴沉如冰。 众人沉默,就连皇帝也沉默了。 第417章 改变看法 绝境中,饥寒交迫的百姓能活着不生怨恨已经是喜事,为了百姓而抢劫本就是犯官的莫炳郡家产,纵然有违纲纪,却算不上罪名。 “黄大人,听说你与莫炳郡是连襟,你说的民怨沸腾指的难不成是莫炳郡?”戏谑的声音从李昆玉口中传来,犹如一道亮光骤然在众人头顶炸开。 议论之声骤然响起。 “原来黄璇是莫炳郡的连襟啊,难怪,他罗列这么多罪状诬告。” “可他说的也是事实。” “事实究竟如何,谁又知道,只是可怜了那些忍饥挨饿的百姓。” “状元公好生霸道。” “再霸道又如何,不臣之心和不敬师长一经证实,她便再无翻身之地。” “你们说今日他们谁能活着出去。” 众人看不清真相,只觉眼前似乎有重重迷雾一般看不到边际,又像是那一层层的窗纱,揭开一层还有一层,永远碰触不到真相的核心。 他们抓心挠肺的猜着,议论着。 黄璇此时被揭了底,心中陡然一惊,却凌然道:“东方辞抢了许多东西,微臣说的是事实罢了,小侯爷此言何意。” 李玉成挑了挑眉:“本世子说的也是事实罢了,黄大人难道不承认?” 黄璇脸色一白,他自然不敢不承认,这件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只要打听,便是铁打的事实。 “下官与莫炳郡虽是连襟,却并未做徇私舞弊之事。” 黄璇正义凌然。 李玉成笑道:“既然如此,本世子听说莫炳郡敛财有道,欺压百姓,通敌卖国,证据确凿,你身为言官不去惩治恶人,反而在公主的订婚宴上去诋毁驸马,你敢说没有私心?” “李玉成,黄大人乃是朝廷言官,无论上奏何事自然有他的考量,你在朝中无职,你知道什么?”二皇子见李玉成捣乱,连忙喝止。 他已经带头引起父皇的不悦,若此时再无法将东方辞弄死,他便真的得不偿失了。 李玉成自然不敢与二皇子叫板,笑容一僵。 被李昆玉拉着坐下道:“这里不是我们说话的地方。” 李昆玉很清楚,他们身为公侯,家族掌兵,本就被朝廷忌惮,若此时再表现出关心朝政的样子,会被有心人当作把柄。 便是皇帝也不希望看到他们干预朝政。 因此,他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三甲,也不过是翰林院的闲置,皇帝虽然宠他,却也戒备着他。 此等有关国政的话题上,他们是绝对不能表现的太过通透与优秀来。 有二皇子为依靠,黄璇的气势飞快上涨。 加之因为李玉成打岔,东方辞方才所描绘出的百姓凄凉已经逐渐被众人淡忘。 黄璇看向东方辞道:“东方辞枉你熟读圣贤书,竟然也能说出抢他活该的话来,难怪目无尊长生出不臣之心来。” 东方辞犹自沉浸在初入河南府所见的悲惨中。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明明一身红袍玉带身姿挺拔,却周身透着沧桑与悲凉的气息。 那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悲悯。 命妇与贵眷小姐们看到这样的东方辞,不知为何便红了眼睛。 东方辞苦涩摇摇头,长长一叹道:“黄大人,方才在下说起河南府百姓,便是想告诉你,你们说我胡闹也罢,说我目无纲纪也好,便是攀龙附凤的利欲熏心我也认了,且你们如何说,有些事我做了便不后悔,是否有罪自有皇上和后事百姓来评说,至于目无尊长,不臣之心这样的词,用在我身上,我着实不服。” 看着东方辞小小年纪满眼苍凉与悲怆,挺拔的背脊宛若不屈的脊梁,浑厚的声音仿佛在众人心底响起的呐喊,憋闷,委屈,不悔,自豪。 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战场厮杀之后的满目疮痍。 这样的东方辞,虽然在皇帝面前,在众人面前自称为“我”却透着少年特有的血气方刚。 透过他坚毅的背脊,众人似乎看到了隔断北疆,阻挡异族的绵延山脉,万里长龙俯卧,那是傲然屹立的华夏根骨。 虽山崩地裂,却死而无悔。 她傲然挺胸,绝不屈服。 不知为何,朱老眼圈微微水润,良久长叹一声,他似乎在东方辞身上,看到了眸中希望与未来。 “证据确凿,由不得你不服。”二皇子抓住东方辞话中的把柄,嘴角勾起得逞的笑。 “状元公是承认有违纲纪和攀龙附凤了?” “好像是的。” “东方辞要输了吗?”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为何心中为东方辞生出了担忧之心。 明明半个时辰之前,他们都还在唾弃东方辞的贪慕虚荣和目中无人,而方才那一幕,粉碎了他们对东方辞所有的偏见。 黄璇目光阴损地看着东方辞:“状元公当真狡猾,只承认无关紧要的,却不承认其他两项罪名。” “不尊师长足矣让他失去天下民心,而不臣之心则是足矣让他失去皇上圣心,他自然不会承认。”张悠之徐徐道,他是张家家主之子,刚刚弱冠,与二皇子很是投契。 东方辞安静的站着,她知道此时不会有人为她说话,因为这么多天以来有关她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因此,她必须自证清白。 微微摇摇头,鄙夷笑道:“黄大人说话可有证据?” “自然。” 东方辞敛去满身悲伤道:“说说看。” “据我所知,你的启蒙师父乃是你的父亲,而你并没有授课恩师,因此,教你读书的应该是雷州府清风书院的教书先生冯安,是也不是?” 东方辞点点头:“是。” 冯安这个名字,想必是从三爷爷那里听到的,毕竟他在京师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师父是谁。 唯一知道的人只有三皇子。 她看向三皇子,只见俊逸的少年眼中划过一抹嘲讽与戏谑,漫不经心的扫向得意洋洋的二皇子。 二皇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挑衅的看着东方辞。 仿佛再说,没想到我会查出来吧。 那得瑟骄矜的模样,很是欠揍。 “你高中之后,并没有宴请坐师,是也不是?” 东方辞继续点头,这些人人都知道。 “同样你也没有感激冯安先生,对吗?” 东方辞一愣,心道我感激他干嘛,却还是认真且配合的摇摇头。 “皇上明鉴,东方辞一朝高中,不感谢坐师亦不感谢恩师,实乃忘恩负义之辈,德不配位,不配状元公之称。”黄璇终于扬眉吐气似的,看向东方辞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皇帝长叹一声,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众人也议论起来,虽然他们同情东方辞小山村出来的刻苦与机敏才情,但不尊师道,犹如不肖子孙一般,是令人唾弃的存在,一旦被抓住把柄便永世不得翻身。 成为书生士子们心中的污点,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众人的眼神复杂起来,几乎同时心中划过一抹惋惜。 第418章 上不得台面 黄璇将皇帝不语,严厉催促道:“请皇上圣心裁断。” 皇帝扶额,脸上依旧是病态的微红,他长叹一声看着东方辞,满脸无奈道:“东方辞,你有什么可说的。” 东方辞将满殿官员与公子小姐们的表情看在眼里,轻轻一笑。 二皇子一派的人恨不得自己死。 太子一派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示,仿佛中立的一般,安静的看着局势。 倒是忠心皇帝的反倒怜悯心疼的看着她。 最令她震惊的是那些京中贵眷原本一直投注在三皇子身上的目光,如今尽数倾注在她身上,流露出母爱般怜惜的光芒。 东方辞陡然打了个寒颤。 众人见她如此怯弱,怜悯之心更胜。 东方辞却瘪瘪嘴,玩世不恭的平静道:“皇上,微臣不明白,微臣为什么要感激冯安先生。”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愣住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心中炸开,这状元公是被吓傻了吧。 “大胆!他怎么说也是你的授业恩师,你竟如此不敬?”黄璇厉声呵斥,隼利的目光仿佛看着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切!”东方辞不屑瞥了他一眼,幽幽道:“谁告诉你冯安是我授业恩师的?” “东方辞,别以为冯安在千里之外,你便可以翻脸不认人,你幼年时经常出入清风书院的事,雷州府每一个人都可以作证。”黄璇眸色更加鄙夷了。 东方辞越不承认,等证人来到,便越会被人唾弃。 “出入清风书院便是冯安的弟子吗?我爹也出入书院,我爹也是冯安的弟子吗?”东方辞反唇相讥,并抬出了父亲大人。 “此言有理,季先生无双国士之名谁人不知,乃是不世奇才,冯安那等秀才落地的老书生怎会是季先生的老师。”朱老终于开口了。 他一开口,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你三爷爷和三叔作证,难道他们还会说谎不成?”张悠之见东方辞依旧嚣张,实在看不过,当即抬出东方辞家人来。 东方辞摇了摇头,长长一叹。 她就知道冯安是三爷爷他们说出去的。 “这位……”东方辞看着张悠之,有些脸熟,只是叫不上名字。 “在下张悠之,乃三大世家之一的张家家主嫡长子。”大凡古人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会拱手作揖,以示自谦。 东方辞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倒是俊朗。 “张公子,我那三叔和三爷爷不学无术,从未进过清风书院,怎会知道我与冯安的关系,或许你应该去找我二叔作证。”东方辞满眼戏谑。 少年人一身红袍,气势如虹却淡然自敛。 那怜悯的目光看着张悠之像是看一个白痴。 张悠之自小黄金屋里较贵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目光,当即脸色因为愤怒而微红,他指着东方辞的鼻子。 “你休想推脱,认证物证具在,这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吗?” 东方辞捏了捏鼻子,耸耸肩无奈道:“张公子,这不是我想否认,实在是你误会了。” 她摸了摸袖中的事物,心底多了些勇气道:“皇上,冯安不是微臣授课恩师,微臣之所以出入清风学院,不过是因为常与他探讨交流罢了,若真论关系,我们可算忘年交。” 皇帝挑眉,那没什么名气的冯安他挺都没听过,眸中疑惑:“你可有证据?” 东方辞低眉浅笑。 黄璇等人冷笑连连,他们笃定了东方辞拿不出证据,就算拿出证据,他们的认证也更多,足矣推翻东方辞的一套说辞。 “有什么样的师父便有什么样的弟子,尚不得台面。”张悠之声音不大不小,远远传出去,满眼嘲讽与鄙夷。 东方辞扫了他一眼,兀自摸索着袖中小心存放的东西。 “有。” 众人看着她的动作,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都在猜测是什么。 是什么证据能让东方辞如此胸有成竹。 因实在想象不到,所以更加抓心挠肺的好奇。 就在东方辞将东西缓缓往外掏的时候,刚刚露出一个漆黑的角,碧霄殿陡然飞奔进来一个小黄门。 “噗通!”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当即意识到自己冲撞,忙跪在递上。 东方辞奇怪的看向他,顿了顿。 众人也被他吸引了过去。 高瑜皱眉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外面发生了什么?” 小黄门磕了个头,颤抖道:“启禀皇上,风远修在殿外求见。” “风……什么?”高瑜先是一愣,而后震惊不已。 “混账,风老先生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快传。”皇帝率先反应过来,竟然很是规矩的整理了一下衣冠,缓缓站了起来。 “是,是……”小黄门被劈头盖脸骂了两顿,以为死定了,却没想到皇帝根本就没在意他的生死。 连忙连滚带爬的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殿中百官纷纷站起身来,以迎接皇帝的规格看向殿外。 高瑜朝皇帝拱拱手,亲自迎了出去。 他的存在代表皇帝,可见皇帝风远修何其重视。 可见风远修地位何其崇高。 片刻之后,高瑜一身大红蟒袍,恭敬领着一个粗布麻衣,草鞋短衫,披着藏青色不起眼的披风,头发只是简单的束起,一根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桃木簪束发。 虽是粗布衣衫,却表情淡然,步履厚重,似乎每走一步都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儒家之气环绕起身,一身风骨铮然却内敛。 除此之外,那令人如沐春风般的老者脸上,闪过睿智的光芒,行走间更如清风徐徐,仙气飘渺。 仙风道骨,不过如是。 皇帝下阶相应。 风远修站在皇帝不远处,舒展手臂,凝重的行了个礼:“草民风远修见过陛下……” 话还没有说完,风远修的胳膊便被皇上托着扶起:“风老先生客气了,不必多礼。” 百官和殿中众人则是朝风远修恭敬行礼。 无声,却庄重。 皇帝拉着风远修的手,感慨道:“多年未见,老先生身子骨越发康健,反倒是朕一如不如一日了。” “陛下客气,受命于天,必承其重,此乃天道,自该如此,草民一介乡野山人,只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风远修这话,随口而说,却不恭维,也不附和,只是阐述一个道理,然而便是这么平静的话,却令皇帝心中感慨莫名。 “不知风老先生此次来,是有什么要事吗?”不再寒暄,皇帝直接问他来意。 风远修和善的笑了笑,看向东方辞道:“今日小徒订婚,听闻有人嘲讽草民上不了台面,老夫这上不了台面的师父便来了。” “哈?” 众人傻眼。 第419章 学生给您丢人了 东方辞愣愣的低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将袖中的手抽出来,拱手弯腰弱弱道:“老师,学生给您丢人了。” 风远修拍了拍东方辞的肩膀:“迂腐。” 东方辞起身,抬眼之事,已经热泪盈眶。 她知道风远修一定是专门为了自己才入宫的,听闻他当年发下宏愿,教化天下百姓寒门,不再登正阳宫之门。 有教无类,何必拘泥身份。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天下寒门归心,天下百姓敬仰。 他,是真正的大儒。 看着师徒俩的平静交流,虽然话少,却不知为何透着难言的温馨。 文武百官甚至是命妇贵女全都被这一幕石化。 “风老先生您竟然收了东方辞做徒弟?”皇帝虎眸微微扫,诧异看向东方辞,似乎难掩心中震惊:“当年季先生才学出众,您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收,如今却收了他的儿子,若季先生在此,心中定然高兴。” 这世上,能让当今皇帝称呼一声您的,怕也只有风远修了。 只因他在鸿蒙书院讲学时,皇帝和东方季都曾去听过学。 众人听着皇帝如此称呼,心中对风远修更是敬仰。 风远修却淡淡的道:“收徒这将是,晚秋是知道的。”他又揉了揉东方辞的脑袋,笑道:“此子天资聪颖,乃是老夫的关门弟子,日后继承老夫衣钵,或可完成老夫不曾完成的心愿。” 说到这里,风远修看着东方辞,有些惋惜。 可惜啊,是个女娃娃。 宁公主疑惑的小声问三皇子:“三哥哥,晚秋是谁啊?” “你公公。”三皇子声音微凉,下意识的说道。 “嗯?”宁公主不明白,蹙起了好看的眉。 “无双国士东方季,字晚秋,号梨柒居士,又称一叶先生,东方辞的父亲,你的公公。”说到这里,三皇子的恶趣味的笑了笑,心情却异常沉重。 宁公主的脸刷的便红了。 三皇子说话间,皇帝为风远修赐座,乃是居于太子之上的位置,那是距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东方辞依旧站在殿中。 皇上问道:“不知风老先生是什么时候收东方辞为徒的?” 风远修想了想,捋着胡子道:“应是十年前的深秋……” 皇帝一愣,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似乎事情太久远,风远修摇摇头,怅然道:“哎……不值一提,老夫山野村夫多年,若不是为了今日关门弟子的订婚宴,也是不愿出来的,毕竟老夫这样的人,始终尚不得台面。” 东方辞身侧的黄璇与张悠之同时颤了颤身子。 皇帝感受到风远修复杂伤感,目光冷然扫向张悠之道:“方才是谁说风老先生尚不得台面?” 帝王的声音充满了威慑力,轻飘飘的语气却令张悠之遍体发寒。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道:“不敢,微臣不敢。” 东方辞安静的站着,看着先前还嚣张的张悠之此时像是个见了猫的耗子,瑟瑟发抖的可怜。 “是你?”当时是谁说的,所有人都心里清楚,皇帝自然也知道。 之所以重复一遍,是为了释放心中怒火。 “微臣该死,请皇上恕罪。”张悠之求饶,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风远修和东方辞。 他人为的罪,是让皇帝心里不高兴,却并不人为讽刺风远修有什么错。 “来人,将他拉出去革去官职,无诏不得入宫。”皇上声音狠厉,满脸嫌弃。 “皇上,他是张家嫡子,这处罚是……”二皇子脸色难看,吃了苍蝇一般。 “怎么?你不服?”皇帝抬眸,凌然气势将二皇子震得不敢说话。 那眼神仿佛再说,你开口求情,一同论罪。 那般固执,不容置疑。 “不是,风老先生乃当世大儒,凡言语冲撞他的自当受罚,孩儿也早已仰慕先生许久,如此处置,理所应当。”二皇子不敢与皇帝做对,便这么轻易将张悠之随意舍弃。 这一幕直看的二皇子一派嫡系心中微微发寒。 要知道那可是张家嫡子啊。 二皇子说舍弃便舍弃了。 风远修朝皇帝感激道:“多谢陛下回护。” 皇帝微微一笑,被风远修感激仿佛是做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般,面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 黄璇心一横,左右已经得罪了,总不能因为风远修的出现便放弃这条罪名。 “风老先生,东方辞高中之后,可曾摆了谢师宴?”他抓着重点,似乎此时只有他一个人仍在关注此时。 风远修淡淡看向他,平静点点头。 “可有人证?” 风远修看向三皇子。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三皇子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 “赟儿,怎么回事?”皇帝问。 三皇子轻轻一笑,无奈道:“那日儿臣求见风老先生,希望老先生能出面开解大哥,却恰巧遇到东方辞提着礼物登门,说来惭愧,那日若不是东方辞叩门在先,或许儿臣根本进不得风老先生的木门。” 皇帝眉毛微挑:“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东方辞的老师是风老先生?” 三皇子点点头,顿了顿才道:“非是儿子不告诉父皇,儿子不是多事的人,风老先生师徒二人低调,儿子是恐老先生不悦,加之后来与东方辞不睦……” 三皇子与东方辞不睦,别说整个京城,那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实无必要无端提起这件事。”三皇子最后总结。 众人心中了然。 想三皇子何等人也,尊贵高傲如九天翱翔的龙凤,被人拒之门外不说,事情还没有办成,少年心性,自然不愿别人知道。 想到此处,众人心中更加确信风远修与东方辞,确系师徒关系。 风老先生德高望重,实在没有必要骗人。 皇帝默然。 见众人无话可说,东方辞目光锁着黄璇道:“黄大人此番询问,可还满意?” 黄璇小腿肚子不停打颤。 东方辞继续道:“十年前,我尚在开蒙之时,爹爹说替我拜了师父,并送上了拜师礼,那时我尚且不知是师父名讳,只是父亲经常拿来诗文经注和课业给我,让我研习。” “十年来与师父来往信件上百上千,黄大人若不信我与师父,自可到我的住处或者师父的住处去查,真相自可查明。” “黄大人先前询问的如此清楚,是否想确认我与师父是否合起伙来蒙骗世人?” 第420章 诛心 “不,不敢。”黄璇感觉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如此便好,那不尊师长的罪名……”东方辞扬眉,目光璀璨若星辰闪烁,耀眼逼人。 “是在下弄错了。”黄璇自认能屈能伸,连忙认错:“还请状元公海涵。”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称呼东方辞为状元公,先前的直呼其名,显得格外前倨后恭,令人耻笑。 东方辞长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希望他好自为之。 皇帝目光闪了闪,朝高瑜使了个眼色。 两个小黄门便走到黄璇身旁,不知对他说了什么,黄璇脸色惨白的跟着退了下去。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小黄门跟黄璇说了什么,但是不用猜,他的结局必定不好。 之所以悄悄将他带下去,是给二皇子面子。 太子一党所有人都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朱老,东方辞是太子的人,风老先生是东方辞的老师,这是不是说风老先生也是支持太子的?”詹士府少詹士孙煜眉飞色舞地说着。 仿佛有了太子一党的队伍里有了东方辞的加入,给他脸上也贴了金子一般。 “不可乱说。”朱老瞪了他一眼。 而后却笑了笑道:“风老先生怕是只为徒弟而来,他那样的人,怎会随意归附他人麾下。” “不管如何,今日东方辞长脸,便是我太子一党的人长脸,哈哈哈,您看大理寺卿蒋从心的脸,都拉到地上去了。”孙煜那四十多岁的男人,愣是高兴成了三岁孩子。 “不敬师长只是私德,最大的难题还没有开始呢。” “占山为王吗?” 朱老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果然两人话音落,便有人提出东方辞曾经占山为王,有不臣之心的事来。 “皇上,微臣恬为礼部尚书,听闻东方辞竟然在河南府占山为王,心中震惊,方才黄璇所言罪状,有虚有实,却也不是无的放矢,还请状元公于此事解释一二,也好洗清状元公肆意妄为的嫌疑。” 礼部尚书身为二皇子嫡系多年,只因柔妃还是贵妃得宠的时候,无意中替礼部尚书钟脩的夫人说了几句话,他便对二皇子从此忠心耿耿,有求必应。 如今他说话虽然看似询问,实则是将事情挑明了。 给二皇子一派的人攻击东方辞的时机。 “皇上,微臣有东方辞占山为王的证据,经查,东方辞曾在怀庆不知名的小山上设置大王座,虎皮狐裘甚是嚣张。” “微臣有人证,东方辞创立的英雄联盟,自称英雄之主,天下英雄皆奉她为主,可见猖狂。” “有商队可证明,东方辞开道劫路。” “还有人见到东方辞刺杀督府军前锋大将,逼迫他投降,如今七万督府军已尽归东方辞私有。” “皇上,如此种种还不足矣说明东方辞占山为王,收拢兵权,意图不轨吗?” 这话说出来,从山大王到督府军,一桩桩一件件,都在隐晦的告诉所有人,东方辞真的当大王了,且劫了财,又夺了兵。 不管她是否有谋反之心。 她却已经有了谋反的能力。 只要皇帝想到这里,便是无法定东方辞的罪,她便也失去了皇帝的恩宠。 这是诛心。 果然,皇帝面色阴沉下来。 龙威燕颔的脸上浮现出点点杀气。 东方辞岿然不动,只道:“这件事,先前在下便说过了,劫财不过是莫炳郡的贪污的赈灾款,劫粮,也是为了让更多的百姓活下去,至于挟持督府军前锋将军,为的是什么,诸位想必也听说一二了吧。” “不论什么原因,也不能在大战中挟持阵前大将。”有人愤愤不平。 东方辞勾唇,看向那出声的年轻人:“这位大人,若有一天,有人奉命去灭了你父母所在的城池,肆意屠戮的时候,希望你也如现在这般,不予反抗,安静的,淡定的看着他们去死。” “你怎么说话呢?”少年脸色发青,倔强指着东方辞的鼻子。 东方辞冷笑:“在下为何要挟持前锋大将,又为何要单枪匹马冲到万人阵中行此危险之事,刑部自有归档,你纵然要犯傻,也得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说着她朝皇帝行了一礼,恭敬道:“微臣绝对没有不臣之心,当日重重微臣已经全都上奏说明,乃是莫炳郡勾结异族,贩卖百姓赈灾粮给异族战士,又试图派遣督府军去屠杀手无寸铁的数万百姓,微臣这才不得已而为之,一颗本心纯然为了陛下,为了朝廷,并无任何偏私之心。” 慷慨陈词,少年热血,令人感佩。 “微臣可以作证。”刑部尚书出列,站在东方辞身旁,郑重说道。 “胡言乱语,你说这些,可有证据?”二皇子亲自上阵,希望在身份上令东方辞屈服。 东方辞默然。 她有证据,可现在却拿不出来,她需要将证据送来的时间。 二皇子见她为难,残忍的笑了。 刑部尚书韩礼想了想,浩然正气充斥全身:“二殿下,所有的证据都在刑部,微臣既然敢为东方辞作证,便有切实的证据。” “你身为刑部尚书,若是造假,谁又能看出来。” “微臣不知,为何要造假?” “哼,谁不知道你与东方辞走得近,听闻刑部衙门大门前,你还维护东方辞,若没有非同寻常的渊源,素来以正直公允的你为何频频维护东方辞?” “微臣秉公执法,相信的是证据,从不是人情。”韩礼沉着脸,还是第一次有人质疑他的公正。 “二皇子又怎么证明,您的证据就没有假呢?先前您的属下黄璇也认错了吗?”东方辞讥讽。 众人看着这两人争吵,谁都不相信对方的证据,就仿佛拉锯战一般的没有营养的辩驳。 渐渐衍生成泼皮无赖般的拉锯争吵。 有些无趣。 东方辞只想拖延时间,希望零陵和千琴赶快想办法带着她准备好的人过来。 虽然,带着那些人入宫着实有些困难。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三皇子清了清嗓子:“父皇面前,二哥怎么和一介白身吵了起来,这若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皇帝早就在揉太阳穴了。 二皇子枪口指向三皇子道:“怎么?你也想为东方辞作证?” 三皇子耸耸肩道:“并不想。” 东方辞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与人争吵不仅是斗智斗勇,还是力气活。 “那你便闭嘴。”二皇子凶狠呵斥。 三皇子笑道:“二哥急什么,不如先见几个人,再与东方辞争吵不迟。” “什么人?” 不光二皇子好奇,碧霄殿中人人都好奇起来。 第421章 曾经的英雄 “河南府的人,听说他们是来找东方辞的,本王的人遇到,就放他们进来了。”三皇子淡淡说道。 仿佛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情。 东方辞眼睛一亮,朝他感激看去。 三皇子脸上似乎有气,嫌弃的转开头去。 这,他还为殿外的事生气吗?小气。 明明特意派人帮她,却装作嫌恶的样子,死傲娇。 东方辞心中腹诽着,连忙朝皇帝拱拱手道:“皇上,微臣与二皇子空口白话的辩驳,纵然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进展,请皇上将微臣请来的正人放进来吧。” 皇帝一愣:“你请来的?” 东方辞点点头,怅然道:“自从入京以来,先是微臣族人全数被人送入京中,又有人无端诋毁,微臣本想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等莫炳郡贪污卖国一案结束,终有一天世人会知道微臣所做绝无私心,然而,事情愈演愈烈,微臣为保清白,只能写信求救河南府,好在他们都来了。” 二皇子面色铁青:“谁知你请来的是不是托儿。” 东方辞无奈摇头,心想死到临头还在挣扎,就让他先蹦达一会儿。 “是与不是,皇上一问便知。”东方辞身子挺拔,一身正气,胸有成竹。 “喧。” 订婚宴虽然是国朝大师,但事关公主,乃是后宫女子,因此,这碧霄殿便在后宫之中。 文武百官都在被邀之列自然没有什么,只是外人若想进后宫,则需要皇帝的口谕了。 片刻之后,禁军和小黄门带着一群人,足有十几个,就这么进入殿中。 “微臣卞士杰、詹天羽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发苍苍灰白如雪的两个老人,深青色官服上尽是褶皱,帽子也有些不自然的歪斜,显然方才在外面的时候,遇到了阻拦。 他们身后则是隔着英雄联盟的几个人和一些年轻官员。 这些人东方辞看着都面熟,那些年轻官员,是怀庆的时候陪着卞士杰受苦的。 “卞士杰,詹天羽?”皇帝咀嚼着这两个名字,似乎觉得很熟悉。 “皇上,他们是先皇时期的进士,政绩上没什么突出的成就,但若是说起二十七年前的隆山之战,两个九品芝麻官,在知府和县官逃跑之后,领着一城百姓守城,誓死不降,最后等来援军,联合斩下异族前锋大将驰宇头颅,并全歼异族先锋万余人的传奇人物,相信皇上还有印象。” 高公公在旁边小声解释。 皇帝的眼睛微微亮了亮,他记得,那时他才十几岁,少年热血被激荡的几乎奔向战场。 众人听到高公公的声音,看向卞士杰与詹天羽两位老人的目光,顿时变的热切起来。 曾经的英雄。 东方辞不知道这两人还有如此丰功伟绩,微微诧异。 难怪河南府乱成一团,唯有他们两个的治下平静安顺,百姓丝毫没有对官府产生不满情绪。 “两位爱卿请起。”皇帝用了请字,以示对他们的认同。 “谢皇上!”两人的带领下,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皇上,微臣本是七八品的县丞,本没有资格面见圣颜,只是河南府双重灾难降临,百姓疾苦,民不聊生,河南府百姓能脱离困境,要感谢一个人,他是我们河南府百姓心中最好的官,爱民如子,有担当有魄力,河南府百姓,无不感谢他。” 说到这里,他微微让了一下身子,露出身后两人抱着的一卷白色绢布来。 卞士杰准备继续说下去。 却被人打断。 “父皇爱民如子,第一时间派人去赈灾,灭蝗,百姓爱戴感激,那是应该的。”二皇子猜到了卞士杰要说的是谁,当即先将皇帝抬了上去。 卞士杰怔了怔,思路被打断一时间有些懵。 詹天羽朝皇帝行了个礼道:“二皇子说得对,皇上自然是百姓爱戴的,但是我们要说的这个人,却是完美执行皇上命令,忠君爱国,体恤百姓的钦差。” “你说的该不会是三皇子吧,没想到三弟竟然也会玩起了笼络人心的把戏。”二皇子话锋一转,胡搅蛮缠。 三皇子“呵呵”笑了一声:“二哥似乎忘记了,我并不是钦差。” 东方辞目光却盯着那一卷白色绢布,思索着这会是什么东西。 卞士杰回过神来:“是东方辞,她救万民与水火,是百姓心中的英雄。” 说着他猛地挥手,那抱着绢布的人顿时将绢布往地上一方,而后缓缓展开。 “这是东方大人离开河南之后,百姓求微臣撰写的功德碑,后面是万民请愿书。”卞士杰一脸正气,苍老若沟壑纵横的脸上尽是坚毅决然之色。 “皇上,钦差大人初入河南府便救下手无寸铁的百姓,且教化百姓灭蝗除灾。” “在座各位见过黑云压城,漫天蝗虫的风景吗?那是微臣此生所见绝景,成千上万的蝗虫在钦差大人东方辞和他所带领的英雄联盟手中灭绝殆尽。” “你们知道什么叫农药吗?你们蝗虫怎么做最好吃吗?没有人知道河南府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卞士杰神情悲悯,环顾四周,一脸正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城的悲惨。 那是这些富贵之家一辈子没有见过的痛苦。 东方辞深呼吸一口气,眼前又浮现出灭蝗的一幕幕,终是长长一叹。 “你们知道蝗灾的缘由吗?呵呵,原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卞士杰自顾自的说着,自嘲一笑,目光扫向二皇子一派,神情鄙夷。 二皇子心中一惊,直觉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原来这蝗虫,是刘志远派人亲自豢养的幼苗,故意让他们在洪水之后的河南府生长,便是为了造成双灾降临的场面。” 三皇子面色黑沉。 在场众人原本郁闷的听着卞士杰一口一个你们的诉说,心中渐渐升起不悦。 然而,在听到人祸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纵然京城关心河南府灾情的人很多,但是为了民心安定,消息传入京中少数人耳中,并没有扩散。 乍一听到这件事,众人震惊不已。 “怎么会这样?” “可有证据?” 第422章 是他 乌布朗达颤抖着跪下,有人拿出刘志远的书信,韩礼让人送来刘志远的口供。 一切都摆在众人面前,这次没有人再反驳一句。 皇帝当场怒道:“身为朝廷命官,竟然作出此等丧心病款之事,传朕命令,伤朕万千子民,朕灭他九族上下,鸡犬不留。” 宛若一道惊雷重重在所有人心中砸下。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多谢皇上为民除害。”卞士杰犹自不解气,话锋一转又道:“可是刘志远只是祸害之一。” 皇帝面色阴沉,俨然将这富丽堂皇,尊贵喜庆的碧霄殿当成了知府衙门。 猛地一拍桌子:“讲。” “微臣身为怀庆县丞,灾难爆发之时第一时间安抚百姓,原本怀庆受水灾并不严重,只是稍有波及,然而,不到半月,所有粮食皆被蝗虫吞噬殆尽,而朝廷分拨下来的赈灾粮,却需要我等凑钱去买。” 众人凝眉,大为惊奇。 卞士杰浑浊的眼睛微微发红,泪水氤氲着满腹委屈:“皇上啊,一个多月,莫炳郡发给微臣的救灾粮皆是以高出平常粮价的数倍卖给微臣,若是微臣不凑钱,百姓便没有粮食可吃,只能活活饿死。” 说到这里,卞士杰老泪纵横,被欺压的时候他没有哭,被怒弄的时候他没有哭,而在皇上面前,在满殿富贵之中,他却陡然压抑不住多日的委屈与压抑,哭了出来。 “你,那你怎么不反抗呢,你为什么不将他的恶行揭发出来呢。”从来没有存在感的五皇子实在见不得如此悲哭,便问道。 他想,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为什么一定要屈服恶人。 卞士杰说到此处,早已豁出去了,他眸光陡然戾气弥漫,也不管是谁,直接反驳:“怎么揭发?所有的驿站要道都有莫炳郡的人,就连督府兵也听从他的命令,我若不反抗,还能苟延残喘的保护百姓,我若反抗,迎接我和百姓的,只有死亡。” 年轻的皇子哪里知道这些,被这么一怼,顿时哑然。 皇帝看了一眼五皇子,见儿子想不通,也只感慨儿子未经世事,不知关窍。 “后来,微臣日日领着百姓去挖山里的菜根,跟蝗虫抢吃食,直到钦差大人微服而来,送来了粮食,微臣这才得以保全晚节,如若不然,微臣只能投靠莫炳郡,欺压百姓来换取粮食。” 众人心下悲凉,看着义愤填膺的老人,话中的苍凉与悲惨,几乎可以想象,他经历过多少煎熬与挣扎。 却仍在煎熬中坚持本心。 实属不易。 东方辞一旁安静的站着,她本想亲自诉说河南府百官的艰难和百姓的苦厄,然而,却发现,卞士杰一开口,她竟插不上话。 心中感怀莫名。 她知道卞士杰的心思,他想维护自己,保住自己的前程,所以宁愿舍了一张老脸在皇帝面前诉苦陈情,宛若骂街泼妇。 卞士杰在为她树立忠臣栋梁的形象。 思索间,却听卞士杰又道:“钦差大人带百姓抢劫赈灾粮的事微臣也知道,微臣亲眼看着他手持天子剑,指挥商都铁甲部与莫炳郡的手下争夺粮食,初时微臣也觉得这样做不好,可当微臣看到面黄肌瘦的百姓,热泪盈眶喝着白粥时的幸福表情,微臣觉得,一切都值得。” “那本就是应该分给百姓的,可却被莫炳郡当作自己的东西来买卖,我们劫了又如何,难不成让微臣看着百姓饿死吗?” 一直沉默的太子点点头,声音沉重道:“做的对。” 众人心情难以言喻,跟着附和。 朱老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卞士杰的肩膀,朝皇帝行礼道:“皇上,若不是状元公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百姓饿殍,或许您根本看不到中正耿直,一心为民的忠臣了,微臣觉得,东方辞抢劫赈灾粮一事,事出有因,不该惩罚,反而应该奖赏。” “多谢阁老。”东方辞感谢。 “下官所做的只是一些皮毛,方才听闻卞大人年轻的时候率百姓守城,而就在半个月前,这样的事,又发生了一次。” 卞士杰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哽咽:“皇上,便是因为钦差大人抢了救济粮免费分给百姓,莫炳郡便联合督府军,出兵七万,攻打怀庆,扬言屠城。” “什么?”皇帝一愣。 在场的人也都坐不住了。 屠城,三十年前唯一一场屠城,是异族入侵,屠杀北疆无数城池的百姓,也正是因为这样,大盛才有了现在的三十多万大军戍边,抵御异族,便是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屠城这样惨不忍睹的事。 而如今,大盛的百姓没有死在异族手中,却要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 这……如此胆大包天的事,竟是一个小小县丞做出来的。 “若不是钦差大人与千军万马中闯入敌军,控制督府军先锋大将,怀庆百姓将会无一生还。” 卞士杰用苍老沉闷却激昂的声音诉说着,短短一句话,却令在场所有人热血沸腾。 他们看着东方辞那纤细的胳膊,瘦弱的身姿,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千军万马中逆风而行的。 铁血肃杀,烽火狼烟,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何等魄力。 所有人都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感动了。 “是他,不顾生命保护黎民百姓。” “是他,舍弃似锦前程甘心为盗,活万千生命。” “是他,面对无数诋毁与谩骂,嘲讽和不屑,一言不发,顶风而行,为河南府数十万百姓撑起希望与盼望,将所有一切压在心底,只为我们默默付出,我们为什么不感激。” 卞士杰指着东方辞,泪水再次落下,双眼通红,灰白的头发与胡子齐齐颤抖。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那表情坚毅的仿佛要告诉所有人,他所指之人,是多么的好,多么的令他骄傲。 东方辞眼睛红了红。 说心中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没想到,卞士杰竟然说出如此中二的话,却让她敢动又羞愧。 她做了很多,可终究还是有私心的,不是全然为公。 所有人的目光热切的看着东方辞,眼中的欣赏与崇敬,一点点攀升。 像是仰望着冉冉升起的黎明之光。 卞士杰说罢,他低头看向地上已经完全展开的白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的都是字,前面还算工整,字体也甚是美观,越到后来越凌乱,有名字,有圆圈,还有手印,指印。 “皇上,微臣所说皆已写在此万民请愿书上,这里有河南府百官的签名,还有数万百姓的签字,微臣代表河南府黎民百姓,请皇上念东方辞一心为民,赦免他在河南府所犯的一切罪名。” 第423章 官复原职 皇帝默然,目光从一个个热切的目光中划过,再看向东方辞那平静淡然的小脸,皇帝陷入思索之中。 太子当即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应该赦免,且还要官复原职以示嘉奖。” 朱老站在东方辞身旁,颇为赞同道:“皇上,太子殿下说得对,如此忠心为国,不计得失之人,虽小小年纪却有宰辅之量,理当嘉奖,况且河南府百姓刚受天灾,民心不稳,若处罚东方辞,定会寒了百姓之心啊。” 孔立忽然站起身来,跪在东方辞另一侧,神情郑重:“圣人言: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固不易矣。此乃颜回攫其甑中的故事,微臣认为,了解一个人不能只看她表面做的,而是探究其中深意,只有这样,才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说到这里,孔立目光清亮:“皇上先前因为一些风声而将东方辞撤职查办,如今实情已经清楚明白,东方辞并没有任何不轨之心,皇上,圣人也有看错的时候,但是只要认识到误会,并引以为戒,仍是百姓心中的圣人,仍是天下读书人眼中的贤者,皇上您说,是吗?” 皇帝面色沉了沉。 他从一开始也没有想将东方辞怎么样,如若不然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他,只是现在被孔立一说,反倒是他做错了一般,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 五皇子见大家都出列说话,也走下阶来:“父皇,儿臣也觉得,东方辞虽然年幼行事过激,却是一片好心,如果因此处罚,东方辞便太可怜了。”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什么时候说要处罚了? 跪在东方辞身后的官员越来越多,众人的呼声越来越高。 除了二皇子一派的嫡系,大多都跪下附和。 皇后傻眼的坐在凤座之上,茫然的看着这一幕,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与李玉菡长得一样的人,都有魅惑人心的魅力吗? 他东方辞究竟有什么好,值得那么多人跪下为他求情。 命妇和贵女们面面相觑,前一刻她们还被卞士杰感动的泪眼朦胧,这一刻却惊慌惶恐,在他们眼前呈现这一幕,便是在议政殿也很少见,百官参与,议论的又是朝廷大事,国之根本。 她们女流之辈本就不能干预,外加后宫不得干政,她们尴尬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 噤若寒蝉的将自己当作驼鸟。 良久,皇帝沉厚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众位爱卿请起,众卿请奏,朕准了,念东方辞小小年纪胸怀天下,有济世之心,即日起官复原职。” “皇上圣明。”众人齐呼。 “谢吾皇隆恩,微臣日后定当鞠躬尽瘁,报效皇上知遇之恩。” 众人谢过之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宁公主看着东方辞,美眸含泪,久久不语。 从她的眼神中,东方辞看到了浓浓的爱慕和盲目的崇拜。 刚刚洗脱罪名还来不及高兴的东方辞瞬间犹如被人兜头泼了凉水一般,尴尬又僵硬。 三皇子玩味的目光夹杂着幽幽冰冷的寒霜,看的东方辞更是入赘冰窟。 头疼。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起身的卞士杰,继续道:“皇上,犯官莫炳郡被押解回京多日,微臣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莫炳郡一干人等被定罪的消息,请皇上严惩此等祸国殃民,卖国求财的鼠辈,以正纲纪国法。” 此言一出,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又陡然紧张起来。 命妇贵女们看着卞士杰,宛若看到洪荒猛兽一般,害怕担心。 二皇子脸色一白,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空,莫炳郡若是以通敌叛国之罪被处极刑,张家免不了受牵连。 “父皇,今日是妹妹的大喜之日,大家应该高高兴兴的,国事还是稍后再议吧。”说着他看向满座命妇贵女,故作轻松的笑道:“况且这么多贵女在,也不便谈论打打杀杀的。” 李玉成嗤之以鼻,实在忍不住反驳道:“方才在这大喜之日挑起国事的是您,意图惩治东方辞是您,现在说起宴会不谈国事的又是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盛朝真正当家作主的是您呢。” “你……”二皇子愤怒瞪视李玉成。 李玉成摇了摇扇子,眉毛一挑满眼挑衅。 他被人骂做痞子无赖多年,方才被二皇子呵斥内心委屈一点点攀升,此时还击,让他心中畅快无比。 “昰儿。”皇帝皱眉,声音冷沉。 二皇子慌忙跪下:“儿臣并没有这个意思,父皇,是李玉成诬陷儿臣。” “皇上,微臣没有诬陷他,本来我们就是为了参加东方辞与宁公主的订婚宴,一切都好好的,多欢喜啊,可二皇子偏偏要诬陷东方辞,还罗织罪名,若不是谎言被击破,二皇子怕是已经得逞了,这都是事实,微臣又没说错,凭什么他就可以翻云覆雨,任意妄为。” 说着他瘪瘪嘴一脸无奈道:“皇上,微臣一点都不想听什么朝廷大事,就是看不惯某些人,说诬陷就诬陷,说抽身就抽身,这也太不公平了。” 李玉成用最直白的话,说出心中的不满和所有人的心思。 别看他现在说着大白话,可却是个读书识礼的,此时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无害单纯罢了。 东方辞收摄心神,她自己的罪名没了,但受这么长时间的流言蜚语和折辱,大好时机若不复仇,岂不是对不起老天恩赐。 于是她站起身来,文雅儒正道:“皇上,事已至此,若不说处置决断,怕是寒了河南府百官的心,今日虽是微臣与公主的订婚的日子,国事为重,公主和微臣并不介意。” “是啊父皇,如此非凡的订婚宴,女儿能有此经历实属难得,女儿想看坏人被惩罚,罪有应得的结果。” 宁公主服帖的像个温柔缱绻的鸟儿,只差依偎在东方辞怀里。 那眸中的款款爱意,仿佛水波一般,将东方辞淹的不能呼吸。 “今日你是主角,朕便听你的。”皇帝慈爱的看了一眼女儿,朝卞士杰道:“你且讲来听听。” 卞士杰道:“皇上,人证物证具在,请皇上过目。” 第424章 输的彻底 他让赵四等人拿出来往书信和账本,其中一个便是名花录。 书信是莫炳郡与所有相关之人联系的,其中最紧要的是与张家,张家管家写给莫炳郡的书信,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可见莫炳郡对张家言听计从。 “皇上,从这些书信中不难看出,莫炳郡奉张家之命行事,通敌异族用金银更换赈灾粮,虽不知是不是张家的意思,但莫炳郡行事,却是事实,还有名花录这本账册,是莫炳郡在河南府贪污受贿之后与诸位官员的分赃明细,其中河南府百官只得三分,莫炳郡得两分,余下五分,全都给了一个叫长弓的人,名册之上之人除了这个叫长弓的,皆查实姓名住址,还请皇上严惩。” 殿中二皇子一派的朝臣,有些已经开始瑟瑟发抖,面色难看起来。 卞士杰说了那么多,却并不精细,他虽然有书信却只能定莫炳郡的罪,至于通敌叛国,却没有实在的证据。 发现这一点的二皇子顿时眼前一亮:“卞士杰,你说这么多无非是莫炳郡贪污,通敌叛国可有证据?” 在场官员都知道,但凡通敌叛国的,他们都会做的很隐秘,不会有书信,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因此,想要找到切实的证据非常难。 看着二皇子如此一问,东方辞很是奇怪,难道他竟然不知道,所谓证据确凿,是真的能致人死命的。 “通敌叛国之罪怕是很难找到证据,毕竟无法去往异族查探。” “是啊,若有异族来的书信便好了。” “你傻啊,就算有书信,看了之后也定然毁了,这可是诛九族,后世子孙永世不得翻身罪名。” “没错,但凡做出来,便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今日婚宴,真是一波三折。” 众人正议论间,忽有侍卫传报:“启禀皇上,暮云大将军求见。” “金甲暮云?”皇帝一愣。 众人哗然,那可是北疆以一当十的名将啊。 “喧。”皇帝疑惑看了一眼卞士杰,眸中意味深长。 “末将暮云,参见皇上。”一身金甲的暮云并没有携带兵器,然而,这一身耀眼璀璨的铠甲,便足以衬托他的威严霸气。 “你怎么从北疆回来了?”皇帝凝眉,表情凝重。 声音中似有不悦。 “回皇上,前几日异族之王柯达,送来羞辱国书,末将为了证实,特意探查了一番,如今确认结果无误,这才入京禀告。”说着他呈上国书。 这国书,便是暮云先前在河南府展示的。 他入京多日,一直在国公府暂住,一直没有将国书拿出来,为的便是寻找合适的机会,将叛国之人一举歼灭。 重要的证据,自然要在重要的时间出现,他在外等了许久,时辰终于到了。 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不知是什么的国书,心中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皇上接过国书,只扫了一眼,便脸色黑青,猛地将国书重重掷在案上愤然道:“竖子尔敢。” “啪!”的一声巨响,众人噤若寒蝉。 前排官员跪了一地。 命妇贵女们也在自己的位子旁跪下。 喜气辉煌的碧霄殿,瞬间成了弥漫着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此言属实?”皇帝声音凝成一条线。 “末将亲自前往异族边境查探,事实清楚,而且异族已经开始动作,据细作传报,因为得到了粮草,异族似乎在谋划什么,最近有大军调动的痕迹。” “既然如此,为何不报?”皇帝脸上生起一抹戾气。 暮云道:“此事日前已经上报兵部,末将脚程快,战报许是还没有到。” 皇帝顿了顿,“可有应对之法?” “皇上放心,此时多亏东方辞派遣侍从零陵通知及时,我等发现的早,只要异族动静不大,威国公铁血戍边,并无大碍。” 皇帝终于放下心来。 “有威国公坐镇,朕自然放心。” 说罢,他目光看向国书,目光一凌扫向韩礼,怒道:“韩爱卿,莫炳郡入刑部七八日有余,你是怎么审的案,为何现在都没有结果?” 他现在已经恨不得将莫炳郡等人杀之而后快。 韩礼满脸正色,面对皇帝的责怪丝毫不以为意,拱手道:“那日状元公长跪正阳门外,微臣曾入宫请奏可否用刑,当时二皇子便在御书房,说有伤天合,应当对应证据,因此,微臣也只能四处查探证据,京城距河南府毕竟路途遥远,微臣派去查案的人还没有回来,这才会……慢了一步。” 皇帝摆摆手,看了眸光微怒看了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浑身一个机灵。 韩礼又道:“如今暮云将军既然找到了证据,微臣以为,可以定罪结案了。” 皇帝点点头。 他将手中名花录扔给韩礼道:“这上面的人,全部革职查办,依律严厉惩处。” “是。”韩礼拿过名花录,随意翻开一页,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惊诧望去,对上那人惊恐的表情,不由一怔。 “皇上,此名花录上有今日宴上之人,是否……” “贪官污吏,竟然敢来参加公主的宴会,拉出午门,立即杖杀。”皇帝气急败坏,面子上似乎有些挂不住。 于是,韩礼点名,被点到名字的,全部被禁军拉了出去。 二皇子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折损,终于忍不住跪下恳求道:“父皇,是否需要详细核查一番,万一冤枉了他们,岂不是令百官寒心,求父皇开恩,若他们只是贪污,还请父皇饶他们一命。” “昰儿,今日一切种种,与你的关系朕不想多说,但你若执意要为你的人求情,别怪朕不给你面子。” 皇帝声音轻飘飘的,绵软无力却充斥着令人胆寒的气势。 二皇子顿时噤声。 “儿臣与这些罪人没有关系,请父皇相信儿臣。”他连忙推脱。 皇帝目光寒凉。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跑到二皇子身旁道:“皇上,殿下,二殿下不好了,柔妃昨日着了凉,今日发热的厉害,口中念着二殿下和几个孩子,请您先去看看柔妃娘娘吧,她一个人在清心观孤苦无依,好可怜啊。” “啊,母妃……母妃她……”二皇子焦急。 “既然你母亲想见你,你便领着弟弟们去吧,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近日的所作所为。”皇帝瞬间领悟了柔妃的意思,顺水推舟赶二皇子出去。 “是,儿臣先告辞了。”二皇子看到宫女频频朝他使眼色,便也明白了什么,拱手退下。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 二皇子这一局输的彻底,损失惨重。 太子与三皇子对视一眼,心中复杂。 父皇对柔妃还是有情的,对二皇子更是偏爱,想要彻底整垮他,怕是还需费些力气。 第425章 不祥征兆 诸事已定,碧霄殿中气氛渐渐缓和下来,皇帝的面色越发透着病白,他朝高公公使了个眼色。 高公公点点头,拿出圣旨。 “东方辞接旨。”纤细的声音微微上挑,那是愉悦且轻松的语气。 东方辞走下阶来,撩起袍子正准备跪下。 “慢着!” “且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高公公一愣,握着圣旨的手将展未展,一时间看向说话的两人很是诧异。 满殿朝臣贵妇都等着这一幕,却又被打断,心中不由觉得公主这桩婚事有些不详。 毕竟一个普通的后宫公主订婚宴,朝廷大事,杀伐果断,甚至外面不远处那一声声凄惨的叫声还徘徊在耳边,订婚血流成河可不是不详征兆吗。 “师父?”东方辞诧异看向风远修,微微皱眉,不解师父阻止的意思。 而三皇子,东方辞却知道,大概他的意思。 风远修和三皇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某些担忧。 “风老先生,您为何阻止,这两个孩子男才女貌很是匹配,先生觉得有何不妥吗?”皇上微微皱眉,却忌惮风远修的身份和影响力,依旧和颜悦色。 风远修朝皇帝拱拱手,微微摇头道:“并非是觉得两个孩子有什么不妥,而是……” 他看向东方辞,柔声道:“孩子,平日里你胡闹也就罢了,今日娶的是公主,为师之所以今日入宫,其实是想问一问你,可有考虑清楚。” 并不苍老的目光带着点点温和,眸中的睿智和怜惜让老人看着格外慈祥。 东方辞抿了抿嘴。 她知道师父是怕自己娶了公主就没有回头路,为自己担心。 风远修见她虽然不说话,却神情坚毅,长叹一声道:“你是老夫的关门弟子,成婚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老夫还想让你继承衣钵,毕竟驸马的身份诸多限制,为师心底里是不希望你被权势地位束缚的,你可要考虑清楚。” 他的话虽然轻飘飘的,东方辞心中温暖却只觉脑门一阵阵冰冷。 曾经父亲得知风远修竟然想收自己做弟子的时候,高兴的几天几夜睡不着,毕竟,父亲当年拜师,被风远修拒绝,而自己却入了风远修的法眼。 若是自己能真的继承风远修的衣钵,父亲定然会更高兴。 可是啊,她只有不到三年的寿命,能如何继承衣钵呢,而且,眼下全族的事更加紧要。 想到这里,她将心一横,不在踟蹰游移不定。 皇帝惊讶道:“可是要传承枯木令的?” 风远修点点头,目光温和平静,虽然方才他说出自己不希望东方辞娶公主,却没有一点逼迫的意思。 “早便传给她了。” 众人听闻枯木令,有点学问的都知道这是怎样的传奇与至宝,看向东方辞的眼神顿时羡慕不已。 那可是传闻中能号令天下士子的枯木令啊。 有了这个枯木令,就像是江湖中当上了武林盟主一般的存在。 号令天下,无所不从。 东方辞缓缓从袖子中取出枯木令,双手托于掌心之上,而后跪在风远修面前,声音坚毅道:“老师,弟子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若驸马的身份有悖老师教化天下的初衷,请老师收回此令,弟子绝不会做出有违老师初衷的事情。” 众人看着安静躺在东方辞手中的漆黑枯树枝,看不出是什么形状,只是漆黑一片很有光泽。 “原来之前黄璇逼迫下,状元公从袖子里要掏的东西就是想掏出枯木令。”孔立感慨。 枯木令,如今能与圣人之名比肩的存在。 “这么说他真的是风老先生的弟子?”李昆玉震惊无比,先前他只以为是东方辞请来渡劫的。 “是真的吧。” 风远修看了看枯木令,将她的手合起来,拍了拍道:“传给你便是你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长叹一声,风远修没有再多说什么。 人人都有心中执着的东西,身为东方辞的师父,他没有帮上什么忙,便顺从她的心意吧。 眼底划过一抹悲色,希望事发那天,这令牌能救她一命。 “谢老师成全。”东方辞恭敬磕了个头,将枯木令收了起来。 皇帝道:“风老先生多虑了,本朝驸马多俊杰才敢,并不限制他们为官为将或者教化四方,若他日后愿意继承先生衣钵,朕定不会阻拦。” 风远修点点头。 皇帝又看向至始至终脸色阴沉的三皇子,脸色一沉,问道:“你瞎喊什么且慢?” 三皇子对上东方辞坚毅的目光,便知多说无益。 便拐弯道:“父皇,儿子只是感慨罢了,有时候明知道有些事是错的,却无法阻止,若及时止步,尚有挽回的余地,如若不然,便是战战兢兢一辈子,如履薄冰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没有说明这话是对谁说的,可清隽的少年,原本俊朗舒展的眉宇间尽是忧虑,又见他看东方辞的眼神很是不善,隐有威胁。 便以为他担心东方辞对公主不好。 东方辞也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拱手作揖道:“三皇子请放心,微臣一定会对公主好的。” 三皇子浑身微僵,眸中似有怒火聚集,没好气的转开了头。 这一幕敲在众人眼里,十分嫌恶。 “好,朕既然将公主嫁给你,你便一定要对他好,不然,朕绝不放过你,高瑜,宣旨吧。” 东方辞当即跪下,聆听圣旨。 高公公终于打开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的圣旨,缓缓念了起来。 东方辞接到圣旨的那一刻,顿感人生如梦。 同时,她似乎也看到了自己注定不得好死的结局。 欺君罔上,骗婚皇家,这罪名怕是斩首一百次也难以平民愤。 只是看着圣旨上赦免东方家无故入京之罪,令日后依旧世居京城,往来故旧皆可走动联络,科举功名皆可参与,不可弱了皇亲国戚威名的时候,东方辞还是心满意足的笑了。 父亲若回来,看到这样的结果定然会开心。 “好了,朕也乏了,众卿畅饮,让孩子们热闹吧。”说罢,皇帝离开。 站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皇后,皇后戾气十足的瞪了东方辞一眼也随之离开。 皇帝皇后离开之后,殿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仿佛泰山压顶终于被挪走了,碧霄殿这喜庆奢华的装饰终于有了宴会该有的热闹。 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李玉成拎着酒杯,找东方辞敬酒:“大哥,你两次订婚兄弟我都捧场,今日高兴,来,干杯。” 东方辞闻着浓郁醇厚的酒味:“谢了,我不能饮酒。” 李玉成剑眉一竖:“这怎么可能,上次李家别院你饮酒如饮水,怎么今日在碧霄殿,跟公主定亲就不行了?”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一旁的公主神色微暗。 “东方哥哥,你是不是喜欢蓁蓁姐姐更多一点?”少女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醋意,那怨念的眼神看的东方辞头皮发麻。 “没,没有,喜,喜欢你更多。”东方辞似乎变成了哑巴,未饮先醉。 “来来来,喝酒,说那么多干啥,酸死我了。”李玉成搭着东方辞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就要碰杯。 东方辞只能干了。 片刻之后,她被千琴和零陵抬走,临走时她还拉着公主的手道:“喝,宁儿,我还能喝……” 公主脸红送东方辞出宫。 主角都走了,在场众人也慢慢散去。 留下空荡荡的大殿内,剩下五个人相互对视,硝烟四起。 第426章 疯狂的老表们 六月底的皇宫美景颇多,百花繁盛的季节,看得人几乎花了眼。 碧霄殿旁边不远有一处水榭,是建在荷花盛开的瑶池之上,这里也是皇宫最清凉的一处,风景秀美且神圣。 毕竟瑶池之名,乃是取自天宫瑶池,只听名字便觉美不胜收。 瑶池水榭内的圆形石桌旁,围坐着五个风格迥异,气度不凡且俊美的男子,他们相互打量着对方,面面相觑。 太子静默如画,置身水榭中,映衬着背后盛开的莲花,宛若画中之人,温厚清雅,宜人心扉。 李昆玉有些紧张的坐着,目光一次划过在场所有人。 见他们所有人都深情凝重,心中重重划过一抹疑问。 三皇子不爱跟他们说话,自顾自的冷清。 战长安速来铁血肃杀,坐姿霸气的端着,仿佛卸了力气就会失去什么是的。 而孔立,儒雅随和的坐着,眼神中却有不弱于战长安的坚毅执著。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互相瞪大眼睛看着,而这相互登视之间,有一种浓浓的尴尬蔓延,气氛几乎凝固。 李昆玉有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心理建设良久,李昆玉终于忍不了尴尬,问到:“太子殿下,不知召我们来此有何吩咐?” 太子眸子动了动。 似乎他的声音打破了其他四人身上封印的结界一般。 所有人的表情都没有那么严肃,气氛微微一缓。 “表哥,今日聚集在此,只是私人说话,商量一些事情,无需在意身份,大家不必拘束。”太子的声音轻缓而淡然,犹如徐徐流淌的山泉水。 然而这声音落在李昆玉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自从太子殿下十四岁之后,便没再喊他一声表哥,太子出事之后,大家来往更少,虽然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但是慢慢变没那么亲密了。 如今被太子叫一声表哥,李昆玉顿时觉得事情莫名的大。 正襟危坐的战长安忽然站起身来,银色的面具衬托的他高大的身形格外雄伟健壮,宛若一座高山一般令人仰视。 他一个个拍过其余四人的肩膀。 “好,论兄弟是吧,你们都是我表弟,不许跟我抢人。” 李昆玉迷茫,愕然问:“抢人?谁?表哥你要抢谁?” 一连串的问号从他闹钟划过,茫然又懵逼。 战长安拧眉:“东方辞。”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抢?”他一肚子不解,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要抢。 战长安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便直言道:“在场所有人都喜欢东方辞,你不喜欢吗?” 李昆玉如遭雷击,内心颤抖着想,战长安口中说的喜欢,是否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良久他道:“喜……喜欢。” 他喜欢跟东方辞在一起,下棋,聊天,谈诗,论道,惬意又舒适。 东方辞懂的很多,给人一种智者通达的感觉。 诶?不对,他是喜欢跟东方辞在一起,可却是身为朋友。 等等,他是不是被误会了。 瞧见众人如狼似虎盯着他的目光,饶是他从小习武,熟读诗书,也难免心中惊骇。 就在他沉默思索的时候,一直绷着寒霜俊脸的三皇子,缓缓开口道:“既然在座各位都想得到东方辞,那边不论亲戚,只论手段。” 战长安嗤之以鼻:“我与季先生有约定,东方辞理当是我的。” 三皇子冷漠反驳:“你还与东方辞有三年之约呢,这约定明显是她看不上你,让你知难而退。” “她只是对我不熟悉,她不了解我,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不是谁年龄大就懂的多的。” 三皇子这般冷漠的人,也只有铁血厮杀过的战长安敢与他争吵。 太子见两人谁也不让,道:“今日让大家过来便是希望大家公平竞争,心思可以花,手段可以用,但不能威逼利诱,不能给东方辞造成麻烦。” 一直没有说话的孔立点点头:“可以。” 他声音温雅,每一个字都像是郑重的承诺。 李昆玉突然看向他,脑海中灵光闪烁,突然问道:“孔立,你难道也是我表弟?” 孔立点点头道:“我的姑祖母是先帝的谨妃,也是现在的谨太妃,算起来,我们应该是远亲。” “啧,没想到我们还真是表兄弟。”更令他惊奇的是在场五人都是他表亲。 更惊奇的是他们都喜欢东方辞。 一想到这里,李昆玉瞪大眼睛像是做梦:“等等,东方辞不是男人吗?” 太子缓缓道:“国朝并未禁止,男人为什么不可以喜欢男人。” 李昆玉哑然,是啊,不仅没有禁止,反而文人墨客豢养小倌的多不胜数,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次他才真正如遭雷劈,疯狂,太疯狂了。 “这个……你们喜欢东方辞,那宁儿呢,宁儿怎么办?” 众人瞪他,各怀心思。 在场除了太子和李昆玉,其他人都知道东方辞是女子身份。 却彼此都不说破,因为担心对方知道了更加肆无忌惮的争抢。 唯独三皇子和战长安,相互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蛮横与霸道。 清风过,莲花清冽甜腻的芳香拂过众人,气氛依旧凝固。 李昆玉见众人丝毫不在意方才的问题,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男子不重贞洁,他们大概是想背着宁儿霸占东方辞。 一想到这里,李昆玉的心就突突直跳。 心中腹诽,这几个表哥表弟脑子是有毛病吗?东方辞又黑又瘦哪里好看了。 他扶额长叹。 良久良久,他终于说出心中的想法:“为什么要争呢,不如大家一起不就好了?” 你们都不在意宁公主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太子若有所思。 倒也不无可能。 “不行。” “不可。” “我不同意。” 三皇子,孔立还有战长安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严词拒绝。 “感情之事怎能分心,我绝不与人为同流共享,一旦东方辞喜欢了谁,其他人必须退出,如若不然,今日谈话没必要进行。” 孔立杨眉,清润的声音落下:“好。” 太子点头。 战长安拧眉:“我明明有……算了,我同意。” 他明明有婚约,却不得不同意。 因为他没有丝毫东方辞会承认两人未婚夫妻关系的底气。 众人看向李昆玉。 “我退出,我退出。”他是正常人,跟东方辞也只是朋友,他还没那么疯狂。 “很好。” 众人看着他点头,看的李昆玉心中发毛。 “呵呵。”一个东方辞,有什么好争抢的,搞不明白。 东方辞完全不知道在她醉酒期间,已经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第427章 古怪的老妇人 东方府内热闹非常,高兴且喧哗的声音响彻整个府邸上空。 三爷爷带头高呼:“终于可以出去了,终于可以见识京城的繁华了。” 无数人应和,二爷爷在旁边安静的看着适时浇灭他所有的兴奋。 东方辞醉死的状态被抬回来,众人停止欢呼诧异的看过来,直跟到冬离院。 千琴和零陵将东方辞放在床上,只听外面三爷爷还在喊叫:“诶?她怎么进去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东方辞只觉得耳边吵闹非常,甩了甩胳膊道:“好吵。” 零陵直接走出去,霸王枪出手,横挡在背后,神色威严冰冷:“离开,谁都不许进。” “小子,你进去问问,圣旨都下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 “就是啊,外面那些护卫还是不让我们出门。” 小白公公看着热闹欢呼,没有丝毫教养的三爷爷一脉,皱眉道:“既然状元公没有同意,你们便不能出去,你们家主醉了,请不要打扰他。” 二爷爷见小白公公发话,心中对宫中的人存着一分敬畏,忙将众人赶走。 “公公,辞儿若是醒了,麻烦公公告诉他一声,是时候解除禁足了。” “什么时候解除,状元公自有安排,阁下等消息便是。”小白公公说罢,一甩浮沉,十分傲然的转身离开。 众人不敢再追问,便缓缓退出。 千琴拿过一旁的木盆递给小白:“帮忙少点热水来。” 而她自己则是拿出药丸,给东方辞喂了几粒。 “渴,水……”东方辞无意识的呢喃。 千琴连忙去烧水。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灰色朴素衣服的老妇人,脸上沟壑纵横尽是褶子,她就这么缓缓进入敞开的大门,步履蹒跚的站在东方辞身旁。 盯着东方辞的侧脸,看了又看。 斜躺在床上,双脚悬空垂坠在床边,东方辞直觉浑身犹如火烧一般,一是朦胧间,看着一个人朝她走进。 目光柔和,眼神关切,带着前所未有的慈爱与温馨。 那目光相识母亲的关怀,东方辞怔了怔,时间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她浮水归来气力尽退,母亲来照顾她的瞬间。 “娘……”她唤了声。 却没有人回应。 意识游历间伸出了手,像是要拼命抓住什么,却耗尽力气,无奈垂落。 然而,她的手却落入了一个温暖却粗糙的手心里。 “娘亲……” 老妇人浑身一震,柔和的目光长长一叹。 而东方辞却嘴角含笑又昏迷了过去。 老妇人提东方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脱去厚重的靴子,衣服,而后将她舒舒服服的放在了床上,轻轻盖上云被。 老妇人做这一切的时候仿佛做惯了的,没有丝毫慌乱。 顺其自然且让东方辞觉得十分舒适。 “可怜的孩子。”老妇人一声长叹,声音沙哑中带着怜惜与心疼。 正巧千琴端着茶回来,看到她微微一愣。 连忙将手中茶盏放下,抢到床边,却见东方辞已经被脱了衣服,秘密完全暴露无疑,她厉声道:“你为何在这里?” 老妇人歉然战开一些,讪讪道:“老身见家主醉酒归来,怕身上不舒服,便想服侍他。” “需要你插手?我不会服侍吗?”千琴为东方辞将被子盖的更严实一些。 老妇人摇头道:“就是看姑娘不会伺候,这才动手的,姑娘放心,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千琴瞧那妇人一脸真诚,又见她并没有对东方辞做什么,便道:“家主身份的事,任何人不得告诉,记住,任何人。” 妇人点点头。 “饮酒之后不宜饮毛尖,容易伤胃,给她喝一些白水就可以,还有,切记不能洗澡,给她换身干净的睡衣即可,那……那里也别束着了,容易呼吸不畅。”老妇人看了一眼茶水,啰哩啰唆的交待。 千琴从小学武,是确实没有学过伺候人的,只是会干铺床端茶或者杀人这样简单地活。 她自己是怎么长大的,自己都不明不白,没有生过病,哪里会伺候人。 知道老妇人说得对,她便点点头,虚心受教了。 东方辞这一觉,直接从中午睡到傍晚,薄薄的红霞将天空映衬的格外通透晶莹,像是有人在天上铺了层红布,透着希望的亮光,十分漂亮。 揉了揉脑袋,东方辞狼狈的坐起身来,浑身酸痛麻胀,宛若全身被放在马车下碾压过一般,只动了几下,便又无力躺下。 “少爷你醒了。”千琴连忙端过来白茶。 东方辞茫然环顾四周,印象中有一抹灰色的身影,是慈爱又温暖的人,怎么不见了? “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吗?” 千琴摇摇头,十分担心道:“我去烧水的时候,老管家的夫人进来过,她给您换了衣服,看过您身子了。” “老管家的夫人?”东方辞沉吟,心中微微一惊。 “我们打开东方府之后,一直没有时间渐渐老管家,让他过来吧。”老管家和他的夫人长年居住京中东方府,这老宅一直是他们打理的,虽然他们是东方家世代家生的下人,可东方辞却还是担心意外。 “是!”千琴点点头。 东方辞揉了揉太阳穴:“希望老管家没有问题。” 片刻之后,老管家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朝东方辞拱拱手。 东方辞依靠在床上,看着他颤抖的小腿,拄着拐杖的手不停的晃动,俨然帕金森综合征晚期,高高瘦瘦,脸上沟壑看不清他原本帅气的脸,只是他的双眼看起来十分有神。 而这双迥然清澈的眼神里,目光格外柔和。 东方辞一愣,对这关心的目光十分不适应,强迫自己绷着脸,拱拱手道:“老管家,我入京半年多了,原本不打算回来的,因此便在外面居住,如今事情走到这一地步,也不得不强撑着打开东方府的大门,打扰你和夫人的平静生活,还请老管家别见怪。” 老管家眨眨眼,像是卡着痰一般的模糊嗓音道:“家主折煞小的了,这东方府本就是东方家的我们只是负责看门而已。” 见他自谦,东方辞道:“老管家,如今东方府必定是要热闹起来,你若不适应,我可以给你们找个清静的去处,你看可以吗?” 老管家摇摇头:“不用的,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舍不得。” “那生活上可有什么需要?” 老管家继续摇头。 东方辞默然,良久她道:“方才你的夫人来过,她将看到的告诉你了吗?” 老管家点头。 东方辞眸子敛了敛,眼底划过一抹幽深的气息,杀意一闪而过。 “夫人看到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再告诉第三个人,如若不然,你和你的儿子孙子,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东方辞第一次如此狠心,如此不留情面的威胁。 老管家摇摇头:“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且再信你夫妻一次。”东方辞目光幽冷,显然并不信任他。 毕竟千琴也曾警告老妇人,不可告诉任何人,她转眼还是告诉了丈夫。 这样的举动在她眼里已经没有信誉可言。 “谁在那里!”门外零陵一声大喝,屋内两人一惊。 第428章 渐冷的心 一个身影跳上房顶,片刻之后,耳旁突然想起一个声音,东方辞陡然一惊,慌忙转身。 千琴瞬间闪身移动到窗边,满脸警惕。 窗户缓缓打开,一个锦袍玉带的身影出现,而后是一个俊俏男人的笑脸。 正是三皇子。 东方辞缓缓松了口气,她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是有人突然行刺,怕是难以抵挡。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老管家眸子里划过一抹警惕的光芒瞬间消失。 “小辞儿,我来看你了。”他声音清亮,带着一点讨好,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狼狈。 东方辞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这是我千辛万苦收集的证据,关于五年前天荡山断崖的事,想跟你说清楚。” 东方辞冷着脸:“宫中的时候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我自己会查,不劳烦三皇子。” 素来冰冷的男人,哪里用这般柔和的声音,这般讨好的笑容去跟一个人说话。 如今,他自认为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却仍换不来东方辞一个好脸色,心中一沉。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我没有修饰什么,你若不相信这个结果,可以去查实,这些会少去你很多麻烦。” 东方辞继续冷着脸:“不需要。” “你真的要跟我生分吗?”三皇子的笑脸一点一点的沉下来。 他堂堂七尺男儿,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东方辞挑眉:“我们什么时候不生分吗?” “我们连……” “闭嘴吧。” 东方辞不想让他提起那一夜曾经,她觉得那是她唯一一次放纵和给自己的留念。 绝情的话说了不知多少次,他却当作没听到一般。 这让东方辞很无奈,却又始终狠不下心来完全与他决裂。 想了想她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三皇子跳下窗,站在东方辞身旁,充满怜惜的看着她道:“每次喝酒之后都会这么疼吗?” 东方辞闭目不语。 “小辞儿,纵然你不愿看到我查出来的证据,但你是不是忘记了,河南府的时候,你欠我一个解释。”三皇子轻轻拿起东方辞的手。 她的手绵软无力,她甚至感觉不到触碰。 只是冰冰凉凉宛若有冰点落在受伤的感觉。 东方辞将手抽回,“我现在不想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三皇子似乎要确认什么,目光柔情又执着。 东方辞不敢去看少年痴情的眸子,点点头道:“皇甫赟,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从来都只是朋友。” “嘴硬的女人。”三皇子捏着东方辞的下巴,看着蜜色小脸上坚毅的神情。 知道在她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这一瞬间,温暖和煦的少年仿佛变了人似的,恢复一身冷傲的表情,将手中一叠纸张放在东方辞手中:“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这里面都是事实,有空看一看,或许你能改变一下那该死的性子。” 东方辞冷笑:“事实如何,性子是改不了的。” “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总会查清楚,东方辞,等我一切都查明,你再敢拒绝我,我绝对……” 东方辞抬头:“嗯?” 目光邪肆,满脸不置可否。 “吃了你。”三皇子恶狠狠的表情做了许久,终是沙哑的说出这三个字。 东方辞脸色一黑:“滚。” 顿了顿东方辞又道:“滚出我家,这里不欢迎你。” 三皇子忌惮的看了一眼千琴和门外虎视眈眈的零陵还有树梢上的叶离渊,冷声道:“东方辞,我皇甫赟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我一直不想逼迫你心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无法对我敞开心扉,更不接受我的好意和帮忙,但是你记着,任何一个人的等待和沉默都是有限度的,若你一直这样,别怪我用些非常手段。” 如此强硬的三皇子,东方辞第一次看到。 不由瘪了瘪嘴,悲凉笑道:“或许等我死了,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好意。” 说罢,东方辞朝零陵道:“把他赶出去。” 话音落,零陵的长枪毫无顾忌的从窗口直直朝三皇子面门刺来。 三皇子一个闪身,辗转腾挪间从房门飘了出去。 “这院子,我想来就来,你封闭自己的心,却阻止不了我,小辞儿。”宛若一阵风,又像是浪荡风流的公子,更像是求之不得的采花大盗,他就这么流里流气的走了。 东方辞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纳闷道:“他受了什么刺激?” 原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很简单,最开始是朋友,后来的他追求,她不答应,他也不敢强求。 怎么现在突然油腻急切起来了。 琢磨不透。 “难道是我娶了他妹妹,他受刺激了?”想到这里,东方辞点点头,这个原因给三皇子带来的震撼肯定不小。 应该是这样。 零陵回来,良久语出惊人道:“许是不能人道急的吧。” 东方辞顿时瞪大了双眼。 尚未走远的三皇子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从房顶跌落下去。 东方辞捏着下巴思忖是不是该给他解毒了,不然始终封着他,倒像是自己在宣誓专属一样。 这可不行。 看了看手中一册的证据,东方辞懒懒的实在不想翻开。 目光流转间,看到站在角落晃晃悠悠的老管家。 “你怎么还在这里?”东方辞诧异,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老管家嘴唇嗫嚅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东方辞拍了拍额头,道:“以后你和夫人就住在我的院子里,有什么需要让堂叔去操持,最近外面有些乱,家里的也不让人省心,冬离院清静些,也免得闲杂人等找你们的闲事。” 老管家愕然。 刚刚进门的堂叔突然一愣,问道:“少爷,这是为何?” 东方辞想了想,认真道:“老管家和他的夫人让我看着亲切,这里空荡荡的就陪着我吧。” 堂叔默然:“是。” 而后看向老管家道:“爹,你和娘就在这里住下吧,平时没什么拘束的,少爷人很好,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老管家点点头,堂叔扶着他下去了。 不知为何,东方辞察觉堂叔叫老管家爹的时候,表情格外古怪。 让她琢磨不透。 但是不管如何,堂叔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堂叔对父亲的忠心,对东方府的忠心,她没有任何怀疑。 转身的老管家,扫了一眼东方辞手中的证据,看着东方辞深思倦怠的样子若有所思。 离开的步子越发蹒跚了。 又休息了会儿,东方辞这才感觉身体有了些力气。 月上柳梢,星光密布,璀璨而又夺目。 苗槑披星戴月而归,回来之后便给东方辞把脉,喂药,忙的脚不沾地。 “皇上怎么样了?” 苗槑挑眉:“还是那样,总之不会死。”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道:“把这个吃了。” 东方辞不疑有他,直接吞下。 苗槑气息似乎有些低沉,他有些虚弱道:“为了你,我也会全力救他。” 子母蛊,从来都是非死即伤。 “别太大压力。”东方辞倒是看得开,这一世是上天恩赐,能活多久就看天意吧。 苗槑沉默。 堂叔敲了敲门道:“少爷,李昆玉递了名帖要见您。” “他来还递什么名帖。”东方辞咕哝一句,让他进来。 “这时候登门,想来是有什么要事吧。”苗槑随口一说,自顾自去熬药。 第429章 男女通吃 李昆玉风风火火的大步走来,看到东方辞躺在床上,先是随手拿起旁边的茶杯给自己斟茶猛地灌了几口,这才长长喘了口气道:“东方辞你还好吧。” 东方辞奇怪的看着他:“我没什么事,倒是你怎么突然这么急。” 印象中李昆玉从来都是心中有定数,纵然有时候会有吃惊或者不成熟的时候,却也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 李昆玉摇了摇头无奈道:“三皇子把李玉成打了,那小子伤的太重,趴在床上起不来,我去看了他很久,这才急匆匆赶来,有些事要告诉你。” 东方辞更加古怪了。 “他打李玉成做什么?”三皇子在这些贵族子弟面前从来都是端着的,一幅冷若冰霜的样子,恨不得被看了两眼就要挖人眼珠子一般。 但是若旁人真的无意中冒犯了他,他也不会与他们计较。 李昆玉无奈的瞧了东方辞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东方辞眨眨眼:“因为我?” “是啊,李玉成不知道你上次喝酒之后身体不适躺了几日,以为你只是在宫中谦虚,又加上少年心性,上次见你喝酒如此好爽,更是想让你在大家面前出风头,这才极力劝酒,却没想到……” 东方辞歪了歪脑袋:“这是什么歪理。” “你不知道,在年轻人眼里,能喝酒且千杯不醉的,都是英雄,所以李家别院的时候,你那喝酒如饮水的风姿,便已经把他们折服了。” “嗬,我说他们怎么对我如此贴服,原来是因为酒,我还以为是你暗中操纵呢。” 李昆玉汗颜:“虽然他们也服我,可一个个都是娇纵出来的,哪里会任人摆布。” “所以因为李玉成劝我喝酒,便被三皇子打了?”东方辞思忖了一下,将李昆玉话中的意思串联起来。 李昆玉点了点头:“你被抬出去那一刻,三皇子看李玉成的眼神就有些危险。” “后来……”李昆玉嗫嚅,一双目光诡异的盯着东方辞,像是在看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东方辞好奇:“兄长这是什么表情?” 兄长二字像是触发了李昆玉身上什么机关似的,他浑身抖了抖道:“别,别叫我兄长。” “嗯?” “我最近发现我的表哥表弟们都是变……咳咳,怪人,你还是喊我名字吧。” “难怪三皇子方才过来,形容有些狼狈,衣衫也有些凌乱,原来是打了人。”东方辞虽然疑惑李昆玉的诡异反应,但是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三皇子蹲坐在窗台上的一幕。 他身形狼狈是打了人,那么他突然如此急切又是因为什么呢?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东方辞,你想什么呢?”李昆玉怜悯的看着东方辞,总觉得眼前瘦弱的孩子无比可怜。 而且这次他也无能为力,保护不了东方辞。 “没什么。”东方辞淡淡一笑,算了,管他是为什么着急呢,自己左右什么都回应不了。 李昆玉却左右看了看道:“赟表哥是不是已经走了?” 东方辞点点头:“走了。” 李昆玉瞧了一眼旁若无人坐在一旁煎药的苗槑,而后凑近东方辞小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东方辞摇摇头。 苗槑也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李昆玉仿佛做贼似的,七尺的少年文武兼修,不说刚硬威猛吧,但至少是武将世家出身,也算是刚柔兼济,从来行的端坐得直,文雅霸气的样子。 今日倒像是做亏心事一般。 神神道道,鬼鬼祟祟的。 “今日太子殿下约我和几位表哥……” 李昆玉将瑶池水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讲给东方辞听。 而后眼神更加怜悯的看着东方辞,那悲悯的表情仿佛再说,你自求多福吧,兄弟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悲壮。 “瑶池水榭之约?”东方辞皱眉,她的手撑着下巴,虽然无论是手和下巴都没有什么感觉,却还是这么撑着,觉得能静心思考。 “是,我自愿退出了,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 李昆玉怕东方辞误会,当先表明立场。 “我知道了。”东方辞平静的点点头。 “啊?”李昆玉讶然张了张嘴:“这就完了?” 东方辞歪了歪脑袋:“他们不都商量好了吗,我还能怎么办?那些人我哪个都打不过。” 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三皇子今日为何如此急切,且凶神恶煞,霸道的原因了。 “他们对你用心不纯,你不生气?”李昆玉觉得,在皇宫收到的打击还没有东方辞这平静的反应给他的打击大。 东方辞笑道:“放心,我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那你真的要自求多福了,我看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表情,真的不明白你……”他上下打量了东方辞几眼道:“实在不知道你哪里吸引人。” 苗槑握小扇子的手顿了顿,不悦道:“瑶池之约,为何不叫我?” 李昆玉怜悯的看了苗槑一眼,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苗先生不是我恶意传话,实在是三皇子太气人了。” 说着他学着三皇子的语气道:“苗槑不过是个不能生育的,不必放在心上。” “咔吧”一声,扇柄被瞬间捏断,苗槑气息冷沉。 李昆玉无比同情道:“虽然我不知道不能生育跟喜欢东方辞有什么关系,但是你的事,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 东方辞愕然:“什么?” 李昆玉道:“如今怕是满京城都知道了。” “皇甫赟欺人太甚。”东方辞眸色冷厉。 虽然她觉得自己坚守本心,不被外物所惑,便不必将那什么瑶池水榭之约放在心上。 可三皇子却将别人的隐私公布与众,这无疑是手段卑劣又不要脸。 苗槑以后还怎么见人。 李昆玉点点头:“是欺人太甚。”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突然闪烁着兴味的光芒:“东方辞,是不是还有个叫龙巢的也喜欢你,三皇子说那是个变态,也无需放在心上,因此,瑶池之约只有我们表兄弟五人,不,他们四人。” 东方辞凝眉不语,心中兀自因为三皇子将苗槑的事说出去而生气。 李昆玉自顾自的好奇道:“那龙巢是不是先前在花馆与你争女人的小子?” 东方辞神思不属,下意识的点点头。 李昆玉掰着手指道:“喜欢你的,男人便有七个,今日订婚宴之后,喜欢你的女人无数,东方辞啊东方辞,你可真是男女通吃啊。” 东方辞这回听到他的后面几个字,不由冷笑 “呵呵!” “不对,哪七个?”不算李昆玉不就只有六个吗? 李昆玉竖起大拇指,指了指天道:“自然是……皇帝陛下。” “哎……”东方辞扶额,头疼。 第430章 京城风云 今夜烟花繁盛,炮仗响彻整个京城,皇帝长女嫡公主订婚,驸马是新科状元,三甲榜首,郎才女貌自然是一段令人艳羡的佳话。 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都议论纷纷。 注定是不眠之夜。 后宫清心观,柔妃手持拂尘,面色凝重没脾气的在二皇子悲伤抽打几下。 一身清心不入凡尘的道家清雅装束,却满脸戾气与愤怒,柔妃脸上再没有妩媚惑人的艳色,而是狰狞的双眼含煞。 “我再警告你,不要去动东方辞,你偏不听,为什么?谁教你的?” “母妃,我,我只是看不惯东方辞那小人得志,趾高气昂的样子,您不知道他……” “他怎么了?旁的不说,就凭他那一张脸,足以撼动整个皇宫。” 柔妃扔下拂尘,清心观里香烟袅袅,处处彩幡飘扬,叮铃的清脆铃声,衬托的庄严道观略显柔和。 她狼狈坐在蒲团上,满脸失意道:“我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将整个东方一族从雷州弄过来,就是想看看他在皇帝心中的份量,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不管何时,皇帝首先维护的都是他吗?” 二皇子一脸委屈,讷讷不语。 “我费尽心里的拉拢东方家三房老爷,就是为了日后更方便的拉拢东方辞,你倒好,偏要去招惹,现在结果如何?” 二皇子头垂的更低了。 今日他本来胸有成竹的,却没想到东方辞先是冒出来一个文坛泰斗的老师,还有一个老当益壮的卞士杰,这些刁民,坏他好事。 柔妃看着儿子虽然满脸歉疚,眼底却透着浓浓的不服和不甘。 她不由揉了揉额头。 她现在充分理解一个词,叫恨铁不成钢。 “你起来,答应我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再与东方辞交恶。” 二皇子点点头。 “听到了吗?”柔美的声音陡然拔高几度,门外的宫女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儿子知道了。”二皇子连忙点头。 可他心中仍是抗拒,东方辞算什么东西,竟然让他一个皇子吃这么大一个亏,他不服,他不忿,他更不明白。 为什么东方辞可以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混的风生水起。 几乎到了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地步。 “还好皇上对我们母子还念了点旧情,没有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处罚你,从今日起,不管行刑部查出什么,你都不要插手,那些被抓住收尾的官儿们是他们做事不干净,我们与东方辞的关系,还可以慢慢拟补……” 想到这里,她顿了顿:“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东方辞真正的成为太子的人。” 二皇子委屈的坐在柔妃身旁的蒲团之上,没什么精神却神情格外阴冷。 宛若想着什么坏念头的毒蛇。 片刻之后,宫女被交了进去,手持一封手书,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皇后寝宫,昭阳宫。 皇后正高兴,丰盛的菜肴摆在她面前,她畅快的斟了杯酒。 “娘娘,虽然依旧让东方辞得逞,娶了公主殿下,但是今日一战,二皇子的嫡系却折损很多,我们什么都没做,无端便成了最大的赢家,不知道柔妃那里会不会生气打人呢。”伊晴一边给皇后布菜,一边分析道。 皇后瞥了她一眼道:“别乱说。” 说罢,她板着脸严肃不到一瞬间,便也自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伊晴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次柔妃怕是要气的跳脚。”皇后抿了口酒,被皇帝警告不许在宴上乱说的她,终于心里升起诡异的畅快。 心头轻松许多。 “是啊,这些年柔妃在宫里嚣张跋扈,从来不将您这位正宫皇后放在眼里,现在被放在冷宫,儿子又不争气,她不跳脚才怪呢,最好啊,她气上心头,一个受不了,直接病倒才好呢。” 见伊晴说话越来越没有规矩,皇后虽然开心,却嘱咐不要再说。 伊晴见好就收,哄的皇后开心,她便不在多言。 “皇后娘娘,清心观派宫女来送信了,娘娘要不要看。” 皇后挑眉,主仆两人的笑闹瞬间一收,对视一眼。 “准没好事。”伊晴提醒。 皇后却道:“将信拿过来吧。” 看了信,皇后放下手中杯盏,盛装打扮一番,带着伊晴往清心观而去。 皇后与柔妃,这两个曾经的姐妹,在观中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密谋了许久。 宫中的事虽然皇后并没有掩饰什么,但却没有人注意她的异常举动。 宫外各大府邸炸开了锅一般。 并不丰盛的晚餐,就着天上时不时盛开的烟花,讲故事般将今天在宫中发生的一切讲给家人听。 心惊肉跳的订婚宴,让他们有种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兴奋。 男人们大多在谈论东方辞的影响力。 一方风起,八方云动。 护着她的人除了他们不敢明着议论的皇帝,还有多少人。 女子们则是兴致勃勃的谈论东方辞盎然立于大殿正中,多么的英勇帅气。 俘获了她们的心。 当此时,夜幕黑沉,西市不起眼的街巷中,一处破落的茶摊方桌旁,坐着两个睿智而又气势温雅浑厚的老人。 风远修与朱老对面而坐,两个人熟悉的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朱老抿了口茶,叹道:“上次与风老先生喝茶,还是二十年前,如今您请我喝茶,到让我惶恐了。” “请你喝茶,又不是找茬,何必惶恐。”风远修云淡风轻的看了一眼天空悄然绽放的烟花,眼中划过一抹怅然。 为朱老斟了杯茶,缓缓递过去。 “你便是找茬,这茶我也接着。”朱老双手捧着,极其郑重又像是承诺。 风远修笑了笑道:“帮我引荐太子,我愿意为太子殿下授课。” “什么?”朱老惊讶,手中的茶差点拿不稳。 “您说什么?”他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风远修叹道:“弟子胡来,我身为人家师父,总要帮她兜着点。” 他这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无奈叹息。 朱老更惊讶了。 风远修辞官多年,一心教书育人,且学子遍布天下,朝中大多官员都听过他讲学,可以算的上他的弟子,他的影响力,就算不依附太子,无论是在朝廷还是百姓心中,都有难以想象的影响力。 而他,如今却为了一个东方辞,十五岁不到的少年,宁愿违背曾经发下的宏愿,愿意到东宫讲学。 熟知风远修脾气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东方辞此人,在他心中的份量。 凝视风远修良久,在他不容置疑的目光中,朱老点点头。 “好!” 这一个字,他回答的很是复杂。 高兴,惊讶,感慨还有叹息。 第431章 要住进东方府 烟花若星云漫天,点亮了整个京城。 同样灯火通明的,还有刑部衙门。 韩礼离开宴会之后,便开始整理证据,刑部衙门大门紧闭,孔立也被喊了过去,帮忙整理。 因为有江南贪腐案的查案经验,韩礼十分看重孔立的才能,便让他帮忙梳理罪证和随堂问案。 无数人的罪证直整理了几个时辰,直到深夜,刑部衙门的大门这才打开。 打开之后,里面涌出一队队衙役和官差,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查封了二十多个府邸。 一时间刑部衙门人满为患。 无论是刑堂还是牢房,拥挤的都没有下脚之地。 孔立疲惫的揉了揉肩膀,看向东方府的方向,微微发呆。 “孔大人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吧,这在我们刑部经常有,韩大人查案时间紧,证据又要的快,因此,往往他一声令下,整个刑部衙门都要紧张起来,不过大人公允,凡是讲究证据,只要耐心认真,便不会有什么问题,累是累了点,却畅快淋漓。” 他是刑部衙门的捕头,好赖算是个七品末流,虽然上不了台面,却对韩礼十分崇拜。 当初也就是他跟着孔立去的江南,两人也算是很熟悉了。 孔立打起精神笑了笑道:“倒也不是觉得累,只是没想到韩大人会如此风风火火,简直……” “简直什么?”韩礼绷着脸走过来,一脸严肃道:“皇上都已经下旨严查了,我们再不抓紧时间,让犯法之人逃脱,便是我们的罪孽了,都打起精神,年纪轻轻不能熬夜可不行。” 孔立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谈话被当事人偷听,他脸色微红,道:“属下知道了。” 当他们奋力审案,一个个定罪论刑的消息传出去,无数有牵扯的官员开始不淡定了。 他们全都聚集在二皇子府中。 那白衣书生的谋士神色平静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身旁官员们焦急的议论充耳不闻。 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般没有精神。 直到二皇子出宫回来,他们这才纷纷跪地。 “求二皇子救救我们的亲人吧,我那姐夫只是与莫炳郡有些书信来往,并没有什么牵扯,竟然也被这抓走了,眼看案子就要审到我们身上,二皇子,您可不能丢下我们啊。” “是啊,韩礼这是投靠了太子,意图打压我们呢,您若不为我们做主,日后便没有人与您一起谋划大业了啊。” “二皇子……”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的说着,求着二皇子为他们脱罪。 然而,二皇子却颓然坐在太师椅上,摆摆手道:“都回去吧,我也没办法。” “二皇子?” 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二皇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二皇子无奈,母妃再三让他保证,不去参与这些,同时也不能招惹东方辞,纵然他再不甘心,现在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我们都是清微的牵连,只要您一句话……” “本王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愕然张大嘴巴看着二皇子,这一刻他们第一次觉得,二皇子如此冷情薄性。 他们,是弃子了。 二皇子见他们渐渐疏离,退去热度的眼神,良久道:“只要你们好好配合韩礼,他是个讲证据的人,只要你们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便不敢胡乱给你们添加罪名,还有,到了刑部衙门,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死也不能说,如若不然,想想你们的妻儿。” 众人浑身一震,眼中最后一抹光芒消失。 再抬头,却见二皇子早已离开。 白衣书生跟在二皇子身后,到了书房,二皇子猛地一个转身,重重的打在那书生脸上。 书生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嘴角渗出丝丝血迹来。 他重重双膝跪地:“属下知错。” “好轻松的知错啊,你一步错,本王满盘皆输,不仅输掉了他们的拥护之心,我连他们的性命都保不住,你做的什么谋士,谋的什么局势?” 说着,二皇子又“啪啪”朝书生脸上扇了几巴掌。 “嘶!”许是牵动了背上被柔妃抽打的伤口,二皇子停下手来,面色阴沉。 “殿下您受伤了?”书生见二皇子如此,连忙关心的问。 二皇子直接招呼侍卫道:“玳瑁,给我打。” 书生笔直的跪着。 侍卫流云抽出鞭子,一鞭一鞭的抽打在书生身上,片刻便见了血痕。 二皇子却猩红着眼睛怒道:“你没本事便不要出注意,既投靠了本王,本王供你吃喝,养你一家老小,绸缪上你必须谨慎,若不是你跟了本王几年,本王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大哥派来的奸细。” “属下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第二次,只这一次便让本王多年的努力付出东流,你还想来第二次?” “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说罢,书生晕了过去。 玳瑁看着染血的鞭痕在白衣之上无比显眼与恐怖。 而书生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喊出一句疼,心中微微敬佩。 不忍道:“殿下,他晕过去了。” “把他给本王扔进柴房里,每天毒打一次,让他涨涨记性,本王的钱可不是好拿的。”二皇子犹不解气,愤愤说了一声。 太医赶到为他诊治,而后便传出二皇子感染风寒病重的消息。 他这是趁机避祸。 烟花燃放一夜,几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彻夜未熄。 唯独东方辞很是平静,安心的睡了一夜,早上起来,虽然身体尚不能动,却神清气爽,宛若新生。 “千琴,抱我去外面坐坐,好久没有晒太阳了。” 东方辞指着一处垂丝海棠树下的空地上,斑驳的光线将娇艳粉嫩的海棠花衬托的格外绚烂。 “少爷,听说昨天京城里发生了很多大事呢,您晒太阳,我给您说说。” “嗯。”东方辞点点头。 扫过练武的零陵,熬药的苗槑,念经的善缘,躺在树梢上发呆的叶离渊,风吹过,花瓣如雨点落下,这一刻显得格外宁静。 一如东方辞心目中的世外桃源。 “听说一早天未亮,刑部韩大人便带着十几个黑眼圈的官员在宫门外等候,给皇上看了莫炳郡通敌叛国,贪腐的各项罪名,皇上听了之后勃然大怒,下令严惩。” “还有暮云将军,听说是因为威国公被褥,他就在殿上,当即请奏皇上准许他亲自斩杀叛国罪臣,皇上想也没想就允了,暮云将军还真是说到做到啊,原本我还以为暮云将军会偷偷扮作刽子手呢。” 千琴叽叽喳喳的说着河南府一行官员的下场,与他们勾结的人也都被连坐,面上的表情无比畅快。 她在怀庆受过伤,又一路看着百姓遭殃受苦,早已对这些人生出仇恨。 如此大快人心的结局,她高兴的简直想放鞭炮庆祝一下。 堂叔走进来,朝东方辞拱拱手道:“还有一件事,今早三皇子上奏皇上,说要住进东方府,替公主看着少爷,免得少爷作出对公主不忠的事来,皇上已经允了。王府管家来知会,他们已经准备往府里搬行李了。” “你说什么?”东方辞蹙眉,一时间有些头脑发懵。 第432章 讹三皇子的钱 堂叔跟着东方辞的时间最久,也是知道三皇子对东方辞感情的,若不是因为主母,他并不讨厌三皇子这样的人。 可惜,偏偏是仇人。 “三王府的管家在外面,要不要放他们进来。”堂叔又问一遍。 东方辞再也无法悠闲下来,坐起身来道:“走,推我去门外,谁都别想进来。” 她说的言辞决然,丝毫余地都不想留。 千琴将她抱上轮椅,这是孔立从灵犀小筑拿过来的,东方辞一直嫌弃,却也不得不用上。 零陵推着轮椅,千琴回房拿过一个大氅搭在东方辞身上,生怕她着凉吹风。 东方辞也不顾清晨凉风渐熄,烈日耀眼,急急往大门口而去。 侧门缓缓打开,看着门外只有一面之缘的王府管家还有一些抬着扛着东西的小斯,东方辞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他还真当这里是他自己家啊,这他喵是暂住吗?这分明是想长住。 漂亮的椅子,沉厚古朴的拔步床,茶具衣物,被褥彩锻,甚至还有一只关在笼子里毛色雪白的巨大鸟类。 连宠物都带过来了。 王府管家见东方辞过来,轮椅将将停在门槛内,再不外出一步,连忙笑着上前拱手:“小的见过状元公。” 东方辞摆摆手:“这是要做什么?送礼吗?” 王府管家尴尬摇摇头,主子这番操作,让他也目瞪口呆,有些手粗无措。 “殿下让小的将东西送过来,准备住进来。”管家实话实说。 东方辞面色一沉道:“不欢迎。” “本王请了圣旨,皇上已经准了,你难道想抗旨不尊?”三皇子坐在马车里,那马车似乎一直在东方府大门一旁,因为通体漆黑,因此最开始谁都没有在意。 东方辞见他本人来了,更是脸色黑沉。 她自然不能抗旨,不过她想,就算她抗旨,皇帝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就在这时,锦袍玉带的三皇子玉树临风,浑身气势逼人,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那走路的姿势,像是耀武扬威的将军。 东方辞更是心中发堵。 管家见主子出来,又见三皇子面上冷峻,那冷若冰山的模样显然没有给东方辞脸面的意思。 他趾高气昂道:“状元公还是让开吧,皇上都准了,您在这里挣扎也无趣。” 由于三皇子来的时候大张旗鼓,没有丝毫掩饰,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人。 其中一个打扮高贵的女子,看到三皇子下了马车,顿时眼睛一亮。 秀美柔顺的女子伸出白皙的小手,轻轻掀开骄子的帘子,偷偷打量着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男人。 满脸爱慕。 东方辞严阵以待,她本就坐在轮椅上,面对身姿挺拔的三皇子更是只能仰望。 如此一来,她虽然脸色阴沉,却还是处于下风。 三皇子同样脸色严肃,一脸坚毅沉稳,绝不退缩的凌然。 众人看着两人的样子。 心道若不是东方辞坐着,怕是又要打起来。 天荡山断崖一战,铸就东方辞胆大包天之名,短时间内竟然与三皇子风雅无极之名并称。 只不过再想看一场两人的比试,怕是没有机会了。 三皇子盯着东方辞良久,一脸得逞与傲然道:“父皇已经允了。” 东方辞嘴角微勾,冷笑道:“我这东方府新开,处处破败没有修缮,我们自己人都住在破落的院子里,此时没有多余的地方给您住,您堂堂三皇子,应该不会屈居寒舍吧。” 她说的寒舍,不是自谦,而是真正的寒舍。 虽说东方府致韵还在,可毕竟空了三十年,早已灰尘遍布不说,当年落败的时候,家里的东西大多都被卖掉,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房间,或许还有蜘蛛愿意结网。 便是现在,东方辞的几个弟弟还睡在坚硬的光板罗汉床上。 明显感觉到东方辞的拒绝,三皇子手中折扇一摇,笑道:“寒舍出才子,堂堂新科状元都能住的,本王不挑。” “不好意思,三皇子您也知道,我是贫苦出身,家里以前是种地大鱼的,没有太多积蓄,现在所有族人都在京中,光是日用吃喝便是一笔不小的银钱,以我的俸禄,养活他们已经不堪重负,三皇子金尊玉贵娇养的人,在下实在负担不起,恕不能接待。” 她虽然没有直说。 但在场围观百姓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状元公说我俸禄少,养活家人就很困难了,养不了尊贵的三皇子。 当然,若是旁的皇子被这样说,指不定当场就走了。 而三皇子却眸子动了动道:“本王的膳食无需你来负责。” “那怎么行,三皇子入住是多大的荣耀,我若是连饭都不管,岂不是要被人耻笑?” 三皇子凝眉。 这女人到底想说什么? “况且,您住进来,人马三七的占用多少地方,我家现在一个奴婢都没有,难道您还想让我的婶娘们,叔伯们照顾伺候您?您堂堂皇子应该不会这么欺负我的家人吧。” 东方辞话锋一转,便将三皇子抬到一个欺辱下臣家眷的高度。 玉树临风,清雅俊美的少年,顿时脸色一冷再冷。 摄人的凤眸几乎想将东方辞的脸皮刺穿。 “本王,付钱。”良久,三皇子从嘴里挤出这四个字。 为众人哗然一片。 “状元公真了不得,把堂堂皇子逼迫到这种地步,真男人。” “只能说他们两个是真的不和。” “对啊,不然皇子入住这么撑门面的事,要是搁我身上,别说毫升伺候,就是把我妹妹献给三皇子都行。” “滚蛋吧,你妹妹才十三岁。” “听说状元公不也才十四岁吗,公主也是十三岁都订婚了,嘿嘿……” 议论的人开始浮想联翩,想象着若是妹妹被三皇子看中,他此生不是飞黄腾达了。 东方辞瘪了瘪嘴,虽然她是缺钱,但却不愿意让三皇子住进来,于是,直接说出离奇的金额来:“五万白银……十日!” 她本想说一日五万的,但是想想未免太离奇。 看热闹的众人目瞪口呆。 五万白银,那是什么概念,他们在京中,一年的收入和花销也不到五十两白银。 而东方辞开口便要五万,这……这东方府是金屋不成。 三皇子眼角跳了跳,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幽冷的气息裹挟着千军万马般沸腾狂卷,众人只感觉周身空气陡然冰冷起来。 明明是夏日烈阳,面颊仍旧被头顶的太阳晒得升腾,可却感觉到一股股冷意遍布全身。 “东方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讹三皇子的钱!”一声娇斥从三皇子身侧的人群中传来,声音冷沉,满腔愤愤。 东方辞转头看去,微微皱眉。 这谁啊? 第433章 王语嫣? 浅粉缂丝穿花牡丹百褶裙,在轿子掀开的时候展露出来,粉嫩尊贵又美好的颜色,片刻之后,露出女子姣好的容颜,完美玲珑的身姿,纤细如葱白的手指格外柔美漂亮。 那张脸,更是精致又娇艳,她下轿,站在围观百姓中,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高贵娴雅。 只是她的表情,却俏艳含怒,虽是有气在心,却更有一番别样的媚态。 东方辞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于是目光流转看了一眼轿子上的灯笼,上书一个大大的王。 她心中思忖,如此精心娇养的女子,难不成是三大世家中王家的? 三皇子看到她,却微微皱眉。 东方辞拱拱手,对那女子道:“不好意思,这位姑娘,请问您是哪位?” “家父大理寺卿王献,我的姑母是当今皇后娘娘,三皇子是我表哥,你说我是哪位?”她的语气显然是气急,可依旧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女子平礼,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丝毫不失礼,然而气势却凌然让人不敢直视。 东方辞拱拱手,“哦”了一声道:“原来姑娘是三大世家之一的王家姑娘,还是三殿下的表妹,失礼失礼,可惜在下有伤在身,无法行礼。” 她满脸真诚的拱拱手,只有三皇子看到她眼中的嘲讽。 “你为何如此阴阳怪气,我不仅是三皇子的表妹,还是公主的闺中密友,昨日还听她说状元公如何如何好,如今看来,传闻大多不可信。”娇俏的少女身姿风韵,温柔如水的面庞上隐隐透着沉稳坚毅,刚中带柔,像是傲然的百合花,绝美,清雅,高贵。 “语嫣,不可胡言。”三皇子朝女子冷喝。 东方辞听到这个名字只觉耳熟,而后陡然一愣,瞬间惊愕起来。 语嫣,王语嫣? 她竟然叫王语嫣,前世东方辞最喜欢的金庸书中的美人。 女子气势收敛,弱弱的看了三皇子一眼,柔声道:“表哥……” 女子声音娇柔,目光更是缠绵中透着点点爱意,这一声表哥,带着点不满和撒娇的味道。 东方辞看明白了王语嫣眼中的爱慕,陡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又是表哥表妹的搭配。 金庸书里的王语嫣,爱的也是她表哥。 三皇子却看都不看王语嫣一眼,冷声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王语嫣一怔,像是受了委屈:“表哥,你从前不会这么凶我的。” 东方辞眼中划过一抹嘲讽,得,这郎情妾意的,竟然在她面前打情骂俏起来了。 忍不住插嘴道:“三皇子,我这小庙实在供不起您这尊大佛,您既然不愿意掏钱,那便请回吧,打情骂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难免有伤风化,您也施展不开不是,还是赶快找个安静的地方,哄哄你这表妹吧。” 说着,东方辞心中无悲无喜,满脸嘲讽的摆摆手。 那驱赶苍蝇般的手势,让众人看的更是哗然感慨。 东方辞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太失礼了。”王语嫣顿时脸上涨红,就算三皇子在,她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有种人,就是能在三言两语间让人气得浑身发抖。 她虽然喜欢的三皇子,可那也是不能戳破的,女子脸皮薄,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调侃。 而这样的东方辞看在三皇子眼中,却像是吃醋了。 他眼中划过一抹亮色。 东方辞朝王语嫣歉然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说破的,哎,你看我这笨口拙舌的,那什么,我就不招待了,好走,不送!” 东方辞以为,她都挑破两人的关系了,又将王语嫣的心思挑明,正常情况下,两人若是心中相互有对方,怎么也该去谈情说爱了。 若是心中没有对方,以皇甫赟的性子,怕是为了回避,早就转身离开。 然而,三皇子却没有动,他怔怔的看着东方辞。 觉得东方辞吃醋的模样格外可爱。 王语嫣瞧着表哥的眼神,又想起京城的传闻,心底里陡然一股寒气直冲脑海。 从来淡漠冷情的表哥,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任何女人。 如今却痴情温柔的看着一个粗鄙的男人,这让她骄傲的心怎么都无法平静。 女人的第六感,从来都是很准的。 “东方辞,皇上圣旨允诺表哥可以住在东方府,你却胆大包天的拒绝,如今却又要出天价白银充当住宿费,你当表哥是好欺负的吗?” 东方辞挑挑眉。 看着为情郎打抱不平的王语嫣,东方辞心里不是滋味却又破罐子破摔的耸耸肩。 若是她身体能动,定然想翘起二郎腿,然后再打个呼哨。 那呼哨一定要够流氓,够烘托暧昧气氛。 可惜她忍住了。 王语嫣见东方辞这般厚脸皮,更是气得俏脸通红:“你无耻!” 东方辞露出标准八颗牙齿的空姐微笑。 表情依旧欠揍。 她只想这两人赶快走,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将三皇子赶走就行。 王语嫣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自己跟这样的无赖说话,有辱身份,更是像跳梁小丑一般,让人指指点点,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朝三皇子道:“表哥,状元公这般漫天要价完全没将您放在眼里,她这般欺人太甚,我们不要理她。” 王语嫣的侍女看不下去了,梗着脖子附和道:“是啊,开口就是五万两银子,你当三皇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还是你这屋子是金子造的?” “表哥,如此无赖之人,不值您如此,我们走。”她作势去拉三皇子的衣袖。 她想明白了,方才表哥的眼神令她嫉妒的发狂,她不能让三皇子住进东方府,这不是给他们制造机会吗? 然而,就在她青葱玉指就要碰触到三皇子衣角的时候,三皇子冷然屹立的身影突然往一旁挪了挪,悄无声息又毫无痕迹。 他看着东方辞,道:“五万两白银,十日。” 东方辞一愣,点了点头。 是五万两,不想付款就赶快走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好!” “什么?”东方辞怀疑听错了。 “表哥?”王语嫣怔怔的看着三皇子,仿佛被打脸一般,双颊火辣辣的。 三皇子一字一顿道:“五万两而已,本王倾家荡产也给你付。” “呃……”东方辞吃瘪。 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像是无形中吞下了苍蝇一般,嘴角屈辱的翘起,看着三皇子那得逞的神色,宛若看着碗里的苍蝇。 剑眉星目组成的蜜色小脸上,五官难看的皱在一起。 那表情,令在场围观之人,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真难受的表情啊。 而王语嫣却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三皇子,那柔情的目光,温柔的声线,丝毫没有任何冰冷与疏离。 她好像从来不认识三皇子了一般。 方才她才说东方辞不值,三皇子却转眼便说倾家荡产也要付。 这话不仅是打她的脸,还是想告诉她他的选择。 并且与她划清了界限。 王语嫣娇生惯养这许多年,家里和宫里都属意她与三皇子,她也曾想过三皇子日后妻妾成群,或许会爱上别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恨意滋生,犹如不满剧毒的藤蔓缠绕她的心,她身体晃了晃,道一声身体不适,悄无声息回到轿子里。 注意力全在三皇子与东方辞身上的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 第434章 慕辞 东方辞太阳穴凸凸跳了半晌,良久道:“五万两是方才的价格,现在涨价了。十万!” 三皇子挑眉,威势逼人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现在涨价已经晚了。” 东方辞扶额。 三皇子朝王府管家道:“都愣着做什么,将行李给本王搬进去,本王花了五万两银子,一定要挑个地段方位好的,方才对得起这般贵的价格。” “是。”王府管家兴奋的躬身行礼,指挥着人,将东西往里面抬。 堂叔站在东方辞身旁,见东方辞不让路,他也不让。 东方辞摆摆手道:“堂叔,看着点。” 然后她则是挪到门旁看着,满脸丧气。 众人看着这针锋相对,时而处于上风,时而绝地反转的两人,不由感慨万千。 “真不知道该说东方辞胆大包天好,还是三皇子以势压人好。” “你说这五万白银东方辞敢收吗?” “怎么不敢,他都敢剑指三皇子了,区区五万两银子算什么。” “区区?你祖宗十八代加在一起能凑出五万两吗?” “且,说我干什么。” “我总觉得他们像是死对头,谁都不想让谁好过呢。” “噗哧,我也瞧出来了,东方辞不想让三皇子进府,三皇子偏偏要进去,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里面打起来。” “嘘,这可不敢再议论了。” 众人渐渐息了声,东方辞听着众人的话,心中却渐渐清明起来。 没错,好歹五万两银子呢,她现在缺钱,有钱不要是傻子。 想到这里,她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下意识的去寻找人群中那抹娇艳的女子身影,却只发现调头离开的骄子。 东方辞抬头,挑了挑下巴朝三皇子道:“喂,你表妹走了。” “她走她的,与本王何干?”说着他看也不看轿子一眼,跨步入门,问堂叔道:“哪个院子离冬离院最近?” 堂叔瘪瘪嘴,不答。 三皇子“哼”了一声:“本王知道路。” 于是当先往熟悉的方向走去,而后在冬离院西侧,挑了处精致的院子,与冬离院只隔着一条廊道。 他站在灰尘满布的院子前,看着其上木牌,想了想,挥剑在其上刻了两个大字。 慕辞。 爱慕东方辞。 他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看着管家带人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打扫,嘴角渐渐上扬。 一直不曾露面的三山和五岳,看着花痴的主子,默默对视一眼,心中生出隐隐忧虑。 三皇子一碰到东方辞,便成了傻子。 侧门重新关上,零陵推着东方辞往内院走。 小小的少年虽然没有说话,却浑身散发着沉冷之气。 千琴愤愤不平道:“少爷,您就任由三皇子如此胡闹?” “还能怎样,他是皇子,有胡闹的资本,我们不理他就是了。” “可您明知道他们的瑶池之约,我怕您会吃亏。”千琴满心满眼的都是东方辞,她担心,担心的要死。 上次东方辞在致味坊被三皇子夺了红丸,她便对三皇子百般看不顺眼。 如今又瑶池之约规定下不给东方辞带来麻烦的约定下,不顾一切的要住进来。 这……这哪是皇子,分明是无赖。 “算了,由他去吧,让他无赖又何妨,他还能无赖几年呢?”东方辞终是心软,又觉得自己这办法放不下实在不该,于是她为自己留下三皇子找接口道:“哎,好赖挣点钱,不算亏本。” 千琴眉毛竖起,诧异道:“少爷您可是千金之躯,五万两银子根本不够。” 被夺了红丸,区区五万两怎么能够。 东方辞不知她脑回路,叹道:“哪里的千金之躯,将死之人罢了。” 说罢,脸上划过一抹怅然。 仰头望天,太阳依旧那么毒辣,她的心,也依旧空荡荡的。 轮椅突然停住,东方辞道:“怎么不走了?” 耳边千琴微微躬身:“二老爷,三老爷,三爷……” 东方辞直起身子目视前方,只见二爷爷一脸无奈的跟在三爷爷身后,满脸苦笑。 而三爷爷却是趾高气昂,满脸愤怒的往东方辞面前冲。 “东方辞,皇上都下旨允许我们留在京城,还允许我们的子孙考取功名,这是多大的荣耀,现在京城里谁不知东方府的威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都快被关疯了。” 看到这糟心的三房,东方辞又头疼起来。 她怕的是他们被欺负吗?她怕的是他们仗势欺人。 仗的谁的势呢,还不是她的。 现在还有可能是宁公主的。 东方辞揉了揉太阳穴道:“现在还不行,时机未到。” “什么不行,究竟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想将我们一辈子圈在这破房子里,一辈子只能唯你马首是瞻,听你的话,当你的奴隶?”三爷爷愤怒的青筋暴突,说话的时候口中脱模横飞,几乎要将东方辞淹死。 东方辞擦了擦脸,冷冷的抬起眸子道:“你们刚入京,什么规矩都不懂,出去岂不是要闹笑话,我现在关着你们也是为你们好。” “你就是私心作祟,你就是看不得我们其他人好,你跟你爹一样,一个人飞黄腾达便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他指着东方辞的鼻子骂。 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东方辞面色阴沉。 “你说规矩,能有什么规矩,我们就是出去逛逛,欣赏一下京城的风光能丢什么人?” “不把长辈放在眼里就是京城的规矩?” “你今天不解了府里的禁足,我就不活了,我要去地下问问大哥,问问你爹,你一个小辈凭什么在我面前这么横。” 二爷爷见三爷爷说话越来越没顾忌,连忙拉着三爷爷:“三弟,三弟你干什么,府中除了我们还有外人在呢。” 说着瞧了一眼陆陆续续往里面搬东西的三王府中人。 “有外人在怎么了?没外人在我还不说了呢,就让三皇子看看,新科状元东方辞,霸道专横,不尊长辈,居心叵测,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就是,我爹说的没错。”三叔梗着脖子附和。 他们身后的众人则是对东方辞指指点点,显然对于不能出门很是不满。 场面凝固到了极点,东方辞被这声音吵得脑袋几乎要炸开。 见三爷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她开口道:“今天开始,允许你们出去。” 她还能怎样,面对撒泼的长辈,她只能无奈妥协。 “啊?”几乎要躺在地上打滚的三爷爷突然止住了谩骂撒泼。 愕然之后又狂喜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道:“男人可以出去,但是每次出去不能超过一个时辰,若是超过时辰,便禁足七日,女子们在家静养,将你们的肌肤养好,将你们粗糙的手指养白了,在出去见京中贵女贵妇,方才不会被人嘲笑。” 众人原本看到了一丝希望,片刻又愁眉苦脸。 他们只是想出去看看长长见识,顺便炫耀一番。 “只要你们好好学规矩,七夕那日,允许所有人出去玩一天。”东方辞觉得也不好一直打压他们,便给他们释放压力的时间。 七夕,本就是热闹的日子,比往日更见京中繁华。 众人欢呼。 第435章 把你给忘了 终于算是安抚住了这些亲人,东方辞疲惫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直接将千琴拿给她的披风披在自己脸上,仿若死人一般,不想让自己面对任何人任何东西。 前世没有家人,她在孤儿院长大,后来上学,上班,也都是一个人踽踽独行。 曾经无比渴望父母在侧,亲人在旁,嬉笑玩闹,无比幸福。 而现在她却觉得,还是算了吧。 闹心的亲人在身边,只会让她更累。 零陵和千琴推着轮椅,将她推到桌案前。 “姐姐……”零陵见她不开心,关心的喊了一声。 东方辞摆摆手道:“我没事。” 说着一把掀开脸上的披风,长长哀嚎一声。 “少爷,为什么要来书房啊。”千琴端来茶水,疑惑的打量四周,这里书多,字画也多,有一种厚重之感,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严肃起来。 不适合修身养性。 东方辞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疲惫道:“准备笔墨纸砚,三爷爷这些人,身在京师贵重之地,还以为这里是乡下他们为富不仁的地方吗?用一句不好听的话说,京城遍地,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若不教会他们该懂的礼仪,得罪了谁都不知道,哎……” 千琴铺好宣纸,并且为东方辞研磨。 看着东方辞因为疲惫而有些惨白的小脸,充满心疼。 “左右都是要给他们擦屁股的,坏人我就先做了,免得到时候……谁都救不了。” 她最怕的还是到时候父亲回来,无言以对。 奋笔疾书,东方辞写了封信,递给零陵道:“你立刻将这个送给太子殿下。” 说罢,她继续懒洋洋的靠在轮椅上。 “推我出去晒太阳。” 偷得浮生白日闲,能休息一会儿便休息一会儿吧。 况且,为了三爷爷的人的事,她的脑子现在乱的很。 老管家和管家夫人坐在不远处的圆凳上,搓玉米,清风吹动树梢,无数合欢花从天降落,洒在两位老人身上。 场景竟格外的唯美。 东方辞一时间看的痴了。 他们的动作非常慢,非常细致,苍老的布满褶皱的手指,掰开一粒粒的玉米。 早已晒干的玉米棒在他们手中粉碎。 簸箕里片刻便布满金黄。 她打量着老管家两人的时候,老管家夫妻也打量着她,距离不近不远,时不时回以东方辞一个温和慈爱的笑。 每一次都能让东方辞意识恍惚。 看着斑驳的光影,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般恬静怡然的日子。 正发愣间,堂叔引着薛青过来,薛青身后跟着三男两女。 “状元公,许久不见。”薛青拱拱手,神色平静的行礼,只是眉宇间有浓浓的隐忧。 东方辞看到他来,诧异道:“太子殿下不会让您老亲自来教导规矩吧。” 薛青摇摇头道:“不是,这几位都是忠心太子的人,太子让我来告诉状元公,可以放心使用,一个门房,两个门客,两个久居宫中的嬷嬷,最是知道规矩礼仪。” 五个人朝东方辞行礼。 东方辞打量着这些人的打扮,门房身材高瘦,宛然家丁打扮。 两个门客书生长袍,续须折扇,眼中精光连闪,处处透着精明睿智。 见东方辞打量,薛青道:“门房在太子府迎来送往多年,最是知道京中来往的规矩,而且能说善道,他可以将规矩当作故事讲给人听,因此,也最容易让人接受。” 东方辞不敢怠慢,连连拱手道:“既然是太子送来的人,在下定然好好珍惜,绝不负他们的才华。” 千琴领着二叔来到,二叔一身朴素书生打扮,乍然见来了如此多气势非凡的人,不由眸色一凝。 “辞儿,你叫我来……” 东方辞道:“二叔,这是我从东宫借来的人,教授男丁女子们规矩,您让他们都出来见见,从今天下午开始,便学习京中规矩,谁若敢不听话,立刻送回雷州去。” 听到是东宫借来的,二叔陡然一凌,慌忙躬身。 他本是一阶白衣,考上了秀才却再无寸进,而现在到了京城,需要面对的竟然都是皇亲国戚,贵胄权臣,这让他怎能不自卑。 不说那门房和门客,便是那两个端正站着一言不发的两个妇人,一看便是不好惹的主。 几人回了礼。 二叔不敢怠慢,态度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正要带人出去。 迎面看到三皇子阴沉着脸走进来,眼含怒气的在门客和嬷嬷身上打量,目光渐渐落在薛青身上。 “薛青,你怎么在这儿?” 薛青行礼,恭敬回道:“三殿下,下臣奉太子之命,给状元公送人的。” 东方辞看到三皇子那一脸被背叛的表情,不由扶额。 她怎么把三皇子这人给忘记了。 “东方辞,你需要人为什么不找我帮忙,我就在隔壁,你都能越过我去找大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这语气,这表情,宛若受气的小媳妇,高大俊朗的身姿和冷峻的面容,更衬托出他的无尽委屈。 在场众人顿时呆若木鸡,正抬脚出门的二叔,直接一个踉跄,差点摔趴下,还好门框够宽。 而他身后五人,则是怜悯的看着他。 二叔羞臊的双颊通红。 他觉得,第一次这么丢人。 “对不起,把你给忘了,咳咳。”东方辞尴尬挠挠头,三分歉然,两分懊悔,还有五分是这厮怎么还在这儿的郁闷。 “你……”三皇子气的手指抖了抖。 东方辞装咳嗽。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薛青显然是见惯了三皇子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样子,又从太子那里知道了瑶池之约,当即温和笑了笑道:“三殿下何必责怪状元公,人总是在危急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最在意的人,您说是吗?” 三皇子瞪了他一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薛青笑了笑道:“下官错了,您别忘了瑶池之约,这么霸占着状元公,其他人会生气的。” “谁敢!”三皇子历喝,他用强硬的手段住进了东方府,确实是有违瑶池之约的约定。 但他是谁啊,他堂堂三皇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极公子,什么时候被约定束缚过。 薛青看向东方辞道:“太子殿下特意让我来问问状元公,三皇子是否给您造成了困扰。” 第436章 碎成渣的节操 东方辞挑衅的看向三皇子,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相互对视,针锋相对。 东方辞点点头:“嗯……造成了……” 唰的一下,一沓厚厚的纸砸在身上。 东方辞一愣:“嗯?” 低头一看,那是一张张略略发黄的银票,正上面是一万两的额度。 她愣愣的拿起来翻了翻,一万两,五千两,还有白两的银票。 东方辞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来:“一万,两万,四五十……三万,五万……” 越数她的笑容越大。 最后脸上如同绽开了一朵花一般,笑的合不拢嘴。 “五万两银票。”东方辞抬头惊喜的看向三皇子。 “对。” 看着东方辞那眉飞色舞的表情,三皇子恨不得将她那小财迷的小脸捏在手里,撕罢撕罢将她给揉碎了吞入腹中。 太欠揍了。 然而,欠揍之下,三皇子的阴沉的表情也一点点缓和起来。 这女人的笑,哪怕是欠揍的,也能让他心情愉悦。 他抿抿嘴,强制将自己嘴角即将翘起的笑容压下去,沉声道:“本王有否给状元公造成困扰?” 东方辞双手抱着银票,安在心口,眼睛亮晶晶道:“没有没有。” 薛青脸色黑沉,肉眼可见的出现三道冷汗。 怕他不信,东方辞继续道:“东方府那么大,来者是客,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三皇子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您的入住让寒舍蓬荜生辉,那什么……光彩照人,哪有什么困扰,呵呵……” 薛青的表情已经扭曲的不忍直视了。 他那一脸唾弃的模样,仿佛在说我不认识你。 亏他以前还很欣赏东方辞。 现在看来……他在心里狠狠的呸了一下,表示唾弃。 见他一脸错乱,东方辞又欠揍的笑着道:“薛青,你要是想来住,随时欢迎哈,我给你打折。” 诚然薛青不懂什么是打折,但他却明白了东方辞这已经掉落一地的节操再也无法捡起来。 “不了不了,下官没钱,交不起宿钱。” 他摇了摇头,一脸嫌弃。 门口二叔好奇心趋势之下一直没有走,他身后几人也不想离开。 只是二叔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家家主,堂堂誉满天下的新科状元,竟然……如此…… 他一时间找不到词来形容东方辞此时的举止。 同时他也感觉自己的脸面掉了一地,甚至不敢去看太子府这些人。 太子府的人虽然意外,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便是他们的规矩,也是他们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宫内活到现在的原因。 “二叔二叔?”东方辞握着银票,朝二叔招招手。 脸上的兴奋与开心,像是个得了糖果急于与人分享的孩子。 二叔抬头,微微一愣。 东方辞扒拉着轮椅,自己朝二叔划过去,将银票递到二叔手中:“二叔,给大家安排一下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上不能太寒酸。” 三皇子站在原地,见她一手抱着银票,一手扒拉轮椅的样子实在狼狈。 想帮忙却又顾忌在场人多眼杂。 却瞧着东方辞那财迷又护食的模样,又气又爱,心中只觉好笑,终是舍了面子轻轻推动东方辞的轮椅。 将她送到二叔面前。 二叔诧异地看着手中的银票,微微愕然,不知东方辞何意。 他纵是见过银子的,却也没想到东方辞如此阔气,出手给他便是五万两。 “太多了。”他拒绝,往东方辞的方向推了推。 话音落,他陡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也曾天真无邪的在他膝下玩闹过,而如今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家主了。 直到此时,他也才真正真心将东方辞当作家主。 东方辞正色道:“这点钱在京城花不了多长时间,你跟堂叔商量着,诸事筹备齐全,总不能家里这么多人,却没有一点家底,日后走亲访友更是连出手的礼物都拿不出来,到让人说小家子气。” 说罢,她长长一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东方府安宁不了几日了。 “家主要给所有人都置办吗?”难以想象,东方辞竟然真的没有一点私心。 东方辞点点头:“规矩礼仪要学,身上的行头更要有气度,最主要的是不能缩手缩脚显得贫气,我们是小地方长大的,却不能辱没了祖上的荣耀和威名。” 其实她想说的是,手里没钱,便没有底气,她不想亲人们出去被人嘲笑。 想到这里,东方辞又发愁起来。 钱装饰衣表,却装饰不了内在,叔伯爷爷们的夫人大多都是不识字的,若是出去与京中命妇说话,免不了会有差距。 届时,伤的还是她们自己的自尊心。 愁! 怎样才能快速培训他们快速成材? 哎…… 见东方辞满脸凝重,二叔不敢再推辞,珍而重之的将银票揣在怀里,点点头道:“家主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而此时,所有人的眼中都没有了震惊与鄙夷。 他们看向东方辞的眼神欣赏而钦佩。 小小少年身姿单薄,为了家族,为了亲人,作出如此爱财的举动虽然掉价却实属情有可原。 至少她为家族的牺牲,为家族的考虑,是比任何人都长远的。 薛青收敛了鄙视,朝东方辞拱拱手道:“是下官误会状元公了,您是真男人,下官佩服。” 他不说为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 东方辞一愣,脑海中愁云满脸,脑子都有些转不动,摆摆手道:“客气客气。” 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薛青愣然。 “人已经送到,下官就不打扰状元公了。” 他作揖便要离开,东方辞拱手道:“替我谢谢太子慷慨相助,日后定然回报。” “那么我呢?”三皇子低头,从东方辞头顶往下看。 女子翘挺的琼鼻秀美可爱,让他忍不住想捏一捏,顺便安慰一下负重少女悲凉的内心。 越发心疼的发紧。 东方辞抬头看他,翻了个白眼道:“钱货两讫互不相欠,你……想说什么?” 方才还心疼的三皇子脸色顿时难看。 他就不该问。 众人看着这两人一低头一抬头的对视,同样的才貌双全,诗意如画,衬托着背后盛开的合欢花,更是犹如置身画中一般。 忽然意识到如此对视有些暧昧,东方辞连忙低下头,目视前方。 而剥玉米的老管家看看东方辞,又看看二叔手中的银票,若有所思。 第437章 熟悉的手段 薛青看着东方辞对三皇子如此不假辞色,从内到外表现出的嫌恶,不由放下了心。 微微一笑,绕到门口,准备离开。 堂叔却突然出现,手中拿着请帖,一脸严肃的递给东方辞道:“少爷,登文巷张家送来请帖,张管家还在前厅候着,等您回复。” 顿了顿,他减东方辞面色渐渐阴沉,试探着问:“您要不要见一见。” 东方辞接过请帖,严肃打开,脸色瞬间冰冷起来。 三皇子看着她的表情,也没有再挑逗她,而是看着请帖上的字,微微发呆。 阴冷的气息在他周身缓缓蔓延。 众人见气愤不对,纷纷看向两人,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薛青本来就要走了,又停了下来,驻足问道:“张家说了什么,是否需要太子出面。” 毕竟订婚宴上方才发生冲突,薛青怕张家找麻烦。 登文巷姓张的人很多,然而敢往东方府下帖子的,也只有三大世家之一的张家。 东方辞将帖子递给薛青,然后长长一叹道:“方才我还在想,纵然是我严令关闭府门,怕也难以阻挡京中贵眷与权贵的上门往来或者邀请,这不,想到什么就来什么,张家要替我给东方府所有人接风洗尘,七日后请东方府中老爷少爷,公子小姐全都去府上做客。” “若只是上门做客,接风洗尘倒也罢了,可这上面还说昨日订婚宴上误会了状元公,诚心道歉,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们的鲁莽,既然诚心道歉,为何不上门,反倒是打着为东方家接风洗尘的旗号,分明是心中有鬼,既不甘心,又不服输,还想赢的京中人的赞赏,划去皇上的怒火,真是一举多得,精明的很呐。” 薛青一口气说了一堆,将东方辞的担心解释的很清楚。 不愧是太子身边的老人,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其中利害。 “不仅如此,未经过我的同意,他们先求得皇帝同意,并写明在请帖上,便是怕我拒绝,逼迫我必须赴约,这手段……” 东方辞转了转轮椅,目光阴沉锐利的看向笔直站立在侧的三皇子,阴恻恻道:“……莫名熟悉呢?” 三皇子眨眨眼,一脸听不懂的样子,目光流转,缓缓移开。 这明显的心虚表现,他纵然表现的再淡然,众人也瞧的明白。 看破不说破,大家小心的维护三皇子岌岌可危的面子。 而薛青却毫不客气的戳破三皇子的尴尬:“这都是三皇子的功劳,您若不是先来了一招先斩后奏,以张家昨日在订婚宴上受到的排挤和打压,定然不敢贸然上奏皇上。” 三皇子瞪了他一眼,眸色严厉如刀。 薛青混不在意。 但他身为臣子终是不能太下皇子的面子,于是转移话题对东方辞道:“状元公,这鸿门宴,万万去不得。” 东方辞沉默。 良久无奈道:“我若去了,便是承认张家在京中的主人地位,而我东方家便只能沦为来京客人之列,并且……” 说到这里,她神色清冷,眸子幽深道:“我为什么要为了给他称脸面而丢了东方家的面子,张家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幼童吗?” “张家依靠着二皇子因为害您而失了圣心,多少人折损在这次通敌叛国罪之上,现在他们竟然想通过您的原谅而免去灾祸,您若去便表示原谅了他们,若不去,这明明白白皇上已经答应了的事,岂不是惹得圣心不悦,张家不愧是商贾出身,好会算计。” 薛青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已经无法形容此时自己的气愤。 同时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只要东方辞去赴宴,便会有人认为东方辞是投靠了二皇子,纵然不是真的,却也会有无尽的闲话。 虽然因为太子喜欢东方辞这个男人的缘故,他现在有些抵触。 但是他对东方辞的欣赏和喜欢是从大局观和才学上认定的太子良助。 他不忍东方辞再次被人议论。 似乎东方辞从中榜之后,就一直处在风头浪尖上。 可怜的让人心疼。 二叔愣愣的看着东方辞,虽然他不清楚这其中的牵扯,但是这些日子他与父亲主持家务,又有堂叔相助,对京中局势多少了解一些,他听了良久,愤怒道:“不能想办法不去吗?况且你现在还病着。” 薛青道:“倒是可以装病。” 东方辞摆摆手:“上次李家别院我喝酒不少,也不过就是几天时间便好了,装病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我又不是昏迷,皇上有令,我便是瘫着也得赴宴。” 三皇子默默的站在一旁,一双眼睛在东方辞身上转着,始终不曾离开。 那似怨恨似期待,又有些希冀的目光,活脱脱像个考试满分等待点名的孩子。 众人沉默。 皇帝命令大如天,谁敢不从呢。 东方辞手指摩挲着请帖,无意识的看着二叔关心目光,心中微微一暖,叹道:“原以为这五万两白银能够我们富庶的生活一段时间,现在看来,马上就要败光了。” 二叔一愣。 东方辞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道:“既然有人逼着我东方家出世,那便更加炫耀的宣布归来吧,我们护龙一族的荣耀,是时候回来了。” 薛青眼睛一亮,道:“状元公可想到了什么应对之法,若需要东宫帮忙,下官替太子殿下答应,全力帮助与你。” 二叔也温和笑了:“家主,需要怎么做,东方家所有人听从您的安排。” 三皇子的眼神只是更加幽怨起来。 他看着薛青主动示好,甚至主动替大哥收拢人心的模样,面上腹诽,心中却几乎恨不得颁过东方辞的脸,让她看到这院子里还有自己的存在。 东方辞缓缓道:“很简单,他会先斩后奏,咱们便不会了吗?” 阴森一笑,她难得笑的流里流气道:“吩咐下去,五日后,东方府设开府洗尘宴,邀请所有京中故友前来参加,我东方家的洗尘宴,不需要旁人来办。” 二叔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第438章 等式不成立 “若旁人问起,便说这是昨天便定下的开府大宴,早已通知了太子,韩大人和威国公,因此,更改不得。”说罢,东方辞看向薛青。 薛青竖了竖大拇指,口中却忍不住笑道:“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状元公您在行。” “过奖过奖。”东方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拱拱手道:“劳烦薛大人先去知会太子一声,免得说漏了嘴。” 薛青点点头,转身离去。 东方辞又朝堂叔道:“你去写个请帖,给账管家拿去。” 管家领悟东方辞的意思,便自去准备。 “二叔,你先领着诸位教习去见族人,五天的时间虽然不要求他们学会所有的礼仪和知识,更不需要他们学富五车,只要开府宴上不丢人即可,银子不够用了记得告诉我。” “好。”二叔明白东方辞的意思,带着人离开。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东方辞,千琴,零陵,还有不远处依旧在剥玉米的老管家夫妇。 清风吹过,空荡荡的院子里瞬间有些微凉的感觉。 东方辞凝眉沉思良久,她看向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三皇子。 男人同样蹙眉看着她,少年人从来冷厉淡薄的目光里,多了复杂难辨的意味,让她看不穿,猜不透。 气氛有些尴尬,东方辞笑了笑道:“总觉得你堂堂皇子身份尊贵又耀眼,为何总是喜欢站在我身后?” 为了打破尴尬到窒息的平静,东方辞故作轻松的攀谈。 无奈男人心中有气,冷哼一声道:“本王就站在你面前你也从来视而不见。” 这倒是实话,因为东方辞会下意识忽视他。 “三皇子误会了,实在是您身份尊贵,下官生怕多看您几眼,便玷污了您。”东方辞随口道。 心中却打算着,究竟怎样才能将话题引入求帮忙的道路上。 三皇子挑眉,眼中似有戾气酝酿。 “玷污?呵呵……”三皇子冷笑。 东方辞察觉到三皇子的不快,连忙道歉:“我说错了,其实三皇子你是最热心的,我们还是朋友吧。” 三皇子摇头,声线冰冷道:“不是了。” “好吧。”东方辞有些失望,更有些失意。 见东方辞竟然接受了他赌气之下说的话,三皇子脸上的表情更加愤怒了,甚至有一点点心疼。 气氛又尴尬下来了。 东方辞眼珠子转了转,既然要了人家银子,也不好再厚着脸皮求人帮忙,她还是去一趟风云楼吧。 似乎察觉到东方辞的心不在焉。 三皇子道:“你是我的爱人。” “呃……”东方辞一愣。 其余众人则是在微风中石化。 东方辞当即扫了他那满脸痴情的样子,当即扫了扫他的要害,闷闷道:“皇甫赟,你是不是憋得时间太久了?” “什么?”三皇子错愕。 他好不容易软下表情和心思来告白,对方竟然问出这么一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于此时有任何关联的话。 不由狐疑。 东方辞眼睛一亮,双手拱了拱道:“我承认我错了,先前在致味坊发生的事,都是阴差阳错,我不该怪你,更不该给你下药,让你变成了不能人道的废物,我诚恳认错,我道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哄孩子似的用最柔和最柔软的声音说着。 四周被石化的人,这次直接被风化。 他们觉得世界都是凌乱的。 三皇子眉毛紧紧皱着,一高一矮的显然是满脸困惑。 年轻俊美的脸作出这样的表情竟然一点也不显得扭曲与丑陋,反而有种懵然可爱来。 东方辞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继续道:“那个……你帮我一个忙,我给你可以人道的解药作交换可以不?” 她小心翼翼地用商量的语气说着。 一双眼睛前所未有的软萌可爱。 三皇子却气炸了。 这女人…… 这女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他在表达爱意,而不是发……草! 看着东方辞认真的眸子,三皇子再次怀疑自己在东方辞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野兽吗? “只要你答应了,我就给你找回自信和青春的解药,或者我还可以让苗槑给你配点……” “闭嘴!”三皇子冷声呵斥。 东方辞连忙住嘴。 看到三皇子那杀人般的目光,她讷讷道:“虽然药是我下的,但我也诚心赔罪了不是,朋友一场你得原谅我,兄弟现在有难在身,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三皇子低头看着她,冷眸如刀:“本王方才说你是本王的爱人。” 东方辞点点头道:“我听到你说的这句话了,但是我不认为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三皇子被东方辞那认真的表情给打懵了,眸子微微泛红,有些急切。 “皇甫赟你先别急,咱们先做个算术题哈,当年咱们结伴入京的时候,一直是朋友对吧。” 三皇子沉住气点点头。 “那时候我当你是朋友等于你也当我是朋友,所以我们才是朋友,这个道理没错吧。” 三皇子继续点头。 “那现在你当我是爱人,没错吧。” 三皇子目光热了热,认真而柔情的点点头。 “所以现在你当我是爱人,我当你是朋友,因此等式不成立,你当我是爱人不等于我当你是朋友,没错吧。” 凤眸微微动了动,满脸懵然之色,三皇子懵了。 “因此我们现在既不是爱人关系,也不是朋友关系。” “嗯?” “所以我觉得,我有事想请你帮忙,所以也要付出相应的回报,就像你想住在东方府,也必须掏钱一样,如此一来,等式成立,这样的逻辑你可明白。” 三皇子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为何,满腔柔情在这一刻跌落尘埃,粉碎成糜。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帮我个忙,我给你解药,咱们等价交换?” 说罢,她眨了眨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三皇子的反应。 她知道她这是偷换概念,但是只有这样胡搅蛮缠,才能真的表现出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不爱他。 而三皇子的眼角抽了抽,再抽了抽,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等式不等式,但却明白东方辞的意思。 明白虽明白,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明知对方歪理,却找不到根据来辩驳,这让他堂堂三皇子从小学贯古今的骄傲与自豪犹如方才的满腔柔情一样下场。 被人碾压无视,跌落泥土里。 良久,他强压着性子问:“什么忙?” 第439章 一辈子都欠着 东方辞有些心虚且局促的道:“那个……你也知道我搬家的时候,灵犀小筑的丫鬟家丁都已经回去,东方府里没有一个新进的丫鬟,现在太爷爷爷他们那边伺候的都是雷州带来的贴身丫鬟和小斯,不懂京中宴会的规制和筹办,你能不能将你府上的四司六局借我用五天,等办完开府宴我就还给你。” 三皇子面色凝重。 东方辞担心他不同意,连忙道:“下个十天的住宿费我可以给你打九折,不,八折。” 她装作很是慷慨的样子。 而三皇子却只觉浑身骤然冰冷,冷若冰霜。 从心底里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缓缓升腾,冷的他心中发紧。 东方辞接到张家请帖开始,他便一直期待着东方辞能主动想起他的存在,主动请他帮忙。 他虽不说家产万贯,却也颇有资财,将钱给东方辞他不心疼。 他甚至渴望东方辞伸手问他要钱,开口毫无顾忌的让他帮忙。 只要东方辞一句话,他会什么都不计较。 甚至会开心的贴上去。 然而……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东方辞开口了,却用了冰冷的等价交换的方式。 就像是两个陌生人在集市上买不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后发现只有彼此拥有,便约定了以物换物,交换之后甚至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 她说,既不是爱人关系。 现在连朋友关系也不是了。 那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买卖关系? 三皇子凝眉怀疑人生的思考着,或者说他现在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而是有些嗡嗡发懵。 这一刻他充分意识到一个问题。 被在意的人不放在心里。 一番心意被忽视。 纵然满腔期待的东西得到了,却仍旧觉得伤心。 愣了半晌。 东方辞保持双手合十恳求的姿势半晌,两人默默相对。 众人看来像是黑小子撒娇,大个子惊喜的暧昧场面。 可只有东方辞知道,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有多难受。 就在她快要泄气的时候。 三皇子恢复了冰冷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嘲讽,点了点头却冷声道:“本王答应帮你。” 东方辞舒了口气。 耳边却又传来入侵灵魂的愤怒:“本王不要解药。” 说罢毅然转身。 挺拔的背脊宛若山岳般背对东方辞,清朗俊雅的男人浑身透着困惑冷沉。 “本王让你一辈子都欠着本王。” 东方辞呆住。 突然三皇子长叹一口气,似乎从东方辞救了他那日开始,便是他欠她的。 愣怔间,三皇子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石化之后又被风化成渣的众人终于缓缓接受了方才他们听到讯息。 东方辞望着三皇子消失的背影,目光凄然的长长一叹。 “哎……继续晒太阳吧。” 零陵机械的推着东方辞往树下走。 而那剥玉米的两个老人,露出与年龄不符的震惊与骇然,他们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原本只留一条缝隙的苍老眼瞳,突然露出年轻人才有的精光来。 见人走远了,老管家道:“孩子他娘,这些手段都是你教的?” 老妇人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致味坊是什么地方,他们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 “不会,她还只是个孩子。”脑海里想到可怕的念头,老妇人连忙晃了晃脑袋。 “他敢!”似乎想到了什么,老管家的目光阴沉的看着三皇子消失的方向。 “他若真敢,我废了他。”老妇人捏了捏手指,发出卡巴卡巴的骨节脆响声。 “若是他们真心相爱倒也……” “那也不行。” “哦,夫人说得对。” 然而,心情复杂的东方辞在三皇子走后,渐渐平复下来,逐渐开始想五日后开府宴的事宜,于是回到书房奋笔疾书。 一连写了十几封信,分别让零陵偷偷送过去。 威国公,韩礼,还有京中百官接到东方辞的邀请函,再拿着张家的邀请函,纷纷陷入沉思。 总觉得局势莫名紧张起来。 而送往宁公主处的请帖,是老管家亲自送过去的。 公主捧着请柬,看了又看开心道:“太好了,这几天母后一直管着我,不让我出去跟东方哥哥见面,说刚订婚便黏在一处对我名声不好,还是东方哥哥有办法,用光明正大的理由请我出去,嘻嘻嘻。” 她宝贝的将请柬抱在怀中,爱不释手的把玩。 王语嫣坐在锦凳上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抹阴沉,却很快掩饰起来,柔和笑道:“宁儿你真是被迷了心窍,今日我倒是见了状元公一眼,只觉得他瘦弱,黝黑,又坐在轮椅上完全没有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雅量,不知你究竟喜欢他哪里,实在让我琢磨不透。” 宁公主宛若怀揣着珍宝的小姑娘,虽然别人都将那珍宝当作顽石,可她却又一种超然世外,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豪:“东方哥哥的好你怎么会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长得像我三哥哥那般俊朗,你喜欢我三哥哥,我喜欢东方哥哥,这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不说三哥哥的坏话,你也不能说东方哥哥的坏话,我不爱听。” “行吧,不说他的坏话,我看啊,不仅你喜欢你的东方哥哥,你的三哥哥也喜欢你的东方哥哥,好些人都喜欢你的东方哥哥,我呀,只见了一面,出了长相,也没什么可以说他坏话的地方了。” 她温言细语似乎很是随意的说出这番自我解释又调笑的话来。 仿佛是无心。 可却是有意想戳破三皇子喜欢东方辞这件事。 三皇子和东方辞的纠葛京城之中谁人不知,从前她也是不相信的,可今日在东方府门前看到的一幕,她相信了。 但她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展到最坏的结果。 于是她便想方设法的想要点醒宁公主。 希望她能聪明些,早早看破东方辞诡谲的心思。 果然,她话音刚落,便看到宁公主眸色晦暗。 东方辞回京那日深夜,她看着两位哥哥对东方辞关心的无微不至,怎能看不出端倪,她只是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因为不管如何,最后是她得到了东方辞。 至于大哥哥和三哥哥,不可能,她永远都不会让这个猜想成为可能。 第440章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三王府内,宫女家丁们本就很少看到他们的主子,如今,乍然看到王爷眸色阴沉,脸色铁青,甚至浑身杀气弥漫的走着,步子却没有以往的潇洒飘逸而多了迷茫的味道。 众人跪地的跪地,躲避的躲避,一个个如避瘟神一般。 直看到王爷走到书房,她们这才大大的喘了口气,纷纷惊醒着,做事更加认真起来。 三皇子站在并不算少的书架面前,目光在其上来回逡巡,翻了一本又一本的书,良久他郁闷的回到书案上,敲了敲桌子。 “三山!” 三山进来,见主子愁容不展,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主子有何吩咐?” 三皇子一只手无意识的点着桌子,眸色凝重道:“去找一些术数书籍来,还有……” 他想了想不确定的道:“本王记得尚阳书院有个术数大师,鲁默先生?” 三山点点头,是有这么一个人。 “把他请来,我有问题要请教。”三皇子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三山用无比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主人。 三皇子见他不动,目光扫去,对上三山的目光,不由一脸无奈的苦笑,叹道:“状元之才,自然会比本王懂的多些。” 他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自我安慰。 三山的表情更加怜悯了。 三皇子神色微恼怒,提高声音道:“还不快去安排?” 三山嗖的一下不见了。 五岳在门外抱着膀子偷笑。 “五岳,你让管家带着王府四司六局所有人,往东方府安置。”冰冷的声线传来,夹杂着少年不易察觉的恼怒。 五岳连忙回了一声,抱头鼠窜。 三皇子焦虑的敲了一会儿桌子,继续开始翻找书架上的书籍。 他还不信了,等式成立和等式不成立,跟他喜欢她有什么关系。 不提三王府气氛沉闷,转眼人手已空。 不远处的东宫,薛青回来之后就立刻到了墨染古亭,将东方府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太子。 太子听罢默然半晌,看着面前翠绿的芭蕉树,微微摇头,苦涩一笑。 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他坐在轮椅上显得很是落寞。 良久良久,他叹道:“三弟的急性子和霸道性格造就了他的我行我素,纵然他惹怒了东方辞,东方辞还是容忍。” “东方辞对三弟不一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格外低沉,画卷般的俊朗容颜,这一刻显得十分脆弱。 薛青没有作声,心中却腹诽。 太子您既然知道,又何必执着。 太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有高兴起来道:“不过还好,他遇到男滴首先想到的始终是我。” 薛青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既然他想风光大办开府宴,本宫便让他更风光一些。” 薛青凝眉,满脸问号。 太子环顾四周道:“你去将东宫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送去东方府,四司六局有了,怎能少了端茶倒水,引客伺候的佣人。” 薛青张了张嘴,半晌道:“太子,这似乎违制了。” 普通大臣怎么能用太子规制,宫女倒也罢了,年岁大了打发出去始终是要服侍宫外之人的,但太监可是只能服侍皇族。 太子却义正言辞道:“东方辞如今是驸马,也算是半个皇族,不算违制,左右这些宫人我也用不到,都送过去吧。” 薛青叹了口气,他已经无力争辩了,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太子总能为东方辞找到借口。 “下臣这就去安排。” 太子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目光继续看向芭蕉树。 看着绿油油的芭蕉树,就像看着情人一样专注。 曹佩儿端着茶水走过来,依旧是如同敦煌壁画中的仙女一般,浑身透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仙气,然而她的表情却有些幽怨,小心看了太子一眼,放下茶水,转身便走了。 而太子在她出现的瞬间,平和的脸色便有些僵硬,甚至皱起眉头含着淡淡怒气。 直到曹佩儿玲珑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他这才松了口气。 薛青看着曹佩儿离开的背影,良久叹道:“殿下,您准备怎么安置曹小姐。” 太子闭上了眼睛,难以掩饰心中的厌恶与愤懑。 薛青喃喃道:“您被皇上禁足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曹小姐竟然胆大包天给您下了迷药,还与您一夜春宵。殿下……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不如就将婚事提上议程吧。” 太子睁开眼,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很冰冷。 像是是一幅悠然自若的山水画,突然出现刀光杀气一般。 薛青连忙闭嘴。 太子抿着唇,满眼拒绝。 薛青侧身观察了太子良久,小心翼翼道:“殿下,曹家掌管西锤十万大军,曹小姐的父亲曹仲更是西域无冕之王,若是被曹大人知道您毁了……” 太子一个眼刀扫来,薛青连忙顿了顿:“……又不娶曹小姐,怕是曹仲会心怀不满。” 太子眸中不屑。 “曹小姐也是不愿与您闹僵,这才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曹大人,她一个人在京城举目无亲,是因着对您的满腔爱慕,才会不顾名分甘心当丫鬟一般的伺候照顾您,一直陪着您,您不是薄情的人,这份情谊总不能辜负了。” 太子目光渐渐艰涩起来,良久他叹道:“我更不想辜负东方辞。” 薛青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结果主子就说出这么一句让他哑口无言的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良久他才不顾身份道:“状元公根本不喜欢男人,您不是辜负了他,您是自作多情!” 最后几个字说的有些重了,薛青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语气。 太子嘴唇微抿,神色间满是失意和委屈,仿佛再说,他为何不喜欢自己。 至于薛青的语气,他倒是没有在意。 薛青叹息。 他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一直将太子当作自己的 孩子一般,平时他并不会做什么逾矩的言谈,方才是实在看不过去。 他替太子担心,担心曹家知道真相之后报复。 担心太子日后自食恶果,得不到想要的人还会失去爱他的人。 “殿下,您是太子,鱼与熊掌皆可兼得,只要您忍了当下,日后继承大宝,无论是东方辞还是什么旁的人,都是您的,为何要纠结于此?” 太子怔怔的看着他,良久,叹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第441章 不用付宿费吧 不知是身为鱼还是熊掌的东方辞,自从三皇子离开之后,她便一直坐在书房里写东西。 从烈日当空写到日薄西山。 直到堂叔领着李昆玉和李湘芹兄妹进来,她才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请李昆玉兄妹坐下核查,堂叔并不避讳两人,开始禀报道:“三王府里的四司六局已经到了,太子派遣薛青大人送来一百宫女太监供开府宴驱遣使用,还有李公子带来了五百府兵保护府内府外,人手已经多了起来,相信开府宴很快便能筹备起来。” 东方辞点点头。 堂叔想了想,郑重道:“薛青大人面色很不好,似有不忿,且对您颇有微词。” 东方辞皱眉:“有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 堂叔摇摇头。 东方辞朝千琴招招手道:“你去东宫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 千琴放下手中的墨,点点头走了出去。 李昆玉从进门就很好奇东方辞在写什么,见千琴离开,他很自然的站起身来,接替了磨墨的工作,瞥了一眼东方辞写的东西,一张张拿起来,仔细看着,大为惊赞。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好诗!” “加减乘除的运算及应用?如何让蚂蚁在墙上摆出造型……” 李昆玉越看心里越疑惑,他愕然看向东方辞道:“你写这些干什么?” “给家里子弟看的,迅速成熟懂事手册,诗不用会太多,能背出几首应景的就可以了,免得五天后丢人。”东方辞揉了揉胳膊,有些疲惫的伸了个懒腰。 “堂叔,你先去前厅照应吧,这里不用管了。”前厅更忙乱,几波人都来了,堂叔光安置也需要用些时间。 李昆玉见她疲惫,没有再看下去,而是小心的将之放好,贼兮兮道:“东方辞,从今天起我会住在东方府,你写的这些东西可否给我看?” 东方辞疑惑:“你为何要住在这里?” 李昆玉耸耸肩:“还不是没办法,五百府兵派遣出来,若不找个由头,怎么能大张旗鼓的过来,祖母打着我的旗号,说是保护我。” “哦!”东方辞点点头。 “祖母让我来帮你,其实我对开府宴席这样的事也不懂,届时还是得看三皇子的。” 听到三皇子三个字,李湘芹再也坐不住了。 小姑娘本就不愿意待在这里,此时忙急切的站起来,晃了晃哥哥的衣袖,她略红着脸,看向东方辞道:“东方公子,三皇子呢?” 东方辞疑惑的瞧着她。 李湘芹脸色更红了,羞涩之中又多了顽强霸道的味道,她双手掐腰道:“你看什么呢,倒是说话啊?” 东方辞倒是欣赏起李湘芹来。 看她先前规矩坐着,一动不动的乖巧模样,想必是想给三皇子留下淑女的印象,而现在娇俏薄怒带着飒爽娇憨没有任何伪装压制的表情,才是真正的动人。 “湘芹妹妹又漂亮了,你是特意来看三皇子的吧,他好像有事出去了。” “什么时候出去的?”李湘芹微微一怔,压抑的淑雅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飒爽英姿。 “今日他只是将东西放进来,然后便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东方辞笑着回答。 李湘芹讷讷半晌,她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三皇子了,听说三皇子住进东方府里,赶忙求哥哥带她来,谁知道扑了个空。 小姑娘的表情有些沮丧。 东方辞笑的玩味。 良久,李湘芹道:“我……我能不能去他的院子看看……” 说完这句话,她整张脸都红了,满脸娇羞。 东方辞道:“当然可以。” 因为四周并没有什么服侍的下人,看到树下仍旧剥玉米的老管家夫妻,东方辞朝老管家招招手道:“老管家,烦请您老带这位姑娘去一趟三皇子的院子瞧瞧。” 见东方辞这么上道,小姑娘顿时笑开了眉眼。 管家媳妇上前来道:“老头子家领着姑娘不方便,就让我老婆子来吧。” 东方辞点点头。 目光恍惚间,她似乎在管家媳妇眼里看到了某种温情的目光,像是看着自己的子侄一般温和。 书房里只剩下东方辞和李昆玉。 李昆玉看着妹妹离开,他凑到东方辞身旁,小声问:“我住在这里,不用付宿费吧。” 东方辞看明白他眼中的调侃,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李昆玉笑出声来。 东方辞无奈长叹:“我若是要你的钱,祖母会打死我。” 当初坑了李昆玉三万两银子的时候,她到现在都内疚着,哪还敢要钱。 想起当初下棋败给东方辞的事,李昆玉颇为感慨道:“当初我还自以为是天骄,结果遇到了你把我打得信心破碎,如今看来,三皇子才是你真正的克星。” 东方辞没好气道:“别提他了。” 李昆玉便真的没再提,而是拿起东方辞写的诗词,品评起来。 “诗词是精美绝伦的,就是你这字……绵软无力,对不起这么好的诗词。” 东方辞写了一天,到现在手腕都是酸的,她将手中笔递给李昆玉道:“我这还是病号呢,我说,你写。” 李昆玉愣愣的看了看手中多出来的笔,笑道:“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这个好。”李昆玉眼睛一亮,奋笔疾书。 然而,就在这时,堂叔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外,这次他身旁跟着的是高公公。 东方辞连忙推着轮椅到门边,隔着门槛行礼:“下官见过高公公。” 高公公笑着朝她摆摆手道:“不用多礼,咱家来是给您送礼物的。” 东方辞疑惑,身后管家小声道:“高公公带来了七八十个工匠,要修缮房子。” 高公公道:“方才太子亲自进宫,替你说话,皇上让咱家从工部挑选一些得力能干的匠人给你修一修破损的房子,一应物件按宫中的规制来,左右当年护龙一族建府的时候,也是宫中的工匠做的,如今到是顺手了。” 东方辞连忙感谢。 高公公瞧了一眼李昆玉,压低声音道:“咱家帮你问过了,公主府的筹建至少要在两年完工,趁着这段时间,你赶快想出脱身之法,需要咱家帮忙尽管开口。” 第442章 又有热闹看喽 “晚辈明白。”东方辞表示明白。 正巧李湘芹看完三皇子的院子,嘟着小嘴儿回来。 管家媳妇笑着看她,神色间颇有调侃之意。 东方辞的目光扫过去,觉得这一幕莫名有些温馨。 而高公公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管家媳妇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满脸不可置信,而后又恢复平静淡然。 管家媳妇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会以礼貌的微笑。 老妇人的脸上褶皱纵横,不太好看。 高公公点点头,淡然告辞。 东方辞察觉这一幕,越发觉得老管家夫妻不简单。 高公公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看向东方辞,而后东方辞便听到传音:“小白是我的人,若有急事,可让他传达。” 这是东方辞早就猜到的结果,不留痕迹的点点头。 拱手目送高公公离开。 李湘芹大为失望又不满的走到书房,管家媳妇自行回到丈夫身旁,继续剥玉米。 “三皇子住处的名字起得不好,太伤感了,叫什么慕辞,感觉像是随时要告辞离开一样,应该起个好听的名字。” 小姑娘吐槽着,将目光看向东方辞:“都是你这院子闹得,你叫东离,就像是要告诉别人你冬天要离开一样,三皇子肯定是被你影响了。” 听到暮辞二字,东方辞便浑身一震,目光有些呆滞。 接下来李湘芹的话她根本没听清。 李昆玉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东方辞回以苦笑。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苍老或者稚嫩的声音相互参杂,声音却很是认真。 东方辞一愣,心情不知为何便被这读书声安抚。 心头也渐渐没有那么苦了。 人生八苦,她经历了一遍,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如今更是五阴炽盛的要将心爱的人往外推,心中苦闷她虽然不说,但这苦就在哪里,是不是想起来,便是抓心挠肺的肝肠寸断。 有这读书声相伴,她到时觉得自己年轻起来了。 李昆玉见东方辞面色从苦涩渐渐缓和,惊疑道:“这是什么声音?” 东方辞表情前所未有的欣慰:“是我家那些亲人发愤图强的呐喊。” 李昆玉看着东方辞那老怀大慰的表情,映着窗边斜撒过来的夕阳余晖,衬托的东方辞那蜜色的小脸格外神圣又悲悯。 李湘芹只觉得那读书声像是父亲母亲逼着她读书的魔音,不爱学习的小姑娘很不舒适,她站起身来:“哥哥,东方公子,既然三皇子不在,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你自己小心。”李昆玉柔声道。 东方辞则是朝她挥挥手。 随后,两人继续沉浸在着郎朗读书声中,就着落日余晖,有种特别的安宁。 与东方府里的安静不同的,是另一处沉闷诡异又充满死亡与绝望气息的安静。 刑部衙门大牢里,韩礼身穿朝服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孔立跟在他身后,手中捧着厚厚的名册。 为了颁布处罚结果,两人领着衙役牢头将整个牢房走了一遍,当他们重新站在牢房大门外,看着绝美的夕阳,因为连日审案而熬红的眼睛,也微微放松下来。 韩礼与孔立狼狈的回到归档处,这才看到东方辞与张家送过来的请帖。 “咦?他们怎么会同时送来请帖?”韩礼看向孔立。 孔立看着请帖微微发呆,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归档的师爷扫了一眼请帖道:“张家的送来得早,约莫到了中午,东方家的才送来。” 韩礼仔仔细细将请帖看了一遍,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孔立仍有些懵懂。 韩礼解释道:“昨日在宫中听说三皇子轻了圣上口谕,要入驻东方府,紧接着,张家也来请旨,说做错了事要当面给东方辞道歉,又怕东方辞怀疑他们用心,便想请皇上做主,给他们一个道歉的寄机会,皇上不愿意明旨,只说既然有心和好,便让他们自己去求,却没想到……” 孔立看了看请帖之上,那写着圣上已经允诺的字样,不由生出一种荒谬之感。 堂堂三大世家的张家,竟也玩这种文字游戏? 不及多想,便听到韩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了起来。 孔立担心东方辞,面上有些奇怪。 韩礼睿智分析道:“这两份请帖同时出现在刑部,也会同时出现在其他大人的府邸,东方辞这小子是决心要张家难看。” 孔立蹙眉:“下官以为是张家欺人太甚。” 韩礼点点头:“你是关心则乱,张家其欺人在前,东方辞却也不是没牙的老虎任人摆布,这份请帖便是她的反击。” 孔立歪着脑袋,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韩礼道:“张家要替东方辞开洗尘宴,实则是想请东方辞原谅,因为皇帝首肯,东方辞不想去却又不能推辞,所以才直接办了开府宴,还直接设在洗尘宴的前两天。” 孔立点点头,字面上的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于是这抉择便从东方辞身上落到了张家身上。” 孔立眼睛亮了亮。 见他似乎明白了,韩礼笑道:“这就是东方辞的聪明之处,若张家诚心道歉,边只能低头,先去赴东方家的开府宴,两家一见面,道歉便只能在东方府进行,实则道歉也确实应该登门请罪,单张家毕竟霸道惯了,才想出洗尘宴的不要脸之法。” 顿了顿他瞧了瞧四周无人,继续道:“若开府宴当日张家不登门,七日后的洗尘宴,东方辞自然也有理由不去。” 经韩礼这么一解说,孔立恍然大悟,顿生通透之感。 “多谢韩大人指点。” 韩礼摆摆手道:“不必跟我客气,只是这京师,又有热闹看喽……” 孔立有些恍惚。 “是不是连日来审案太累了?”韩礼见他深色游离,关心的问。 孔立当即站起身来,拱拱手歉然道:“是有些累了,下官想先回去,况且刑部发生这么多的事,下官想先去告诉东方辞。” 韩礼表示理解,并朝他摆摆手:“去吧。” 孔立感谢行礼,抬起头的瞬间,他似有些迷茫问:“大人,有没有办法让下官像三皇子那般住进东方府?” 说罢,孔立便觉失言,歉然道:“下官失言。” 韩礼一愣,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怅然一叹,苦涩笑道:“你帮了东方辞这么多忙,你现在只需出现在东方府,将消息告诉她,并说你想在府里帮忙,她必然留下你,不会收钱。” 孔立脸色微红,他虽是出身不俗,可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万两白银的人,因此,可算囊中羞涩。 “谢大人指点。”说罢,素来沉稳的少年,竟急匆匆的走了。 韩礼看着他的背影,喊道:“别忘了装的病弱些。” 也不知道孔立听到没听到,影子已经不见了。 看着朝气蓬勃的少年们,他不由想起当年自己的懦弱,苦涩摇头。 第443章 孔立的小心思 次日一早,东方辞被朗朗读书声吵醒,伴随着黄河之水天上来的优美诗词的,还有各种锤砍劈修建房舍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宛若一曲凌乱而又异常和谐的交响乐。 东方辞揉了揉有些发懵的脑袋。 明明昨日还觉得这读书声甚是美妙,今日听着怎么这般烦躁。 千琴端着洗脸水进来,东方辞看到是她,问了句:“在东宫打听出什么了吗?” 千琴摇摇头道:“没有,一切安静入场,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因此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况且,东宫的宫女太监现在都在咱们府中呢,他们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辞摆摆手:“算了,有什么事殿下会告诉我的。” 她觉得薛青愤愤不平的走肯定是东宫发生了什么,但东宫保密如此严格,那定然是太子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于是她也不想了。 千琴递来毛巾,服侍东方辞穿上衣服便道:“李公子和孔公子在花厅等您,说是今天有热闹瞧。” 东方辞理了理衣服,被千琴放在轮椅上。 她的身体基本上已经可以动了,但是不知为何,这次明明喝的酒少,却感觉全身无力,纵然能短时间站立,不超过十分钟,也会体力不支,全身酸痛麻胀,虽然可以正常做事,却总是离不开轮椅。 东方辞觉得,像是半身不遂。 “什么热闹?”东方辞疑惑。 千琴推她出去,摇摇头道比:“我也不知道。” 到了花厅,见李昆玉和孔立两人端坐着下棋,见她过来,纷纷撂下棋子。 “你醒了?”孔立神清气爽的看向东方辞。 昨日他按照韩大人的指点,跑来东方府将刑部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东方辞,一直讲到深夜,才将每个人的结局告诉她。 如此一来,当他说想住进来的时候,天色已暮,城中早已宵禁,东方辞理所当然的答应了。 东方辞打了个哈欠道:“明明昨晚都睡得晚,你们怎么如此精神。” 李昆玉笑道:“大概是你身子弱吧。” 堂叔上前问:“少爷和几位公子要在府中吃早餐吗?” 东方辞看向李昆玉两人:“千琴说你们有热闹看,是什么热闹?” 孔立道:“便是昨日跟你说的,莫炳郡的结局。” 东方辞一愣:“他不是三日后与众人一并处斩吗?” “是三日后一并处斩,只是他的刑罚中还有一条,活剐三百刀,腹塞稻草暴晒三日,以泄河南府百姓之怨怒,三日后便要斩首了,这活剐他肯定是要先受的。” 东方辞拍了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完,他看向堂叔道:“既然不是出去吃饭,堂叔准备饭食吧,就在这儿吃,我们先尝尝三皇子府四司六局的手艺。” 最后一句话是跟孔立和李昆玉说的。 管家点点头,转身离开。 孔立柔和笑道:“承你的福。” 随后又问:“去吗?” 东方辞想了想道:“活剐也没什么意思,还是算了吧。” 孔立劝道:“在河南府忙碌了那么多天,你就不想去亲眼看看他的下场吗?” “是啊东方兄,虽说睚眦必报不是君子之风,但能亲眼看着恶人得到该有的惩罚,也是对天下百姓的交待不是。” “去吧。” “我也很想去看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劝着东方辞,孔立温文尔雅格外稳重儒雅,只是眼中的意思格外坚持。 而李昆玉纯粹是自己想去看的兴奋。 不忍心扫两人的兴致,东方辞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吧,正好我也看看,莫炳郡还有没有河南府时候的刚硬霸道。” 饭罢,瞧着两人热切的笑容,东方辞直觉这两人高兴的有些过头了。 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孔立推着东方辞,李昆玉宛若侍从一般走在东方辞身侧,新科三甲,关系莫名的好。 以至于在孔立的坚持下,千琴被留在家中指挥家里的宫女们打扫清洁。 三人坐马车来到了菜市口,孔立亲自把东方辞从马车上抱下来。 当东方辞必须搂着孔立的脖子,保持身体平衡不会掉下来的时候,她才充分领悟孔立的这份别样心思。 从前千琴抱着她上上下下的,她一点都不害怕也不担心,因为知道千琴有功夫,力气大,也比较稳。 相比之下,孔立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孔立虽然是男子,可却是从小只知道读书的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东方辞能感受到孔立抱起她的时候,微微发抖的手臂传来的颤栗。 她生怕孔立把她给丢下去了。 孔立感受着东方辞的紧紧地搂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难以掩饰的弧度。 脖颈与东方辞手腕接触的一点肌肤,都让他浑身战栗。 李昆玉看着两人的尴尬,突然明白了什么,朝孔立偷偷竖起大拇指,暗道一声。 高明。 东方辞终于安稳的坐在轮椅上,她这才松了口气。 “孔兄下次还是让李兄抱我吧,他毕竟是练武之人。”东方辞觉得,无论是从力气上,还是从对自己的心思上,明显李昆玉更加把她当兄弟,而没有别的私心。 孔立摇摇头道:“他是练武之人,若遇到不测可以保护你,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丢下去的。” 心思被看破,东方辞也不好多说他力气小,根本不能说自己担心,便不在纠结此事。 心中暗暗决定,下次还是得带上千琴。 李昆玉听了孔立的话,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是的,祖母吩咐让我保护你。” 东方辞扶额。 这小子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瞧他神情,那日瑶池之约之后,他是看好孔立了? 热闹非凡的菜市口人满为患,坐在轮椅上的东方辞只看到一个个人头攒动和监斩台上,韩礼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李昆玉在前开路,孔立推着他,三人刑台前走。 纵然李昆玉练过武,在这人满为患的地方,也是在气力微薄。 三人走的满头大汗,也只前行不到十步。 突然,李昆玉拍了拍脑袋指着一旁的茶楼道:“我们为什么要从这里过来,我们完全可以去茶楼包厢看。” 东方辞与孔立两人也醒悟过来。 同时意识到,方才他们各有心思,竟然谁都没有想到这里。 “要不……我们折回?”孔立试探问道。 东方辞还未回答,便听到一个宛若惊雷般的声音叫住了她。 “驸马爷!” 拥挤与喧闹瞬间消失不见,所有人都看向东方辞的方向。 第444章 活剐 如此众多的目光同时集中在自己身上,本就因为方才被孔立抱下车而神思不属的她,更是发懵。 抬眼朝着声音来处看去,一个苍老白花胡子的老人,正朝他躬身行礼。 周围是惊疑不定的百姓,唯他躬身大礼十分郑重,眸中满是感激。 “盟主!” 还没有看清他身旁的人,身旁又传来几个声音。 而后以赵四为首的英雄联盟之人,开始往这边涌来。 这一动,竟然是一大片的人。 有人开路,三人自然不能什么都不说便离开,只能硬着头皮缓缓走过百姓让开的路。 看着卞士杰,东方辞拱拱手道:“卞大人,没想到您一把年纪了也会来这里看热闹。” 卞士杰微微一笑,捋了捋发白的胡须:“驸马爷不也亲自来了?” 赵四兴冲冲的跑过来道:“我还以为盟主不来呢,没想到您也会级跟着拥挤的人群,方才听到卞大人喊您,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东方辞道:“我身为河南府钦差,犯人浮法,我自然要来看看,替河南府那些无法来的百姓和已经死去的乡亲,看看恶人的下场。” “盟主英明。”赵四挥着拳头喊。 像是吃了鸡血一般。 卞士杰倒是十分平和道:“此事尘埃落定,老夫也算是功德圆满,等回去之后,便要挂印辞官了,能在这里再见驸马爷一面,就算告辞了。” 东方辞诧异:“为何要辞官?” 卞士杰看着热闹的议论纷纷的百姓,倒也没什么避讳道:“年龄大了,是该含饴弄孙的时候了。” 东方辞想到了什么歉然道:“终是我的事牵连了大人。” “诶,驸马爷不必介怀,老夫年轻的时候提马上阵也曾光耀故里,如今三十年过去了,行将就木还能借着大人的冬风扬名,也算不枉此生,至于连累不连累的何必介怀。” 说着,他眼睛红了红,颇为感慨道:“若不是您当初带着粮食救济怀庆百姓,这刑台上,或许就有老夫的身影了。” 东方辞动容,原来竟是为了这个,卞士杰才会不遗余力的帮她。 “举手之劳而已,况且那本就是我的职责,大人无须……” 正说着,卞士杰苍老的手心压在东方辞手背上,凝重道:“钦差大人,为了老夫,为了百姓,您也一定要屹立在朝堂上,纵然太子……” 顿了顿,他突然醒悟这里人多,便住口,只提了两个字便没再说什么,只说:“将奸佞之徒赶下朝堂,还百姓一个朗朗清天。” 东方辞明白他的意思。 奸佞之徒无非是三皇子一党和张家外戚。 而他想说的太子的话题,也是想告诉她,纵然太子真的会被废除,他也希望能自己能辅佐三皇子。 “我会的。”东方辞另一只手覆盖在他手上,郑重的点点头。 孔立站在东方辞背后,目光闪了闪,拱手道:“卞大人高义,孔立心中敬仰万分,请受我一拜。” 说着,他一如方才卞士杰朝东方辞躬身行大礼般,郑重行礼。 那日订婚宴上,卞士杰所做的一切他看得清楚,因此,更感激。 李昆玉也跟着行礼。 卞士杰看着孔立,又看看李昆玉,再看看东方辞,感慨道:“新科三甲,关系竟如此之好,有你们相互扶持,老夫就放心多了。” 原本就在小声议论纷纷的百姓听到这竟然是平时难得一见的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 又见圣人之后的孔立竟然给东方辞推轮椅,众人看向东方辞的目光,无比敬重。 这一番寒暄,百姓自动退后,为他们留下最好的位置。 因此,跪在刑台上的莫炳郡,也在这时看到了东方辞。 他满脸愠怒的看着东方辞,眼中尽是浓稠道几乎凝固的恨意。 韩礼拍响了惊堂木,众人的目光跟着被吸引过去。 “时辰到,准备行刑。” 短短一句话,甚至都没有说一下验明正身,便开始行刑。 东方辞看向韩礼,微笑点头示意,韩礼也回以一笑。 这种紧张的时刻,众人都屏息凝神,准备看什么是活剐。 大盛朝自开国以来,一项民风淳朴,怀柔手段,纵然是有犯法杀人只事出现,最多便是斩首,流放,没有腰斩,没有极刑。 纵然是诛九族的大罪,也只会将成年男丁斩首,幼童或者女子,大多是充入教坊司,或者卖给大户为奴为婢。 因此活剐之刑,是很久没有见到了。 百姓对此十分好奇。 东方辞看向刑台,刑台很大,莫炳郡被三个彪形大汉拉起来,站在中间,而中间则是搭了两个木桩,一根横杠连着木桩,木纹很新,是从未见过风霜的颜色。 彪形大汉手脚麻利,片刻便将莫炳郡大字型拴在木桩上。 手脚离地,他就像是被强行扯开的面皮,无法挣扎动弹。 而他的脑袋,也被吊着绳子,死死的固定在横杠之上。 一个手托着一卷布包,提着油灯的高瘦老人缓缓上台,彪形大汉脱去莫炳郡衣服的同时,他开始点燃油灯,灼烧造型古怪的弯刀。 这弯刀很小,却格外薄而锋利,像是剔骨刀,清晨并不太热烈的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 莫炳郡口中被塞了麻核,从他净白的身子可以看出,在牢房里并没有受什么苦。 老者站起身来,刀已经烧的通红。 几个彪形大汉见状,几人分工,两人托着莫炳郡左右胳膊,一人扶着他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莫炳郡睁大了眼睛,想要低头去看那通红的刀片,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低头。 老者伸手抓了抓他的胳膊又抓了抓他腰和腿,最后决定在他心口落第一刀。 “嗷……” 因为口中塞着麻核,莫炳郡无法发出惨叫,而是宛若野兽一般,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声音。 他拼命挣扎,扭动,可双手双脚都被固定,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没有一个地方能动,恐惧比疼痛更令他惊慌。 众人只看着莫炳郡宛若痉挛的蛆虫一般挣扎。 片刻,便看到老者从他心口很慢很慢的割下一块儿肉来,长长的肉条,薄如蝉翼,烧红的刀子经过之后,他心口的伤,没有流血,已经是发白的熟透的颜色。 阵阵肉香飘入鼻间,东方辞挑了挑眉。 她还真没想到所谓的活剐是这样的。 原以为跟电视里所说的凌迟一样,只隔肉。 谁曾想这还带加热保熟的,若是再撒点盐巴和孜然直接便可以吃了。 “十恶不赦之犯人,心头肉一片,有人要吗?”老者将手中已经熟透了的肉条高高举起,拎着晃了晃。 “我从河南府乞讨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父母全族报仇,第一口谁都不能跟我抢,我跟他有血海深仇,我们整个村子,我所有的亲人……都没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人,五十多岁年纪,脚步踉跄着走到刑台边,高高举起手去接。 老者直接丢给他。 那人恨意滔天,恨不得亲自上去生肯莫炳郡的肉来吃。 莫炳郡疼痛之余,更觉心底寒凉,如坠地狱一般,双眼无神。 “呕……”百姓中有人已经开始吐了。 第445章 以直报怨 东方辞看着这样的场面也不由胃里阵阵恶心。 卞士杰看出她的异样,解释道:“自古以来凌迟都是对罪大恶极者的处罚,活寡更是恶贯满盈犯了众怒的,因此,百姓如此痛恨也是人之常情,分肉食之的规矩是世代流传下来的,就像那汉子,一人之过而全家死绝,何等的绝望与恨。” “血海深仇,理解是能理解,但毕竟这肉……”东方辞还是觉得恶心。 李昆玉不以为意道:“这叫现世报,这种惨烈的刑罚,就是为了让世人看看作恶的人,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东方辞看向孔立。 孔立赞同点点头:“没错,圣人云,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不可纵容为恶之人。” 东方辞眨了眨眼,她还以为孔立熟读圣贤书,多少会对如此吃肉之事心中不忍,却没想道,温雅君子的他,说出来的话又正确又让人无可辩驳。 “好吧,是我妇人之仁了。”东方辞随口自省。 来到这个时代快十五年了,她自以为已经伪装的像这个时代的人,可每每在与现代冲突的时候,她的表现,总是让她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孔立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很是认真凝重的点头:“嗯。” 意思就是赞同东方辞所说的妇人之仁。 同时他看东方辞的目光像是在说,你本就是妇人一般。 这让东方辞的心里莫名有些心虚。 像是被一双睿智的眼睛看透了一般。 卞士杰却捋了捋胡子道:“大凡是人都有仁人之心,况且驸马爷您本就仁慈,心怀百姓与天下,毕竟是读书人没有见过人性丑恶,有些悲悯执行也是正常。” 听着他的安慰,东方辞还真没觉得自己被安慰道。 心怀天下?不好意思,没有的事。 仁慈嘛……好像也没有。 至于任性丑恶,到真的见到不少。 不过见再多的人性丑恶,对于吃肉这件事,她还是觉得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 耳边莫炳郡气息奄奄的惨叫,四处飘香的肉味,还有那一个个抢食的百姓,这样的场面,着实让东方辞震惊。 她万分后悔站在台下,最前面。 老者又割下一块儿肉朝东方辞示意。 那意思是问她要不要,要的话丢给她。 东方辞连忙摇摇头,脸色骤然发白。 她好想逃。 这样的反映,倒是让孔立看的好笑起来。 还好,这样的煎熬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不过区区三百刀,老者手法娴熟,虽然又是烧又是割肉的很缓慢,却很有条理。 不过东方辞作为一个眼高于顶的人来说,对于这老者的刀工和手法,颇为鄙夷。 不如苗槑的快准狠还不伤动脉,又没有法医的干净利索。 看他割肉,简直像是再给自己上刑。 一片片呜咽惨叫与抽搐中,莫炳郡双眼无神,浑身没有一片好肉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东方辞觉得,若不看莫炳郡这浑身的卖相,光闻他身上的味道,还是挺香的。 不过看到百姓竟然捧着他的肉条像是要带回家慢慢品味的样子,东方辞的胃便瞬间不美好了。 彪形大汉为他更换了铁锁,将他的头吊着,保持着面对众人的造型。 大字型的绑缚方法并没有变化。 向阳而生,暴晒三日。 这才是晒太阳最正确的姿势。 做完这一切,彪形大汉和老者纷纷退了下去。 韩礼站起身来,并将皇帝圣旨当面宣读,令人口口相传,做恶之人,皆会受到惩罚,莫炳郡为例,世人共勉。 围观百姓肃然而立。 韩礼又吩咐衙役记得给莫炳郡喂水,别让他死了,这才离开。 十多名衙役们围绕着刑台,避免激动之下的百姓上来搞破坏。 万一把莫炳郡弄死了,他们还怎么跟大将军暮云交代。 刑台一侧的阁楼上,那是一处看上去规格不小的茶楼。 二楼之上隔着窗户往下看着下面这一幕的暮云和战长安很是感慨。 暮云很是解愤道:“其实看着他这样的下场,我能否亲手杀他已经不重要。” 战长安替他斟了杯茶道:“三天之后赶快走吧,不然北疆危险。” 暮云点点头:“无碍。” 锐利的目光流转,看向战长安道:“倒是你,有何打算?” 战长安看着刑台之下的东方辞,默默不做声。 “北疆异族异动频繁,两国大战将起,需得回北疆支援。”暮云劝他。 战长安却依旧抿嘴,愣愣的没有说话。 “是为了东方辞吧。”暮云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时间心中叹息。 “你从小就在北疆长大,咱们一起建立军功,从前你何等潇洒,战事起便欣然赶赴战场,如今却被个驸马牵制,越来越不像你了。” 战长安摇摇头:“我是怕,若我走了,便是一辈子。” “以你的能力,怎会死在战场?”暮云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一面。 他是鲁直刚硬的汉子,威国公给他说了门亲事,他是成过婚的人,理解战长安的儿女情长,却不理解他为个男人如此情长。 因此,下意识的,她想让战长安远离东方辞。 只是他不明白,去一趟战场而已,战长安何必言谈生死。 战长安知他误会,速来铁血的汉子竟然有些委屈:“你不知道京中有多少人喜欢她,我若现在离开,她便被别人抢去了。” 旁的他不担心,可三皇子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陡然冷厉的表情和无奈的神色,让暮云有些无语。 “轻易被人俘获的人,要他何用,不要也罢。”暮云替战长安不值。 “绝对不行。”他等了15年的妻,怎么能让给旁人。 顿了顿,他又道:“你先去北疆,等我处理完这些事,便去支援,这次还好粮食提前截回,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危险,异族之王想必也闹不出什么太大的阵仗。” 暮云见他态度坚决,不在劝他,只是暗暗觉得东方辞此人不太好。 也不知道主母为何要将铁血令给东方辞。 那可是李家指挥千军万马的唯一令牌啊。 “倒是北疆战士因为异族侮辱嘲讽威国公一事而战意盎然,一旦开战,我方必然万众一心,我觉得你是因愤怒而失去了理智,有国公在,无碍的。” 暮云长长一叹。 战长安嘴上说着无碍,心中却仍旧担心。 气氛有些沉闷,两人纷纷抿了口茶。 第446章 梁山不适合你 刑台之下,东方辞看了半晌。 只见莫炳郡异常痛苦的扭动着身体,许是哪里痒痒,又许是身上不舒服,可他却片刻得不到缓解。 并没有血淋淋的场面,而是他那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一道道烤熟的肉条痕迹。 再看他气息奄奄,东方辞很担心他活不了三天。 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孔立道:“这个是起死回生的药,你找衙役里的熟人给他服下,能精神点。” 孔立看着瓷瓶,不知为何,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你……”他似有什么想问,却始终没有问出。 东方辞笑着调侃:“方才是谁说以直报怨,怎么?现在却心软了?” “你不是这样的人。”孔立十分肯定的说。 “我自然不是这样的人,但我却很希望看到他经历绝望。” “好吧。”孔立点点头,拿着药丸去随意找了个衙役将药瓶给了他。 那衙役笑着点点头,转眼就给莫炳郡喂下。 东方辞看着他吃下,浑浊迷离的眸子里呈现清明之色。 而当他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眼中灰暗一片。 东方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说她也无法揣摩莫炳郡现在的心里。 不过看莫炳郡那看向她的时候,依旧冷厉憎恨的目光,不由轻轻一笑。 而莫炳郡的目光却告诉她,他说,他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 “孔兄,咱们走吧。”东方辞摇了摇头。 对于目光威胁,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孔立推着她的轮椅,东方辞看向卞士杰道:“大人,若辞官归乡了,就入英雄联盟吧,你是真正的英雄,赵四他们都服您,在英雄联盟里,没有皇帝的打压,百官的排挤,甚至是同僚的嘲笑,有我在一天,英雄联盟便永远是您的归宿。” 碧霄殿中,卞士杰宛若小肚鸡肠的小人一般,将矛头对准所有二皇子嫡系,皇帝虽然欣赏他曾经的风采和威武不屈,但却对这等不好控制的官员,也没有收为己用的兴趣。 张家虽然暂时失利,却根基犹在,与张家有关联的人们对他这个上无靠,下无依的七品小官,自然是想拿捏便拿捏。 而太子纵然想庇护他,他也不想给太子添麻烦。 一如他不想给东方辞添麻烦一般。 因此,对于卞士杰自动辞官的作为,东方辞心中感激又感动,还有一些淡淡的忧伤。 年老之人因为先前的买粮早已家产全无,她不能让这真心帮过自己的人,落得个孤苦无依的下场。 想了又想,她觉得,还是让卞士杰去梁山吧,至少,那里是一片净土。 卞士杰眼睛一亮,窄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骤然间迸射出绚烂而睿智的光芒。 他知道东方辞懂他。 这种彼此相知,彼此明白对方心意的感觉,真好,他顿时觉得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眼前这小小少年如此赴汤蹈火不枉此生。 东方辞以为他有顾虑,笑道:“听说您当年策论学得好,英雄联盟里有许多一心向学的孩子,您就教教他们做人,读书,写字,成材。” “好,但凡日后驸马爷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老夫定然……”卞士杰眼睛微红,哽咽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郑重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赵四朝东方辞行了个礼,跟着卞士杰也走了。 他们入京,本就是为了保护卞士杰的,因此,虽然不舍,还是不得不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东方辞感慨万千,眼圈有些微红。 孔立喃喃道:“辞儿,若有一天我老了,是否也可以去梁山教书呢?” 东方辞一愣,原本伤怀的情绪被瞬间打散,笑道:“算了吧,梁山不适合你。” 李昆玉道:“我呢,我可以教孩子们下棋。” 东方辞眼角抽了抽道:“那里也不适合你。” “为什么?” “为何?”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 东方辞挑眉,突然有些伤感道:“或许你们老了的时候,我……” 顿了顿她有些不成声:“我们或许已经各分东西了。” 孔立立刻道:“不会的,我会陪着你,无论在哪里。” 东方辞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李昆玉脑海中灵光乍现,突然想到了什么。 冬离,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数百姓围观他们离开,三人的气氛很是沉闷。 走到往回走的街角,突然一个丫鬟靠近走进东方辞,朝她行了一礼。 东方辞看向那衣着打扮都十分惹眼的丫鬟,点了点头:“姑娘何事?” 丫鬟道:“我家小姐想见您。” 说着,丫鬟指了指一旁的轿子,街角的饺子里,曹佩儿露出半张脸来,神色复杂难明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一眼,东方辞心中若有所思。 “请姑娘告诉你家小姐,我在这茶楼二层等她。” 丫鬟点点头,顺着东方辞手指指向的方向瞧了一眼,点点头。 而茶楼二层的包厢里,看到东方辞突然指过来的手指,正愣愣出神的战长安突然往回躲了躲。 见他神色,暮云满脸暧昧的挑了挑眉。 战长安面具下的脸微微发烫。 上了茶楼,他们的房间就在战长安所在房间的隔壁,于是,战长安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生怕被东方辞发现。 “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做错了事被国公惩罚,不服又胆怯的孩子,若被人瞧见,指不定以为从前那坦荡凌然的强悍模样是假装的。” 战长安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小心走到墙边。 “大哥你就别看我笑话了。”八尺高的猫着腰,用微不可查的气声说话。 暮云嘴角的笑容更加夸张了。 他觉得,似乎只有此时的战长安,才有那么一丝十几年前的顽皮童趣。 小二送上茶水,孔立给东方辞斟上。 两人都直直的看着东方辞,似乎再问她,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那是谁的丫鬟,京城之中似乎没有见过谁如此打扮。”李昆玉久在京中,却看着那丫鬟眼生,不由问道。 东方辞听着门外的动静,道:“人来了,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罢,房门被推开,曹佩儿和她的丫鬟走了进来。 东方辞拱拱手道:“见过太子妃,您今日怎么出来了?” 第447章 夹生熟饭 曹佩儿听到东方辞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微微发红,发烫,还有些难见的羞赧。 孔立看着女子如此模样,只以为又来了个情敌,不由凝眉。 李昆玉却吓了一跳:“太子妃?这位小姐想必就是与太子订婚的曹小姐吧。” 曹佩儿敛了羞赧,朝李昆玉点点头:“李二公子。” 孔立看着曹佩儿,知道曹佩儿痴恋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因此减少了心中的那份担心。 他又为自己感到好笑。 两个女子,他把自己至于何地才会将一个女子视为情敌。 他又不是女子。 “曹小姐。”因曹佩儿与太子尚未成婚,因此,孔立并没有直呼她为太子妃。 曹佩儿目光流转,在孔立与李昆玉身上瞧了瞧,似乎想让他们出去,却又觉得如此有些无礼。 一颗本就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无措起来。 东方辞看透了她的心思。 李昆玉和孔立也看明白了曹佩儿的意思。 东方辞道:“李兄,孔兄,我瞧外面有说书先生在讲评书,帮我听听是怎样的故事。” “好啊,我正想出去听听呢。”李昆玉抬脚就往门边走。 孔立却站着不动。 李昆玉拉着他的手直接走了出去。 走出门口,李昆玉道:“我说表哥,虽然你喜欢东方辞,但他毕竟是个正常人,喜欢女子是正常的,你莫要惹她不快,我瞧曹姑娘对东方贤弟很有意思。” 孔立挑了挑眉。 “你莫不是忘了她是你表弟的未婚妻。” 孔立不明白李昆玉的想法,明明曹小姐是未来太子妃,他却权当做不知道吗? 人伦何在? “你不知道,太子当年残疾之后便不愿耽误曹小姐,狠心与她决裂,谁知曹小姐痴心不悔,一直相伴,太子还曾经烦忧过一阵子,眼见曹小姐终于太子之外的人有些好感,自然是要好好培养一番,日后太子悔婚,也不至于让曹小姐太伤心不是。” 说着,两人到了不远处的桌子,就在包间不远处的地方坐下,看着一楼台子上说书的先生,口沫飞溅的讲述河南府东方辞的故事。 还是东方辞化名方黑子,如何如何喜欢致味坊一花楼姑娘妙妙的故事,甚至还与三皇子发生争抢。 风流韵事最是勾引人,因此在场宾客听得津津有味,感慨非常。 李昆玉托着下巴感慨:“子期他还真是招女孩子喜欢啊。” 孔立的眼角又抽了抽。 他有些错乱了。 为什么他的潜意识里,东方辞是男人,自己代入的确实女人的角色呢。 醋之一字,当真酸涩。 曹佩儿的丫鬟也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守门,屋内只剩下她与东方辞。 空气中陡然安静下来,东方辞等着曹佩儿说话。 而她却想了想,又想了想,走到东方辞身旁,挨着她坐下。 良久才徐徐道:“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可他还是不搭理我,我也不敢逼迫他,怎么办?” 东方辞一愣,她方才想的就是这件事,却不好问,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来,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神情复杂起来。 喜的是,太子的婚事终于可以提上议程了。 忧的是,太子竟然得了便宜还卖乖,希望这件事不要传出去,坏了他们两人的名声。 “是我给的那包执念?”东方辞咽了口唾沫,问道。 “嗯。”微不可查的回答了一声,曹小姐将脸转到别处,羞涩间不敢去看东方辞。 跟一个男人谈论这等私密的事,纵然她将东方辞当作盟友,还是难掩羞涩。 觉得事情应该说清楚,她继续细若蚊蝇道:“那执念,我用了半包,太子殿下他很服用之后很……连腿伤都像是痊愈了一般,可……可他清醒之后便绝口不提。” 说到最后几个字,曹佩儿那宛若敦煌壁画般神圣的装扮与神情,第一次露出如此怨愤羞恼的神色。 一张小脸可怜楚楚,双眼更是蒙上了层水雾一般。 简直是我见犹怜让人心生怜惜。 目光转向东方辞的瞬间,双眸泪水瞬间滑落,满脸凄楚。 东方辞给她递了手帕,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八日前。” “八日前?”东方辞捏着下巴想了想,那不正是她回京的第二……三日。 那日她入宫求娶公主,因被皇帝威胁,她谁都没有求,更没有在意东宫的动向,原来竟是那时候发生的事,难怪之后太子一直不曾出现。 “太子清醒的时候知道是你吗?他就没什么表示?”短暂愣怔过后,东方辞相信询问。 曹佩儿咬牙抿嘴:“没有。” 狼狈不堪的摇摇头,她觉得此生所受的打击里,煮饭的打击无疑是最重的。 她舍却了自尊,脸面,和一切只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 可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东方辞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能不能怀孕?” 曹佩儿一愣,脸色更加红了:“不知道。” 这种事哪里是她说的准的。 东方辞顿了顿道:“你先别着急,且再等几天,若是不行,这夹生的饭我们就再煮一次。” 曹佩儿一愣,秀美的眸子含羞却带着期盼的看着东方辞。 “我让苗槑给你配点易孕的药,我们再试一次。”东方辞信心满满。 “可有了前一次,殿下已经对我有防备,怕是难以得手了。” 东方辞点点头:“这倒是要好好合计合计的。” 曹佩儿虽然满脸娇羞,还有小女儿的羞臊,却觉得对东方辞说这些的时候,并不觉得尴尬。 这一点,让她自己也很是惊讶。 犹豫半晌,似有什么无法下定决心的事,再三思量,她还是希望东方辞能给她出出主意。 “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父亲母亲,若是爹娘知道了,这是肯定便成了,但是我不想逼迫太子,怕反而没了情分惹得太子不悦,你说,我要不要先跟父母说一声?” 东方辞连忙摆摆手道:“你做的很对,太子这样的人,威逼利诱都不行,需要用真心打动他,若是将此事戳破,太子本就因为伤残而岌岌可危的自尊心怕是会再受打击,届时伤了两家颜面事小,太子性命安危事大。” 曹佩儿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她最怕的便是这种情况,而以太子的脾性不得不说确如东方辞所言,是难以承受的。 “那我该怎么办?”曹佩儿喃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东方辞抬眸,试探道:“不如我去劝劝太子。” “不行,你不许去。”曹佩儿态度坚决。 东方辞一愣:“为何?” 隔壁暮云和战长安耳力惊人,乍听到两人谋划的竟然是这样的事,纷纷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惊不已,目瞪口呆。 第448章 我把你当姐妹 曹佩儿面色变了变,看着东方辞的眼神十分古怪。 一双秀美的眸子含着薄薄水雾,一身华彩凌然的飞天裙像是跌落凡间的神女,女子就这样怀着好奇与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东方辞。 双颊嫣红,浮现点点红晕。 眼底却尽是计较与反思。 良久之后她叹道:“我竟还不如一个男人。” 东方辞一直等着她的回答,而当她被曹佩儿看的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听到这句话,顿时明白曹佩儿的意思。 叹了口气她无奈道:“你都知道了?” 曹佩儿点点头:“太子喜欢你,我是早便知道的,最初我听到太子说喜欢你,我曾伤心很久,甚至作出那样的事。” 东方辞知道,她说的那样的事,是勾引自己试图让太子处罚自己。 也是那时候,东方辞决定帮她的。 “我也总以为太子殿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觉得满屋子莺莺燕燕的让他不舒服,男人都好面子,有自尊,生怕让我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所以才会在你们这些男人面前,毫无顾忌,或者说觉得舒适放松,但是我没想到,我都……” “都那样了,他还是不喜欢我,一心一意的帮你,一心一意的念着你,甚至连那日晚上,他喊得都是你的名字……” 说到这里,曹佩儿也顾不得羞涩,双眼怨怒的盯着东方辞。 东方辞此时只觉得浑身发冷,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同时,她很好奇为什么太子如此念着自己,曹佩儿还能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话。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表明自己对太子并没有什么想法。 她是无辜的。 正思量间,却听曹佩儿又道:“知道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么多吗?” 东方辞茫然。 她不仅不知道,她现在对于曹佩儿还将心事告诉自己也很困惑。 这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喜欢的男人在床上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她一定会把那男人直接掐死。 茫然摇摇头,东方辞满脸苦涩。 为了缓解尴尬,她有些紧张的抿了口茶水。 “因为我把你当姐妹。” “噗……”东方辞几乎将口中茶水全部喷出。 “咳咳,什……什么,曹小姐您将我当做什么?” 东方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以为自己的身份被她看破。 心陡然沉入谷底,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太子殿下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身,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很少。 除了三皇子,战长安,还有孔立,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就连外祖母,她都没有告诉全部的实情。 因此,曹佩儿是怎么知道的? “姐妹!”曹佩儿语气凝重的道出这两个字,那神情像是对天发誓一般的凝重。 东方辞的嘴角更加苦涩了:“我……我,我是男人!” 她结结巴巴的提醒。 曹佩儿茫然的看了东方辞几眼,道:“我知道你是男人,但是我却把你当姐妹。” 东方辞的心放下又陡然提起。 这是几个意思? 虽然高兴曹佩儿并没有猜出自己的身份,但是这句话也太有歧义了。 难道是这么长时间自己表现的太娘了? “从小我便知道,我以后是太子妃,不久之后会是皇后,太后,要跟皇甫翊共结连理,相伴一生的,我从小也早就接受了他可能三妻四妾,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后宫,他是太子,我是太子妃,这是我们两个都必须承担和承受的,因此,我不介意他有其他妾室,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东方辞,那眼神像是包容一切一般,令东方辞心底震颤不已。 心中疯狂呐喊,这是什么变态的世界,什么疯狂的社会。 她穿越的是古代未来,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开放。 这样的设定,若是放在她死之前的时代,断袖蔓延的社会,那些被掰弯的男人们估计会疯狂。 而东方辞的心脏却是颤抖加颤栗的。 她不淡定的摇摇头,满脸恐惧道:“您,您饶了我吧。” 见东方辞这副无论如何也不甘屈居人下的表情,还有那万分嫌弃的眼神。 连掩饰都不顾了。 这样的可爱,与她平日所见大不相同。 曹佩儿笑了,一收沉重的心思,明眸善睐的笑容令人心情愉悦。 可东方辞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这件事以后莫要再提,我,我喜欢宁儿和蓁蓁,不喜欢太子。”东方辞一脸悻悻,并且不顾身份的瞪了她一眼道:“以后不可乱说。” 曹佩儿如今才真正放心下来。 东方辞怅然叹道:“或许我需要尽快与公主成婚。” 曹佩儿摇摇头,“他是太子,只要你日后还在官场上,还在朝堂上,你就永远无法避开他,或许你也可以想象,以另一种身份,跟我一起服侍太子殿下。” 东方辞额头冷汗暴流,几乎将整个背心打湿。 她虚弱的摆摆手道:“光明大道我不走,为何要去阴沟里翻船。” 曹佩儿纵然是西锤而来,却从小生活在京城,因此知道书生大多傲骨,宁折不弯,她摇摇头,不觉得可惜,反而觉得,东方辞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良久,东方辞道:“曹小姐,咱们还是实施第二不计划吧,等有时间,你再给他下药一次,我帮你促成好事,等你有了身孕,太子殿下定然会负责的。” 顿了顿她担心曹小姐抵挡不住心里的苦涩告诉父母,忙道:“这件事切勿告诉令尊令堂,父母之爱子,大多不忍其受苦,若他们知道你被如此对待,到时候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最担心的是曹大人掌管西锤,听说性子霹雳火爆,若是他闹僵,届时不仅对太子名声不好,对曹家名声更不好。 而且,京中局势会骤然翻涌。 张家和二皇子如今处于劣势,若他们知道此事,定然会借机抨击太子殿下。 本就身患残疾的太子殿下,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被罢黜,靠的是这些年他远播在外的贤名。 若是连贤名都没了,那么这太子之位,真的便要易主了。 她费心扒拉的忙了那么久,入京为了寻找父母踪迹的她,为了帮太子,为了帮三皇子绕了这么大一个弯,若是到头来父母没找到不说,在此事上还一事无成,她便真的要绝望了。 第449章 生米煮成熟饭有用吗? 曹佩儿水润的眼睛喊着希冀的光芒,她点点头道:“我信你。” “好,咱们就再试一次。” 两人相互对视着,点点头,眼中同时绽开一抹苦涩。 东方辞觉得,她有些对不起太子,这红娘当的有点猥琐。 她一直将太子当作朋友,也以为太子是信任她,却没想到,事情一点一点的发展到这个地步。 来到京中,她无意感情,只想找到父母。 可直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走了很多弯路。 似乎一切都没有开始,她便已经惹了不少麻烦。 “那就说定了,等我配好了药,就给你送过去,你瞅准时机,证据一举中第。” 不得不说,最后四个字很有灵性了。 东方辞说罢,曹佩儿的脸顿时变红了。 东方辞讪讪的打了自己两耳刮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正尴尬间,突然原本就微微开着一条缝的窗户缓缓打开,一道黑衣人影出现在窗台上。 没有发出一丝响动而东方辞却在瞬间捕捉到了那人的身影。 “雾影?”看到那张高瘦而又冰冷的脸,东方辞诧异。 曹佩儿则是弹簧似的连忙从东方辞身旁的椅子上站起身来,拉开距离。 从雾影的角度看来,两人相视在互诉衷肠,被人拆穿,一个愣然瞪视,一个慌张躲避。 雾影沉着脸,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跳下窗,缓缓道:“状元公,太子殿下让我来看看您。” 东方辞看了看躲避的曹佩儿,无奈道:“看我做什么?” 雾影道:“太子殿下得知太子妃与您一前一后上了茶楼,生怕两位发生冲突,便让属下来守着,不曾想……” 东方辞心中已经,与曹佩儿对视一眼。 两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 这样的表情,更像是偷情被发现一般。 “不知雾影大人何时来的?” 雾影道:“刚到。” 东方辞“哦”了一声,揉了揉下巴道:“大人误会了,我与曹小姐只是在说太子的事。” 为了不让她的话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她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指了指旁边的空位道:“大人坐。” 雾影摇摇头道:“既然两位没有……属下告辞。” 既然他们没有打起来,他也该离开,回去禀报了。 说着,不等东方辞等人挽留,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那边随时准备帮忙的战长安,听着隔壁渐渐安静下来的声音,长长一叹。 做贼似的悄悄关上了窗户。 此时他心里不由在想,自己的未婚妻,竟然撺掇别人的未婚妻煮饭。 自己身为男人,是不是也应该有样学样。 这种事,总是要男人主动的。 或者……就像东方辞说的,只要怀孕了,东方辞难不成还敢不嫁给他? 想到这里,战长安嘴角的弧度再也弯不下来。 暮云听到此时,激荡的心情早已平复,看着素来交好的兄弟露出这种并非正人君子的表情,他不由连连皱眉。 “你到底在想什么?”暮云沉声问。 不得不说,自从东方辞到了隔壁之后,战长安便没有一刻是正常的。 战长安回头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他问:“你说,生米煮成熟饭有用吗?” 暮云默然。 而后猛地敲了一下战长安的肩膀,没好气道:“你是否忘记了你还有一桩婚约?” 战长安扫了一眼肩膀,叹息再叹息。 曹佩儿走了,来的时候满面羞红,满脸愠色。 而走的时候却是身子舒展,步履轻盈,宛若凌波微步走在云端的仙子,衣带飘飘,仙气卓然,神清气爽。 东方辞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茶盏,愣愣的出神。 直到李昆玉和孔立回来,她都不知道。 “东方贤弟,没想到你在河南府作出如此多惊天动地的举动啊,我帮你打听了一下,你在河南府的相好,被送入教坊司了。”李昆玉抿了口茶,献宝似的说道。 孔立皱了皱眉,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东方辞一愣,有些发懵的脑袋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她问:“什么?” “相好?” 东方辞心道,她还有什么相好? “是啊,有个叫莫玄妙的,听说是莫炳郡的女儿,妙龄少女长得十分可人,依着大盛堂律,诛九族的是不杀女子的,大多发到教坊司服侍人赎罪,也有送入宫中为奴的,只因这莫玄妙出入花楼,后宫不喜,这才直接送入教坊司,你不想见她一面吗?” 东方辞听他提起莫玄妙,有些恍惚,又有些迷茫,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道:“妙妙?” 孔立点点头:“是的,今日我与韩大人宣布所有犯人的处决,也见到了这位女中豪杰,妙妙,她被封了内功,教坊司的太监将她带走了。” “哦!”东方辞哦了一声,喃喃道:“她一介女子,本可以平平安安呆在闺阁里,一生无忧,她却偏偏学了身武艺,去做那等杀人的勾当,当初便是在致味坊见到的她,如今她的归宿竟然是教坊司,还真是讽刺又带着命运轮回般的结局。” “我可是知道教坊司一般对新进的女囚都会调教一段时间,然后再挑选个黄道吉日给她们挂牌,往往第一次挂牌,场面会比较盛大,要不要去看看?” 李昆玉朝东方辞挤眉弄眼,平时深沉跋扈的他竟有些讨好的模样。 他只想将东方辞拉入正轨,让东方辞回到正常男人应该有的轨道上。 不然,祖母若是知道几位表哥表弟都喜欢东方辞,估计要扒了他的皮。 “盛大?”东方辞来了兴趣。 虽然她对这个什么挂牌没什么好感,但却对李昆玉那满脸向往的表情,很是好奇。 “你想想咱们大盛朝多久没有发生过抄家灭族的事情了,往常犯官犯罪,大多是家主被斩首,或者全家流放,女儿们大多是牵连不到的,因此,教坊司里的女人们,大多是买来的小丫头,民间长大的女子能有多少姿容,又有多少才情,哪里比得上金尊玉贵养大的千金小姐,因此啊,此番莫玄妙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又有才情,听说在河南府颇有故事,这样的佳人,谁不抢着争夺?” 东方辞歪了歪脑袋:“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为何会有人争夺?” “光彩,在教坊司花的银子都会进入宫中皇帝的私库,那些世家公子,有权有钱的哪个不来花钱,花钱越多,皇上便会越高兴。” “所以你要去吗?”李昆玉满脸怂恿。 第450章 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去哪里?” 对于妙妙,东方辞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和别样感情的。 当初她无意中闯入致味坊,直接将妙妙打晕,从而改变了她的计划。 东方辞曾经无数次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出现,妙妙现在是否有不同的结果。 想了想,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去在意:“这等事,你们年轻人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突然间的萧索与沧桑,让李昆玉和孔立同时一怔。 李昆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诧异道:我们这些年轻人?东方子期,我可是比你还要大几岁啊。” 东方辞醒悟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道:“咳咳,我是说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在去那等烟花之地怕是不好。” 李昆玉笑了笑道:“你连平妻都娶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说着,他当即推着东方辞的轮椅,就要往外推:“你那府里现在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叮叮当当的每个清静,左右无事,我们不如先去好好逛逛街,教坊司可是好地方,除了那些烟花之女外,还有那卖艺不卖身的,满腹才学的,你从雷州而来,或许不知道这烟花之地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说,楚馆里的女人可都卖艺不卖身的才女,她们各个身怀绝技,有棋艺精湛的,有才学惊人的,还有能写一首好字的,这些女子是不能碰她们身子的,这是文人墨客最喜欢聚集的地方,或许若真心喜欢她们,为他们赎身,倒是可以娶了做妻做妾。” 东方辞挑挑眉,她还真不知道这烟花之地还有这样的所在。 “至于花馆的姑娘,那才是皮肉的生意,可以随意亵玩。” 李昆玉边说,边太子轮椅已经到了楼下。 孔立最初是不让的,然而,他的力气没有李昆玉的大,又加上李昆玉喋喋不休连气都不换的说话,他乃是君子,根本无法插嘴打断。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昆玉,将东方辞的轮椅抬下去。 什么都不顾的往一处热闹的街巷走去。 东方辞看出李昆玉是真的对妙妙感兴趣,想去见一见的。 “你为何对妙妙如此上心?”东方辞想了许久,终于问出来。 李昆玉道:“听说你为了妙妙跟三皇子大打出手,我当然要看看这是什么绝世美女,听说她唱的一首相思,河南府的女子男子们皆在传唱,我想……” “想听听原声?” “嗯嗯嗯。”李昆玉点头如捣蒜。 孔立跟在两人身后,无奈长叹一声。 默默道,下次出来决不能带着这个电灯泡了。 街市繁华,纵然烈日当空,也有不少人来往售卖,其中不乏提着鸟笼的公子哥儿悠哉悠哉的晃荡,还有那些蒙着面纱的小姐们在街市散心。 看着繁华的街道,这里的百姓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笑意,孩童们时而聚集在一起猜拳,时而玩那玩了一万遍的捉鬼游戏。 如此场景,倒像是现代的逛街,安全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东宫,墨染亭。 太子殿下双手抚琴,轻轻弹奏,一改以往清新淡雅,眉目如画的雅致与悠然,他弹奏的,是百鸟朝凤。 喜庆而欢快的旋律,被他绷着脸,满脸沉思的弹奏出来,纵使他将调子快了两度,却还是想在哀曲。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的。”雾影躬身站在太子殿下身侧。 缓慢的将他在菜市口茶楼听到的丝毫不落的讲给主子听。 太子面色阴沉,不,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和恨,可他那素来万事不过心,凡事平常心处置的表情,陡然崩塌。 “铮”的一声骤响,太子的手僵硬在半空。 “殿下!”雾影惊呼。 原来那七弦古琴弦断崩裂,纤细而又坚韧的琴弦划过太子殿下的手心,直接划出道道血痕来。 雾影连忙蹲下身来,伸出双手要去给太子殿下包扎。 太子却紧紧握着受伤的右手,手心里鲜红的雪珠低落在雕刻龙凤和鸣的古琴之上,顿时,龙鳞与凤羽像是活了一般,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他收回了手,看这手中低落的鲜血,却不及他心痛十分之万一。 “你可听清楚了,真的是他的注意?” 雾影敛了敛眼底的血腥,点点头道:“绝不会错。” 太子长叹,心底里的寒气无法抑制的从脚底直接漫延到喉间,宛若利剑一般将他整个人洞穿。 如画俊颜上浮现出令人心疼的苦涩。 “殿,殿下……”雾影有些慌。 太子手中的血,仍旧不停的流淌。 “原来那日曹佩儿做戏,他便知我心思,可却丝毫不在意的将我往外推,我自觉毁了清白对不起他,与兄弟几个相争也无甚底气,却不曾想,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有一种无奈,会让人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说罢,太子嘴角竟然溢出血丝来,而后剧烈咳嗽了几下,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太子,殿下,殿下……”雾影慌了神,连忙抱起太子殿下往寝殿走去,边走边喊:“薛大人,薛大人……” 小老头薛青胡子在风中荡漾,陀螺似的一阵风转到寝殿。 “我的太子殿下啊,怎么……怎么吐血了?” “怎,怎么办啊?”雾影外人面前冰冷如霜,此时没了计较,完全像是个做错了事不知道该怎么般的孩子。 “快去请太医,不,去宫中将苗槑大人请过来,只有苗大人救太子。”薛青厉声吩咐。 而后帮太子脱下鞋袜换上里衣,让他更舒坦的躺在床上。 雾影想也没想,服从命令,影子般瞬间消失。 而薛青并没有看到太子紧握的有手中,鲜血浸染了一大片云被。 片刻之后,皇宫和东宫乱成一团,皇帝不顾病体亲自前往东宫,皇后也坐不住了,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当时苗槑与善缘正在宫中讲经,因此,两人一同跟着皇帝去了东宫。 巧施妙手,苗槑几针便将太子给扎醒了,又将疗伤药洒在他手心,最后才为他把脉,只是太子心绪不宁,似乎受了打击似的,面对皇帝皇后的关心,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曹佩儿回到东宫看到这一幕,扑到太子怀里哭成了泪人。 太子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这次却没有将她推开。 当太子请走皇帝皇后,并将曹佩儿也赶了出去,他看着苗槑,良久问道:“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第451章 我还没有输 房间里落针可闻,苗槑熬药煽风的扇子顿了顿。 一旁盘膝坐着,默默捻动佛珠的善缘,手指也微微一滞。 两个皆是谦谦君子,温厚儒雅的男人,一个虚弱躺在床上,眸中是仁厚宽宏的大气。 一个坐在凳子上,中正悠然的脸上满是悲悯。 两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苗槑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眨了眨眼,继续煽风。 太子不甘,又问:“你为何要留在他身边?” 苗槑缓缓放下了扇子,浅浅笑道:“各取所需。” 太子一愣,他知道苗槑喜欢东方辞,所以见过苗槑与东方辞相处之人都能看出来,苗槑之所以死心塌地的跟着东方辞,不为名利,只是为了东方辞。 可如今苗槑却给他这样的答案,让太子有些不信却又觉得奇怪。 “你需要他帮您什么,或许本宫可以帮你完成。”太子心思急转,对东方辞了解太少,或许苗槑是个切入点。 苗槑闭上眸子,任由药罐在炭火炙烤之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药罐已经沸腾,壶嘴喷出一道白色烟雾,阵阵药香缓缓蔓延在屋中,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沸腾声而跳动。 “太子想帮我,还是帮她?”苗槑切中要害,直接询问。 “帮他如何?” “你帮不了。” “倘若帮你呢?” “你也帮不了。” “为何?” 一问一答,两个同样出尘的男人,同时露出茫然之色。 “本宫乃国朝太子,储君之身,要什么没有,为何不能?”见苗槑不答,太子焦急道,神情肃然,那表情仿佛能为东方辞倾尽所有,哪怕是性命。 苗槑长长一叹,茫然道:“太子殿下,我相信您可以为了东方辞付出生命,甚至是权力,荣耀,帝位,可有些事,并不是付出这些便能达成的。” “什么?”太子不解,他富有天下,何事不能? “命。” 太子皱眉。 “约是去年仲夏,我还是韶州山野一草民,我救了她的命,她也救了我的命,后来我们约定,左右时日无多,我们一起,各自完成各自的心愿,然后……” “时日无多?”太子敏锐的捕捉到一个词,眉头拧在一起。 “时辰快到了的时候,我会亲手杀了她,亲自将她送往极乐。”苗槑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约定。 他的心很小,能装下的更少。 因此,当她答应给东方辞治疗的那一刻,他便认定了结局。 纵然他付出了所有的努力,不希望她死。 可事到如今还是无可奈何。 有时候他时不时恍惚,若真到了那一天,他会不会杀她。 太子陡然惊坐起来。 “什么?你要杀他?”不明白,他越来越不明白东方辞身上究竟有怎样的谜团。 苗槑点点头,平静的拿起扇子,继续煽风。 善缘看了他一眼,悲悯的眼神夹杂着浓郁的梵音道:“我佛慈悲,不可轻易言杀。” 苗槑立刻双手合十:“受教了。” “红粉骷髅是佳人,太子殿下,贫僧劝您一句,人,早晚要死的,死在他手里或者你手里并没有什么区别,您说是吗?”善缘开导起太子。 面对善缘,凡皇室之人都会礼让三分。 太子摇摇头到:“我是不会伤害东方辞的。” 善缘摇摇头,颇为怜悯道:“痴男怨女,看不破长久,哎……” 太子不知道善缘大师打的什么机锋,目光却隼利的看向苗槑道:“你怎么知道东方辞什么时候死,他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可否告诉我?” 苗槑摇摇头道:“时辰到,你自会知晓,微臣奉劝太子殿下一句,东方辞此人,终我们一生,都无法得到她。” 药好,苗槑将药低个太子服下,便告辞离开。 期间不管太子如何询问,他只是不说话。 临走时,苗槑道:“殿下,您想隐藏的秘密,微臣不会告诉东方辞,只是……还希望您不要对她作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来,如若不然,我绝不放过。” 说罢,苗槑看了看太子的腿。 苗槑走后,一直站在外面的三皇子突然进屋。 他进屋之后看到面色惨白,虚弱又满脸纠结沉思的太子殿下一愣。 太子则是看着他脸上的黑眼圈发呆。 “大哥,你……” “赟儿,你的眼……” 两人同时问起,却有同时住口默不作声。 良久,三皇子道:“我看了一夜的书,有些疲倦,东宫的人到我府上传话,我连忙便来了,大哥,你为何想不开竟然气得吐血昏迷?” 太子摇摇头,却问:“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三皇子沉默。 太子叹息:“难怪苗槑后来什么也不说,想必是察觉到你的出现。” 三皇子怅然道:“大哥,你是不是因为东方辞?” “嗯。” “大哥,方才我没有听清楚,苗槑说时辰到是什么意思?” “我猜测或许跟东方辞身体孱弱有关,难不成是不治之症?” 突然,三皇子想起东方辞院子的名字,喃喃道:“冬离,冬离,难不成是冬天离开的意思?” 说罢,他竟然不顾太子的安危,发疯似的离开了。 太子笑容苦涩。 “东方辞,你究竟还藏着怎样的秘密。”说罢,他缓缓坐起身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他双脚落地,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桌旁的轮椅上,朝门外道:“雾影。” “在。”雾影偷偷瞄了几眼太子殿下,见太子只是脸色惨白,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之后,这才放心下来。 “通知云部,即日起,放下手中一切,查与东方辞有关的一切,尽数禀报本宫。” 雾影点头,从小只知道服从命令的他,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去办了。 “本宫当这个太子颇为无趣,为了你,本宫可以付出一切,或许这太子的身份,也是该放弃的时候了。” 太子殿下如墨长发披散,如画般的容颜微微抬起,举头望天。 受伤的心经过撕心裂肺的疼,似乎已经麻木了,虽然心底依旧会传来丝丝的痛,可他却已经能想通。 因为不了解,所以他纵然伤心也只能无济于事。 他决定主动出击。 至于曹佩儿……只能对不起了。 我,还没有输。 第452章 如朕亲临 李昆玉退这东方辞往教坊司去,到了教坊司的时候,已经是要午饭了。 此时,也正是女子们开始接客的时候。 东方辞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是毕竟一会儿要见的人是妙妙,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畏怯的。 倒不是说怕了妙妙,只是觉得,最初对她的愧疚,让她纵然后来知道了她图谋不轨,也很难真的恨她。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被父亲利用的可怜女子罢了。 奢华无比的教坊司门前,处处挂彩披绿,花枝招展的彩灯和无数彩带漂浮在门头之外,上面各类盛开的鲜花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去处。 门口规规矩矩并不妖艳站着的女子们,虽然妩媚,却并不是那等死皮赖脸伸手拉客的低贱之人。 “几位少爷这么早便来了,里面请。” 女子们很是熟稔的与李昆玉打招呼。 那表情就像是众人经常来一般。 “去,把你们掌柜叫来。”李昆玉二话没说,抬头挺胸,很是霸道的说着。 女子眸中狐疑,疑惑问道:“这位公子唤掌柜何事?” 一般来此的,要么是与姑娘谈诗论词风花雪月的,要么就是来快活的。 来找掌柜的绝不是易于之辈。 于是女子心生警惕。 李昆玉看出女子的心思,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我们不是来找事的,这位……” 李昆玉指着坐在轮椅上的东方辞。 “……是鼎鼎大名的新科状元东方辞,也就是如今的驸马爷,他在河南府与妙妙姑娘有一段露水情缘,因此想再见妙妙一面。” 东方辞皱了皱眉头,狠狠的瞪向李昆玉:“李兄你害我?” 她只是拗不过李昆玉又没有零陵千琴在身边,只能任由他摆布,而他却打着自己的旗号,胡作非为。 虽然东方辞没有太过生气,但仍是觉得刚刚成了驸马,又来逛烟花之地,着实对不起公主。 李昆玉道:“贤弟,我这是为你好。” 他眼中露出狡黠的笑容,那完全是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孔立无奈摇头:“你是只顾自己开心吧。” “嘿嘿!” 经李昆玉这么一句话说完,在场所有人看向东方辞的眼神都投来无比复杂的光芒。 “这就是新科状元啊,好瘦弱,让人好想怜爱啊。” “他就是在河南府敢与三皇子抢女人的东方辞?” “哇,霸气,帅气。” “又黑又弱,你是从哪儿看出他帅气的,切。” 女子们议论纷纷,男子们则是鄙夷东方辞的花心。 “有了公主还在外面寻花问柳,呸,浪荡公子。” 在这一声声的议论和惊呼声中,东方辞被李昆玉推进了教坊司。 这教坊司的装饰不愧是京城烟花之首,盛大而又华丽,让人忍不住感慨它的繁盛。 坐在正中间的圆桌前,东方辞感慨连桌子上的茶盏都是价值不菲的玉器。 一个略微臃肿的男人,身穿商人圆领袍子,头戴平定四方帽,大腹便便,看起来约有四五十岁的年纪,却没有一丝胡须,光洁的下巴光泽水润,保养的极好。 “袁怀见过李二公子,孔公子,还有东方老爷。” 男人微微躬身,依次行礼,他的称呼却将东方辞和孔立等人的身份拉开了距离。 东方辞一跃成为老爷,总觉得从辈分上,比两位公子高上了一些。 东方辞本就因为孔立而不高兴心情更加脸色难看。 “袁怀,莫玄妙呢?”既然背了黑锅,东方辞便也不想逗留太久,成为众人观看的焦点。 袁怀笑了笑道:“人都说少年多情,在下以前不明白,现在看到东方老爷总算是稍有领悟。” “废话少说。”东方辞心底里隐隐升起一股怒气。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东方老爷的称呼。 “昨日才将莫玄妙姑娘从监牢里接出来,她身上虽然没有伤痕,但监牢是个什么地方,还需好好调养才是,您若想见她,十日之后,请晚间来参加她的挂牌大礼。” 东方辞摇摇头:“不是我要见她,是我的这位朋友要见,放心,只是见一面,不做什么,不会让你为难的。” 袁怀暧昧的笑了笑道:“若届时东方老爷忍不住,这不是让我损失惨重吗?” 东方辞皱眉,清澈的眸子满是不悦:“你能不能不要叫我老爷?我很老吗?” 今日有人称她状元公,有人称他驸马爷,还有人称她大人,却唯独老爷让她心里不爽。 总觉得这两个字所肩负的责任太重。 袁怀一愣,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生气。 “噗……”李昆玉笑出声来, 虽然此时尚早,可是这教坊司里已经有客人来此消遣,听到这动静,纷纷看过来。 察觉东方辞如此小孩子脾气,又见袁怀吃瘪,不由也笑出了声来。 袁怀陡然傲了起来,他凝眉断然道:“没有调教好谁都不能见莫玄妙姑娘。” “为何?” “这是规矩。” “哦!”东方辞轻轻点点头道:“有饭吗?” “什么?”袁怀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本官饿了,有饭吗?” “有!” “上菜。”东方辞淡淡说道。 这样跳脱而又前后不相接的两句话,让在场所有人一愣。 李昆玉失望道:“你不看了吗?” 看不成热闹,让他很是失落。 袁怀安排好了饭菜,东方辞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块儿腰牌,放在桌子上,缓缓道:“现在可以让妙妙姑娘出来了吗?” 袁怀惊讶万分的看着桌子上的腰牌,浑身一震,连忙点头:“请稍等。” 四周和楼上围观的众人同时狐疑起来。 李昆玉看着那腰牌问:“这是什么?” 东方辞默默收回了腰牌,淡淡一笑道:“没什么。” “我发现你越来越神秘了。”李昆玉好奇的看着东方辞。 孔立却惊讶不已道:“皇帝竟然给了你如朕亲临的金牌?” 东方辞摇摇头道:“不是皇帝给的,是我父亲给我的。” “无双国士?” 东方辞点点头。 实际上,不仅仅是这金牌,就连这教坊司,也曾是父亲名下之物。 这些是昨日深夜,有人将这些告诉她的,她之所以顺着李昆玉来到这里,也是为了看看,当年父亲为什么要出资教坊司。 第453章 怀疑就在她身边 孔立是知道东方辞一些故事的,知道她来此肯定有用意。 而李昆玉则是纯粹觉得东方辞实在是个痴情种子,为了能见一面妙妙姑娘,连从不曾拿出过的保命腰牌都拿出来了。 片刻之后,袁怀亲自上菜,并站在桌旁服侍,小心的陪同说话。 众人见了这一幕大惊。 袁怀仗着是宫中太监出身,又直接归高公公管制,所收入的钱也都是直接进了皇帝的私人腰包,他可以说是皇上的钱袋子,因此,无论是王公贵州还是皇亲国戚,他从来都是高人一等的。 如今却对东方辞如此恭敬,这让人大为惊讶。 李昆玉咋舌不已。 “袁怀,听说这里曾经藏有一副墨宝,乃是无双国士亲手书写,可否请出一观?”东方辞吃了口菜,随口问道。 袁怀一愣,顿时睁大了眼睛,随后点点头道:“可以。” 围观众人哗然。 “墨宝,曾经无双国士来此与人斗诗,赢了的那幅墨宝?” “是啊,听说无双国士写的一手好字,却很少出示人前,因此,他的墨宝纵然精美绝伦,霸气万端,却是寻常人看都看不到。” “今日有眼福了,没想到能看到季先生的墨宝。”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东方辞是季先生的儿子从小见的定然很多,听说季先生五年前与妻子携手游历山河,不知道哪儿游山玩水去了,东方辞定然是想念父亲了才会来这里。” “不对,她不是来这里看妙妙姑娘的吗?” 东方辞诧异的看向袁怀,没想到袁怀竟然如此轻松的答应,挑眉道:“拿来。” 袁怀却摇摇头道:“梨柒居士有言,若想看那幅字画,需回答三个问题,只要答对人人皆可观看。” 东方辞扬眉:“说吧。” 她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 四周围观众人纷纷凑了过来,或坐或站的聚集在东方辞等人身旁,只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教坊司大厅之内人满为患。 袁怀咽了口口水,看了看四周道:“东方老爷不介意被人听到吗?” 东方辞摇摇头,无所谓笑道:“没什么可遮掩的。” 袁怀点点头:“好吧。” “第一问,我是谁?” “嗯?”众人皱眉。 “你不是袁弘吗?” “不对不对,是季先生问他是谁。” “季先生就是季先生啊,还能是谁?” 东方辞怔了怔,她以为是高深莫测的考题,没想到却是脑筋急转弯。 突然想起五岁那年,父亲手持戒尺,满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将天问一书讲解给她听,问出那千年来人人都会自我询问的疑惑。 我是谁,谁是我。 千年之前我是谁,千年之后谁是我。 千年之后我还是不是我。 东方辞记得当时自己有些出神。 心中出神的想着,上辈子的我与下辈子的我,究竟哪一个是我。 父亲告诉她,人生一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人都会死。 百年之后皆是枯骨罢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东方辞眼角微微有些红润。 他那时候是不是想告诉自己,他早晚会死呢? 李昆玉捏着下巴,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良久之后摇摇头:“季先生这话问的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怀疑他是不是随口折磨人的。” 孔立凝眉:“休要胡说。” “哎……” 东方辞却含泪笑道:“红粉佳人是骷髅,百年之后,都是枯骨罢了。” “答对。” 众人哗然:“这算是什么答案。” “平常人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袁怀又问:“我爱的人是谁?” 东方辞瘪瘪嘴,眼前浮现母亲的音容笑貌,定了定神,他道:“海棠夫人。” “你为何在这里?”袁怀点点头,方才的问题便算东方辞答对。 这第三个问题,却让东方辞一愣,顿时脸上现出狂喜来,她眼睛亮了亮,满是希冀与期待。 她定定的看着袁怀问:“这是第三问?” 虽然是问句,她却像是想确定什么,眼底有一丝丝不安。 袁怀点点头:“没错。” “什么时候问的?”她迫切想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问出来的。 袁怀摇摇头:“不可说。” 东方辞心中的呃希望越来越大,满心都是颤抖的雀跃与欢喜。 “好,好,我答。”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袁怀道:“东方老爷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周围众人看着东方辞凝眉沉思的样子,面面相觑,为什么他们觉得这两个人在打哑谜。 “哎,这答案或许只有身为季先生儿子的东方辞才能回答出来。” “是啊,我等外人能知道些什么。” “只是从这两个问题看,季先生似乎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甚是情意绵长啊。” “我是谁,我爱的人是谁,这么酸腐的话都当作了答案,季先生当时定然很爱他的夫人。” “听说他的夫人长得很丑很丑。” 四周议论纷纷的吵闹声并没有大乱东方辞的思维。 她也并没有去想什么问题,更不需要费劲儿的去想什么答案,因为这些答案,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答出来。 她在思考的是,父亲究竟是什么时候问的这个问题。 是二十年前,还是十六年前,或者是五年前,亦或者是她来京师之后呢? 如果是她来京师之后,父亲让人问她这个问题,那么毫无疑问父亲还活着。 最重要的是,昨日晚上,伴随着无数各府送来的人里,有一些是父亲的嫡系,他们捧着银子,拿着令牌,和父亲的手书,跪在她面前表示臣服。 那时候她便有个疯狂的想法,父亲母亲就在她身边。 知道她缺钱,知道她缺人,知道她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便派人来辅佐她,帮助她。 可她如何询问,那些来奉她为主的人,闭口不谈父母的下落,只说是听到少主声名鹊起,特来辅佐。 东方辞不知道,自己一不想造反,二不想反叛,有什么需要辅佐的。 而那为首的白胡子老头,睿智又深远的看着东方辞,让她有时间,到教坊司看看。 说不定会有收获。 于是她来了。 良久,东方辞自信满满的看着袁怀,回道:“我在这里,为了向死而生。” 第454章 活着,人定胜天 袁怀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眼中划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深沉。 “好一个向死而生,稍倾请随在下入内一观。” 东方辞一愣:“入内?” 众人则是不满道:“不拿出来吗?让大家都看看啊。” “是啊,不是说谁都能看吗?” “不是,这究竟是不是问题的答案啊,难不成只要东方辞说几句,什么都算对?” 犹豫袁怀表现的太过神秘,原本在人前傲慢无比的圆润胖子此时竟然如此顺从,本就让人心中奇怪。 再加上这十分没有学问的几个问题,任谁都不相信是无双国士留下的。 “莫不是走后门吧。” 众人吆喝着,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还有无数人也想看看无双国士留下的墨宝。 人声鼎沸建建成了喧闹之事。 菜市口刑台上的莫炳郡仍在哀嚎,这里的人们却也因为一点点小事而疯狂闹腾。 最主要的是地下暗室里,莫玄妙疯狂抵触着不接受任何劝说,不想见东方辞。 本就乱成一团糟的袁怀的心情此时更加阴沉。 “安静?”他大喝一声,尖锐的声音刺破云霄,犹如一道利剑一般刺入众人耳膜。 东方辞也被他这大喊吓得微微一怔。 “诸位来此是客,便要遵守教坊司的规矩,这里不是那喧闹的菜市口,没有什么杀人放火的热闹可看,诸位若是穷极无聊想喊几嗓子,咱家不介意送诸位往菜市口去看看。” 阴沉的声音宛若地狱里慢慢攀升出来的无尽寒冰,悠悠的无声无息却无比阴沉。 仿佛傲然阴冷的袁怀又回来了,众人连忙噤声。 今日是才时候行刑的大日子,大部分人都去看热闹,皇亲国戚们这时候不宜出门,自然不会这么早来。 因此教坊司现在围聚的人,都是些尚不得台面,袁弘不放在眼里的人。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袁怀这才笑眯眯的看向东方辞道:“东方老爷,您是现在去看还是饭后去看?” 东方辞看着袁怀那微胖白皙的脸,歪着脑袋疑问道:“老爷?” 袁怀这才想起来方才东方辞的愤怒来。 “哦,东方公子。” “父母健在,我不希望任何人你称呼我为老爷。” “是,老……东方公子。” 东方辞满意的点点头:“不吃饭了,现在就去看。” 众人见东方辞对袁怀竟然如此颐指气使,毫不在意的指责,甚至么有好脸色看,一时间都纷纷好奇唏嘘。 特别是袁怀还一幅受教了的模样,甘之如饴。 让众人更为诧异两人的关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袁怀是东方辞的人呢。 然而在教坊司背后主人的淫威下,众人却敢怒不敢言。 毕竟这名面上是皇帝的私产。 怀远见人安静了,点点头道:“请跟我来。” 东方辞想了想,朝孔立招招手道:“劳烦孔大哥推我过去。” 李昆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呢?” “你不是想看妙妙姑娘吗,在这里等着。” 孔立知道东方辞信任自己,不由心里一暖,伸手就要去推轮椅的靠背。 然而,却被袁怀制止:“孔公子抱歉,此物只能东方公子一个人看,您不能进去。” 三人一愣。 同时担心这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你不会是想害东方辞吧。”李昆玉的任务是保护东方辞,这一点他必须坚守,否则被祖母知道,定然会扒了他的皮。 “李二公子多虑了,天子脚下,众目睽睽,在下能做什么。” 东方辞摆摆手,阻止两人的争吵:“李兄,无碍,两位兄长在此等我片刻。” 话音落,袁怀竟然亲自推着东方辞往屋内走去。 富贵奢华的教坊司,穿过大厅往后院去,越走越清幽雅致,没有了前院的奢华与骄奢淫逸,看那翠竹如海,清秀挺拔,到有些文人雅致的气息在其中蔓延。 翠竹中铺就的是石子路,因行走不便,袁怀绕开了路。 东方辞静静的欣赏着这里的风景,耳旁时不时传来唱曲弹琴的声音,显得很是雅致清幽。 这教坊司不得不说非常大。 听说这里原本是收容前朝罪妇的院子,据说最早的时候是一座王府,具体是什么王府不得而知,现在被当作教坊司使用,实则算是皇庄,因此,在这京城寸土寸金之地竟无比的大。 几乎到了异常清静且没什么景致的房门前,东方辞看着这房门倒像后院放杂物的库房。 推开门,里面一桌一椅,满墙书画。 简陋到了极致。 然而置身其中,却有种出奇的心情沉静,宛若置身书山学海之中,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是……”东方辞茫然的扫了一眼面前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袁怀笑道:“少爷,这是季先生当年曾经居住的地方,书案上有一句词,您可以一看。” 说着,他并没有多余的解释,掌灯,关门。 留东方辞在异常宁静的房间里,茫然。 她滑动轮椅到桌案前,低头看着笔力苍劲的几个大字:“活着,人定胜天。” 短短六个字,却像是要告诉东方辞什么。 她的心如擂鼓一般剧烈跳动起来。 缓缓伸出双手去抚摸那纸上的字。 是父亲的字。 只是她的手刚刚碰触到那纸的时候,上面竟然出现一道痕迹。 东方辞一愣,抬起自己的手,只见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积灰。 一瞬间,沸腾的血液骤然转凉。 呆愣良久她长长一叹。 “原来是我想错了。” 因为太过昏暗,她一时间竟然没有看清楚这字迹显然是很老的,而且这张纸上沉沉的积灰,是至少十多年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父母在京城的事她知道的很少,只知道母亲是威国公的嫡女,父亲是东方家的长房长子,至于他们在京城经历的一切,父母从不说,她也没问。 因为只要她问起,父亲母亲必定一阵伤心。 也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才策划女扮男装,科考入世,寻找父母。 若早知父亲在京中创下如此基业,她哪会如此麻烦,直接做个假身份扮作宫女入宫多好。 “哎……”长长一叹,东方辞心中那隐约无法言明希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父亲母亲,你们究竟在哪儿呢?” 第455章 蛛丝马迹 静默良久,东方辞终于还是将桌子上墨宝拿了起来。 放在手中端详。 然而,当她小心翼翼将墨宝收好之后,眼角余光捕捉到桌面上的一些痕迹,不由微微一愣。 镇纸一旁不起眼的地方,出现了一些微黄色的粉末,看起来像是某种食物晒干碾碎之后。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东方辞便也不再想。 唤来袁怀,东方辞问:“这字有多少年了?” 袁怀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那时候我还不是教坊司的管事太监。” “父亲因何写这几个字?”东方辞又问。 “高瑜高公公曾说,当您与皇上还在潜邸的时候,季先生便是皇上的唯一谋士,有此皇上身为太子却遭遇大皇子的刺杀和阴谋迫害,已经到了危险绝望的局面,季先生当即写下这六个字,送给皇上,此劫过去之后,皇上又将这字还了回来。” “哦?”东方辞哦了一声,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一阵沉默,袁怀推着东方辞的轮椅。 “走吧,那幅字我收下了。” 袁怀一愣道:“少爷何必如此,今日之后这教坊司都是您的,您若想来随时都可以过来何必拿走。” 东方辞茫然不懂:“我的?” 袁怀点点头,有些诧异:“您不知道今日为何来吗?” 东方辞摇摇头。 袁怀愕然半晌,笑了笑道:“今日只要您来,回答老主人的三个问题,这教坊司从此以后便是您的了。” “老主人……”东方辞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这教坊司名义上不是皇帝的私库吗? “是的,今日之后教坊司上下都听您差遣。”袁怀拱手。 态度很是恭敬。 东方辞狐疑。 “既然如此,方才为何不让我见妙妙?” 袁怀有些为难道:“那腰牌是老主人留给我们信物,只有拿出腰牌,才能回答问题。” “原来如此,若我不拿出腰牌,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我?” 说罢,东方辞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腰牌是自己拿出来的。 想看父亲墨宝也是自己问出来的。 她自己来这里都是满心疑窦,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能打着看妙妙的由头行事,而袁怀的应对仿佛对她次来早有应对。 这不是平常人该有的反应。 骤然间,东方辞脑海中光芒一闪,她问:“这房间很多年没有收拾过了吧,里面的灰尘都能修筑黄河堤坝了。” 袁怀点点头道:“是的,十多年不曾有人来过。” “哦?”东方辞点点头,眼角却划过一抹浓郁的不信。 那明明是有人动过, 还有留下的粉尘或者颗粒。 “会不会有人来这里偷东西?”东方辞又问。 袁怀眉毛一竖,霸道又自信道:“教坊司名义上是隶属皇上,谁敢来这里撒野,更何况,这附近高手众多,别说小偷,就是连只蚂都不可能飞进来。” “好吧。” 见他说的笃定,东方辞心中的疑惑更加旺盛饿了。 袁怀将东方辞手中卷好的纸张放在一个圆形的布包里,用绳子系着。 东方辞将之放在膝盖至上,轻轻摩挲。 “走吧,既然没什么可看的,我的朋友们也该等急了。” 一路无话,袁弘推着东方辞绕过清幽竹林,重新回到前院正厅。 刚刚走进大厅,东方辞顿时愣住了。 原本热闹非凡的大厅冷若冰霜,仿佛有冰山从天而降,让众人不敢大口呼吸。 顺着所有人注视的方向看去。 只见最中间的方桌旁,坐着三个风格各异却都俊美无双的男人。 其中最冷的,莫过于高大伟岸,有着刀削斧凿般俊颜的冰山美人。 三皇子。 “吱呀吱呀”的轱辘声压过木质的地板,缓缓移动到铺满地毯的厅内。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集中在东方辞身上。 就连一路思索应该没有露馅的袁弘,也不由愣在当场。 “见过三皇子。”东方辞拱手行礼。 李昆玉朝她招招手道:“季先生的墨宝看到了吗?”而后瞬间他便注意到东方辞膝上包好的卷轴。 东方辞笑着点点头。 三皇子却面色十分不好看,对于东方辞的行礼,他并没有任何回应。 像是个赌气的孩子。 然而这情绪也只有东方辞能捕捉到。 众人所能感受到的则是三皇子周身那越来越低的气压。 所有人都后悔为何要在这里看热闹。 “东方辞听说你要见妙妙?”三皇子直接开口问。 声音很是不善。 众人他听罢,顿时哗然。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三皇子和状元公竟然真的是为了抢妙妙姑娘来的。” “太不敢相信了。” “我很想知道妙妙姑娘到底的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竟然令三皇子这等见过绝世美人的公子也心生爱慕。” “有好戏看了,终于有好戏看了。” 众人兴奋着,高兴着。 俊男美女的风流韵事向来是他们茶后的谈资和笑料,因此,高兴之余连看季先生墨宝的事都忘记的一干二净。 李昆玉抢过袁弘手中的轮椅背面扶手,将栋房子推到孔立与三皇子中间。 他道:“拿回来就好,等回去我们一起看。” 顿了顿他又道:“妙妙姑娘就在后院的春意房中,我们去看看吧。” 他语速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急着想走的样子。 东方辞到了孔立和三皇子两人中间,才看到桌子上的美味佳肴竟然一口没动,却又换了新菜。 东方辞看向质问的三皇子道:“本不想见的,可想想终身有几天露水姻缘,如今也算是她的结局了,便想见见,了却前尘。” “什么露水姻缘,你们清清白白哪有什么姻缘。” 三皇子没好气的道。 东方辞不理会他的抱怨,反问:“倒是三殿下来这里有何事?” “看到苗槑不在你身边,本王放心多了。” 三皇子似乎感叹。 从东宫出来之后他没问明白缘由直接回到东方府,谁知东方辞不在府中,他又派出暗探打听许久,这才匆匆赶来教坊司。 这倒也罢了,又听李昆玉说起孔立抱起东方辞的事,他整个人瞬间冰冷起来。 他的话东方辞听不懂。 在场所有人都听不懂。 “本王也要见妙妙,她在本王行宫逗留多日,本王还没看够呢。” 东方辞瘪瘪嘴。 “您想看日后有的是机会,您又不是缺钱的人,只管花钱来看,何必一定今日?” 三皇子傲然道:“本王偏偏想现在看。” 短短几句话,像是争风吃醋,又像是攀比高下,谁都不让,只片刻,两人之间光芒电闪,气氛凝滞,像是两个武者的暗中交锋。 袁怀适时插话道:“三皇子,东方公子,莫玄妙便在房中,两位谁先见?” 第456章 腹黑的三皇子 东方辞揉了揉肚子,觉得有些饿了,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三皇子先请吧。” 言语间有退避之意。 众人心想,纵然东方辞再强再傲,就算有皇帝护着,终归是要给皇子们一些面子的。 三皇子皱眉,对于东方辞的避让心中不悦。 东方辞见他还不走,又道:“我要吃饭了。” 这句话有些微恼和愠色,就好像再说我都给你面子了你还不下台阶? 当然,这只是在场众人自动领悟的。 东方辞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见了妙妙说什么,近乡情更怯,一时间有些退缩。 当初在致味坊她打晕了她,利用了她,心里的愧疚始终都在。 那个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救妙妙逃离苦海,而现在,大局已定,她纵然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却也已经无能为力。 三皇子没有动,本就冰冷寒彻的目光越来越气压低沉。 东方辞却已经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莫说她没规矩,不懂礼。 而是现在她在三皇子这样冰冷的目光中,还能悠然自得的吃饭,让无数为观众忍心生敬意。 三皇子皱眉看向孔立:“孔大人,刑部的人找你很久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这是明目张胆的赶人了。 孔立一愣,愕然道:“刑部的人找下官您怎会知道?” “方才在路上碰到的,他们大概也没想到堂堂圣人之后竟然会来这烟花柳巷之地吧。” 孔立挑眉,不相信三皇子的话。 两人份数情敌,三皇子明显想将他支走,他自然不能轻易相信。 “似乎是韩礼大人有很急的事找你。” 孔立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刑部衙门的捕快匆匆来到,朝三皇子行礼之后,在孔立耳边耳语几句。 孔立立时站起,面色凝重的看向东方辞道:“刑部出了点事,我得先回去一趟。” 东方辞微笑点点头:“无碍,这里还有李兄呢。” “李兄,一定要照顾好东方贤弟。”他不放心的安排,说的格外郑重。 李昆玉顿时感觉任务重大,认真的点点头。 孔立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不舍离开。 等孔立的身影消失之后,三皇子又看向李昆玉道:“昆玉啊,本王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和妹妹关系最好,是吗?” 李昆玉茫然,却认真的点点头。 “你妹妹在东街被人欺负了,如果不想有什么损失,赶快去救。”三皇子一本正经的严肃说道。 李昆玉愕然:“我妹妹身怀武功,再说谁敢欺负她?” 虽然不信,但这话从三皇子口中说出来,却令他不得不信。 三皇子淡淡一笑:“是本王。” “额……”李昆玉哑然,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三皇子:“她也是你表妹。” “所以你不去救她?”三皇子邪邪一笑道:“你若不去救,我保证让你后悔终生。” 李昆玉看了看吃的津津有味的东方辞,又看看满脸邪魅的三皇子,左右为难。 他心一横,淡然的坐着:“祖母给我的任务是保护东方辞,我不信你敢伤我妹妹。” 三皇子挑眉:“我替你保护她。” 李昆玉动摇。 “你再不去,你妹妹便真的没救了。” 三皇子话音刚落,李昆玉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与他背影消失的还有他那渐渐远去的声音:“贤弟我先去救妹妹再来救你。” 为观众人愕然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背着人,因此众人看着三皇子几句话就将东方辞身边的人遣走,不由瞠目结舌。 从来恣意贵气的三皇子,竟然是这么腹黑且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这等心机谋略,他们领教了。 同时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来,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能得罪三皇子。 三皇子得逞的笑了笑,他站起身来,在众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走到东方辞身后。 东方辞长长一叹,放下手中的碗筷。 “殿下将我身边的人都打发走,欲意何为?” 围观众人担心的看着东方辞瘦弱纤细的脖子,生怕她的脖子下一秒便被三皇子捏碎。 三皇子双手搭在轮椅椅背之上,小刀:“陪本王一起进去。” 东方辞皱眉:“还是您先去吧。” 然而三皇子不由分说直接推着轮椅往内走去。 “诶?三皇子,您身为皇子总要讲讲道理……” 话没说完,三皇子霸道至极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现在,我就是道理。” 众人听了,浑身打了个寒战。 东方辞识相的闭嘴。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众人才大大的喘了口气。 “你们说三皇子是什么意思,为何非要状元公一起进去玩赏美女?” 袁怀轻轻哼了一声道:“诸位慎言。” 众人声音小了些,却仍旧止不住的议论纷纷。 “难不成三皇子要当着东方辞的面给妙妙姑娘难看?” “你们说什么呢,三皇子哪有那么坏。” “可怜的状元公啊。” 不只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怜悯,众人顿时也担忧起东方辞来。 袁怀领着古怪的两人到了妙妙房间,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袁怀悄然退开。 进门之后,东方辞看着屋内的摆设,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梳妆台,没有什么特别新奇的,却也装饰不俗。 唯一令人诧异的,便是那不小的拔步床上,边沿坐着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子,双脚被用厚厚的麻绳捆绑,双手则是大字型张开,被绑在左右床柱两边。 口中塞着白色的手帕,这副狼狈的样子虽然身上没有伤,却也展示着她的倔强和不屈。 看着她脸上冰冷的恨意,东方辞心中惋惜。 三皇子却没有任何表情,浑身气势比妙妙还冷。 东方辞不忍,将她口中的手帕拿下来。 “你们两个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妙妙沙哑着嗓子问。 东方辞怔了怔,这满身戾气,浑身阴森凉薄的女子,还是她曾经认识的温婉娴雅,知性良善的妙妙姑娘吗? 悲悯的看着妙妙,东方辞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淡淡问:“妙妙姑娘想不想解脱?” 这声妙妙姑娘,直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妙妙一愣,泪水速速落下。 从前,东方辞不会这么生硬的唤她。 第457章 好好享受吧 良久,妙妙摇摇头。 东方辞神色失望,却了然点点头:“这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么便好好享受吧。”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 三皇子却直接点了妙妙的睡穴,并且拉上了床边的帐幔,将妙妙隔开。 气质沉冷的三皇子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你知不知道苗槑的野心?” 东方辞愕然:“什么?” 由于话题转的太快东方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三皇子郑重道:“他想杀你。” 东方辞疑惑:“你说什么?谁,想杀我。” “苗槑。” 东方辞“哦”了一声,点点头道:“知道。” 三皇子一脸不可置信,俊美的容颜上有那么一丝龟裂与受伤。 聪明如他,顿时想到了种种可能。 “是不是他威胁你做了什么事?” “不对,或者说你那娘胎里的病是不是假的,是不治之症吗?因此才会与苗槑有约定。” 东方辞秀美的眸子眨了眨,杏眼微微眯起。 愣愣的并没有回答。 不得不说三皇子无极公子之名聪慧多智,传言不虚,可东方辞却告诉他真相。 微微摇摇头,东方辞道:“你想多了。” 三皇子听到苗槑说的话之后,当即便火急火燎的找东方辞,虽然没有急的满头大汗,可他是真的为东方辞担心。 他先去了东方府,发现东方辞不在。 便立刻打听东方辞的所在。 当他听到东方辞去了法场,又去往情长的时候,他的急到无语。 又得知孔立抱着东方辞下马车的时候,全身恨得牙痒痒。 然而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只顾玩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想到此处,满心焦虑和愤懑再也抑制不住的喷发而出,他低头质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究竟有什么瞒着我?” 东方辞眨眨眼,满脸抵触。 “我们一起从雷州过来,我自认为自己是有担当有血性的,为何在你眼里便如此不值得信任?” 这些天积压在心底里的无奈再次入潮水翻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同时他的双手搭在东方辞的肩膀上,痛的东方辞微微皱眉。 男人的眼神越来越凶厉,满脸的不冷静。 面对这样的三皇子,东方辞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小心护住怀里的卷轴,仰着脖子大喊一声:“离爷爷。” “砰”的一声,窗户被撞开,叶离渊宛若一道剑光朝三皇子袭来。 长剑直至三皇子面门。 三皇子连忙急躲。 片刻,两人便在屋内大战起来,飞沙走石一般狼藉一片。 东方辞整了整已领,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卷轴放好,推着轮椅轮子,慢慢滑出房间。 众人听到屋内巨响的时候,纷纷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袁怀不安的站在门外,生怕东方辞出什么意外。 乍然见他出来,他满脸疑惑:“东方公子?” 东方辞平静道:“推我回去。” 就在这时,叶离渊也从屋内飞出,只一瞬间,便提着东方辞的后劲,往身后一甩。 东方辞便稳稳的趴在他背上。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缭乱,厅中便出现一个略显沧桑的武者。 神情睥睨且霸气。 浑身战意盎然,宛若战神一般。 东方辞微微抬了抬眼,疑惑道:“离爷爷?” 叶离渊却转身,面对房间。 三皇子这时从房门中走出来,身上的衣服略有些凌乱,脸上带着阴沉的杀意。 速来潇洒恣意的皇子,金尊玉贵的少年,手中提着剑,同样的战意凌然。 众人再将目光移到东方辞处。 只见背着东方辞的中年人则是手持双剑。 双手向下打开,无比霸气的姿势。 见他准备再战,东方辞搂着叶离渊的脖子道:“咱们走。” 叶离渊眼中划过一抹失望,却听话的转身。 身影如鬼魅般在这奢华无比的大厅中利剑般消失在大门口。 众人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阵风……似的就没了。” “这是什么江湖高手?” “三皇子是不是在里面想对东方辞动粗,没想到三皇子还有这么武功高强的护卫。” 三皇子眼角抽了抽,目光寒凉的瞪向众人。 众人连忙住嘴。 袁怀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生平第一次有些无措。 这破损的地方可是老主人的心血,这损坏必须有人赔偿。 想了想他看向三皇子。 正瞧见三皇子神色阴寒,一掌拍在门框上。 “咔嚓”一声,门框裂开,瞬间往房间内倒去。 袁怀又怔了怔,嬉皮笑脸道:“三皇子,您虽然与东方公子有私人恩怨,但也不能拿教坊司撒气啊,这满屋的狼藉,让……” 他搓搓手,很是财迷的样子。 三皇子瞥了他一眼,眉心怒气翻涌,片刻又压制住。 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袁怀,收了剑,也如一阵风是的离开。 见他身影消失,袁怀看着一千两的银票微微一笑。 众人则是渐渐议论起来。 “可怜的东方辞被三皇子盯上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好像对妙妙都不怎么在意啊?” “切,这是正常的,自古英雄爱美人,可当英雄们相互攀比的时候,美人便只是象征了。” “不懂。” “小孩子……说到底美人只是附庸他们的面子罢了,我看三皇子和状元公并不爱妙妙姑娘。” “那肯定是长得丑。” 就这样,妙妙丑女之名渐渐传开。 然而当众人听说三皇子和东方辞竟然为了争夺一个丑女而在教坊司大打出手的时候,他们对妙妙的好奇心更加浓重了。 御花园中,皇帝正与惠妃赏花,惠妃生有两个双胞胎女儿,先前她被皇后和柔飞打压着,不声不响的没有惹人注意。 后来皇帝不知为何兴起,宠幸了她,她便又有了身孕。 皇帝老年得子,心中欢喜,同时也为自己的身体感到高兴。 原以为行将就木之年,却没想到身体还行,高兴之余便答应惠妃来赏花。 御花园中的花多不胜数,只是今日海棠和合欢开的最好。 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着实让皇帝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皇上,听闻东方辞去了教坊司,又得到了季先生的墨宝,还在教坊司与三皇子大打出手,为了争夺一个女人,东方辞刚与公主订婚便去寻花问柳,如此是否太有损皇家颜面。” 皇帝挑了挑眉,冷哼一声:“少年人的血性,让他们闹吧,赟儿到是很少有肆意的时候,无碍。” 惠妃像是像是想到了什么,凤眸柔和道:“臣妾倒是听说,季先生的妻子,被人称为海棠夫人,心中着实好奇是怎样的女子,迷了无双国士的心呢。” “海棠夫人?”皇帝咀嚼着四个字,突然浑身一震,面色大变。 第458章 一种生活 惠妃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有些紧张道:“皇上怎么了?” 皇帝皱眉,满脸沉思着喃喃:“东方季的妻子明明是粗糙又无品无貌,大字不识的农女,为何会有这样的称号,是讽刺还是自嘲?” 侍立在一旁的高瑜陡然一惊,眼睛转了转道:“许是女子都有这等美好的念想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惠妃听着皇帝的话先是诧异,而后又是羡慕咋舌:“一个大字不识的民女竟然能嫁给无双国士,可那可真是大造化,怎的明明那么美的称号,怎会是丑陋的。” 惠妃满眼的不信,男人都是爱美的,像无双国士那样的人怎会喜欢丑女。 这句话像是在皇帝心中扎下一根刺一般,皇帝愣在当场。 “是啊,那等丑陋粗鄙的女人也配自称海棠夫人。” “若不是今日东方驸马说出来,臣妾竟不知,原来无双国士的夫人竟有称号,臣妾真的很想见一面呢。”她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能俘获一代传奇梨柒居士的心。 “啪”的一声,皇帝将手猛地拍在桌子上。 桌面上茶水迸溅,惠妃吓得浑身一震。 秀眉震惊的蹙起,怔在当场。 而皇帝却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高瑜连忙跟上。 惠妃看着皇帝急切的步子,满心惊慌,看向高瑜:“高公公……” 她脸带祈求,满眼迷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高公公朝她行了个礼道:“娘娘请起,有老奴在无碍。” 随后连忙追上皇帝。 皇帝微胖的身体经过小路上那盛开的垂丝海棠树下,海棠特有的香甜花香,传入鼻间,他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海棠,眸中神色,陡然冷厉起来。 回到御书房,皇帝惨白如纸的脸色阴沉。 “高瑜,你知道海棠夫人吗?” 高瑜摇摇头:“若不是惠妃娘娘说起,奴婢也没听过呢。” “去查,海棠夫人的一切,她与东方季怎么认识的,她的容貌长相出身,朕统统都要知道。” 高瑜一愣,有些疑惑道:“陛下,为何要查海棠夫人,她似乎是个民女。” 皇帝闭了闭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朕与你是见过海棠夫人的,貌丑无盐,行为粗鄙,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秀美温雅,东方家虽然没落了,娶的民女居多,可东方季是什么人,他眼高于顶绝不会随便找个女人,更不可能是他说的,因为那民女救了他,他便以身相许。” 高瑜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皇帝。 “从前朕觉得他娶了个丑女不便谈起,现在看来却着实有些牵强。” “如何牵强呢?救命之恩,以身相报,似乎并无不妥。”高瑜装傻。 皇帝长叹一声,看着一旁悬挂着的画像,神色复杂:“他那样的高傲,说出以身相许的话来,何尝不是一种信号。” “信号?” 皇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道:“去办吧。” 高瑜躬身离开。 皇帝面对着画卷之上绝美的女子容颜,心底忍不住的震动。 东方辞长得如此像筱筱。 难道海棠夫人就是筱筱吗? 这么多年难道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是呢,筱筱也喜欢海棠。 又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东方季……你离开的那两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若……若筱筱真的就是海棠夫人,他……承受不住。 想到这里,皇帝单手抚着心口,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而退出去的高瑜将此事安排好之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回到皇帝身边伺候。 离开教坊司的东方辞趴在叶离渊的背上,叶离渊这样的高手定然是不会走寻常路的。 于是,悬空站在房梁之上,叶离渊环顾四周,问道:“回家吗?” 东方辞想了想道:“算了,家里乱糟糟的,去李家别院吧。” 叶离渊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想去。 东方辞道:“许久没有看蓁蓁了,她总是不出来,我去看看她,你放心,不去见李家的那些人。” 听到东方辞如此说,叶离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转瞬间便往李家别院而去。 李家别院虽说是借给张蓁蓁使用,但是这毕竟还是李家的宅邸。 纵然是张蓁蓁父母离世,她也不好在大门口设灵堂,而是在偏厅设了牌位。 一身孝服,素衣纤白,头上带着孝布,跪在灵堂前。 因为张家几口被大火烧了个干净,满院子的人分不清谁是谁,因此,孔立带回来的尸骨都放在了一起。 一口棺材里,可能放着父母与哥哥,这样的结局,让张蓁蓁怎能不伤心。 东方辞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见此情形,她也有些伤感。 “蓁蓁。”东方辞轻轻喊了一声。 张蓁蓁正跪在地上看着棺材与牌位满脸悲戚,听到她的声音似乎被吓了一跳。 “公子。”她擦了擦眼角,回了一声。 “虽然现在说不是很合适,但我还想说一句,节哀顺变,好在张大人的英明尚在,并不辱没了家风。” 说着,东方辞从叶离渊背上滑下来,绵软着步子跪在蒲团上,恭敬行了个礼。 张蓁蓁素雅如仙,俏丽无匹的看着东方辞,心中渐渐蔓延出一阵阵感动。 这个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为了她,做了很多, 为她父亲查案,清洗罪名,甚至为了父亲的英明,宁愿被皇帝胁迫娶公主。 不得不说,不管是朋友还是莫须有的未婚夫妻关系,东方辞做的都无可指摘。 “我知道,我是幸运的,遇到了你,若不是在街角遇到你,或许我早已随父亲去了,那还有现在为父亲设灵的机会。” 顿了顿,她觉得这样说有些薄情,她又道:“其实我已经伤心很久了,从家里着火那天起到现在,我的心已经不在悲伤,只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有些迷茫罢了。” “蓁蓁,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纵然我死了,也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平安生活一辈子的。” 东方辞知道,一个女人自以为找到一个依靠,却发现这依靠如此风雨飘摇,放在谁身上,都会迷茫不安。 于是东方辞给她承诺,这也是她早在心里做好的打算。 张蓁蓁摇摇头道:“谢谢你,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自私,想霸着你,甚至想这辈子不成婚就咱俩,一辈子白头到老也是一样的生活,你在外挣钱,我在内帮你处理家事,若是可以,再领养一个孩子,也不失为一种结局。” “你怎会如此想?”东方辞诧异。 第459章 手帕交 难以想象,一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女子,家破人亡之后,一颗心竟然形同枯槁,没有了对幸福的向往。 这样的张蓁蓁,东方辞仿佛第一次认识。 难怪先前被皇帝威胁的时候,张蓁蓁听到自己要娶公主,会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她把自己当依靠还是当男人呢。 东方辞拍了拍她的手道:“蓁蓁,我们都还年轻,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了什么,我们的约定只是暂时的应急,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好男人,不能对生活失去信心。” 东方辞自嘲一笑道:“我们都是女人,渴望的是什么大抵都一样,我也有喜欢的人,你以后也会遇到真爱一生的人。” “那个人才是陪你一辈子的,而不是我。” 张蓁蓁愣愣的看着东方辞,凄然一笑。 “这些天因为饮酒身体无法动弹,一直没有来看你,希望你不要生气,纵然以后你嫁人了,我们还是姐妹。” “姐妹?” 张蓁蓁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称呼,眼角微微挑了挑。 “是的,我们可以一辈子的手帕交。” 张蓁蓁的泪水速速落下,她在江南有很多手帕交,她们有帮自己的,有写信来安慰自己的,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向东方辞这般,倾尽全力。 缓缓站起身来,她这才打量着东方辞,两人搀扶着起身。 “好。” 彼此心中明白对方的意思。 人与人之间能有多少种关系呢。 张蓁蓁也迷茫过,也心动过,甚至还曾对东方辞动心过,可是现在,她想明白了。 正如东方辞所说,她们两个女子,日后注定是姐妹。 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关系。 多日来的忧思消失不见,就连被公主抢了的正妻名头也不在意了。 都是假的。 心中困惑解开,张蓁蓁微微一笑,宛若清风吹破湖面,荡漾起波光粼粼的金黄光芒,耀眼而温馨。 她本就是极为通达的女子,如今这豁然微笑,更是如春风拂面一般,令人心中温暖。 东方辞看着张蓁蓁如此,心中也替她高兴。 “这就对了,人活着,总要有希望,以后你多出去走走,有什么喜欢的公子,我替你说媒,他若敢不从,我阉了他。” 最后四个字,除了东方辞这样的女子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似张蓁蓁这等闺中女子,虽然早已懂事,却还是羞涩。 片刻,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便掩映上了淡淡绯色霞光。 东方辞看了大为稀奇,又啧啧暧昧的看着她,神情古怪。 张蓁蓁脸皮薄,抬手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肩膀,嗔怒道:“调皮的小妮子,你去瞧瞧谁有你这般色。” 东方辞嘿嘿直笑。 心道,当初扮作飞贼四处偷看男人洗澡的事儿都做出来过,说说又算什么。 叶离渊看着她,脸上划过点点笑容。 从未绽放过笑容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温柔之色。 嘘寒问暖一阵轻松之后,张蓁蓁目光犹豫的看着东方辞,有什么想说又好意思说的模样。 “姐姐,你想说什么,跟我还遮遮掩掩的吗?”东方辞看不下去了。 张蓁蓁迟疑半晌道:“我想扶灵回江南去。” “为何?伯父伯母的祖籍不是京城的吗?” 张蓁蓁摇摇头:“并非如此,父亲只是张家远亲,据说是当年父亲进京赶考的时候才认的亲,后来又被张家放逐,我们一直生活在江南,那是个风景秀美的地方,我想将父母和哥哥葬在那里,父亲为江南付出了一切,他会喜欢那里的。”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这等多事之秋,东方辞十分不希望她离开,然而送灵柩安葬,却是大事。 张蓁蓁咬唇,凝思片刻,弱弱的看了一眼东方辞:“明日一早。” “啊?这么急?” “算算时日,父母已经蒙冤快两个月,再加上现在停灵如此之长,早该入土为安,耽搁不得。” 东方辞目光深远的看着她,顿了顿她道:“蓁蓁,你是不是想躲着公主。” 张蓁蓁不语,算是默认。 “可否等七天后,等东方府办了开府宴,解决了张家,我亲自送你回去,为伯父起灵。” 她想,纵然她是女子身份,但是名义上还是状元公,又是驸马身份,以她的身份,为张默起灵,也算是给他长些脸面。 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至少等张蓁蓁回到江南,没有人敢为难她。 张蓁蓁坚定的摇摇头道:“我现在的身份太尴尬,不适合在京城呆着,等我葬了父母,也差不多一个多月,到时候风声过去,我与公主见面也不至于太难看。” 凄然一笑,她又道:“而且,我现在是你的平妻,公主是你的正妻,你的开府宴若我们两个都在,怕是皇帝脸面上不好看,不如就让我回避吧。” 东方辞漠然,平妻,说起来是与妻子一样,其实不过是比妾的名称好一些,归根究底还是妾。 盛大宴会之上,一家之主大多带着妻子,很少带妾室,纵然张蓁蓁是平妻,也难免会让人议论没有规矩。 东方辞不在意这些,可张蓁蓁懂礼知礼,最是在意这个,又怕影响东方辞的计划,思来想去,还是回避。 “委屈你了。”东方辞握着张蓁蓁的手,满脸歉然。 “客气什么,我们不是姐妹吗?”张蓁蓁明媚而笑,璀璨若仙子下凡。 “好,那我帮你准备一些人和东西,你带回家去。” 说着,东方辞便让叶离渊告诉堂叔,让他召来铁锈铁渣兄弟二人,让他们护送张蓁蓁回去。 并且准备了一些礼物,让蓁蓁带给她在江南的好友。 “虽然孔立刚从江南回来,总督洛大人是个不错的清官,但是现在局势复杂,盐税贪腐案牵扯甚广,难免会有一两个心怀怨愤的,万一伤到你,我会内疚终生,铁锈铁渣你见过,他们都是骁勇的汉子,又久在江湖,江南有他们在至少能保你平安,每天都要写信过来,让我知道你的行踪,还有……” 东方辞拉着张蓁蓁的手,喋喋不休的说不个不停。 张蓁蓁听着东方辞密不透风的安排,十分详尽,不由心中感激。 无数次她都会将眼前这个女子,当作真正的男人来心动。 正说着,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女子,她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手拉手你侬我侬的模样,羡慕不已。 第460章 想嫁您做妾 东方辞望向门外,看到一个娇小柔弱的少女,略显稚嫩的面容上有些淡淡的娇羞,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羡慕,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东方辞握着张蓁蓁的手处。 微微一怔,她记得这个少女乃是张家的女儿,似乎名叫张玉兰。 公主摆茶会的时候,张玉兰被利用躺在浴盆里试图毁她名声,她记得当初将张玉兰打晕之后,便没有再关注过张玉兰的消息。 张家人似乎忍气吞声并没有要宣扬出去的意思。 而钱家人似乎只是收了处置,也不打算要娶张玉兰过门。 似乎这事儿不了了之了,为何她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东方辞疑惑的看向张蓁蓁。 却见张蓁蓁脸色微红,将手从东方辞手中抽出来,迎向张玉兰:“兰妹妹,抱歉,忘记你今日要来,让你受惊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先等等,送走公子之后我们去海棠园吧。” 张玉兰红着脸,似乎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点点头,连坐下的意思都没有。 东方辞挑眉:“蓁蓁?” 听张蓁蓁话中的意思竟然是要赶她走,这让她颇为诧异。 “公子,这些日子遭逢变故,京中那些贵女们对我唯恐避之不及,也只有玉兰妹妹时常来看我,从前那些事,公子就忘了吧。玉兰心思单纯,当初在宫中,她也是被张敏利用了,现在更是名声尽毁,在张家过的不甚如意,张家派她来我这儿打探消息,她也全都告诉我了,如今她日日来陪我说话,我倒是越来越喜欢她,希望公子不要介怀。” 张蓁蓁柔柔的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 “好,那你好好招待,有人陪着你,我也放心多了。” 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总是希望能找几个人陪伴的,毕竟人都是群居动物,谁都忍受不了寂寞孤独,那像是被遗忘的孤寂。 自己忙的时候会经常忘记张蓁蓁,她能自己排解生活,东方辞也放心不少。 “嗯。”轻轻点点头,张蓁蓁满眼感激。 “那我便走了,晚间堂叔会带人来见你,扶灵之事我年纪轻也不甚清楚,堂叔自会办好一切,明日一早,我来起灵。” 两人的交谈有商有量,像是老夫老妻一般,虽然话语间平淡,却透着彼此的信任。 张玉兰听到起灵二字,心猛地一跳。 他竟愿意为她父亲起灵,这是儿子或者入赘女婿才会甘心情愿做的事。 东方辞见张蓁蓁没有拒绝起灵一事,会心一笑。 “离爷爷,背我回去吧。” 叶离渊此刻双剑已经背在了背上,不方便再背东方辞,于是,他直接拎着东方辞将她抱了起来。 这姿势有些暧昧,东方辞看着叶离渊虽然四五十岁,却阳刚凌厉的脸,不由无语。 她男子打扮,又挂在男人身上算是怎么回事。 她瞪着叶离渊。 叶离渊无奈看向身后的剑柄。 “算了,走吧。”东方辞瞅了瞅剑柄,心道,把剑背在背上看起来帅气,实则也不太方便。 等有机会,一定让他换一换背剑方式。 只是如此狼狈的姿势被陌生人看到确实有些不自在。 朝张蓁蓁摆摆手,又朝震惊到呆若木鸡的张玉兰淡然微笑点头。 叶离渊才龙行虎步的以公主抱的姿势,托着东方辞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他的模样不像是抱着一个人,倒像是抱着一匹布。 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身后一声轻呼:“东方公子!” 东方辞一愣,透过叶离渊背后的剑柄,看向张玉兰。 却见张玉兰双颊通红,红唇紧紧抿着,那钟灵可爱的小脸上尽是难以启齿的羞涩。 “嗯?” 东方辞疑惑,目光飘到张蓁蓁脸上。 张蓁蓁同样疑惑的看着张玉兰。 叶离渊适时停下,转身看向屋内。 张玉兰却上前两步,站在东方辞面前,她俏脸通红,双眸氤氲着薄薄的水光,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东方公子,玉兰喜欢您,想嫁您做妾。”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三人同时僵硬当场。 “呃,呵呵,那个……张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 哪有女孩儿甘愿给人做妾的,更何况张玉兰还是张家的嫡女,虽然是三房的,却身份高贵,从小锦衣玉食,怎会看上自己。 东方辞直觉有阴谋。 张玉兰却面色凄然道:“自从宫中茶会之后,旁人不清楚,我确实知道的,身子被公子看过了,我只能嫁给公子,可公子已经有了公主和蓁蓁姐姐,我……我情愿做妾,只需……只需公子去一趟张家,求娶便可。” 她纵使下了莫大的决心,却在婚姻之事上依旧羞涩脸红。 少女羞赧,此刻脸色红若彩霞,只觉得卑微至极,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东方辞头大如斗。 她揉了揉太阳穴,拍拍叶离渊的肩膀,虚弱的站在地上。 义正言辞道:“抱歉张小姐,恕在下不能。” “为,为什么?”张玉兰泪水朦胧。 她都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他竟然不答应。 东方辞长叹一声,声音有些沉闷和无奈:“若非情势所逼,我不会娶两个妻子,更不会找什么妾室,你是张家无数金银娇养的贵女,姑母更是宫里的柔妃,张家皇亲国戚富贵荣耀无可匹敌,当初的事已经过去,姑娘也该忘记从前种种,找个知心人,而我与姑娘,不过是三面之缘,泛泛之交,不堪姑娘托付终身。” 顿了顿,她又道:“此生之愿,便是觅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姑娘不该自贱,更不该当着蓁蓁的面如此伤姐妹情分。” 说到最后,东方辞的声音已经有些冷了。 现在张家和东方家正是角逐较力的时候,两幅请帖闹的整个京城人心动荡,摇摆不定。 若她此时去张家,便是服软示弱。 正戏尚未开始,便失了先机。 这张玉兰,果然是心怀不轨。 东方辞递给张蓁蓁一个眼神,示意她小心。 张蓁蓁回以苦涩的笑,温婉的点点头,让东方辞放心。 眼神交替间,两人交换了心思,彼此心意通透,东方辞便离开。 看着那身背双剑,怀抱东方辞的身影离开,张玉兰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而后直接扑到张蓁蓁怀里:“姐姐,我没有要跟你抢夫君的意思,我……我只是真的很喜欢东方公子,请你不要生气。” “每每来此你都在询问东方辞,我又怎会不知你的心思,只是,我也知道,你纵然表明心意,她却不会接受你。” “呜呜呜,为什么?” 娇小的人儿哭的十分委屈又百思不得其解。 第461章 所有人都跟她哭诉喜欢东方辞 “公子是个重情且长情的人,当年在江南,我们一起谈诗论词,参加无数诗会,她长得不出挑,却才情出众,与人交往甚是淡薄,宛若君子之交,保持浅淡疏离的距离。被人嘲讽的时候也不会为自己辩解,我不过是为了她说了几句话,她便为我……”顿了顿,张蓁蓁苦涩道:“她不会轻易喜欢别人,一旦喜欢了,便是一辈子。” 东方辞曾说喜欢她,她知道对方将她当朋友,朋友也是一辈子。 东方辞从未说过喜欢那个人,而那个人却是她最爱的。 纵然交缠如丝,渐断渐离,却始终有那么一双手,将两个相爱的人捆绑在一起。 张蓁蓁神思悠远,或许,她也应该觅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东方府内,朗朗读书声伴随着叮铃当啷的各种声音,交替响起。 这嘈杂的声音里,反而有了竞相逐力的意味。 那声高来这声立刻便也拔高,一时间,东方府附近的百姓纷纷称赞不已。 不愧是书香世家,读书的尽头如此高昂的令人感动。 听着他们朗朗上口的诗词,被有心人听去,顿时满京震动,相互传颂间,短短几天兴起了诗词热潮。 从此以后,凡家中有读书人者,皆以读书声音大小来平定此人认真与否。 而东方辞却坐在轮椅上频频揉捏太阳穴。 振聋发聩的吵闹声中,东方辞只能亲自操办扶灵事宜,因此,张蓁蓁要回江南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沉浸在幸福中的宁公主听到这个消息,钟灵的小脸缓缓沉了下来,满脸不安与挣扎。 摘星看着她,询问良久。 宁公主吩咐了一句梳妆。 而后她带着摘星,往李家别院而来。 张蓁蓁方才安抚好了张玉兰,正站在门口唏嘘,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笑容玩味带着惋惜。 若东方辞是男子,将会俘获多少女子的心。 正感叹着,一顶华丽盘凤的轿子落在门口,片刻后,盛装打扮的宁公主走了出来。 瞧见张蓁蓁站在门口,微微一愣,而后亲密的走上去,拉着张蓁蓁的手。 “姐姐一身白衣,银装素裹的样子真漂亮,只是死者已矣,还请姐姐不要过度伤心,伤了身子。”宁公主声音清脆宛若百灵鸟般轻快。 被夸赞漂亮的张蓁蓁却并没有多少高兴:“若是可以,我希望永远不会穿上这身衣服。” 孝服,若是家人不死,便可以不穿。 可惜,有些希望注定是失望。 “对不起姐姐,是我说错话了。”宁公主歉然,低头认错,一幅乖宝宝的样子。 “公主不必道歉,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想想人的一生,除非少年夭折,又有谁能不经历此衣呢。”说罢,她往内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公主请进,我们往海棠园说话吧。” 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没有给臣下灵堂见礼的需要,因此,张蓁蓁便想拉着公主往海棠园。 却没想到公主认真道:“领我去拜送伯父伯母吧。” 张蓁蓁一愣,却见公主已经进去了。 灵堂前,公主一个标准的躬身大礼,那是敬送长辈的礼节,虽然没有跪,却仍就庄重。 张蓁蓁回礼。 公主却道:“张伯伯伯母英灵在上,我皇甫宁以后绝对不会欺负蓁蓁姐姐,更不会给她甩脸色难为她,以后一起生活了,她就是我亲姐姐,请二老原谅我从前的私心和手段,宁儿在此行礼了。” 这次,她则是跪了下来,郑重的磕了个头。 说完这话,小女孩儿的眼中,已经薄雾迷蒙。 张蓁蓁愣住,温婉秀美的清丽容颜上有些龟裂的不自然。 “公主你……” “姐姐,叫我宁儿吧。” 张蓁蓁神色复杂。 “姐姐,从东方辞入京第一天,东城门外他一把制住了我的马,掀翻了马车,并且救出差点被马儿践踏的小孩子之后,我就很喜欢他,我承认逼迫父皇用了些手段,我自己也觉得我卑劣,可我实在是喜欢他。” 呵呵,张蓁蓁心中冷笑。 所以公主这是来示好示弱的吗? “对不起抢了你的正妻之位,但是你放心,正如我跟伯父伯母保证的那样,以后绝不会欺负你,我发誓。” 小姑娘以手指天,三指并拢,神情庄重。 张蓁蓁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小姑娘喜极而泣,当时便钻入张蓁蓁怀里,哭的像个孩子:“呜呜,太好了,姐姐你答应了,真好,我……我内疚了很久,都不敢见你,我怕你生气,怕所有人都骂我仗势欺人,还怕……害怕你不喜欢我,这几天我连觉都睡不好。” 实则她睡不好觉是开心幸福的睡不着。 张蓁蓁内心悲凉,诚恳道歉,说起来还是以势压人。 今日这是怎么了,所有人都跟她哭诉喜欢东方辞。 片刻,张蓁蓁柔婉的心思又诡异的高兴起来,不知道公主得知东方辞的身份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陡然发现自己心中升起的邪恶念头,张蓁蓁又很快自责的反省,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公主别哭了,我没有生气,能与公主做姐妹是我的荣幸,只希望以后咱们三个生活在一起能平安顺遂。” “嗯,姐姐真好。” 宁公主将张蓁蓁当娘一般撒娇。 张蓁蓁却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邪恶,嘴角微微上扬,她想笑又心中悲凉笑不出声。 第二日一早,东方辞亲自操办起灵一事,并将张蓁蓁送入城门,这才望着她的背影,长长一叹。 人世间多少生死离别,无奈感慨。 只希望,父母健在,余生不至于匆匆离别,连个正式说再见的时候都没有。 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父母一面。 余愿足矣。 正午阳光炙热而浓烈,地面之上的尘土都泛着炙烤的抽离和扭曲,仿佛大地成了蒸笼,行走的人成了笼中的包子。 苍天烈日,炙烤着一切,包括人心。 回到书房,东方辞单手抚摸着那一沓证据,思索着要不要打开。 不知为何,最近她总有一种感觉,父母就在身旁。 可她却找不到,看不到,心中格外沉重。 零陵跟着那日送来金银财的老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什么。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懒懒的看向窗外,杂事繁多,一时间她捋不清事,也捋不好自己的心。 第462章 你不配 烈日焦灼,地面扭曲,桐树花犹如凋零的粉色小钟般片片砸落地面。 慕辞院外洒落点点残红,耀眼而凄美。 苗槑刚从皇宫出来,回到东方府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喘口气,便被三皇子押着进了慕辞院一处尚未收拾好的空荡小屋。 三皇子气息沉凝,满脸寒霜,心底里像是压着暴怒与肆虐的暴风随时可能发作。 相比之下苗槑虽然初时有些疑惑,片刻便沉静如水,温雅从容。 “请!”三皇子沉声做了个请的手势。 苗槑抬脚进入。 三皇子随后严严实实的关上了门。 “三皇子殿下,您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苗槑不疾不徐,平静温和。 三皇子挥手点燃了一盏灯,脸色阴沉乌云密布:“告诉我东方辞究竟怎么回事?” 苗槑疑惑,头上的孔雀翎羽微微颤抖,似乎不明白他问的究竟是什么事。 “东方辞的身体,究竟是什么病。” 三皇子声音严厉无匹,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势。 “娘胎里的虚弱,并没有什么病。”苗槑依旧淡然。 似乎不准备将真相告诉他。 “什么娘胎里带出来的,本王不信有什么病是喝酒才发病的,你是在骗我。”冷若冰霜的眼神宛若地狱而来的幽冥。 摄人心魄的冰冷。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三殿下这不是见到了吗?” “不要敷衍我。” “你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她?”苗槑反问,那一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穿的眼神让三皇子想一拳打死他。 “她若告诉本王,本王还需问你?” “她既不告诉你,我自然不能泄露她的秘密,殿下多问无益。” “连你也不肯告诉我?”三皇子皱眉,俊美的脸上满是戾气。 “殿下这话说的好生古怪,倒像我们本该是同一阵营的,韶州我救了你,受的是东方辞的恩,与你并不相熟,殿下怕是问错人了。” 苗槑的话中,满是嘲笑,嘲笑三皇子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和与自己的关系。 他们本就没有什么交情。 三皇子一愣,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古怪的念头,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却并没有抓住。 只是在心头晃过,饶是如此,也让他为之心旌摇曳。 久久不能平静。 他现在只想问明白,东方辞到底是什么疾病,因此,出手如电瞬间抓住苗槑的衣领,满脸威胁:“今日你若不说,就别想走出去。” 风华绝代的少年,俊逸舒朗的眸子,浑身的绫罗绸缎,无不诉说着他的高贵雅致。 而如此高贵的人,此时却宛如锋利的刀,迫切的想要沾染鲜血。 充满了邪肆与阴森。 苗槑静静的看着他,中正平和的脸上古井无波,虽然被制住,却并没有慌张害怕,依旧是平淡的。 温和的笑容,慢吞吞的动作,一切都那么的随意自然。 完全不将三皇子的威胁放在眼里。 三皇子将手往上抬了抬。 苗槑温吞的笑了笑,微微踮起脚尖:“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你应该知道,我是她男人,唯一的。”三皇子宣誓主权,希望能刺激苗槑。 苗槑瞳孔微缩,神色果然一阵黯然。 就在三皇子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 突然一阵头晕眼花,紧接着身体陡然翻转,重重摔落在地。 屋内本就昏暗的灯光忽明忽灭,屋内气息除了冷冽冰寒之外还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戾之气,缓缓蔓延。 连一向冷傲的三皇子都无法承受这样的邪气。 他心中一沉,震惊看向对面之人,昏暗中,唯有那双血红的眸子闪着野兽般摄人的光芒。 “砰砰砰!”几声巨响。 那血红眸子注视下,三皇子感觉自己脸上被砸了几拳,无力的身体宛若抹布般被人摔来摔去。 三皇子震惊无比,他第一次感受到这温吞淡雅的男人散发出的强悍实力。 力大无比,内功更是高深莫测,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屋外三山和几个侍卫听到里面的动静,古怪的相视一眼,默默为苗槑叹息。 可怜的替罪羊。 结结实实挨了几拳,三皇子无语望天,这算什么,威胁人反被打吗? 屋外那些侍卫怎么不进来救他。 那边,苗槑似乎出了气,微微闭上眸子,那两团血红这才消失不见。 黑暗中,苗槑似乎整理了一下衣服,气息沉冷泛着邪意的冰霜,他闭着眼睛冷冷道:“你不配。” 说完这句话,苗槑身体虚浮,一瘸一拐的推开门走了。 三山看着姿势怪异,紧闭双眸的苗槑,以为他受了重伤,担心东方辞迁怒,连忙跳下房顶去搀扶苗槑。 却被苗槑无情推开。 大力之下,三山措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三山惊异不定。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搀扶苗槑,却见那摇摇摆摆如风打芭蕉般飘摇的男子,身体一晃,轰然倒塌。 他赶忙去扶,恰在此时,一道金光闪过,手持锡杖的善缘从天而降。 单掌击在苗槑背上,烈日照耀之下,善缘的手心闪烁着柔和的金光,缓缓渡入苗槑体内。 苗槑缓缓转醒来。 “大师。”他歉然的低下头,眸中血光依旧浓烈。 “哎……戒躁戒骄,怎的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善缘悲悯的眼神充满了责备,宝相庄严的神情却无比慈悲。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可有伤人?”善缘环顾一周,问道。 苗槑点点头,抿着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三山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冲进屋内,而后看到了令他震惊无比的画面。 三皇子嘴角鲜血溢出,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连忙去摸三皇子的脉搏。 幸好并无大碍。 给三皇子输入内里之后,三皇子蹭的一下起身,追出们去。 正好瞧见善缘扶着苗槑步子踉跄走出去的背影。 他不忿大喊:“你说的不算。” 众人一惊,诧异的看向三皇子。 “殿下您说什么?” 苗槑身体颤了颤,微微驻足,气息不稳,却被善缘扶着胳膊,继续往前走。 善缘:“阿弥陀佛,固守本心,万物皆空。” 一声佛号,宛若亘古悠远传来的梵音,顿时让苗槑的心思平静了下来。 没有回头,他就这么走了。 三皇子则是满心沉痛,心底里似乎有无数蚂蚁在爬,万事不随心,诸般不顺意,却又无可奈何,无处发泄的他怒吼一声:“给本王取酒来,本王要一醉解千愁。” 第463章 不配拥有爱情的是她 捧着三皇子送来的证据,东方辞摸索着最上面一张纸,心思动荡之下一直没有掀开。 看着炙热的太阳缓缓落下,渐生寂寥之感。 “我究竟不想承认什么?”东方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知道自己只有两年多的寿命,她不想沾染感情,虽然没有彻底踢开他,却也不想接受他,借着仇恨她想冷落他,直到死,因此,她不想看这些所谓的证据,因为从三皇子那义正言辞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查出来的证据,皇后娘娘似乎是干净的。 纵然是与父母落崖有关,应该也不是幕后黑手。 因此她不想看,不想拿去横亘在两人心中的那道刺。 刺一旦取出,她怕她会忍不住陷落,沉沦。 届时离开,岂不依旧是悲剧一场。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父母吧。 想着,东方辞懒懒的将证据扔在一旁。 心底里第一次为自己的卑劣和执念而自我唾弃。 “少爷,我方才知道,三皇子将苗先生抓到慕辞院打了一顿,现在善缘大师正在给苗先生治疗呢。” 千琴突然进来,着急的诉说。 “什么?”东方辞惊讶,连忙起身,却又狼狈坐下。 千琴连忙推着她的轮椅道:“听说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善缘大师已经给苗先生输入内力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东方辞蹦着脸,连善缘都惊动了,且输入内力两个时辰,想必是动了真怒了。 “他们现在在哪儿?” “善缘大师和苗大夫回答了济祥居,三皇子还在慕辞院。” “去济祥居。” 东方辞决定先去看看苗槑,毕竟苗槑的发病像是个定时炸弹,而他既然动了真怒,应该没有吃太大的亏,至于三皇子处,过会儿再收拾他。 透过门缝,看到善缘大师仍在给苗槑渡入内力,两人神情严肃,苗槑双眼紧闭,感受到有人过来,他睁开眼睛,双眸血红仍旧未曾消退。 他淡淡笑了笑,满脸温和笑容。 善缘则是朝东方辞摇摇头,示意并没有什么事。 东方辞长叹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不能打扰这两人,东方辞想了想,便往慕辞院而去。 千琴一路推着她沉默无话,东方辞却是越想越气,在她家里住着,还打她的人,简直是嚣张。 “砰”的一声推开慕辞院的大门,千琴推着东方辞长驱而入。 三山等人听到动静顿时显出身来,看到是东方辞,三山忙道:“东方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皇甫赟呢?”东方辞俏脸含煞。 三山心里咯噔一下,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他方才就劝殿下逃走,殿下偏不听。 这不,杀过来了吧。 “这个……殿下……他……”三山结巴了。 东方辞却四处观看,招呼千琴推着轮椅往里走。 这院子本就不大,算是院中院,只有两进,前院看了一圈没有人,东方辞直接闯进了后院。 三山没有阻拦,而是一脸无奈道:“殿下此时不方便见人。” 东方辞气上心头:“现在不方便见人?打人的时候就方便了?让他出来。” 一边说,一边四处看。 后院相比前院,花草树木和假山景致多了些,清幽雅静中又不乏贵气,名贵的兰花和苍松,甚至矗立的巨大牡丹石下还有一缸碗莲,名贵的青花瓷大缸中红色游鱼恣意,缸旁边一块儿天然雕琢的椭圆形巨石。 牡丹石上,一只雪白的鸟儿停留在上,看到东方辞过来,支棱着翅膀扑闪起来,显得十分警惕。 四处无人,千琴推着东方辞绕过大缸,赫然看到那巨石上醉醺醺的躺着一个人。 闻着那冲天刺鼻的酒气,东方辞皱了皱眉,待看到那人的面容,东方辞怔在当场。 男子白衣铺散在石头上,头发散乱,目光迷醉,而那俊美的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十分狼狈。 特别是凌厉的凤眼还被打出了一拳紫痕。 像极了独眼熊猫,本就白皙英俊的脸,乍一看一塌糊涂。 身材高大健美的男人,身姿舒展,动作缓慢,手中捧着酒,不停的往口中送,而那酒坛,早已空空。 “一醉解千愁,解千愁,愁。” 牡丹石上,那通体雪白的鸟儿,张着嘴快速而又短促的说着话,尖锐的声音响亮又直刺人心。 醉醺醺的男人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呵呵冷笑两声:“解……千愁……干。” “干!”鸟儿豪气干云的应和。 并且扑闪着翅膀,跳来跳去的很是欢快。 这样的场景让东方辞的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她看向三山。 三山捂脸。 真是没眼看。 如此东方辞更是气冲上头。 “皇甫赟,你给我起来,别以为你喝醉了我就饶了你,你知不知道苗槑当年受了多少苦,他为了救你甚至违背了孙神医的誓言,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心中有火,东方辞也不管他是否醒来,直接开怼。 三皇子似乎仍旧在迷醉中,水润的双眼看向东方辞,微微有些愣怔,随后是满脸委屈。 那表情就像是被父母责备的孩子,欲哭无泪,又倔强的憋着,八尺高俊少年,露出诡异的萌态。 三山直接捂着脸走开。 没眼看,没眼看。 东方辞心中的气却一拱一拱的:“你打了人,现在却来装委屈。” 说着,她弯腰一把抓住三皇子的衣领,使劲儿摇晃:“你给我醒醒。” 醉酒的晕眩和眼前不自然的抖动,让三皇子神智略微清明,他目光死死盯着东方辞,仿佛呓语又仿佛质问:“你,你究竟将我当做什么?” 从未爱过什么人的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那人是无名,他想追求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第二次爱上一个人,是东方辞,她用生涩的手段,想表达自己的爱,却屡屡受挫。 堂堂皇子,他究竟哪里不好? 让她这般厌恶。 “难道真如苗槑所说,本王不配,我不配吗?”他无意识的抓着东方辞的手,将她的手从衣领出扒拉开,死死的攥在手心里,恨恨的问。 东方辞熄火,不语,眼中凄然划过。 不配拥有爱情的是她。 三皇子脾气上来,一把搂着东方辞的脖子,将她从轮椅上薅了下来,几乎是粗鲁的用尽了蛮力。 第464章 给我生个孩子吧 千琴伸手去抓,可她抓着东方辞的后襟,三皇子揽着的确是东方辞的脖子,担心东方辞受伤,千琴只得放开手,双眼圆瞪,几乎拔剑。 见此情形,三山连忙杀了过来,生怕千琴伤害三皇子,两人谁都不让谁,瞬间战在了一起。 三皇子今日受的伤已经很严重了。 东方辞撞在坚硬的石头上,闷哼一声。 她来不及看看向别处,片刻一身雪白覆盖在她身上,男子身躯重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唔……”东方辞闷哼一声,眼前一片白茫茫。 醉鬼的身体无比沉重,没轻没重的压在东方辞身上,任她挣扎,却依旧如泰山压顶一般。 “皇甫赟?” 三皇子直接将脑袋压在东方辞肩窝间,重重的呼吸一口气。 “东方辞,辞儿。” 无意识的呢喃,温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朝东方辞耳边袭来。 裹挟着浓郁酒香的成熟少年,温醇的气息喷在脖颈耳后让东方辞忍不住颤栗。 本就软绵绵的身子更加无力,松软酥麻,似有电流从耳边直电到脚底,她脸色一阵爆红。 “皇甫赟,你,你起开。” 东方辞奋力挣扎,奈何身上男人却宛若一座大山般死死的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湿润,东方辞如遭雷击,浑身瞬间僵硬起来。 “辞儿,嗯……”温润的唇落在她颈肩,东方辞气怒交加,抵死挣扎。 男人委屈的像个孩子,突然寻找到了渴求已久的温暖,如狼似虎的埋头亲吻东方辞。 双手熟悉的扯开东方辞的衣襟,迫切想要回顾致味坊那夜的温存。 “千琴……”东方辞求救。 一旁三山和千琴打的难分难舍,四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只要千琴靠近三皇子,绝对会被三山逼退。 千琴被逼的拔剑出鞘,却无奈三山内力深厚,千琴不敌,被死死压制。 “助纣为虐,三山,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废了你。” 三山淡然一笑,心中却在滴血。 自从上次被东方辞,零陵和苗槑三人围攻之后,他心里便有了阴影,因此,对东方辞有些惧怕,他也不想插手,可如果他现在不阻止千琴,主子醒来之后怕是会把自己弄死。 想了想,他决定将千琴引开,不让她打扰主子的好事。 眼瞧着东方辞衣衫凌乱,三皇子身上的衣衫因为剧烈的动作缓缓从肩头滑落,露出白皙如玉且健硕的臂膀来。 双眼迷离,他痴痴的看着东方辞,怀中女子娇羞,宛若世间最美的人儿。 什么时候见到过东方辞如此娇媚羞涩的时候,心动情动之下,他深情款款道:“辞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当初东方辞喝了避子汤,对他的打击一直宛若烙印般刻印心底,是他心中的痛。 从未期待过孩子的他,第一次如此在意那个不知道有没有的孩子。 东方辞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四周,虽然已是落幕时分,夏日的天色却依旧明亮,夕阳金黄,将日光之下的一切渡上一层黄金。 她如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为何会发展到现在这副模样。 她左右躲避,娇羞愤怒,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恨不得将眼前之人一巴掌拍死,可她并没有太多的力气,加上方才的挣扎,她更是气力全消。 “皇甫赟,你醒醒……唔!”东方辞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堵住了嘴。 “你只会在生气的时候喊我的名字,我不喜欢。”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牢牢的遮盖东方辞的唇,他却面色委屈又不悦。 东方辞一连翻了几个白眼。 她摇了摇头,挣脱那手指的钳制。 “皇甫赟我……你大爷!唔……”骂了一句,东方辞的唇再次被堵住。 这次不是手,而是霸道的唇。 东方辞这次双眸直接喷火,眼角划过一抹狠色。 猛的抬膝。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远处战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人瞬间停下,惊讶望向双方主人处。 而后两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千琴的脸色瞬间发烫起来。 三皇子身体蜷缩,跪在石头上,捂着要害,光洁的额头磕在东方辞心口。 此时他的酒已经完全醒了。 “东方辞你谋杀亲夫啊!”吼了一句,他又继续狼狈沉吟,挥手狠狠击打在石头上,希望能缓解要害疼痛。 额头青筋暴突,完全没有了潇洒恣意的帅气。 东方辞冷着脸,目光幽深冷哼:“你终于舍得醒酒了?” 三皇子抬头看了一眼东方辞,瞳孔微缩,而后缓缓移开。 那是心虚之态。 东方辞虽然不能动,却心中冷笑连连,怒吼:“滚开。” 三皇子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根本动不了,要害的痛撕心裂肺,痛的他浑身经脉都是颤抖的,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东方辞看向千琴:“扶我起来。” “哦,是,少爷。”千琴愣愣的回过神来,连忙跑过来,将东方辞从三皇子膝下薅出来,小心整理衣服。 至于三山,由于东方辞衣衫不整,他根本不敢看过来,甚至不敢靠近。 并且第一时间将四周的侍卫也全都驱潜至院处。 三皇子大汗淋漓,艰难的看着东方辞,伸手想去挽留。 却被千琴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抽过去。 不得不说,此时的三皇子狼狈至极,衣衫半褪,像是拼尽全力勾引人没得逞不说还被打,身心遭受前所未有的沉痛打击,心思又被看穿,他现在有苦难言。 身材完美的男人第一次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颜面扫地恨不得将脑袋埋入地下。 “辞儿,我……我只是……”他想解释。 东方辞却没给他机会:“想如何?生米煮成熟饭,再来个种瓜种豆,行不要脸之事吗?” 东方辞替他解释了。 三皇子抿嘴,他承认,看到东方辞之后,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酒壮怂人胆。 可惜! 天不遂人愿。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方辞冷着脸,心绪缓缓平静,蜜色的小脸上依旧布满红云。 “什,什么?” “你现在是个废人。”说着,东方辞扫了一下他紧紧护着的要害,眼中尽是嘲讽。 三皇子一愣,脸上顿时划过一抹无奈。 他是真的醉了。 东方辞却没给他多想的时间,话锋一转,满脸冰霜:“你先是伤了我的人,后又图谋不轨,东方府不欢迎你,趁早卷铺盖滚蛋。” 说着,她看也没看三皇子一眼,转动轮椅。 “呸!”千琴推着轮椅,恨恨的回头啐了三皇子一口,快速离开。 三皇子怔然,生平第一次,被人吐口水。 看着东方辞决然离开的背影,他竖着剑眉哑声道:“本王付了钱,不走。” 没有人回应他。 “嘶……”要害处的阵阵疼痛再也控制不住的传来,三皇子继续蜷成虾米。 第465章 太禽兽了 等东方辞和千琴的背影完全消失,三山才缓缓挪过来,无声无息,宛若幽灵。 三皇子依旧捂着要害轻轻颤抖,最后他实在忍不住,身体倾倒在局势之上,衣衫依旧半褪,白皙的肌肤与那青紫交加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没有体会过那里的疼痛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但三山却也身体忍不住跟着抖动起来。 肯定很疼吧。 瞧见三山的身影,三皇子强压着疼痛,哑声道:“过来。” 三山身体一顿,有种不好的感觉。 却仍是顺从的挪了过去:“主,主人……要不要叫太医?” 三皇子抬起手,三山下意识的躲开。 三皇子瞪着他,没好气道:“扶本王起来。” 叫太医看他这么丢人吗? “哦!”三山连忙躬身去接他的手。 三皇子继续是颤抖着,双脚打颤,佝偻着身子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面色阴沉凝重,三皇子内心悲哀不已,似乎自从喜欢了东方辞之后,他这处就常常受伤,他不由悲叹,日后还能用吗? 三山想笑又不敢笑,绷着脸面色扭曲,苦大仇深的模样让人不敢直视。 “传令下去,今日之事不得传出去半个字。” “是!”三山点头。 中年的汉子目光悲悯,良久他还是劝道:“主子,属下认为,想要俘获东方大人的心,需得徐徐图之,您这等霸王硬上弓,似乎……” “怎么?”三皇子挑眉,一脸不悦。 “似乎没什么用。” 三皇子缓缓坐在床榻上,苦恼万分:“本王苦肉计用了,英雄救美用了,甚至是美人计都……她待我却始终不冷不热,我们之间似乎隔着天谴鸿沟,本王还能怎么办?” 说着,三皇子顶着一脸的狼藉,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无奈。 三山顺手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主子。 三皇子看看瓷瓶,心中更是无语。 这是当初他被无名扇脸之后,苗槑给他的消肿止痛药,他用了很多次,而如今,他被这药的主人打,又要用这药,这让他更觉得屈辱。 他猛地将瓷瓶推开:“本王不用那黑心大夫的东西。” 三山看着主子的脸,实在觉得惨不忍睹,突然他灵机一动,兴奋道:“主人,据属下观察,东方大人似乎喜欢娇弱的人,又对萌态十足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您可以……” “你让本王,堂堂无极公子去装柔弱?” “咳咳,主子,女人嘛,似乎总是容易母爱泛滥,您……您可以试试。” 生怕被三皇子打,三山挪动脚步离他远了点。 三皇子陷入沉思,面色凝重而又认真,像是在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三山咽了口口水,心中一阵惊异。 这真的是三皇子吗? 变了性了。 良久无声,门外一阵骚动,三山出去后返回,面色为难道:“主子,东方大人遣人赶您走。” 他咬重这个“您”字,这无疑是激起了三皇子的怒火。 凌厉抬头,三皇子眸色森冷的瞧了一眼门外,霸道起来:“本王哪里都不去,我看谁敢来赶。” 三山一阵无语。 三皇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怒气勃然道:“东方大人,谁让你这样称呼她的,本王之前在河南府行宫跟你说过什么?” 三山浑身一震,顿时想起了某段诡异的记忆,忙道:“称东方大……大小姐为王妃。” “以后让我再听到你称她东方大人,你别跟着我了,跟她去吧。” 三山抿嘴,无辜受牵连,何苦来哉。 又是一阵沉默,三山只想赶快找机会离开。 “去拿一百万两白银,直接给堂叔,就说本王要再住半年。”三皇子霸道万分的吩咐,他就不信,有这一百万东方辞还会赶他走。 三山嘴角抽了抽,主子真……豪气。 “是。”回答一声,三山逃也似的走了。 冬离院中,余日斜晖将树影花草拉的老长,树下乘凉的两个老人虽在树下,却仍旧披着满身金黄的夕阳。 堂叔手中捧着一百两的一沓银票,经过老管家身边的时候,微微行了个礼。 见两位老人仍旧在剥玉米,他不由苦笑。 而后走到东方辞门口,恭敬问道:“少爷,方才三山将一百万两银票给小的,说要在东方府再住半年,您看……” “不准。” 屋内水汽氤氲,东方辞回来之后便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当即让千琴准备热水沐浴。 此时她用粗硬的毛巾狠狠的擦着胳膊,像是要搓掉一层皮一般用力。 “小的方才去慕辞院,三皇子主仆已经消失不见,这钱是否需要送到王府去。” “跑了?他还有脸跑?送过去,统统给他送过去。” 东方辞气急败坏。 “统统?”堂叔有些迷茫。 “对,统统,把他的床褥,碗莲,牡丹石,所有他的东西都送走,扔出去,还有他那只破鸟,一起扔出去。” 东方辞将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那雪白的鸟,不知是什么来头可以说人话,但却像它主人那般可恶。 “……是。”堂叔迟疑,却没有离开。 良久他问:“三王府的四司六局也……” 屋内沉默了,东方辞翻了个白眼,眼看开府宴在即,四司六局是不能赶走的。 千琴替东方辞按摩着肩头,愤愤不平,却又担忧道:“四司六局若能不要,我们才不会稀罕,可现在危机关头,又不能赶走,少爷,还是收了吧,等过了开府宴再算总账。” 东方辞羞怒难当:“老子就这么被他占便宜?” 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占便宜便算了,还特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朗朗乾坤的白日宣淫,还好看到的人不多,若是被不相干的人看到了,她岂不是完全暴漏在人前? 她气,气得浑身发抖,越想越气。 最气的是,这样的原因,她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去,因为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三皇子倾心于她。 堵得慌,窝火。 “不解气。”东方辞粗声长嚎,满心憋屈。 刚刚除去眼中血红的苗槑听到东方辞这两句话,顿时喷出一口血来,中正平和的气息瞬间被漫天戾气所代替。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之下,这戾气又瞬间敛去。 善缘一声幽幽叹息,悲悯的拍了拍苗槑的肩膀,转身离开。 只剩锡杖叮铃脆响。 东方辞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噤声。 与此同时,树下剥玉米的两位老人,其中之一身上散发出滔天怒浪。 这怒气难以掩饰,波浪般阵阵散发而出。 所有人都朝两位老人的方向看去。 这气息却瞬间消失不见,归于平静。 叶离渊却满脸震惊的看向那老妇人,嘴唇颤抖,霸气的脸上渐渐转为惊喜。 刚走到冬离院的孔立和李昆玉同样也听到了东方辞那两句话。 孔立面色阴沉,一扫浑身儒雅,阴沉若魔神一般冷冽。 “天啊,三表弟太禽兽了,连东方辞这样丑黑的男人也下得去口……”李昆玉震惊不已,只觉得内府动荡,这个消息打破了他所有身为读书人的修养。 第466章 我的也可以给你 孔立目光看向他,满目寒凉与危险:“你说什么?” 李昆玉一惊:“三表弟禽兽啊?” 孔立眸子动了动,道:“东方辞是天下最美的人。” “呃……”李昆玉卡壳,面色古怪的摆摆手像是受了打击:“好吧,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说最美就最美。” 孔立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又怒吼:“三皇子这个禽兽,我都不曾碰过她。” 李昆玉张了张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老表门没事吧。 东方辞长得不好看这是实话啊。 放在男人堆里,虽然面相清秀,可那粗狂的眉和黢黑的肤色,男人味十足,也就那双钟灵的杏眼水灵又可爱,还算秀美,其他地方,哪里算得上美。 不对,李昆玉突然愣在当场,如果撇开黢黑的肤色,分别去看东方辞的五官,双眸清澈睿智,琼鼻高挺,小嘴儿宛若红桃,就连身姿也是小小的十分单薄漂亮,可……可组合在一起,搭配她那淡薄的态度和凌厉的神色,温和却霸道,骨子里的铿锵透发在外,却是给人一种硬汉的错觉。 完全忽视了她的长相。 仔细一想,单看东方辞安静时的模样,确实还挺好看的,但也只是清秀而已,哪里称得上最美。 不对,他在想什么,为什么品评一个男人的长相? 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却见孔立已经站在冬离院门口,他在门外轻轻敲门:“贤弟,身子怎么样了?” “少爷正在沐浴,公子有什么事吗?”千琴的声音传出来。 孔立一怔,快速后退两步,歉然道:“抱歉,在下不知贤弟竟在沐浴,有些事想跟贤弟商量,我在花厅等贤弟。” 李昆玉走上前:“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快出来有好消息告诉你。” 话音落,却被孔立直接拽走。 树荫下,苗槑也跟着走了出来,裹挟着一身浓郁的药香,他满脸失落。 东方辞快速穿好了衣服,双颊飞霞,不知是被水汽蒸的还是害羞的,总之整个人蜜中带红,像是熟透了的苹果,透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魅力。 李昆玉眼睛都看直了,他终于能从几位老表的立场看出东方辞的美来。 天色已暮,东方辞心情似乎很不好,看向李昆玉道:“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消息?” 她特意咬重大白天三个字。 李昆玉看看连尾巴都不剩的夕阳,脸色一红,讪讪道:“我说错了。” 认错之后他看了看四周都是熟人便道:“还记得你当初给爷爷留下的图纸吗?全都做出来了,只是他们还不太会用,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西繁山演武场,试试那些武器。” 东方辞一愣,将烦恼的心思强行压下,她有些生硬问:“不是说要半年才能做出来吗?怎么如此快?” 她有些诧异,古代的冶铁和铸造,或许完全做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么短时间作出的怕是次品吧。 “这不是马上北疆要大战了吗,最近爷爷一直亲自把关,请了无数兵器铸造大师,一起研究才做出来的。” “这样啊。”东方辞看了看自己坐在轮椅上的身体,歉然道:“怕是要等十天左右了。” “五天吧。”李昆玉商量道:“暮云将军也想看看效果,但是他五天后便要离开,你看能不能五天内,或者你如果不方便,可以教我们使用。” 东方辞迟疑,除了个别难用的其他倒是人人可用,于是点点头道:“那就开府宴后一天,我便去。” 一直熬药的苗槑,将药碗端过来,道:“喝了他,两天便好。” “嗯?”东方辞疑惑,却接过药碗饮了。 浓郁到苦涩的汤药透着令她想要干呕的味道,然而,这浓烈的苦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她一怔,看向苗槑道:“你用了皇……他的……” 苗槑点点头:“这几天在宫中,弄了不少。” 东方辞放下碗,心中更加恶心了,然而,虽然心中抗拒,可她却觉得浑身像是焕发了生机一般,没有之前绵软无力了。 困顿之气也消散不少。 “你的也给我点,我明日有用。”苗槑拿出一个小葫芦。 东方辞秒懂,当即在手腕上划了一刀,鲜血缓缓低落。 看着鲜血,东方辞悲叹,这如果在现代,如此取血绝对是严重污染。 “贤弟!” “东方辞?” 两声惊叫从身旁传来,东方辞看向这两人不由疑惑:“怎么了?” “为什么要取血,给谁用?”孔立疑惑,心中更是针扎似的抽痛。 本就瘦小的人儿,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苦:“用我的。”他胳膊,撸起袖子,露出白皙有力的手腕。 拳头紧握,导致手腕之上几条青筋突出,看上去血量也比东方辞的多。 苗槑淡淡道:“你的没用。” 东方辞不打算瞒着孔立,但此时也不想过早解释,她道:“谢谢你,兄长,苗槑要用我的血做药,也是为了给我治病。” 孔立却从他们方才的对话听出了血液交换的味道,他紧追不舍:“你用了谁的血,我的也可以给你。” 东方辞摇摇头:“没用的,若能用,我定然不会推辞。” 孔立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而李昆玉却旁观者清,看的通透,他问:“是否娘胎的病?” 东方辞点点头:“嗯。” “表哥你别急,有神医之徒苗槑在,肯定没问题的。”李昆玉拍了拍孔立的肩膀,劝慰道。 他真是看着这些老表们一个一个为东方辞疯狂。 “表哥?”东方辞一愣。 先前两人虽然不说敌视,却也没什么交情,还是因为自己与李昆玉正阳门斗棋,后来两人因为她的关系才慢慢有了交情,怎么李昆玉突然喊起孔立表哥了? 孔立收回胳膊,优雅儒正的将袖子整理好,解释道:“孔太妃是我姑祖母,因此也算与他们有点表亲。” “原来竟是表亲。”东方辞笑容古怪,为什么她遇到的人都是表亲。 “我们是表亲。”孔立看向东方辞,若有深意的笑。 “是,我也是上次瑶池之约才知道我们是表亲。”李昆玉随口道,上次他只顾说事,把这件事给漏了,难怪东方辞诧异。 现在他知道他的表哥都喜欢他,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情。 东方辞只觉得,世界真小。 “兄长来有什么事要说吗?”东方辞看向孔立,转移话题。 第467章 咱们这样的人 孔立点点头道:“后日是莫炳郡等人处斩的日子,因河南府一切都是你的功劳,韩大人想上书皇上,请奏派遣您为监斩官,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东方辞一愣,她都把这事儿忘了,虽然从河南府回来不到半个月,但接连发生的事却让她有种错觉。 好像河南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一般。 “我就不去了,左右我在与不在他们都要死,没什么区别。” 孔立道:“对你来说或许没什么,但是对河南府百姓来说不同,他们将你当做了河南府的支柱,你不去的话,他们恐怕会失望的,韩大人说,这也是收拢民心的一种手段。” “那就去吧。”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礼很显然没有给自己选择的余地,并且…… 东方辞低头沉思,韩礼明显是在给自己树立威信。 孔立歉然道:“我猜你不想去,但却无法说服韩大人,他似乎对你格外在意。” “许是因为贤妃娘娘的缘故吧。”东方辞淡淡说了一句。 孔立想到一些传言,了然点头。 “什么贤妃娘娘,怎么突然提起我小姨?” 东方辞道:“没什么,正好你们来,一会儿吃完饭帮我写点东西。” 孔立点点头,李昆玉也兴奋起来。 月上高空,星光璀璨,东方辞实在困顿,不到一个时辰便昏迷睡去。 孔立和李昆玉从冬离院出来,已是疲累不已。 “不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这一天天的累死我了。”李昆玉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手腕。 孔立却怡然的站着:“你回吧,我去一趟慕辞院。” “啊?你要去找三表弟麻烦?别呀,你又打不过他。”激灵灵一个冷颤,李昆玉顿时瞌睡全消。 “打不过也要讲规矩。”孔立态度执着,往慕辞院的方向走去。 李昆玉愣了半晌,揉了揉太阳穴也跟了上去。 “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吧,打不过至少还能拉架。” 然而,他们刚到慕辞院门口,便看到三皇子走出来,三人对视,齐齐一愣。 “三皇子,你的脸……”李昆玉指着三皇子的脸,看着那帅气十足却满脸淤青的脸,震惊不已。 “东方辞打的?”孔立语气轻松,这样看似乎三皇子也没占太大便宜。 三皇子实在说不出是苗槑打的,眸子一冷:“你们来做什么?” “瑶池之约一定,你需得遵守约定,不可再扰乱她的生活。”孔立义正言辞。 “你不也搬进来了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三皇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无赖。 “你……不可调戏强迫她。”孔立看着三皇子欠揍的模样,若不是他不会武功,真想一拳砸在他脸上。 “她喜欢我,愿意与我亲近,谁说是调戏。”三皇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满脸骄傲与得意。 “你……方才她……”孔立气得青筋微突。 他自小熟读圣贤书,今日是狠了心才说出调戏这样的话,若是平常,这样的话他是怎么也讲不出的,更别说现在,让他形容在冬离院听到的那两句话。 看着三皇子,他真觉得此人,是在无耻。 气得一甩袖子,不与他争吵,他转身道:“三皇子,瑶池之约已定,你若再违背,别怪我们将你踢出去。” “本王不稀罕。” “咱们这样的人,若不是为了君子之约,谁又没点手段,你若不遵守,我们也不必守约。”说罢,孔立转身便走。 “你敢威胁本王?”三皇子冷声道。 “在下所求也不过是公平而已。”孔立回应。 东方辞只有一个,谁不想最终拥有,谁又不是为了东方辞而收敛手段,若有人不遵规则,因此而俘获美人芳心,那他们的坚持将会是笑话。 “公平,本王何尝得到过公平?”三皇子无语望天。 他得天独厚,近水楼台,依然得月,却仍旧不得不与他们约定公平,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不公平。 最可气的是东方辞明明知道这个约定,竟然默认了。 看着三皇子气息幽沉,满面寒霜,显然是处在暴怒的边缘,便将今日东方辞沐浴时说的话重述了一遍,并提醒他小心。 三皇子不知为何,又开心起来。 恨不得他占东方辞便宜的事天下皆知。 想起花厅发生的一切,李昆玉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告诉三皇子。 三皇子听到东方辞放血,眸色幽深,越发觉得苗槑有问题。 长长一叹,身体飘走,不知往何处去了。 慕辞院外不远的桐花树下,孔立静静的站着,等到李昆玉走来,他道:“你都告诉他做什么?” 李昆玉一惊:“你怎么还在这儿,我还以为你早便回去了。” “东方辞的事,以后少跟他说。”孔立吩咐。 李昆玉挠了挠头道:“我总觉得东方辞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或许告诉三表弟,他能查出些什么,或许能帮到东方辞。” 孔立郑重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不该跟三皇子说太多。” “哈?”李昆玉震惊:“他们有杀父之仇?不对啊,三皇子怎么可能杀梨柒先生。” “是帝后。” “啊,那三皇子岂不是很危险。” 听到李昆玉担心的竟然是三皇子,孔立觉得有些事还是不告诉他的好。 虽然就关系来说,东方辞跟李昆玉更近些,可他现在不清楚威国公府的态度,长长一叹,往自己的子归院而去。 冬离院中,一切都安静下来,老管家夫妇早已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叶离渊也抱着剑躺在了桐花树枝上。 千琴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东方辞睡得正酣,突然觉得屋中一阵微风扫过,紧接着,一道人影站在床前。 本就浅眠的她,瞬间被惊醒,缓缓伸手入枕下,拿出匕首。 那人却似乎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甚至连呼吸都微不可查。 东方辞额头却已渗出冷汗。 究竟是什么人,连叶离渊都没有察觉此人的侵入。 她不敢出声,甚至要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避免被那人发现自己已经醒来。 约莫一炷香,东方辞已经失去耐心,心一横。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猛地掀开被子,举起匕首就要往那黑影刺去。 然而手却被一只修长的手禁锢,轻巧的卸掉匕首,那人宛若游鱼般钻入她的被窝,紧紧将她抱住,盖上了被子。 第468章 实在不忍心 熟悉的檀香夹杂着淡淡的药箱,裹挟着一阵凉风钻入鼻间,东方辞的心瞬间放下。 片刻,她又火起,低声怒吼:“皇甫赟,你究竟想做什么?” 三皇子搂着东方辞,将她的双手钳制在身前,就这么牢牢的将身姿纤细柔软的女子搂入怀中,埋首在她肩头。 “辞儿,我先是被苗槑打,后又被你踢,全身都是疼得,更疼的这颗心……” 听着三皇子委屈的声音,绵软细弱的宛若小孩子告状,随着他的声音,东方辞能感觉到他的胸腔内,有颤抖的震动通过背部传来。 几乎是心贴着心,那磁性却低沉的响动,冲击着东方辞薄弱的理智。 与此同时,东方辞却也能通过他的声音,想像得到三皇子帅气的脸上布满委屈的模样。 于是,她转过了头。 又转过了身。 面对三皇子,看着他那青紫交加的脸上,除了嘴角几片雪白的肌肤之外,其他地方级几乎没有见到好肉,心底里升起一抹心疼来。 再瞧他素来冷傲的眸子里像是渡了一层水雾,氤氲的水汽弥漫眼中,那可怜可爱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看着这样的三皇子,东方辞握了握拳头,实在是不忍心打不下去。 千琴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连忙进门,她手中捧着油灯,乍然看到拔步床上两块儿鼓起的痕迹,当即娇斥:“谁?” 而后她看到了三皇子,死死箍着东方辞的场景。 顿时脸上怒气磅礴:“三皇子你起来。” 她伸手就要去掀被子,希望能将三皇子这个人给赶走。 三皇子将头埋在东方辞怀中,往被子下面缩了缩:“不走,我绝对不起来,今天就算惊动了父皇我也绝不会起来的,千琴你这是嫉妒。” 千琴气得双眼院正,嫉妒?嫉妒什么?嫉妒他能搂抱主子吗? 她虽气,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在当场。 东方辞却思忖起来,三皇子今日来她屋里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而这厮明显就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死活也不愿起来了,竟然还拿惊动皇帝来威胁,这不是明摆着耍赖吗? 想了想,左右他现在是个废人,还能做什么。 于是,东方辞朝千琴使了个眼色道:“你先出去吧,此间之事不要宣扬出去,对我名声不好。” 千琴张了张嘴,她原本已经撸着袖子准备掀被子打人了,乍然听到这样的命令,不由有些呆滞:“可是,少爷……” “不可惊动任何人。”东方辞扫了一眼四周,不愿再多说。 东方府跟灵犀小筑是不一样的,灵犀小筑除了她,只有一些丫鬟家丁,并且这些家丁被严厉不得靠近主屋方圆百米,而且四周有苗槑布下的毒阵,因此并不担心有外人侵入,她自己也很是自在。 可这里却不一样,不仅住着她,还有东方家的那些亲戚,三皇子府中的厨司,太子府的宫女,李家的府兵,皇帝的工匠,人多眼杂万一被有心人知道,见她和三皇子关系好的事情捅出去。 曾经的天荡山之战所形成的敌对关系,将会荡然无存。 千琴明白了东方辞的意思,便也没有再说,瞅着三皇子那一脸得逞的痞子相,她更是气得跺脚。 最终还是无奈的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直接在外间睡下。 三皇子得逞的一笑:“我就知道辞儿对我最好了。” 东方辞一阵头大,他这撒娇卖萌的小孩模样是跟谁学的? “走开。”东方辞没好气的将他往床底下踢。 双脚却提前被禁锢,东方辞无奈,恨恨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满心无奈。 “算了,反正你是……”说着,东方辞疲累之极,缓缓睡去。 男人微微一愣,抱着东方辞的手臂有些僵硬,凤眼中的水润与软萌瞬间消失不见,他看着东方辞的睡颜,一时间有些挫败。 “难道本王的魅力如此差,连撒娇都不行?”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东方辞乌黑柔亮的发间,良久,他又笑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能躺在她身边了,这是个不错的进展。 说明自己给东方辞无比的安全感和信任。 东方辞是真的累了,她大早上起来,赶往李家别院,纵然无法站起身,却还是坚持着摔瓦罐,举着招魂幡,亲自为张默起灵,一路上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还没好好休息一会儿,又传来了苗槑被三皇子打的消息,她连忙赶过去,又被这厮轻薄不说,傍晚还放了不少血。 瘦弱的她早就疲累到了极致,纵然浅眠却也难以抵挡疲惫,在确定三皇子无害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三皇子宛若欣赏稀世珍宝一般,打量着东方辞,墨发如瀑,小脸精致可爱,纤细的胳膊,瘦弱的身姿,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被虐待过。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东方辞的左手手腕上,只见那里用白色的绷带绑着,上面隐隐有血迹浸透出来。 虽然已经干枯呈现黑褐之色,却宛若一记重锤,狠狠的敲打在他心口。 第一次见她割腕,是将血喂给苗槑。 这次割腕,她是为了给苗槑吗,还是另有别的隐情? 有些事他原本不想查,可现在却不得不仔细查查了。 他的女人,不能总是受伤。 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钻入房间的时候,东方辞缓缓从香甜的梦中醒来。 梦中吃着香软滑腻的猪脚,那是用蜂蜜着色,香而不腻的美食,吃的她浑身舒畅,又觉得口舌生津。 阳光打落在她脸上,她只觉眼前一片红茫茫,却懒怠的不想睁开眼睛。 然而,渐渐她感觉不对来。 口中滑腻依旧,东方辞突然想起晚发生的事,顿时瞪大了眸子。 面前温柔浅笑的男人,水润的眸子沈光焕发,柔和的光线近在咫尺的看着她。 东方辞下意识抿嘴。 “啊……”三皇子呼痛。 东方辞目光下移,瞬间脸色爆红。 三皇子吃痛,舔了舔嘴唇,一脸哀怨的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指控东方辞。 他指了指自己的舌,道:“疼。” 东方辞脑中哄的一下炸了,她梦中……吃的竟然是……呃! 第469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正睡的香甜,你突然就抱着我开始啃,像是梦到了什么美味,本王从小到大没有这样的经历,又不敢乱动,只能任你……蹂躏。” 东方辞眼角抽了抽。 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恶人先告状? 真当她不忍打他吗。 想了想,东方辞当即把他踢了下去。 被子离体,东方辞这才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解的差不多了,连忙遮蔽,蜜色小脸更是气得扭曲不已。 “皇——甫——赟——” 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满腔愤怒。 “在,我在。”三皇子裹着被子爬上床,却被东方辞用脚阻止。 被子滑落,露出男人坚实的臂膀,东方辞更是气得发抖:“穿上你的衣服。” 此时,东方辞的脚,印在男人心口,两人姿势极其暧昧又古怪。 “天还早呢,穿什么衣服。”说着,男人拎着东方辞的脚踝,将她拉入被子里。 他此时也不觉得嘴疼了。 东方辞恨恨的咬牙,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她道:“你,给我滚出去。” 她双手护着衣服,避免自己走光,同时暗自运起内力,却发现自己的内力仍旧没有多少,力气倒是有一些,却经不起折腾。 身子虽然好了许多,依旧是绵软无力。 三皇子完全的贯彻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将是豆腐与卖萌大计贯彻到底。 他是拿捏准了东方辞不敢将事情闹大。 又知道东方辞现在没功夫,趁此机会不培感情,更待何时? 说着,当即便温文尔雅的温情流氓起来。 将东方辞禁锢在怀中,趁她无法动弹之际,轻轻的,细细的亲吻。 东方辞烦躁不已,火冒三丈。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千琴端着洗脸水进来。 四周看不到人影,却见被子下面两团人影在挣扎,宛若惊涛海浪一般不住翻涌,她连忙将水盆放下,去掀被子。 东方辞顺势将三皇子再次踢下床。 当千琴看到三皇子线条分明的臂膀时,连忙转过身去,不敢去看。 东方辞却双手护着衣襟,趁着药劲儿上来,身体软绵绵的下了床,脸红若朝霞,身体更是如虾子般通红。 “更衣!”东方辞迫不及待的朝千琴说了一声。 若不是因为不想惊动旁人。 若不是因为她现在病中,她一定要踢死这厮。 他,什么时候学的如此……浪荡无耻了。 这边主仆俩背着三皇子更衣束发,那边三皇子一脸扫兴的披上衣服,坐在床边。 本是白玉般线条明朗的肌肤,染上了粉桃一般的颜色,比东方辞的更加漂亮勾人。 他本人却毫无自知,腹肌露在外,上面印着两块儿颜色略深的红,那是东方辞踢得。 三皇子轻轻按了按,方才碰触便觉钻心的疼。 “辞儿,我们早已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为何你总是如此害羞?” 东方辞脸如火烧:“谁跟你是夫妻,你走开。” 千琴顺势打开了门。 “关上。”担心被人看到,东方辞连忙说道。 “我就知道辞儿你是喜欢我的,舍不得我走。”三皇子颇为自恋的仰躺在云被之上,嘴角自然的翘起。 “少爷,婢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下流的登徒浪子,简直是流氓,让我把他打出去吧。”千琴关上门,又拿起扫帚。 一幅想要关门打狗的模样。 东方辞揉了揉脑袋。 “冷静。” 这两个字她是跟自己说也是跟千琴说的。 三皇子却一把夺过千琴手中的扫帚,轻轻扔在一边,而后张开双臂道:“千琴,服侍本王更衣。” 千琴双眸含煞,狠狠碗了他一眼,走到东方辞身旁。 那表情,宛若看着什么洪荒猛兽一般厌恶。 “趁我没发火,给你三息,穿上衣服赶快滚。”她想让他自己走,自己悄悄的走,不要惊动任何人。 “本王舍不得你。”三皇子撒娇。 虽容貌冷峻却表情可爱,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蹙眉便让人无比心疼。 从来高傲的三皇子,作出如此小儿女姿态,怎能让人不心动。 饶是东方辞知道他是装的,可却也只能一边心痛,一边心里咬牙切齿的唾弃。 唾弃自己的心软,唾弃他的不要脸。 偏偏她还舍不得。 气怒交加,东方辞低声嘶哑道:“睡也睡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别欺人太甚。” 东方辞冷眸威胁。 可她那满面飞霞,红晕娇羞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气势。 在三皇子眼里分明是意动心驰的模样,娇柔妩媚,宛若粉色樱桃,绝艳动人。 被她颊上艳色挑动心弦,三皇子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东方辞。 如此想便如此做了。 他上前两步。 东方辞眼底划过一抹冷然与沉怒,她朝东边冷喝:“叶离渊!” 一道身影瞬间出现,横档在三皇子面前。 见有外人来,三皇子连忙神色一整,优雅且快速的穿好衣服。 叶离渊听到东方辞直呼其名,眉头皱了皱,知她生气,看向三皇子的眼神幽冷且不善,滔天战意瞬间暴起。 三皇子心虚,瞬间恢复翩翩佳公子模样,朝东方辞道:“辞儿,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若想我,随时召唤我即可。” 说着,他将一节陈笛放在床边,他自己却绕着叶离渊,飞身离开。 东方辞扫了一眼陈笛,看着三皇子身影消失。 铺天盖地的压力瞬间消散,她长吁一口气:“把那东西扔出去。” 千琴飞快拿起陈笛,朝三皇子的背影砸去。 那表情狠厉的似乎像是手中拿着剑想将三皇子捅死。 东方辞面色依旧沉冷,她看向叶离渊道:“离爷爷,昨日三皇子闯入你可有察觉?” 叶离渊点点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东方辞的声音格外冷硬。 “从今天起,这个人,不得靠近冬离院半步,你既然跟着我,将我当凌霄宗下任宗主保护,便要护我安全,听我命令,如若再出现这样的事,你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 叶离渊表情愕然,如此冷厉的东方辞,第一次见到,严厉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让他觉得份外陌生。 东方辞清澈的杏眼看向他。 叶离渊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有些茫然。 高大粗壮的汉子,一身武艺却有些接受不了东方辞性格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470章 本宗只是喜欢虐菜 东方辞知道自己说的重了,柔和着声音语重心长道:“离爷爷,我一直很信任你,什么都不曾瞒你,不知你是存着怎样的心思将皇甫赟放了进来,或许你认为他是好的,不会伤害我,可我不喜,若他再来,打出去便是,如若不然,我对你的信任将会土崩瓦解。” 叶离渊浑身一震,信任二字,何其贵重。 “我此时在京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不想留下任何一个把柄给人,我是不会将失去信任的人留在身边的,还请离爷爷见谅。” 看着女子渐渐柔和的目光,还有那些许歉意,叶离渊顿时明白东方辞的警告和挽留,他凝重抱拳,声音铿锵。 东方辞告诉他,对他还有信任,所以希望他不要辜负,如若不然只能赶他走。 纵然委婉,他却明白。 “属下遵命。” 短短四个字,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却是一生的承诺。 东方辞点头,声音更加亲和,仿佛刚刚满身严厉之气的人不是她。 “离爷爷,一会儿李昆玉要接我们去西繁山演武场,你和千琴随我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好。” 说话间,气氛依旧,然而两人却知道,他们的相处与之前全然不同了。 从亲人一下子转换成了上下级,一股莫名的尴尬和陌生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样的气氛,是东方辞刻意营造的。 然而叶离渊洞察一切却毫不在乎。 甚至欣赏东方辞短短几句话便操控人心至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可堪大用。 三皇子偷香窃玉成功,虽然最后出来的狼狈,却十分畅快的往外飞去。 他怕继续呆在东方府中,会被东方辞找麻烦。 然而,刚刚飞出东方府西边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恣意潇洒的身子陡然顿住,硬生生的停在半空,而后缓缓落在杨树的树梢之上。 而他面前,宛若疾风闪电般,骤然出现一个雪白的人影,一身雪白劲装,头上用白色的布裹着发式,脸上有白色面巾,就连手上也带着白色的手套,身材丰韵绝美,端方雅致,光从这妙曼的姿态来看,不难猜想此人的绝美容貌。 “小子,算你倒霉今日遇到本宗,老老实实磕头求饶,本宗或可饶你一命。”轻柔的声音带着冷冷的不屑,上挑的丹凤眼里尽是磅礴的怒气和不加掩饰的敌意。 只是这声音,暴露了她至少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虽然依旧好听,却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位前辈,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三皇子收敛了心中的愉悦,笑容微敛,疑惑的抱拳。 从未见过的人,从她的气势来说,眼前的夫人,绝对是个高手。 她凭空漂浮与半空,脚下没有任何东西,却稳稳当当气势凌然。 能做到这一点,他还需要苦修三年。 “哼,哪里都得罪了。”夫人气势凌然,瞬间便挥拳直接朝三皇子面门砸来,本就青紫一片的少年俊颜,顿时出现了两个黑眼圈。 三皇子从树梢跌落。 不知为何,那夫人出拳的瞬间,他竟无法调动体内的内力,铺天盖地的压力从天而降,他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强悍的气势。 第一个给他如此压力的,是他的师父天机谷主。 师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风烛残年,内功高深莫测。 而眼前夫人,从身材上来开,绝不会超过四十岁,便有如此强悍内力。 接二连三被打的三皇子,终于认真起来,调动全身内力与之抗衡。 而夫人却并没有下狠手,而是与他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把戏,不杀他却将他如麻袋一般投来掷去,不到三个回合,三皇子便已骨骼生疼,苦不堪言。 “前辈,夫人,不知在下究竟哪里得罪了您,还请指点迷津。” 三皇子趁着夫人松散筋骨的时候,狼狈的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跻身江湖公子排行榜和战力榜高手之列的他,在这夫人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偷香窃玉的欢喜已经完全消失,满心凝重。 此时他的一身锦袍玉带宛若在草丛里滚过一般,抹布一样的颜色,若不是腰间那依旧泛着柔和光芒的白玉貔貅闪烁着柔光,会被人当作是乞丐。 白衣蒙面夫人眼神锐利,淡笑道:“你没得罪本宗,本宗只是喜欢虐菜而已。” 说着,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虐菜……他文武双全,在这女子眼里竟只是菜。 心中悲叹。 可打不过之下,他也只能被动挨打。 当三山五岳还有十几个侍卫听到三皇子传音赶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一幕。 三皇子衣衫脏乱,艰难站立,而对面女子毫不留情的出拳。 高大健硕的身影在拳影中颤抖如雨打芭蕉般脆弱可怜。 三山大喊一声挥剑上前,被那夫人抽出一条白色绸缎,直直打在三山等人身上,眼中带着蔑视的笑,几下便将所有人打倒在地。 看出这夫人并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知道不是二皇子的人的手下。 坚持了许久的身体终于再也无法保持站立,轰然倒塌。 “主人!” “殿下!” “三皇子!” 众人惊骇之下惊叫连连,他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纷纷往三皇子的方向靠近。 看到三皇子胸膛起伏着剧烈喘息,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纷纷怒瞪向半空的夫人。 “大胆贼人敢伤三皇子?”三山怒喝,亮明身份希望能保全三皇子的安全。 夫人缓缓落下,衣带飘飘,宛若神女下凡。 她就这么淡然无畏的走到三皇子面前,缓缓蹲下,瞅着三皇子匀称的黑眼圈,怅然道:“本宗打也打了,虐也虐了,气也出了,不想难为你,就留你一命,劝你日后行走江湖,为人处事,不要太嚣张。” 三皇子顺从的点点头:“是,晚辈记住了。” 夫人揉了揉他的脑袋,叹道:“是个识时务的好孩子,只可惜,跟你爹一样,阴险狡诈,野心勃勃。” “夫人认识父皇?”三皇子抓住夫人口中的重点,连忙问道。 希望能问出今日这顿打,是因为什么。 “是啊,认识,你小时候本宗还抱过你呢,可惜……你不是个乖孩子,该打。”说着,右手食指微微弯曲,往三皇子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 “呃……”三皇子还没来得及思考夫人口中的话,便瞬间晕了过去。 “殿下……” “你杀了三皇子?” 三山等人不可思议,拼尽全力将三皇子保护起来,却被夫人一指一个敲晕。 做完这一切,夫人畅快的舒了口气,叹道:“下次再敢欺负我的孩儿,便不是毒打一顿这么轻松了。” 夫人的身影片刻消失无踪。 第471章 她会回来的 三皇子等一行人被暴晒在炙热的阳光下炙烤,直到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士兵经过,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这是怎么了?难道发生大型厮杀了?” “这……似乎是侍卫的服侍。” “三皇子,这昏迷的人是三皇子。” “快,快去禀报将军,三皇子与梨田街遇袭重伤。” “快去禀报皇上。” 众人哄闹间,手忙脚乱的守护现场,探测生死。 消息瞬间犹如蝗虫过境一般蔓延,整个京城,皇帝震怒,百官震惊,大地动一般席卷整个朝堂,生怕被皇帝的怒火波及。 正阳门外,刚下早朝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 “难不成是二皇子的人?” “时局动荡,二皇子已经迫不及待要清理太子助力了吗?” “看起来不像,若是二皇子的人,三皇子此时哪有命在。” “倒也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说,三皇子与其侍卫皆昏迷,身受重伤却无人死亡,而且看痕迹,是被人打晕许久的,如此看来,不像是灭口倒像是玩闹。” “玩闹?谁敢暴打皇子玩闹。” “既不是二皇子的人,难道是江湖人?” “或许三皇子醒来便能知道一切了。” 议论来去,没有太多消息支撑,他们也猜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将好奇的目光纷纷看向东方府。 东方府,慕辞院内,三皇子将将醒来,便看到高瑜关切的目光。 “阿伯,你怎么来了?” 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之后他惊慌四顾,诧异问道:“是阿伯救了我吗?” 高瑜摇摇头道:“不是,几近中午,五城兵马司的人发现了你和你的侍卫,他们将你送回了东方府,是谁打了你?” 三皇子一愣,不知为何,看着高瑜,瞬间想起了夫人说过的两句话,顿时心声疑窦。 打了,虐了,出气了,这一连贯的话,像极了东方辞的说话方式。 还有她认识父皇,在他小时候抱过自己,那么她曾经定然是京中贵眷,可京中贵眷有几个内功高深的夫人呢? 想来想去,他还是想不出那夫人的来历。 高瑜见他出神,长叹一声。 好好的孩子都被打傻了。 “皇上听闻你受伤,让奴婢带来一千禁军,护卫你和驸马爷,你好好养伤,至于那贼人……” “父皇从前可有认识内功高深的夫人吗?” 高瑜身体一震,愕然看向容貌无比滑稽,神情万分凝重的三皇子,电光火石间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良久,他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是被女子打了吗?” 三皇子点点头,审视的看向高瑜:“是,一个人,约莫三十左右的夫人,那夫人内力深不可测,我们两个加起来……” 高瑜歪着脑袋,一脸期待:“如何?” “也不是对手。” “啊?”高瑜怔住,显然没想到三皇子会的出这样的结论。 心中突然失笑,眼角氤氲出点点笑意。 她越来越强悍了。 “究竟是什么人呢?”三皇子陷入沉思。 高瑜见三皇子无事,留下一千禁军便回宫去了。 御书房中,皇帝得知暴打三皇子的竟然是一个夫人,当即便翻开一幅幅画卷,吃吃凝望着出神。 直到高瑜回来,看到皇帝如此睹物思人,满脸诡异微笑的模样,不寒而栗。 “高瑜,你说,是她回来了吗?” 高瑜摇摇头:“奴婢不曾见到,不知是否是大小姐。” “赟儿怎么说?” “三殿下不曾看到那女子的容貌,只是惊骇她的内力深厚。” “她的内力又深厚了呢,当年便是天子骄子,如今更是无人能敌。”皇帝似乎感慨,又有些失落。 高瑜默默看着皇帝,不语。 现在竟然连他都有些看不清皇帝的心思。 微胖的脸上勾起一抹弧度,眼神冷厉若冰霜寒彻,不知皇帝是高兴还是愤怒,总之耐人寻味。 良久皇帝问:“你说她打了朕的儿子,是为了东方辞吗?” 一个猜测浮现在高瑜脑海,他突然领悟到皇帝复杂的表情下,心中最担心的是什么。 摇摇头他认真推测:“奴婢觉得不是。” “嗯?”头一次,高瑜的看法与自己相左,皇帝诧异挑眉。 “皇上,大小姐若是生了孩子,便命不久矣,哪还会活到现在,因此,东方辞不是大小姐的儿子。” 高瑜没有回答皇帝那夫人为何会暴打三皇子,也没有猜测那夫人的身份。 而是从皇帝内心的角度,将那夫人是李玉菡的念头斩去。 “是啊,当年她怀了孽种,朕想打掉她的孩子,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保她性命,同心蛊一旦生下儿子,不出一月便会被万虫撕咬而死,尸骨无存,若东方辞真的是她的儿子,她怎可能还活着,是朕多虑了。” 自从听到海棠夫人之名后,他脑海里时时刻刻猜想的都是筱筱被东方季抢走了,而东方辞正是他们两个的儿子,如若不然,东方辞怎会有东方季的才智同时又有筱筱的容貌。 然而此时,郁结于心的念头被高瑜击碎,皇帝沉郁许久的心终于轻松起来。 若他最信任的人真的抢了他最爱的女人,他难以想象自己会疯狂到何种地步。 “皇上一片苦心,大小姐却并不知道,她若回来,您好好说与她听便是。”高瑜柔声安慰。 “她还会回来吗?”皇帝有些恍惚,看向高瑜的眼神充满希冀又感伤的阴郁,然而,他的表情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浮水之人,拼命的希望高瑜所说成真。 “奴婢认为大小姐会回来的,五年前她不是想入宫拿解药吗?天荡山断崖伤不了大小姐的。” “对,你说得对。”皇帝点头。 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绝美出尘的美丽仙子,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她会回来的。” “她会回来的。” 第一句是无意识的重复,充满了希望与憧憬。 第二句则是肯定,帝王之气透体而出,仿佛命令一般,他命令她回来,哪怕是带着恨。 经过与高瑜的一番谈话,皇帝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要追查凶兽。 忘记查问那夫人究竟是何身份。 第472章 乳臭未干 西繁山下,李昆玉与东方辞坐在马车里,分坐左右,用对弈打发时间。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李昆玉已经输了十几局,然而他却越战越勇,精神抖擞,犹如斗鸡一般,浑身头发都竖了起来,聚精会神。 而东方辞却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捻动棋子,目光还时不时的瞥一眼窗外的风景。 那悠闲的模样,简直像是出来郊游一般。 今日对她来说确实是郊游。 家里闹哄哄的乱成一团,三皇子还是个不安生的,净给她添堵。 一想到昨天晚上他委屈可怜的无耻卖萌和早上的得寸进尺,她就忍不住心中哀嚎。 她真想对着绵绵青山云海大喊。 借此抒发心中的憋闷和无奈。 “少爷,到了。” 书童山月的声音传来,将神思游离的东方辞惊醒。 叶离渊用手腕翻转甩了个漂亮的鞭花。 千琴拉开马车门帘道:“少爷,前面好多人。” 东方辞放下手中棋子,透过那飘起的帘子望向外面,却见那环形山口处,无数甲胄分明,刀枪林立的将士望着马车。 神情冷厉,满脸肃杀。 只一眼,便让人如临战场,像是看到黄沙染血,满目疮痍。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阵容,没有想到威武肃杀,没有想到威风凛凛,第一印象便是尸山血海,枯骨成堆的悲壮。 这或许就是戍边将军们身上特有的气息,与河南府督府军的锦绣闪亮完全不同的感觉。 见李昆玉还在拧眉沉思,东方辞随手在棋盘之上一扫,黑白棋子瞬间混合揉杂在一处。 “啊,我的棋局。” 东方辞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走了!” “啊……我觉得我这局一定能赢。”李昆玉一边捂着被敲的脑袋,一边歇斯底里的哀嚎,满心懊悔。 东方辞收敛心中的郁卒,忍不住打击:“再让你十子你也赢不了。” 说着,东方辞把他推下车,而她则是被千琴抱下去。 威国公为首,暮云和战长安站在他两侧,面带笑意的看着东方辞,其余众人看到东方辞瘦小且虚弱,竟然是被一个女子抱下车的,心中未免鄙夷。 与他们交往的要么是军中铁骨铮铮的汉子,要么是豪气干云的英杰,他们身在军中,崇拜强者,崇尚英雄。 对于弱者,他们从内心里鄙视。 这个瘦弱的少年,根本不配威国公亲自迎接。 感受到后方众人凌厉针对的气息,东方辞不由有些愣怔。 方才坐在轮椅上,众人的目光更加轻视了。 “见过威国公。”东方辞抱抱拳,点头行礼。 威国公打量她半晌,似有感慨道:“短短不到一个月,你便成了这副模样,少年英才,令人惋惜。” 东方辞宠辱不惊,淡淡笑道:“多谢国公关怀,这只是不善饮酒所致,并无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众人听到东方辞竟不善饮酒,对她的轻视更加浓郁了。 战长安凑上前来,蹲下身关怀道:“身体如何?” “很好。”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起来。 堂堂大将军竟然蹲在地上成何体统。 看懂了东方辞的眼神,战长安站起身来。 面具下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憨憨傻傻的可爱。 众人看到如此发傻的战长安,纷纷瞪大了眼睛。 铁甲将军这是怎么了?被妖魅勾了魂吗? 威国公身后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老将,看着这一幕,眼中恨意闪烁。 “小子有志气,听说你皇宫之中求娶公主,庇护东方一族的家人,有胆识,有气魄,是年轻人的典范,昆玉有你这样的朋友,老夫很满意。” 东方辞谦虚的笑了笑:“国公过誉了。” “呦,你小子这黑脸还害羞了,不说了不说了,走,带你去演武场看看那些宝贝。” 说着,竟然亲自推着东方辞的轮椅,往内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东方辞有些心虚。 那一个个凌厉能杀人的目光,让她有些莫名和惊异。 皇宫内,御书房中静谧无比,高首自外间进来铿锵跪下,禀报道:“皇上,东方辞不在府中,管家说李家二公子邀请东方辞往西繁山爬山,锻炼筋骨,末将是否需要前往保护。” “西繁山?”皇帝一愣,陡然想起那是什么地方,摆摆手放心道:“那是李家军营重地,有昆玉陪同,必不会有危险,你去东方府守着吧。” “是。”高首领命。 皇帝神色复杂难辨:“他跟李家打的火热,究竟是与昆玉个人的交往,还是跟李家有某种牵连呢?” 高瑜皱眉,也在感叹东方辞与李家走的太近了。 军营处在四面环山的空地之上,无数的帐篷和宽阔的场地,满目肃杀之气升腾,给人带来无比的震撼。 演武场处在无数帐篷的中间,万千将士严阵以待,站在演武场外不远的地方,看着那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瘦弱少年,一个个神色复杂。 那是被他们心目中的大盛堡垒,护卫盛朝半壁江山的英雄亲手推着的啊。 这是何等荣耀。 东方辞进入演武场,第一眼便看到场中堆放着的武器。 几位铸造大师摸索着武器却不知怎么使用。 “见过国公,这位……” 军营之中,皆行军礼,虽然军令如山,却并不如外面那般拘礼。 “这就是本国公跟你们说过的,东方辞,你们打造的武器,皆是出自他之手。” “什……什么?” 老者们震惊望向东方辞。 “就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其中一为首老者,须发皆白,满脸不信。 他没有鄙夷或蔑视的意思,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就年龄来说,东方辞确实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东方辞被威国公说破是图纸设计者的时候,心中陡然一惊,下意识的不想承认。 “都是先辈的智慧,我只是将之整理出来罢了。”东方辞大声说道,极力表现出仰慕先贤的崇敬之感。 威国公却猛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小子何必谦虚,你当老夫老眼昏花了吗,是不是你画的,我怎会看不出。” 顿了顿,他环顾四周道:“放心,这里都是跟随老夫多年的嫡系,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绕是如此,东方辞还是不承认:“国公真的猜错了,这些是我在一本古书里看到之后誊录的,真不是我设计出来的,我还小,哪里有这等睿智。” 威国公皱眉,不满东方辞如此藏着掖着,这让他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然而,那白发老者却松了口气道:“年轻人此言不错,知道自己的斤两是好事,这等精妙的武器,你若真说出去是你想出来的,别说老夫,便是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老者满意的捋了捋胡子,欣赏的看着东方辞,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第473章 军令状 东方辞很是受教的笑了笑,笑的很是腼腆。 以至于那老者看她的眼神更加和善了。 威国公却是无奈摇了摇头,不信他便不信他吧。 他随意拿起一只类似诸葛弩一般的东西,然而,这里却没有放置箭羽的地方,而是中间一排凹槽。 “这东西老夫研究许久,没有弓弦如何能伤人?” 见威国公直接进入正题,她也懒得跟这些人寒暄,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大多对她充满了蔑视,她也不愿意解释太多,只要东西能用就好。 她接过连弩,在众多武器之中撇了一眼,看到一盒拇指指腹般大小的圆形弹珠,漆黑如墨,实心铁珠。 千琴看她神情猜出她的意思,将东方辞推了过去。 而东方辞却将圆形弹珠放在卡槽里,而后轻轻搬动机括试了试,而后茫然问:“可有靶子?” 威国公挥挥手,当即便有人竖起靶子。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那靶子距离东方辞足有三百米远,有小又不明显,青绿色的靶子几乎与大山融为一体。 她微微眯起眼睛。 略一瞄准,看向威国公道:“靶子太少。” “这……”威国公皱眉,这小小的弓弩,能打多少靶子。 只是他看着据此甚远的靶子,同样是皱眉没有说话。 吩咐人多准备一些。 威国公身后的老将聂远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这位新科状元,你是文官不清楚这靶子的厉害,三百米的距离,别说是你,就是暮云将军手持硬弓,一次也只能射穿一个,你难道能一次打中多个?” 东方辞扬了扬手中的连弩道:“弓箭不行,这连弩却能做到。” “就凭你?”聂远上下打量着东方辞的细胳膊细腿,还有那虚弱坐在轮椅上的惨状,满脸鄙夷。 “是的,有了这个连弩弹,别说是我,就连不会内力的普通人,也能通过练习来瞄准百米之外的敌人,且是连发。” “连弩弹?”威国公眉毛微微挑起,脸上浮现出兴味之色。 这名字一听就比较霸气,定然是个杀伤力比较强的武器。 “既然新科状元这么有自信,不如您和暮云将军比试一场如何?” 暮云几次被点名,聚精会神的望过来,跃跃欲试。 东方辞郁闷,都还没开始展示武器,便有了阻挠之人,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人啊,哪里得罪过他? “比试什么?” “暮云将军擅长弓箭,不如两位就比试看谁在一炷香的时间射中的靶子多。” 聂远对暮云将军很有信心,看着东方辞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败北。 再者,他再三看向东方辞手中只有手臂长短的连弩,里面几颗铁丸,实在想象不到,这样的小东西,能有多大力道。 东方辞看向威国公。 威国公笑道:“正巧暮云从战场归来,苦于没有对手,不如比试一番如何?” 东方辞默然,知道威国公也不太看好这连弩。 “好吧,既然你们想看,那便比试。” 聂远眼中闪过一道阴狠的光芒,他道:“国公,今日我们铁字一大营所有人出动,为了新科状元兴师动众的,如今既然有了比试,总要有彩头吧。” “彩头?” 东方辞皱眉,顿了顿她道:“威国公,您这属下说话,不像是将军,倒像是赌鬼。” 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赌场呢。 “你放肆。”听到奚落,聂远大喝。 东方辞挑眉道:“我与威国公说话,国公尚未开口,你便如此啰嗦,究竟是谁放肆?” 瘦弱的少年,身子单薄的依旧犹如随风飘摇的柳叶,不用碰触,仿佛风一吹便散了,然而少年蜜色的脸上却透出无可匹敌的杀气与凌厉。 单薄的身影,小小的,坐在轮椅上如此其貌不扬,而她那滔天的气势,几乎能与在场所有人聚合起来的肃杀之气对抗。 滔天战意瞬间笼罩着聂远。 前一秒还是温柔和善的兔子,下一秒便成了嗜血的狼王。 前后巨大的差别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聂远却并没有被震慑,他沙场半生,杀人无数,纵然刀斧加身,马蹄践踏,也不曾畏惧过,什么场面没见过,对于东方辞的气势,他只是略略惊讶,而后更加鄙夷。 “银样镴枪头。” 他嘟囔一句,却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众人的惊骇被打断,无数人笑出声来。 东方辞面色阴沉,此刻她就像是动物园里被锁在树枝上的猴子,任人围观奚落。 咬牙切齿之下,她看向聂远道:“这位老将军,您比暮云将军在战场上的时间长,弓箭定然也很精通,不如这样,你我比试一场如何?” “你要跟我比?”聂远笑了,笑的很是阴险。 东方辞点点头,很是郑重。 “你可知道我是谁?” 东方辞摇头。 战长安表情严肃,透过面具,看向聂远的眼神无比阴沉:“这位老将军是聂远,曾经在异族生活过,他的弓箭是异族哲别教授的,乃是铁血军中,老一辈里第一高手,连威国公都自愧不如。” 东方辞愕然,看着这老人面色肃杀,腰间配着长刀,像是个大开大合的冲锋之人,却没想到竟是个弓箭高手。 “哦!”她轻轻应答一声。 短暂惊讶之后便归于平静。 “哦?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强,不过是展示武器而已,你现在还受着伤,不要参加什么比试了,我来帮你使用吧。” 战长安看着平静的东方辞,他心里不平静了。 别看他现在多么强横,小时候没少被聂远蹂躏。 “哈哈哈,不愧是新科状元,有胆识有气魄,既然你找死,我便成全你,跟我比试是要立军令状的,你可敢应战?” 东方辞凝眉:“什么军令状?” 聂远眸中寒光闪过,一抹狡黠瞬间消失不见:“若你输了,不可靠近任何军中之人。”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战长安。 他眼中的觊觎和对战长安的欣赏,东方辞离得近,看的真切,顿时明白了什么,不由心中冷笑。 “恕我不能答应。”东方辞斩钉截铁的回答。 先不说她的身份本就是李家外孙女,单是她与李家的关系,也不可能日后不靠近任何军中之人。 不论输赢,这个条件她绝不同意。 “怎么?你不敢?”聂远神情傲慢,抬起下巴不屑俯视东方辞。 第474章 我是不会认输的 东方辞环顾四周,除了她认识的几个人之外,其他将士看她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与玩味。 那迫不及待希望看到她出丑的模样,让她心中一阵发寒。 威国公虽然面色不悦,却并没有阻止聂远的挑衅。 沉默良久,东方辞扬声问道:“这位聂将军,请问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为何如此针对与我?” 聂远冷笑:“正如仙叶大师所言,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随便誊录几张图纸便将铁字大营搞的乱七八糟,所有人都围着你转,甚至国公亲自为你推椅,若没有真材实料,怎能服众,本将军也是为你好。” “将士们说是不是啊?” “是!” “是!” “是!” 无数将士们挥舞着手中长矛,大声附和。 一句为你好,将东方辞气乐了。 转念一想,看着远处一个个看不清容貌的将士们,她又觉得威国公的嫡系部队,就应该是这样的不屈不折,有血性,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轻易引诱,作出背叛威国公的事。 这人吗,有多大力量,逞多大能。 自己初来乍到,被他们心中的神推着走,他们心里不服和不甘是应该的。 换做自己肯定心里也不痛快。 想到这里,东方辞心里也没那么生气了。 行吧,既然大家都想看她出丑,威国公又想见证一下自己的能力,那便展示又何妨。 “军令状与你立了,条件换一下。” “既是军令状,便不可有轻描淡写的处罚。”聂远提醒,生怕东方辞儿戏。 东方辞挑眉,笑容温和平静,说出的话却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振。 “输者,命留下。” 残忍与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东方辞蜜色的眸子里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玩味。 “辞儿。”战长安震惊,担忧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笑了笑,无所谓道:“既然有些人想看,我贱命一条,别的输不起,唯独这条命,随时都可以舍去。” 说罢,她挑衅的看向聂远。 聂远满意的笑了,豪气干云道:“好。” 再没有比让东方辞死更令他满意的结局了。 东方辞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威国公,浅浅一笑,生死看透,何惧之有。 两世为人的她,经历多少生死,她从不畏惧。 更遑论她对这些几千年浓缩的精华所设计出来的图纸,更是信心十足,干掉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叟还没有把我,那这兵器,当真是没什么必要出世了。 “公爷,辞儿还小,她又受伤在身,今日是邀请辞儿来展示兵器的日子,您不能任由部下欺负她。” 威国公摇摇头,态度坚决道:“这兵器是否能用,确实需要试试不是吗?” 战长安惊住,嘴角紧紧抿着,他没有再劝说。 良久他道:“总有一天,国公会后悔的。” “什么?”威国公一直注视着东方辞和站在一旁的聂远身上,不远处已经有人扎好密密麻麻的靶子。 他并么有听到战长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愣,心中划过一抹奇怪的违和感。 战长安究竟是怎么了,何时变得如此婆妈。 东方辞看着距离甚远的靶子,有的甚至有八九百米之远,甚至还有更远处估摸不出距离的巨大靶子。 聂远指着那靶子道:“那里是百丈,不要求正中靶心,只要打中即可,可以开始了吗?” 东方辞摇了摇头道:“尚未。” “不会是怯场了吧。” “哈哈哈。” “果然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喂,状元公,这可跟殿试不一样,不是动动笔杆子就能成事的,这可是需要真本事的。” “你若是不敢,现在认错,或许聂将军还能看在威国公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对对对,毕竟没有比试也不算输嘛。” “小子,要学会求饶啊。” 一声声戏谑的嘲笑声传来,都是聂远的嫡系部下在放狠话。 东方辞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摇摇头道:“我是不会认输的。” “且,方才仙叶大师还说你有自知之明,我看状元公你忒狂妄自大了。” 面对聂远的嘲讽,东方辞,没有说什么。 战长安目光冰冷,上前两步,却被东方辞拦住,她看向聂远和他身边大大小小不同的弓箭,问道:“聂将军用哪只箭?” 聂远道:“近攻用小弓,速度快而尖锐,远攻用硬弓,射程远且有穿空破石之力,面前这些靶子,至少需要用三张弓,新科状元不会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吧。” “哈哈哈,果然是不懂战事的毛头小子。”众人又开始哄笑。 东方辞道:“既然如此,那我也需要用其他武器,近战远攻长短搭配,你……不介意吧。” 聂远扫了一眼场地中心那长长短短,看不明白的东西,一个个铁管子长短不一,他还真不知道这些有什么作用,因此点点头道:“自然,你只管捡你顺手的用。” 东方辞笑了,笑容冷厉而又充满了死气,心道一声无知,自去挑选武器。 她给威国公的图纸里,不仅有诸葛弩,连弩弹,还有 鸟铳,三眼火铳,散铳这些火器,虽然做工不是特别精密,但是既然被做了出来,其中可用性便绝对比弓箭强。 一顿摆弄,东方辞左边放着几盒圆形椭圆形等尖锐的铁珠,右手边放着各种火铳。 威国公为首的所有人都看着,越来越不解,越来越好奇。 “开始吧。”东方辞长吁一口气,缓缓说道。 威国公道:“既然如此,开始。” 聂远邪肆一笑,挽起小弓,右手抓起五只短箭,就往靶子处瞄准。 众人惊呼:“五箭连珠,神乎其技,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种高超的神技。” 众人的恭维聂远早已习以为常,他轻松松手,五只短箭瞬间插在并列的五个靶子中心。 “哄……”众人兴奋的鼓掌若雷鸣。 聂远得逞一笑,持弓而战,霸气睥睨的神情俯视东方辞,宛若后羿再生,霸气无匹。 反观东方辞,瘦弱,单薄,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可怜的像是个未发育完全的孩子。 扫过众人怜悯的目光,东方辞长叹一声,微微摇头。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东方辞这是被吓住了吗? 是啊,遇到这等高深技艺,谁不被吓到呢。 然而,东方辞抬起手,将连弩弹平静的抬起,并没有瞄准,便扣动机括。 前一秒众人还满是讥诮,下一秒却震惊当场,呆若木鸡。 第475章 有惊喜哦 机括扳动无声。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众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东方辞做了什么,无数声利剑擦破空气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边。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东方辞面前的靶子空了一大片,目测足有二十多靶。 现场一片寂静,几万人围观的场地,唯有阵阵抽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东方辞不被外物干扰,平静的安装弹丸,平举连弩弹,悄无声息的射出弹丸。 就这么如此重复三五次,她面前的和聂远面前的靶子全都倒地消失。 东方辞又换了散铳,砰砰砰砰十几下,所有弹丸碰触到靶子上都会爆炸,形成一个小型的炸口。 聂远震惊之后连忙换上硬弓,前面的靶子没了可后面还有很多,他要把远处的打下来,如此一来,也不一定会输。 然而就在他拉开硬弓的时候,东方辞已经把中间的一片全都打掉,这剩下远一派和那最大的一个靶子了。 她平静的换上三眼铳,并且让战长安扶着轮椅,就这么霸道的继续瞄准远处的。 聂远远处的靶子一个没有射到,便被东方辞几个呼吸间灭的渣都不剩。 暮云从东方辞拿起连弩弹的时候,便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东方辞,聪明犀利如他,早已看明白了是怎么使用的,心痒难耐的拿起被东方辞丢在一旁的连弩弹不住的抚摸,迫切的想试一下威力。 仙叶为首的铸造大师们惊呆了,良久良久的宛若石头般呆立不动。 这是他们打造的武器吗。 这还是武器吗? 这堪称神器了吧。 威国公虎眸深邃,眼中异彩连连,这些东西若是能大量造出,在战场上,将会是无敌的存在。 三眼铳果然打不倒那巨大靶子。 东方辞瞅了瞅后面的武器,陷入沉思。 聂远直到现在也只射中五个小靶子,他换了百石长弓,箭羽足有长枪般粗。 五十多岁的老人,拉弓搭箭,臂力惊人的拉动弓弦到时候,有一种令人敬佩的气势。 力拔山兮气盖世,扶摇直射九万里。 单从气势上来说,真应了那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不屈与铿锵。 东方辞看着他气势惊人的一箭,“嘣”的一声长箭射出,箭尖冷芒闪烁,片刻散发着隐隐红光,那是摩擦空气所带来的发热,可见速度已经达到了何等惊人的地步。 “轰……” 长箭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射出,裹挟着前所未有的惊人气势,然而,却让聂远失望的落在了巨大靶子一旁的木桩上。 那是为了安置靶子,特意搭建的木桩。 “咔叭!”木桩断裂,靶子倾斜。 圆形靶子,微微翻转,有仰面四十五度角望天的忧伤。 本就因为距离远而很难瞄准的巨大靶子,如今倾斜,更加难以射中了。 聂远不信邪,深呼吸几口气,继续拿起弓箭,等待休息之后再次尝试。 而就在此时,东方辞朝战长安道:“推我往那顿时大炮旁边。” 战长安一愣:“最后那个,不打了吗?” 东方辞笑了笑,理所当然道:“打啊,为何不打。” 见战长安疑惑,东方辞解释:“只是打巨大靶子,要换个武器了。” 战长安来了兴致,浑身精神一震问:“什么武器?” 随后他顺着东方辞的目光看到了那又黑又重的东西,这东西看起来非常笨重,有一人多高,且黑洞洞的完全不知道怎么用。 只是那人头大小的漆黑洞口,泛着幽幽寒光,令人心里发毛。 与一众精致小巧的武器放在一起,这个炮台显得太突兀了。 仔仔细细抚摸着漆黑的大炮,东方辞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她知道这东西比较难铸造,但仙叶大师不愧是天机谷稍有的绝世高手,竟然打造的比她预想的还要好,特别是那通体黝黑几乎成钢的炮身,比之前世明朝的红衣大炮还要精良。 又走到西瓜大的铁蛋前,东方辞捧着掂量了一下,满意道:“有了这东西,那巨型靶子我一定能打下来。” 战长安推着轮椅的手有些颤抖,他犯傻道:“这么大的东西,如何拿得动?” 东方辞一默,而后突然一笑,道:“战哥你想什么呢?这东西没有三五人如何能拿得动,只需调整方向,角度和坐标,就可以将炮弹打出去。” 战长安皱眉,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调整角度和方向就可以打出去。 “一会儿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有惊喜哦!”东方辞朝他眨眨眼。 她无法站起,只能让战长安来调整高度并且填装炮弹。 暮云听到两人窃窃私语,直觉看着东方辞才能见识更多,便直接过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也想帮忙。 速来沉稳持重的他,战场上杀人砍马从不变色,如今脸上那满满的期待和生怕东方辞不用他的小心。 看的战长安几乎想笑。 “多谢。”东方辞感激,毕竟大炮一个人很难调整,有暮云这等高手帮忙,也好操作些。 于是她开始教授两人调整,并将专业术语解释给两人听。 宛若孩童咿呀学语一般,两人将生涩的词语组在一起,而咀嚼一遍之后却又觉得这术语便该如此。 这边热火朝天的调整炮口,威国公等人也聚集的越来越多。 而聂远那边,他似乎休息够了,弯弓持箭,步子弓起拉了个满功。 “好!”他的属下已经开始叫好起来。 聂远正在聚精会神,被这一声叫好,差点卸了全身力气。 狠狠瞪了那将士一眼,他这才继续瞄准。 那将士满脸歉意,唯唯诺诺的低下头,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聂将军的眼神太恐怖了。 聂远瞄准巨大靶子,心中祈祷着一定要打中。 他已经失了先机,若能打中这个,至少在小辈面前还能解释,毕竟他射中了最难的一个。 纵然数量上没有优势,至少在难度上也值得夸耀。 想到这里,他心情沉重的松开了箭。 而后满心期待的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长箭射出的痕迹。 “轰……”的一声,那巨大靶子被粉碎成渣,草绳编织的靶子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地动山摇中,所有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令人震撼的一幕。 第476章 本打算放过他 “我……我的箭术竟这般厉害……” 聂远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手心火辣辣的生疼。 今日纵然这双手废了,能射出如此威力的一箭,也足矣慰藉平生了。 然而,就在他自我欣赏的时候,耳边传来阵阵激动的议论声。 “东方辞,这是什么武器,竟会撼动天地,如此蛮横。”暮云难掩心中激动,这若是放在战场上,将会是帝王般的威慑力。 “这……这是我弄出来的吗?”战长安看了看自己的手,护手上还残留着火药的痕迹。 是他将炮弹填装进去的。 自从下了马车,一直在回忆棋局,呆若木鸡的李昆玉终于从自我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啊,发生了什么,发生地动了吗?” 他环顾四周,只见众人都用看弱智儿童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威国公脸上惊骇之色难以掩饰,他望着东方辞,这小子还真的是连连给他惊喜啊。 原以为连弩弹已经强悍,却没想到,强悍的永远在后面。 他此时看向东方辞的眼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复杂的想要将之收归己用又有些无奈不敢轻易提起的隐忍。 而那在众人簇拥中,显得如此瘦小单薄,那张脸与易容后的女儿如此相似。 威国公心中划过一模异样的悸动,若东方辞是她的孩子该有多好啊。 对于众人的问题,东方辞意义回答:“这叫炮,之所以如此大的威力是因为那圆形的炮弹,我朝硝石,火药大多用来制作烟花爆竹,却不知他真正的威力是在战场……” 仙叶大师步子颤抖着走过来,热切的拉着东方辞的手问:“这些都是在哪本书看的?可有名字?” 东方辞摇摇头:“小时候在父亲的书房看过的,书名已经忘记了,是一个类似羊皮卷的东西,很古老了。” 仙叶大师有些失望,而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绷着脸一本正经的问:“孩子,你实话告诉我,这东西是不是……”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东方辞疑惑。 众人看着仙叶大师,也好奇能让大师如此难以问出口的是什么问题。 “这是不是你自己设计的,没有什么古书和誊录?” 东方辞一怔,很快笑着摇摇头道:“真不是我,我只是拿来用而已,没想到真的被大师做出来了,多亏了大师让这些封尘已久的武器,重归于世。” 看着东方辞真挚的声音与诚恳的语气,仙叶心中更是狐疑。 方才她那熟悉的动作,仿佛千锤百炼一般,使用这些兵器没有任何迟疑和生涩,这绝对是无法假装的。 纵然是剑士使用长剑,对于不熟悉的也会适应一会儿,而东方辞却手到擒来,根本无需熟悉,信手拈来威力令人咋舌。 因此,这些武器,东方辞从前用过,绝非今日才出世,她绝对隐瞒了什么。 “这里都是威国公的心腹,其实你不必……” 见他还是不信自己说的话,东方辞不由头大,心头一阵发虚,仿佛被这睿智老人看穿了一般。 “不是我。”东方辞声音坚决。 这真的不是她设计的,她只是翻译的时候辅助破获过跨国军火走私案,对那些粗劣的自制等物有些了解而已,其实是为了认识零件,更好的翻译出这些零件的专业术语,重量甚至材料都有认真的背过,因此才记得比较细致。 背的图纸和记忆的东西虽然多,但是能做出来的也只有这些而已,毕竟太过精密的,这里实在做不出来。 “好吧。”仙叶不再逼问,苍老的面容沟壑丛生,他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也算是此道高手,有空一定常来,有些技艺我们可以商讨一二。” “大师客气了。”东方辞谦虚。 暮云对战长安道:“从前不知道你为何喜欢他,如今我算是有点明白了,我也……” “你已经有老婆孩子了。”战长安双眼圆睁,一脸敌意。 暮云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赞同你喜欢他。” “何需你赞同?”战长安挑眉,一脸傲娇。 听到此处,聂远看看自己的双手再看看远处的狼藉,那明明是他的箭,他们为何都在恭维东方辞,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辞见众人来了兴致,扫了一眼失魂落魄又满腹狐疑的聂远,混不在意的开始讲解每个武器的作用和怎么使用。 “只是望远镜,也有人叫它千里眼……” “这是手雷,拔下上面这个环,然后扔出去……” “轰……” “这个手铳是单手使用的……” “还有这个暗器,看起来是个钢珠,但是扔出去会炸开,里面藏着无数钢针用来……” “至于这个诸葛连弩,造型大家都认识吧……” 看着侃侃而谈的东方辞,再看看围聚在她身边越来越多的人,聂远心中嫉妒的发狂。 暮云手持诸葛连弩,无需用力,机括扣动,无数短箭射了出去,其中力道令他大为惊异,且无声无息。 “吼……”众人发出欢快的吼声。 风头被抢,聂远心中如万虫噬心一般,双拳紧握,他大踏步扒开众人,走到东方辞面前,寒气幽幽。 “东方辞,你虽然打掉了所有小靶子,但最后那靶子王,是我的。”他气息沉怒,眸中喷火,极力想证明自己。 东方辞疑惑抬头:“嗯?” 聂远现在连新科状元的称呼都不愿称了 直接直呼其名。 东方辞眼中寒光闪过,她原本不想计较的,胜负已分,她本不愿咄咄逼人,而他却还敢来找茬。 饶是东方辞不在意这些小节,却也忍不住生气。 聂远指着那已经粉碎的巨大靶子处道:“那靶子,是我的功劳。” 东方辞凝眉,心中好笑道:“将军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还是大白天做梦呢,天也没黑啊。” “噗……哈哈哈……”李昆玉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东方辞,少见你有这么刻薄的时候,没想到你也能在几句话间噎的人脸面全无。”他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众人也不禁莞尔。 聂远眼角只抽:“方才本将军拉弓,所有人都看着,你们说是不是?” 第477章 将军应该学学怎么求饶 “是!”几道弱弱的声音含着不确定的困惑传来。 “大声点。” “……”无人敢答,因为底气不足。 “你们……你们 还是不是我的兵,方才我射箭的时候你们瞎了眼没看到吗?”聂远怒吼。 他的属下畏惧,又轻轻摇头。 “嗯?”聂远横眉怒目,挥起拳头想打人。 “我,我们没看清……” 一个声音颤抖着说。 “您从来没有那么大力过,属下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一个青年说完又立刻缩回众人身后。 威国公拍了拍聂远的肩膀道:“老伙计,这次不是你的功劳了,是东方辞打下来的。” 东方辞摇摇头,坚决道:“不是我。” 威国公一愣。 聂远一喜:“国公,你听到了吗,他说不是他。” 东方辞指了指战长安和暮云道:“我只是在旁边指导,是两位将军瞄准操作,是他们打下来的。” 这句话,虽然她没有承认是自己的功劳,但是若没有她的指挥,那靶子也是打不下来的。 她想告诉众人,有了这东西,就算不熟悉的人,也能轻易操控。 然而,很明显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这个意思。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聂远与东方辞,究竟是谁打中巨大靶子的问题之上。 “本将军亲眼看着长箭落在靶子上,难道有假?”聂远开始蛮横起来:“方才便说了,虽然你射中的小靶子多,但最大的仍旧是本将军的功劳,因此,这军令状,你还是输了。” 东方辞揉了揉太阳穴道:“聂将军你不仅是眼睛不好使,脑子和耳朵也有问题,我有位神医朋友,需不需要介绍给你。” “你辱人太甚。”聂远挥拳要往东方辞身上砸。 却被战长安一拳隔开。 东方辞邪肆一笑,脸上带着玩味的蔑视:“军令状上写的清清楚楚,比的是谁中靶的多,你只中五个,胜负已分,怎么现在却说我输了?” 参军将两人按了手掌印的军令状拿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数量多者胜。 教头也喜形于色的上前禀报道:“经核查,东方大人中小靶45,五百步28,其中两个是被碰撞倒下的并无中靶痕迹,千步40靶,千丈一靶。” “林教头,千丈处明明是我……” 聂远话音未曾说完便被教头打断。 “聂将军并非是你,你的箭便插在第一次那箭旁边,无论从高度还是力度查看,都没有中靶迹象,而那靶子正中靶心,虽然有些已经粉碎,但是末将将之拼好,正中正是那炮弹大小,这次比试,您输了。” 教头怜悯的看了聂将军一眼,感慨聂将军为何今日如此执着,像是风魔了一般。 跟年轻人较劲儿以至于晚节不保,凄惨丢命的下场。 当真不值。 教头的声音不大,可在场之人却听的很清楚。 一些看着东方辞操作武器那帅气模样的将士,直接将东方辞从轮椅上拉起来,将她抛上高空。 千琴看的又急又气:“你们干什么呢?把我家少爷放下来,她身体不好……哎……放下我家少爷……” 她的声音在这些人的欢呼声中,显得那么虚弱屋里。 便是发狂也让人听不到声息。 战长安短暂惊愕之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的未婚妻,怎么能被别的男人抱,还被这么多男人的手拉着往上抛? 他蛮横的挤开众人,牢牢将东方辞接在怀里。 东方辞心有余悸的揽住他的脖子,一颗心砰砰砰几乎快要跳出腔子来。 “这群人,太疯狂了。” 众人还想围上来,却被战长安一个眼神瞪走。 他此时的表情就像是个护崽儿的母鸡,不让任何人碰触东方辞。 众人连声指责他霸道却没人跟他抢。 终于落地,东方辞小心的坐在轮椅上,他看向偷偷想要离开的聂远,突兀的叫住了他:“聂将军,这么早就想回家睡觉吗?” 聂远浑身一震,怒道:“你想如何?” 东方辞扫了一眼参军手中的军令状:“这军令状……” “这不公平,本将军只用了箭,你却用了那么多武器,不公平之下的军令状无效。” 这等明显的耍赖,让众人惊讶。 东方辞道:“聂将军你站着,我坐着,你无病无灾一个人,我甚至战都站不起来,你现在跟我谈公平?” “就是,你逼我家少爷立军令状的时候怎么没说公平才能算胜负,为老不尊。”千琴纤细的声音满是怨怒,听得在场所有男人脸色一红。 威国公道:“老伙计,军令状本就无关公平,输了便是输了。” 见威国公发话,聂远这才浑身颤抖,颓然道:“我,认输。” 认输两个字,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一旦认输,他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他又看向威国公道:“公爷,我死之后,请代我照顾妻女。” 威国公点点头。 他又看向战长安道:“我们军中汉子素来爽利,小女倾慕战将军,可否代我照顾小女,让老头子我安心的走。” 战长安看向东方辞摇头道:“不能,前辈,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是个男人,有什么好?”聂远不服,他看向东方辞的眼神更是愤怒不已。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东方辞觉得自己可以死很多次了。 军中众人哗然,纷纷古怪的看向战长安。 “原来战将军喜欢男人啊……嗷,谁打我……”不知是谁说了一声,片刻被人慌乱的捂住了嘴。 军营中男人居多,因此大家都喜欢女人,毕竟他们都是忠直憨厚的苦哈哈出身,没有文人墨客那么多花花肠子,一辈子只想着取个老婆生儿子,但是他们对那些风流韵事也知道的不少,对此并不排斥。 只是战长安毕竟是与暮云其名的战神,他们崇拜敬仰的对象,突然知道这个事实,众人心里还是有些变化的。 无数长着心中只道可惜。 战家一脉单传啊。 “她好不好,无需你来评论,我喜欢即可。”战长安神情的看着东方辞,大声承认自己的喜好。 “承……承认了……”众人无语,这也太直接了。 东方辞瘪瘪嘴,不理会他的暗送秋波,看向聂远道:“所以聂将军之所以针对我便是因为想将女儿嫁给战哥?” “是。”聂远承认。 东方辞:“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你如此直爽承认。”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只可惜我顾着脸面没有早些将这件事告诉战将军。”聂远懊悔不已。 战长安身体僵硬,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东方辞今日被如此对待,皆是因为他。 东方辞道:“现在也不迟。” “可惜我要死了。”聂远不甘的凝视着东方辞。 东方辞笑了笑:“或许将军应该学学怎么求饶,说不定我会饶了你呢?” 这话聂远的部下调侃东方辞,被她又调侃回去。 聂远面色通红。 东方辞挑眉看着他。 “你真会饶了我?” “将军可以试试呢。” 第478章 给状元公赔罪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东方辞那满含邪意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诱人上钩的恶魔。 只看一眼,就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聂远目光直视东方辞清澈的眸子,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他失望了,笑容满面映衬下的眸子微微弯曲,眼底尽是真诚。 越是这样的目光,越让聂远汗毛竖立。 那可是军令状,他已经认了输,此时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的结局。 除非皇帝,除非国公。 国公?聂远的目光看向威国公,如果可以,他宁愿恳求威国公。 威国公眸色深邃,饱含责备与心疼。 那眼神就好像已经要失去他这个属下一样,令他更是升起无尽的愧疚和求生欲。 可是这人啊,一旦有了求生欲,便开始前怕狼后怕虎起来。 他犹豫着,猜想东方辞骗他的可能性。 “我们铁字营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不就是一死而已,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搁我才没脸求生呢。” “说实话我也觉得聂将军这样还不如死了。” “至少名节得保,不堕铁字营的威名。” “我们铁字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年轻的将军们越说越义愤填膺,此时他们看着聂远的表情,恨不得让他去死。 聂远听着这些声音,只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扇了几巴掌一般。 他先是咄咄逼人,后又技不如人,百般挣扎到如今,还落了个贪生怕死的名头。 从前积累下来的威信荡然无存。 连最忠心他的那几个都微微低头,觉得脸上无光。 聂远的高傲与自豪,在这一瞬间被击的粉碎。 都怪他,东方辞,害得他不得不死。 东方辞见他神色变化,长长一叹道:“聂将军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可惜!” 聂远表情一凌,面如死灰。 东方辞却拿过军令状扫了一眼,连声道:“罢了罢了,看在威国公的面子上权当日行一善了。” 说着,他将军令状递给参军道:“你且大声念出来上面的内容是什么。” 参军疑惑,开始念了起来:“今日弓箭比试,射中数量多者胜,败者,将性命交付对方。” 众人沉默,威国公苍老的眸子里生出灿亮的希望来。 东方辞含笑看着聂远道:“将军,今日我若输必死,而你却未必,你的性命在我手上,我不让你死,你不能死,现在你可愿在大家面前道一句认错?” 聂远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单膝跪地诚恳道:“是末将心高气傲,年老自负,识人不明,给状元公赔罪。” 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而且东方辞既然指出这个漏洞,便不会在他认错之后再下杀手。 果然,东方辞点点头:“在场都是浴血沙场的将军,我东方辞只是个没有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初来乍到不被信任理所应当,这点小事,不值当为之付出性命,聂将军当兵多年,未来战场上还可以再建功勋,这等人才,还是好好活着报效家国吧,好男儿应该死在战场而不是斗气中,我们之间只是小节,还请将军忘记今日不愉快,日后把酒言欢,说不定还能共事呢?” 聂远起身,被一个小辈教训,他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面上是感激的笑容,心底里却是满心怨怒。 他心中恨恨的想着,总有一天,他要一雪前耻。 东方辞那番好男儿应该死在战场,显然是将军们的恭维和敬畏,士兵们的心,顿时就热了。 看向东方辞的眼神炙热又钦佩。 场中顿时想起了一片赞扬之声。 将士们对东方辞的态度,堪称前倨后恭,360度的翻转,热情的让东方辞有些受不住。 聂远则是远离人群,悄然退走。 为了转移将士们的目标,东方辞将剩下一些制作出来的兵器一一讲解给众人听,暮云迫不及待的试用,演武场中顿时热闹起来。 直将威国公都挤在外围,无奈苦笑,可看着东方辞那熟悉的笑容,威国公心头更加痛了。 他可怜的女儿啊,究竟是生是死。 正想着,众人簇拥处,发出阵阵惊呼。 却原来有一个两轮的物件,东方辞竟然站起身来,亲自骑了上去。 并排两个轮子的东西,单独放在那里根本无法立起,却在行驶中,不会栽倒,众人大为稀奇。 骑了一会儿,东方辞便没了力气,千琴抱着她回到轮椅上之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这时候,众人虽然还是觉得女子抱着男子实在不妥,却没有人再露出鄙视的目光。 只觉得东方辞文人雅士,不屑沾染粗狂的男人。 “大家都来试试,很好玩的。”这自行车,是东方辞心血来潮画出来的,是对她前世骑单车十几年的怀念。 自重生之后,再次醒来,物是人非,没有一点熟悉的东西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十多年来就算她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熟悉了这里的礼节和风俗,她内心依旧是孤独悲凉的。 所以,当时在画这些武器的时候,便一同画了这个。 “这能打仗?”暮云皱眉看了半晌,不知道车子有什么用。 东方辞摇摇头:“似乎……不能!” “你们玩吧。”明白这东西只是个玩意儿,他失去了兴趣,抱着散铳火铳等往一边走去,自去研究。 仙叶等人围了上来,问到:“东方先生,这两个轮子是如何保持站立的?”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尊称东方辞为先生了。 东方辞张了张嘴。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仙叶以为她没有明白他的问题,重新:“这车单独放置的时候无法直立,而你骑着却不会倒,这是何缘故?” 东方辞拧眉沉思,她捏着下巴一脸为难的样子。 仙叶道:“先生也不知道?” 东方辞组织了一下语言,顿了顿道:“这单车不倒的本质原因是力的平衡,无论是静止还是运动,只要让重力和支持力在同一平面内,车和骑车的人才不会倒,我骑车的时候,看似轻松,实则是一直在用自身的力量去调整平衡,所以不会倒。若不调整,便会倒地。” “哎呀!” 正说着,一个身穿甲胄的士兵直接倒地,并且狠狠摔了个狗吃草。 换一个人上,也是如他一般,狼狈栽倒,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骑出二十步的。 看到这里,东方辞会心一笑道:“看,这就是没有控制平衡。” 仙叶似乎有些明白了。 随后他脑海中的疑问越来越多,问到:“所谓的力,是什么?重力和支持力又是什么?怎样才能平衡?” “对如何计算平衡?”另一个老人问。 第479章 欺负老人不好吧 面对一个个沟壑纵横却满眼求知欲的老人,东方辞有些头大。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在古书上看到一点点细枝末节。”东方辞颇为心虚。 她总不能开课给他们将初中高中物理吧。 先不说她自己有些都没搞明白。 若真讲起来,不一定能讲清楚。 单说这些老人虽然生活在古代,却阅历丰富,有些知识一点就透,并且还会举一反三,比小孩子学计算题可要快的多了。 一旦开讲,他们会产生越来越多的问题,届时她便真的走不了了。 为了岔开话题,她连忙道:“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实践出真知,几位大师可以试试,说不定能比小子更容易领悟其中蕴含的天地至理呢?” 说着,她让千琴将自己推到单车前,示意仙叶上车。 “战哥,你帮大师扶着后座,看车子要往哪里歪了便定一定,别让大师摔着了。” 边说边拉着大师的手,往车上送。 大师穿着并不起眼的浅蓝粗布麻衣,看起来像是苦力一般,实则他们冶铁铸造,处在燥热的熔炉旁,穿着单薄,皆是短衣,倒也方便骑车。 仙叶大师赶鸭子上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竟对着东西生出一种恐惧感来,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东方辞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会不会给大师留下阴影。 战长安扶着车座,只要大师有跌倒的趋向他便我那个相反方向纠正。 他力大无穷,又有内力傍身,扶着一个单车和老头自然是轻松随意。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仙叶大师稳稳当当的骑着,一个个眼红不已。 他们竟然还不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撒手!”东方辞陡然朝战长安轻喝止。 战长安下意识松手。 众人张大嘴巴看向东方辞。 满脸惊讶想说什么却不敢说。 李昆玉直言说出他们的心声,道:“贤弟,你欺负一个老先生这不好吧。” 东方辞义正言辞道:“谁说我欺负老人家,我这是教他。” “仙叶大师要是摔出个好歹来,天机谷的人绝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李家也不一定能保住你。”李昆玉担忧的看着仙叶大师,生怕大师摔到。 然而,令人震惊和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大师先是不定心的晃荡两下,而后竟然稳稳的骑走了,并且在演武场转了两个大圈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众人赞叹间,大师的表情也渐渐的从意气风发,须发飘扬变幻到了苦涩紧张,额头冷汗的地步。 “老哥哥,下来让我试一试。” “对啊大师,你会骑了可以以后再玩嘛,让我们也玩玩。” 大师们和士兵们一个个眼睛发红的迫切想试试。 仙叶大师直接又骑了两圈,面对众人的喊叫他苦涩脸红道:“我……老夫,下不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停下。 沟壑纵横的面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然而那褐色发红的面颊却让他显得格外年轻,有种莫名活力四射的感觉。 众人呆滞。 “跳下来啊……”有人出主意。 “方才东方先生不就轻松下来了吗?” “就是就是,你仔细回想一下东方先生是怎么下的。” “我……老夫……” 仙叶大师快哭了。 正在把玩打造出来的最后一件东西的东方辞,见此情形朝战长安道:“战哥,去扶着点。” 战长安点点头。 片刻仙叶大师被拯救下来,年过半百,长年打磨铸造本就显得有些苍老的脸瞬间苍老十岁,他被人驾着胳膊,双脚发软,几乎是被拖到了东方辞身旁,不顾形象直接往东方辞身旁的空地上坐下。 “吓死老夫了。” 东方辞歉然道:“怪我,没有告诉大师,车手柄有车把,可以刹车。” 说着使用方法告诉大家,大师们见仙叶的惨状,死活也不愿意上去,年轻人们一个个的跃跃欲试。 她这里倒是清净无人起来,威国公走过来,问道:“这两片透明的水晶是做什么的?” 东方辞抬了抬手中用两片圆形水晶打磨的镜片,微微弧度,还有竹制的腿,不算精致轻盈,却也实用。 “这是老花镜,我想拿走送人,可以吗?” “老花镜?” “人到老年容易眼花看不清,有这个镜子就可以看清了。” 仙叶大师来了精神:“我试试。” 东方辞递给他。 “咦,真的,从前我是看不清手上细纹的如今竟能看到了。” “什么,这么神奇?” “老哥哥给我也试试。” “……我也想要。” 然后所有大师看着东方辞,都想拥有。 东方辞瘪瘪嘴,老年人别做这么萌的表情啊,让人心软的犯规啊。 “图纸就在你们那里,你们可以多做一些……”她有些无奈。 然后弯腰毫不留情的将眼镜从大师们紧握着的手中抽出来,连忙揣入怀中。 这小家子气的模样,让人好奇她究竟想将老花镜送给谁,如此宝贝。 “对哦,我们还能做很多。”大师们兴奋起来,不再计较。 威国公却道:“东方辞,这要送给谁?” “一个很重要的长辈。”东方辞拍了拍怀中,小心整理了一下生怕压坏了。 “哦。”威国公点了点头,气氛有些沉默安静。 似乎男人之间能谈论的只有正事,很少家长里短,因此也没有那么多的话,便显得有些生疏。 东方辞看着苍老的威国公脸上一点歉意,两点懊恼,七点难掩的伤感与喜悦交织,不由疑惑:“国公您怎么了?有什么要吩咐小子的吗?” 威国公不是个性子绵软的人,是非曲直,从来直言:“方才聂远的针对,本国公没有阻止,让你受了委屈,实则老夫也是想看看这些耗费精力做出来的东西,有多大威力,希望……”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不加阻止,是试探也是不信。 他也知道东方辞看出来了,从来磊落的他,觉得还是需要说清楚,免得他心怀敌意。 没等他说完,东方辞无所谓的笑道:“小子理解,对于没见过的事物人人都会心存疑惑,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母亲凭空漂浮在半空之上,我也是内心崩溃,怀疑人生的,慢慢就习惯了。况且,与聂将军的比试,不仅没有给我带来什么损失,反而让我出尽风头,收获这么多将军的欣赏,我一点都不生气也不在意。” 相反,今日她还恶趣味的玩了聂远一把,出了气也了心情,算是这几天憋屈的爆发。 “甚好。”没想到东方辞竟是如此疏朗的性子,威国公会心一笑,目光落在东方辞那张酷似女儿的脸上。 这甚好二字,一语双关。 第480章 你见过川贵的熊猫吗 绵绵青山,山雾缭绕,宛若仙境,而内却肃杀遮天,凌厉铁血。 诸事已毕,东方辞叫来正在与将士们打成一团,哄抢着要骑车的李昆玉,与威国公告辞,坐车离开。 马车驶出很远,战长安还在朝她招手。 而空寂无人处,暮云凶猛的对着靶子,火铳之声不不绝于耳,看上去很是凶猛。 车里,李昆玉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东方辞,左右扫视,古怪而又敬畏,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眼神。 东方辞慢悠悠的挑眉:“为何如此看着我?” 李昆玉擦了擦满身的热汗,双眼睁的浑圆,满脸兴奋的身体前倾:“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吗?” “嗯?”东方辞把玩着老花镜,有些愕然:“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么就是鬼怪妖魅?” “呃……” “哥哥呀,你受什么刺激了?”东方辞手背贴在他额头。 李昆玉把她的手推开:“你比我还小,经书策论,诗词歌赋,甚至术数鲁班技样样精通,没理由啊,难不成你是传说中的投胎转世没喝孟婆汤?” 他点了点头,对这个离奇的结果比较相信:“嗯,一定是这样,你前世一定是个学通古今的大儒,对吧!” 他眼睛灿亮,迸射出耀眼的光芒,满脸自信的光彩,像是等待家长夸赞的孩子,一眨不眨的等着东方辞回应。 东方辞瞳孔微缩,心跳骤然停了几拍,她诧异的看向李昆玉。 一语中的,东方辞几乎要惊呼出声。 “是不是?”李昆玉继续问。 惊异与骇然只瞬间便消失,被她掩藏的很好,东方辞缓缓一笑道:“你志怪故事看多了吧,脑子里整天想的是什么,难怪考不上状元,没事别看那些闲书。” 说着,东方辞拿手指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李昆玉捂着脑袋,瘪瘪嘴:“不是吗?” 东方辞摇摇头:“那善缘大师你也见过,你可见他对我有何敌意吗?” “也是。”想起德高望重的善缘对东方辞那么好,定然不是鬼怪,李昆玉有些失望。 东方辞悠然瞥了他一眼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 “好吧……”李昆玉心累,读书哪有下棋有意思。 东方辞则是心慌,平静之后又激动的忍不住尖叫,这厮难不成是大智若愚,慧根天成? 马车晃晃悠悠回到东方府,透过窗帘看着外面兵甲鲜明的禁军,东方辞不由一愣。 山月的声音传来:“少爷,老夫人遣人来,叫您回家问话。” 李昆玉掀开车帘,看到山月身旁站着老夫人房里的翠竹,看向东方辞道:“我先回一趟家,稍后再来。” 东方辞将手中的老花镜递给他道:“拿着这个,代我送给祖母,上次见她觉着她眼睛不太好,以后有了这个,看书轻松些。” “这个是专门给我奶奶做的?”李昆玉诧异。 东方辞点点头:“是啊。” 李昆玉郑重抱拳道:“多谢。” 顿了顿他又道:“这里需不需要我帮忙?” 说话间,高首已经走了过来,东方辞道:“无碍,高首是皇上的人,不会有危险。” 李昆玉也是如此认为,便下车走了。 高首朝东方辞抱拳道:“属下见过驸马爷。” “属下?”东方辞错愕:“将军是不是搞错了,您是二品,我只是六品,就算是驸马爷的身份,也是无品闲置,您怎的自称属下?” “您离开府中之后,三皇子在府外被偷袭,皇上怕您有危险,派属下来保护您。”三言两语,高首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东方辞一惊:“什么?三皇子遇袭?他可有受伤?” 她万万没想到三皇子这样的高手竟然会遇袭。 更没想到皇帝会担心自己的安全。 怎么她才出去不到一天,府内府外竟发生这么多的事。 高首摇摇头:“无性命之忧。” “什么?”东方辞声音陡然拔高几度,满脸震惊不信之色:“三皇子武功高强,听你意思是受了重伤?” 高首认真的点点头:“是重伤。” “呃……”这件事给东方辞带来的震惊不亚于火星撞地球:“快带我去看看。” 她朝千琴招手,千琴立刻将她抱下马车,丢下高首直接往院里飞奔而去。 车轱辘在地面之上发出阵阵急促的碾动之声。 “嘎吱咕噜”的声音令人心中不自觉的烦躁起来。 路上,东方辞看向叶离渊:“你做的?” 叶离渊自从在西繁山下了马车之后便消失了,东方辞初时以为他认识李家的人,有意回避。 如今乍然看到他出现,顿时以为三皇子是他打的,毕竟这京城中,能暴打三皇子的,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叶离渊摇头:“不是,我一直跟在你身边。” 东方辞低头沉思,那究竟会是谁呢? 难道自己周身还有高手环伺左右? 到了慕辞院,没有看到三山等人,里面站着几个太医,议论纷纷。 “下手也太狠了。” “至少一个月下不了床吧。” “哎,这东方府真不是什么福地啊。” 东方辞瞥了他们一眼,他们连忙闭嘴。 推开门,看到三皇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然而,看到他的脸之后,屋内顿时欢快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东方辞的担心瞬间消失,笑的开心张狂有肆意。 门外几个太医面面相觑。 “传说三皇子和东方辞不合,一点都没错,三皇子都被打成那样了,东方辞竟然笑的那么开心。” “一会儿会不会打起来。” 三皇子郁闷的看着东方辞,郁卒的闭上了眼睛。 被打之后又被嘲笑,他死的心都有了。 千琴也抿嘴灿笑,好看的眉眼弯弯几乎眯成一条躬身的虾米。 “够了!”三皇子冷喝,声音沉怒。 东方辞连忙闭嘴,笑声戛然而止。 “我真想知道是谁打的,把你的双眼打得那么匀称,你见过川贵的熊猫吗?跟你长得很像。”她声音轻挑带着揶揄的笑,明艳动人中皓齿洁白闪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让三皇子咬牙切齿的想把她的脸遮住。 高首跟着站在院外,神情复杂的不敢去里面触霉头,生怕被殃及。 三皇子眼神幽幽,耷拉着俊美的脸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哈哈哈哈……”说着不笑,她还是边擦眼泪边笑出声来。 门外众人面面相觑,快要打起来了吧。 良久,收敛笑容,东方辞问:“是谁打的你,难不成是苗槑?” 能将人揍成熊猫的,第二人选是苗槑,因为他是苗疆人,是见过熊猫的。 第481章 你调戏人家女儿了 三皇子抿嘴,羞于启齿,然而在东方辞的凝视下,他将脸转到一边,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女人。” “啥?”东方辞没有听清,下意识的提高声音。 “是个女人!”三皇子暴怒大声回答。 “啧啧,堂堂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极公子,竟然被个女人揍成熊猫,啧啧啧……兄弟自叹弗如,长见识了。”东方辞一边作揖一边挤眉弄眼,将火上浇油演绎的淋漓尽致。 “你能不能闭嘴。”三皇子气急败坏。 “不能,快跟我说说,打你的女人长什么样,我想去拜师。”东方辞托着下巴,杏眼炯炯有神。 “不到四十,一身白衣,身材极好,声音也好听,霸道又不讲理,武功超绝,比我师父千机老人还要高不少,自称本宗。”虽然心中有气,三皇子还是一一描述给东方辞听。 东方辞歪着脑袋,想着女子身形摇摇头表示:“没见过这么强的女人,长什么样?” 这是最令三皇子郁闷的:“她蒙着脸,没看到。” “呃……噗……”东方辞忍俊不禁:“感情你被人暴打一顿,到头来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有看到?难不成你调戏人家女儿了?” 东方辞继续挖苦调侃。 看着三皇子的眼神满是怜悯。 三皇子怒不可遏,一把抓着东方辞的手:“别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本王,本王还不至于那么无耻下作。” 东方辞甩甩手,却没有将三皇子的手甩开,她眼角抽了抽道:“是吗,那早上是谁耍流氓呢?” 她小声讽刺。 三皇子哑然,而后又霸道起来,哑着嗓子粗声道:“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女人。” “闭嘴。”东方辞陡然大声。 突然的深情凝视,如火般炙热的目光烤炙着她的心,东方辞原本的好心情又有些纠结。 然而,两人一个身受重伤,一个内虚无力,谁也奈何不了谁。 三皇子抱不紧东方辞,东方辞也无法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 清冷的目光收敛所有嘲笑,两人怒目而视。 门外众人感觉有些不妙。 “我们离远点吧,一会儿他们打起来,波及到我们就不好了。” 一个太医抱着药炉,往远处挪了挪。 东方辞与三皇子天荡山断崖一战,太过激烈,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高首无语:“不会打起来的。” 太医:“为何?” “三皇子重伤,东方辞也重伤,他们怎么打起来。” “咳咳,也是。”那太医脸色通红,咳嗽掩饰尴尬,将药炉又给挪了回来。 见自家主子不占上风,千琴大胆的靠近,满含怒意的瞪着三皇子,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三皇子诧异:“千琴,你好大的胆子。” “哼。”千琴冷哼一声,如果不是顾及三皇子的身份,就他做的那些事,她早就杀他一百遍了。 手腕恢复自由,东方辞一脸严肃道:“好了,别吵了,言归正传,有没有想过那女人是什么人,你的仇家?” “不是,她并不打算杀我。” “你师父的仇家?” “我师父没有那么强的女仇家。”三皇子一脸迷茫,帅气的脸上前所未有的无辜与可怜。 顿了顿,他又告诉东方辞:“她说她曾抱过小时候的我。” 这才是最令他郁闷的。 明明能进皇宫甚至能入宫逗弄他的贵眷少之又少,可他想了一上午愣是没有想出来是谁。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想吧,既然出来打了你,总会有原因的,说不定是你的情债,我先回去了。” 说着她让千琴推着轮椅,往门外走。 看他那一身的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寻常伤药见效定然很慢,她得去问苗槑讨点好药。 “你就这么走了?”三皇子凝眉,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这没心没肺的女人都不关心宽慰一下? 她来是干什么的? 特意来奚落自己的吗? 郁闷,前所未有的郁闷。 还有,他哪里有什么情债,他的情债不是只有她一个。 况且最近一段时间他哪里调戏过别的女子,他调戏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她而已…… 突然三皇子表情陡然爬满惊吓,宛若见了鬼一般,看着东方辞背对着她摆手离开的潇洒。 他伸了伸手:“东……东方辞……” 他想叫住她。 东方辞却声音平静道:“乖,听话,好好养伤。” 声音未落,主仆二人已经走的远了。 特别是千琴听到三皇子喊叫东方辞,生怕他再动手动脚,推着轮椅走的飞快。 三皇子听着渐行渐远的车轱辘声,良久才在心里喃喃道:“那夫人不会是你娘吧。” 方才一瞬间,这个念头突然爬上他的脑海,震惊离奇之余,怎么也挥之不去。 小时候抱过他,现在又突然出现暴打他,口口声声还说他跟他爹一个德行,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复杂的眼神,越想越觉得是李玉菡。 想了想他还是不确定,万一不是呢。 他还不能告诉东方辞,若不是,她会更加伤心的。 无意识的发呆,他庆幸还好方才没有叫住东方辞。 国公府后宅国公夫人处。 李昆玉将老花镜送给祖母:“祖母,这是东方辞让我代他给您送来的,这叫老花镜,他真是到哪儿都想着您,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我感觉您对他比我这个亲孙子都要好了。” 他亲自将老花镜给祖母戴上,并随手拿来旁边的经书:“您看看,什么感觉?” 他不是老花眼,因此感觉不出其中差别,只好奇的笑着问奶奶。 “世上竟有如此神物!”老夫人惊叹,拿在手中把玩着,满脸慈爱的笑。 仿佛这老花镜才是她孙子一般。 李昆玉又无奈笑了笑。 老夫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孙子吃醋了,调侃道:“在我心里,你和阿辞一样重要,再说,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嘿嘿。”李昆玉傻笑,心中却划过一抹震惊。 在祖母心里东方辞竟然跟自己一样重要,奶奶为何如此看重东方辞? 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深思。 老夫人却道:“这是怎么做的,东方辞做的吗?快跟祖母说说,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 李昆玉心中更加诧异,却顺从的将这两天的所见所闻林林总总的讲述给祖母听。 他先说了老花镜的来历和今日在演武场的所有,又讲述了昨天的一切。 当老夫人听到东方辞竟然割腕放血,面色剧变。 当即站起身来,拄着拐杖道:“我要见他。” “什么?”李昆玉一愣,愕然的看着面色凝重的祖母:“祖母,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第482章 天下无敌 老夫人似乎并没有将李昆玉的话听进去,她直直往外走。 “祖母是担心东方辞的安全吗?其实您不用担心,就在刚才我还看到皇上亲自派遣了高首往东方府护卫,另有一千禁军府外驻守,这架势便是亲王也没有的待遇。 “你说皇上派人护卫东方府?” 老夫人满脸诧异,疾走的脚步终于顿住。 “是啊。” “不行,我不能去,太招眼了。”老夫人颓然坐在椅子上,叹道:“还是等东方府开府宴再去吧。” 老夫人满心伤感,再也没有精神去听李昆玉讲述,便道:“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保护他,把他当你亲弟弟一样知道吗?” 李昆玉点点头,却在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困惑:“孙儿知道,只是奶奶,你究竟怎么了?为何突然之间如此在意东方辞?”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回避的闭上眼睛,摆摆手道:“下去。” “奶奶,您就告诉我吧,我已经长大能为您分担忧愁了。”一股不被信任的感觉在心底蔓延,李昆玉莫名心慌。 “下去!”老夫人声音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李昆玉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便退后两步,拱拱手道:“孙儿退下了。” 老夫人摆摆手,临了又叫住李昆玉:“玉儿,这些日子难为你了,你先别问缘由,替我保护东方辞,日后你会明白的。” “是!”李昆玉郑重点头。 退出老夫人房间,李昆玉心情格外凝重。 东方府,冬离院。 “离爷爷,你知道江湖上榜上有名的女子高手都有哪些吗?”东方辞已经从幸灾乐祸的表情中退了出来,一脸凝重。 叶离渊点点头:“高手虽多,可比千机老人还要厉害的,一个都没有。” 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那你可知道有什么隐世高人,或者喜欢男扮女装的?”东方辞考虑这两个因素。 叶离渊愕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他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你也不知道吗。” “不是,是太多了。” “好吧,那就是无从查起,只能等她主动现身了?” 三人进入冬离院,东方辞看到那依旧在剥玉米的两个老人,老妇人心情似乎不错,而东方辞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千琴,你先去看看苗槑醒了吗,一会儿我过去。” 千琴点点头。 她自己则是推着轮椅往两个老人的位置走去。 边走边问:“离爷爷,我娘呢?” 叶离渊正要帮她推轮椅的手顿了顿,诧异看向东方辞望向的方向,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娘的武功如何,比之千机老人。” 就在方才,一个可能掠上心头,若这世上有一个女子比千机老人的内力还高,又自称本宗的话,似乎母亲也算一个。 从她出生起,她便知道娘亲的内力深不可测,踏空飞行,凌空漂浮对她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小时候在海边,经常见她手持天绫珠拍打浪潮,气势足矣与天抗衡。 那种威凌霸气,她每见一次,都会震撼几分。 从前不懂,现在自己内力也慢慢练上来了,她便越来越觉得,母亲当年的内力已经到了多天地造化的地步。 宗主,凌霄宗的宗主本就是母亲啊。 叶离渊目光深邃的看着那剥玉米的两个老人,良久他点点头:“玉宗主当年未成婚时,便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嗯?”东方辞不解:“当年母亲怎么说也才十几岁,成婚的时候属于晚婚,也才不到花信之年,怎会天下无敌?” 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便是从娘胎里修炼也没有这么天才的人吧。 “历代宗主陨落之时,都会将毕生功力传给下一代宗主,因此,只要内力继承,便是天下无敌的存在,凌霄宗多少代宗主,哪一个不是多天地造化的天才,因此,说是天下无敌,自然无可厚非。” “那我娘……”为什么会被逼迫至此。 “若非玉宗主当年中毒,又怀有身孕,这天下无人能拦阻她的去路。”叶离渊无比自信。 当年,李玉菡童年上山学艺,便被琮宗主视为继承人,他便是跟随一同下山保护李玉菡历练的长老。 李玉菡继承宗主之位后,他便也功成身退回到宗门。 却没想到,世事无常,宗主会被逼迫跌落天荡山,隐姓埋名十几年,生死不知。 “你说……今天暴打三皇子的,会是我娘吗?她为何不先来找我?” 东方辞喃喃的说着,仿佛呓语,眼角眉梢充满了对父母的思念。 叶离渊看着那缓慢抠着玉米粒的老妇人,长长一叹。 她来找过你了…… 正说着,轮椅停在两位老人面前,东方辞目光怔怔的看着这两人。 没记错的话,昨日傍晚她曾在这里感受到一股滔天的气息。 盖过了所有人。 当时她以为是叶离渊的,现在看来,却不一定。 两位老人见东方辞到了,慌忙放下手中的玉米起身见礼:“家主。” 东方辞示意他俩不要动,扫了一眼玉米道:“还有很多吗?” 她自然的拿起一粒玉米,放在手中轻轻的掰。 “家主,这些脏活就让我老婆子来吧,您就不要沾手了,免得弄脏了。”朴实的话语,苍老的声音,还有那真诚的关怀。 东方辞感觉自己手中的玉米前所未有的沉重。 她看向老妇人伸过来的手,目光定定的看着,双眸无神发呆。 那妇人似有些害羞,又将手缩了回去。 东方辞眼尖看到她手上有一道裂痕,忙抓住她的手。 第一感觉是硬,苍老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肉渐消,看起来跟男人的一样。 第二感觉便是涩,仿佛所有的皮肉都晒得干裂,那翘起的角质和纹理,让东方辞感觉抓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儿未经刨花的树枝。 她顿了顿,因心中藏着疑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老妇人。 “您长年在京中,为何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老妇人不明白东方辞此言何意,想要抽回手,却又不敢强硬。 她与老管家面面相觑,神色间有些慌张。 老管家道:“长年在京中守着这么大的院子,便想着种点菜平度余生,倒让家主担心,实在是罪过。没想到家主竟然有能力将人带回来,这玉米……早该砍了。” 声音浑浊,沙哑,让人听不出他本来的音色。 东方辞一愣:“砍了?” 第483章 她会使小性子了 “为何要砍?”自从有了某种猜想之后,东方辞总觉得老管家说话,另有含义。 “因为玉米长大了,族人都回来了,已经没有多余的空地种菜蔬,该砍了。” 东方辞默然,老管家目光朴实,说着眼前令他困扰的事。 可为何,东方辞却听出另一种意思。 她长大了。 族人回来事情圆满了。 他们该走了。 是在告别吗? 突然,东方辞惶恐起来,紧紧抓着手中那苍老的手,微微低头,眉心贴着那粗硬的手指,心中悲戚。 这一瞬间,她丧失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和询问真相的决心。 若事实如她所想,眼前这两位,是不是要走了。 若事实不如她所想,她问出的问题会不会很可笑,很疯狂。 老妇人另一只手抬起,满脸心疼的看着东方辞微微抖动的肩膀,想要去抚摸她,却又生生停在半空。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皆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心疼与决然。 而叶离渊看着这三人,长长一叹。 老妇人却瞪了他一眼,满脸威胁。 叶离渊无声无息摆摆手,表情有些郁闷。 东方辞心情平静了些,她突然仰头,捕捉到老妇人未曾来得及收敛的威胁目光,怔了怔,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问道:“两位当年执意留在京中,只为夫妻团圆,难道不想念家中孩子吗?” 她那眼神仿佛在问,五年了,不想我吗? 老管家点点头:“想,但孩子总会长大的,转眼三十年,他也已经儿孙满堂了。” 东方辞知道,老管家说的是堂叔。 却也知道,他一语双关,同时也说的是自己。 她将目光望向老妇人:“您呢?” 老妇人摇了摇头,然而,对上东方辞殷切的目光,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她没有生养这句话。 当年老管家丧妻,又喜欢上了逃难入京,走投无路的乐户,执意娶她为妻,被堂叔奶奶百般刁难,后来东方家败落,举家贬往雷州,老管家为了妻子甘愿留在京中看守老宅,三十年幽灵一般或者,自力更生。 若非当年老妇人被婆婆刁难大病一场,或许是有机会生养的。 这是东方辞知道的,具体真相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 而她在逼迫眼前这老态龙钟的妇人,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然而,她失望了。 老妇人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慈祥道:“我是个没用的,一没生养,二没教养夫君的孩子,三也没有侍奉公婆尽孝,这辈子除了他,没什么想念的人。” 听着这苍老慈爱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如此凉薄。 仿佛人到晚年却还只知道儿女情长一般的自私。 东方辞松开了她的手。 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陡然间她孩子气的将玉米丢在框子里,满脸愠怒和气急败坏道:“离爷爷,你去买几十车玉米,总今天起,本家主要天天吃玉米。” 突然间的怒火将在场三人都吓了一跳。 叶离渊揉了揉鼻子,摇摇头道:“宗主,没钱。” “那你去找堂叔,让他买,我要没剥好的,囫囵个的玉米,给我把北院的空地堆满,本家主要连吃三年。” “砰!”的一声,东方辞已经推着轮椅,回到屋中。 与此同时,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 老管家夫妇身上,她看不到任何父母的痕迹,甚至连易容的迹象都没有看出来。 她仔仔细细的去观察那只手,苍老,粗糙,又硬又丑,或许年轻的时候弹过琴,食指指腹上有一道琴弦割裂的痕迹,可却布满了做粗活的沧桑。 这样的手,温暖,真实,是活生生的干粗活老人的手而不是化妆。 她原以为自己猜得对,可经过这双手,她发现自己错了。 因此她愤怒,羞恼。 同时她又想,若母亲的易容术真的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自己岂不错过。 于是,她让人准备玉米,准备长期观察。 “父亲母亲,究竟是不是你们啊……若是,为什么不认我。” “少爷,苗槑亲自往慕辞院去给三皇子诊治了,让您无需见他。”千琴回来,看到气氛有些诡异,来不及询问,便站在门外对东方辞说着。 东方辞一愣,复杂的心情仍是悲伤,左右这两人也打不起来她便道:“随他去吧。” “是!”千琴点点头。 “你去买个磨盘来,今天晚上我要吃玉米饼和玉米糊,还有玉米类的菜肴。”东方辞决心跟玉米干上了。 “啊?”千琴一愣:“为什么呀。” “因为胃酸。”东方辞随口道。 她不是胃酸,她是心酸,不知道碱性的玉米能不能中和心酸。 千琴更纳闷了,胃酸为什么吃玉米,她正想问,屋内东方辞却道:“快去买。” “哦,好。”千琴急匆匆的走了。 老管家拿起被东方辞仍在筐子里的玉米,无比郁闷道:“我们为什么要种玉米?” “三年,她说三年什么意思,不是只有一年了吗?”老妇人咀嚼着东方辞的话,疑惑万分。 “这孩子从来心思重,有苗槑在她身边,她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神医之徒,或许有什么延长寿命的方法吧。”将玉米粒一点点掰下来。 老管家长叹一声:“人你已经见了,该走了。” “有消息了?” “嗯,听闻那人近日出现在长白山一带,再不去怕就见不到他了。” “行,收拾收拾,今晚出发。” “这么快,可孩子的挽留……” 老妇人面色凄然与不舍交织:“等我们回来,我亲自给她做玉米宴。” “嗯!” 风无声过,落花无情,两个老人对面长叹,皆是满脸愧疚。 良久,老妇人颇为欣慰道:“真好,她会使小性子了。” 老管家默然,欣慰一笑。 从东方辞出生起,他们就觉得女儿跟别人不一样,懂事,非常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方才的小性子,才像是活生生的人,少年的心性。 慕辞院,三皇子满脸戒备的躺在床上,苗槑写了方子吩咐太医去准备。 而后他静静的看着三皇子道:“看着你被人打,我很开心。” 从容温和的脸上带着笑容,眼角那一抹幸灾乐祸如此明显,让三皇子心情莫名不爽。 听他说话如此直白,更加不爽。 三皇子无语,直接无视。 “你内功如此差,以后如何保护东方辞平安,趁着你这次被人打残,身上还残留着那人浑厚的内力,我决定为你用药浴疗伤,顺便为你增加功力,你可愿意配合?” 第484章 他,配得上她。 三皇子眨眼,满脸不屑:“不用!本王不需要。” “嗯,当然,你拒绝也没什么用,因为这里现在我做主。”平静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可三皇子却在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上,看到了一抹不寒而栗的邪恶。 瞳孔微缩。 “怕什么,你放心,又不是毒药,这药浴,当年东方辞也泡过,只是现在改了几味适合你的药草罢了,还记得李家别院的订婚宴之后吗?你是亲眼见过的,很舒服……”苗槑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那天晚上的情形。 可三皇子却只看到了冷冷寒芒,几乎要将他凌迟处死。 不过听到是东方辞泡过的,他妥协了,又能治病,又能增长功力,虽不相信苗槑会有什么好心,但却也相信苗槑不会杀他。 想到这里,三皇子露出轻松的微笑。 很快,他便不那么轻松了,因为就在他的双脚落在缸里的时候,苗槑便将他按了进去,随后,他浑身如针扎一般,千万只蜜蜂在他身上停留采花一样的疼,万虫噬心的煎熬,痛痒等难以形容的滋味钻入心头。 他拼命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惨呼出声。 苗槑继续往里面洒了一把不知名的药草,粉末状的东西撒进去,本就翻滚的浓汤更加汹涌起来。 “舒服吗?” 三皇子咬牙,本就因为被暴打而疼痛难忍的肌肉,像是有无数根纤细的针缓缓刺入一般,密密麻麻没有尽头。 隔着雪白的中衣,他觉得心都已经麻痹了。 没有回答,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 良久三皇子声音颤抖虚弱:“你确定不是在折磨本王?” 几个太医默默地烧水,碾摩药材,听到两人对话,不由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一个是名满京城的三皇子,另一个是皇帝最倚重的御医,这两人,任何一个人动动手脚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他们只有乖乖听命,甚至都不敢将两人的对话听入耳中。 因为这两人的气势都太强悍了。 苗槑风轻云淡道:“折磨你不是我的兴趣。” 三皇子面色阴沉,良久他才道:“她那时用的便是这药吗?” 他没有说是谁,但他相信苗槑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清润的声音带着血腥味,眼底更是一片暗红。 三皇子一愣。 随后他直觉自己被耍了,脸色一红,怒气翻涌便要从缸中站起。 一双细长却惨白的手,犹如千金巨石一般压在他肩头。 “你知道欺骗本王的代价吗?” 三皇子声音沉冷,原本因为炭火烧灼而炙热的空气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 苗槑却依旧是淡然自若的模样。 他那只过份白皙的手指,依旧牢牢抓着三皇子的肩膀。 温和的声音平静的落下:“你这药性,尚不足她的十分之一,怎么?不是很想了解她的病情吗?不是想问我她的身体状况吗?这点痛苦都坚持不了,你……配吗?” 中正平和的不带一丝感情,素来温雅的表情依旧,然而,就是这平静到不像人的表情,使他说出的话,犹如炸弹一般,敲击的在场所有人心旌摇曳。 三皇子满脸惊诧:“十分之一……” 他声音有些颤抖,俊美的男人额头冷汗如瀑。 那烧火配药的三个太医则是一个个瑟瑟发抖,怎么听苗先生这不客气的态度,像是三皇子倾心的人是他的一般,并且堂堂三皇子竟然处于劣势。 要知道这可是三皇子啊,当年太子中毒,皇后对三皇子宠爱有加,他一个人便将前朝后宫弄得鸡飞狗跳,人人不得安宁,手段狠辣却偏偏并不出格,因此,整个京城,满朝勋贵,有哪个不怕他。 而他现在,他却被籍籍无名的苗先生,压制的死死的。 太医们像是知道了什么秘辛似的,一个个恨不得闭上自己的耳朵,装聋作哑。 心中祈祷着这两人不要注意到他们。 然而,他们失望了。 苗槑终于松开了手,然而,三皇子仍旧像是被钳制一般,一动不动。 “你……将这药再碾碎一些。”苗槑指了指其中一个太医。 太医连忙晃动双脚,碾动起来。 恨不得将头埋入裆下。 三皇子目光凌然,看着这些太医道:“出去,都出去。” 太医们满脸为难,看看三皇子再看看苗槑,而后一哄而散跑了出去。 他们早就想走了。 “你将他们赶走,谁来烧水?”苗槑瞥了他一眼,只以为三皇子坚持不下去了。 三皇子挑眉:“自然是你这个大夫亲自烧水,怎么,你身为大夫怎么能让旁人代劳,火候等都需要精心调整,你不是想看我出丑吗?至少得自己来。” “十分之一的药量还不值得我出手。”苗槑轻轻将药草往旁边的桌子上一丢,轻笑道:“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你这种自损一千还要拉着别人损伤八百的。” 他淡淡的坐在一旁,宛若看戏一般,神色悠然。 三皇子神色凝重,良久他问:“她是什么病,不能告诉我吗?” 苗槑挑眉,看向屋里的药材,意思很明显。 只要你能坚持的了。 三皇子抿抿嘴,当即下定决心道:“我要尝试她用过的药力。” 屋内只剩两人,他气势不足,连本王的自称都不用了。 苗槑摇头笑了笑,笑容中尽是不屑:“就凭你?” 无论是眼神还是话语,都充满了看不起。 “啰嗦。”三皇子傲慢起来。 他天之骄子,曾经受过的伤大大小小不下百十场,这点痛,算什么。 “好。”苗槑半边唇角勾起,夕阳斜晖下,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那微眯的眼睛里,暗红血色一如晚霞般邪肆。 添了几味药材,又加了一些东西,缸里的水,已经完全黑了。 而苗槑则盘膝坐在火柴旁边,优雅闲适的往里面添柴,扇火,而不得不说,他的火候控制的非常好。 “我为你添柴又如何?只是不知你能坚持到几分呢?” 戏谑的笑容宛若恶魔的挑衅,三皇子咬牙坚持。 他不是置气,也不是攀比,他只是想让苗槑看看,这点疼,这点痛不算什么。 他,配得上她。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疼痛,就算有心理准备,也是无法忍耐的。 月上中天的时候,他咬牙问:“几分了?” 苗槑嘴角勾起一抹戏谑与嘲笑:“不过七分而已。” 那笑,仿佛是笑他自不量力。 他继续咬牙僵持,而他受伤的身体却无法坚持下去,不到半刻中,他便无声无息的晕了过去。 “堂堂皇子,身骄肉贵,哪有什么恒心毅力,辞儿,你纵然情深,我却是最适合你的。” 边说,他继续往缸里加材料。 准备将这折磨进行到底。 第485章 满目血色 “啊……”一声凄厉而又悲惨的男声骤然长啸,啸声中气十足,却带着无尽的疼痛,听到的人忍不住的揪心。 熟睡的东方辞被这声音惊醒,怵的坐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千琴听到声音过来,道:“没什么,苗先生在给太子殿下治病呢,听说用了好药,治了一夜。” 东方辞转头望向窗外,疑惑道:“方才是……三皇子的声音?” 千琴点点头,面带微笑,那笑容舒心又解气。 “你何故如此开心?”东方辞疑惑。 “少爷,这些日子您总是被三皇子欺负,如今听他叫的凄惨,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东方辞:“呃……” “行吧,苗槑出手,必定没有后顾之忧。”说着,她又疲惫的躺下,准备再眯一会儿。 昨日猜测老管家夫妇是她父母假扮的,然而,晚饭吃玉米宴的时候,看堂叔与老管家亲密的样子,还有对老妇人那微微的疏远,她越发觉得那两人不是自己爹娘。 老妇人面对自己的时候,慈爱关怀,虽然苍老却带着优雅,从容,这气质跟母亲有些像。 然而,当堂叔出现之后,她便局促起来,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做什么大动作,总是小心翼翼地,仿佛生怕堂叔生气。 这种骨子里散发的亏欠和内疚,怎么会是母亲呢。 或许,父母真的还在某个地方等她救援。 而昨日她对着老管家夫妇说的那番话,是绝望之下自我欺骗罢了。 想到这里,被吵醒的东方辞瞬间清醒,蒙着被子却根本无法闭上眼睛。 因为一闭上眼睛,她便能想到自己昨天的小性子,还有门外送来的几车玉米。 千琴看着被子下的她不安生的晃动,不由提醒道:“少爷,该起床了,今日还要奉旨监斩呢?” 东方辞猛地掀开被子,露出灿若朝霞的小脸来。 “什么?”双眼圆睁,她……她竟将此事给忘了。 “今日是莫炳郡等人处斩的日子,咱们得赶快收拾收拾,您穿哪件官服呢?” “就……钦差朝服吧,顺便把宫里送过来的天子剑带上。” 依旧是三日前的菜市口,依旧是宽大的刑台,依旧是无数围观的百姓,兴奋,怨毒的看着热闹。 监斩台上,正中间东方辞一身大红官服端正坐着,韩礼和检察院一位不认识的官员并肩坐着。 而东方辞身后,千琴站在她身侧,小白一手托着拂尘,怀中抱着天子剑,站在东方辞另一边。 天子剑如此亮眼,让人一看便心生尊敬。 且由宫中太监抱着,更容易让人想到是皇帝的旨意。 于是,众人纷纷羡慕着,东方辞自高中以来,独得圣心,前途无量。 刑台左边一侧,被衙役和捕快守着,空出一片地来,牢中关押的犯官,一一被带了过来,或坐或跪,状若痴呆的等着砍头时间。 韩礼看了看天色,朝东方辞道:“日上中天,正是阳气最盛的时候,可以开始了。” 东方辞点点头。 “河南府一行犯官及其家眷,行刑开始……” 而后,他将一个令牌拿出来,丢在地上。 众人兴奋起来。 “这些吸血的蚂蟥终于要处斩了,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爹娘,你们在天有灵可以安歇了。” “这些遭天谴的终于要死了,社稷之幸。” 检察官负责宣读犯官名字,核对身份,一次十个人,被点名的人依次跪在莫炳郡面前的空位上,二十个刽子抱着明晃晃的大刀上台,训练有素的一同抽出他们头上的茅草,手起刀落。 瞬间十个人头落地。 百姓哄然叫好。 人群中的卞士杰和詹天羽,相望落泪,竟然不自主的哭了出来。 东方辞看着这一切,只觉人生如梦,恍惚终了。 有句名言说的不错,有的人生,轻于鸿毛,有的人死,重于泰山。 而眼前这些河南府犯官,便是轻于鸿毛的那一类,死了也遗臭万年。 而自己呢。 重生而来,她在这个世界能留下什么? 一个新科状元的身份,或许几百年之后,后人翻阅古籍,或许能看到自己的名字。 也仅是名字罢了。 鲜血宛若不要钱的朱砂,肆意泼洒在刑台上,地面上,鲜血汩汩而流,染红了一片污浊的地面。 有些罪恶,只能用鲜血清洗。 东方辞看着眼前的血红,眼睛也渐渐红了起来。 时间瞬间回到前世,那日毒贩们手持武器闯入她的家中,她在床下,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血红。 血,鲜红如火,满目惨烈。 东方辞闭上了眼睛,然而炙热的太阳洒在身上,透过紧闭的眼皮所看到的一切,依旧是艳红如火。 她又连忙睁开了眼睛,目光不敢去直视刑台,而是飘向别处。 无意间扫向一旁的茶楼二楼,诧异看到暮云和战长安朝她招手。 战长安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东方辞怔了怔,微微一笑。 “莫炳郡,刘志远,效验!”最后两个人了,检察院声音落下之后,松了口气,缓缓合上了名册。 莫炳郡终于被从柱子上解了下来,而他浑身恶臭,苍蝇环绕,众人无不嫌弃。 许是人之将死,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看向监斩台上的东方辞,目光冰冷若万千刀尖。 东方辞朝他露出八颗牙齿的至尊服务般的微笑,柔和,冰冷,淡然。 众人按着他跪下,莫炳郡却用最后的蛮力,强硬的不跪。 “哗啦!”就在众人为难的时候,两道身影冲天而落。 暮云和战长安稳稳的落在刑台正中。 “他既不想跪着,便站着死吧。”暮云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从刽子手中拿过染血的大刀。 战神般铿锵的汉子,目光淡淡扫向刘志远道:“他也站着吧,两人并肩,本将军也好省点力气。” 他挥了挥手中长刀,不知为何,单手握刀颤抖不已,双手握刀竟然有些吃力。 众人不由哑然。 韩礼瞧出不对来,连忙扬声问道:“暮云将军是否身体不适,若是不便,可让刽子手代劳。” 暮云难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昨日在演武场练习枪法,手臂有些震伤,不过不碍事,砍两个脑袋的力气还是有的。” 韩礼见他双臂发抖,脚步扎实,小腿却仍旧打颤,这是累着了。 “想必是大战将起,国公操练的严了些,既然将军坚持,有圣上口谕,您自可亲自斩杀这两个犯首。”韩礼说罢,拱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都以为暮云的枪法是长枪,花枪,红缨枪。 只有东方辞知道,他所说的枪,是火铳。 “好。”暮云点点头,双手握着长刀,刀身颤抖着往已经绑好的两人走去。 因举了一会儿,他甚至有些握不住刀,七八十斤重的长刀,差点从他手中跌落。 刘志远看到心惊肉跳:“求,求将军给个痛快,不……不要手抖。” 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的死。 第486章 失误,手滑 莫炳郡那残破的身体微微摇晃,似乎在躲避着暮云的刀锋。 “呜呜呜……”他不停的挣扎,颤抖。 因为东方辞给的那颗药,又因为这三天以来,为了吊着他的命,给他喂的都是好东西。 以至于临死这一刻,莫炳郡虽然表情呆滞,却极其精神。 而且受伤的身体经过多日的暴晒,更加敏感,仿佛太阳的照射都能让他浑身燥热。 终于,他挣扎掉了口中的白布塞子,几天未说话的他,沙哑着声音道:“给……个……痛快!”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方才眼中那是怨毒恨怒的神色,现在却多了一抹恳求。 暮云双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俊朗的面庞笑了笑,豪气云干道:“本将军杀人无数,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你们,还不是小事一桩。” 说着,他似乎有些无奈道:“早知道昨日不耍枪了。” 那枪初时用起来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过瘾,没想到,睡了一晚醒来,他几乎双臂无力,几乎要废了。 东方辞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不说别的,单是那三眼铳和一些长管火铳后挫力十分惊人,瞧着暮云这双手颤抖的样子,他至少用了有五个时辰。 如若不然,以他的功力,绝不会如此光景。 别说威猛霸气荡然无存,更像是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瑟瑟发抖的没出息。 不过,还好他那威严的神情,预示着他曾经的眼界和岁月经历。 韩礼瞅了瞅天色,手指拎着衣服领子晃了晃,权当煽风。 毒辣的阳光照射下,他们穿着厚厚的官服,早已热的汗流浃背。 “暮云将军,您快些动手吧。”他迫不及待的想收工。 东方辞也道:“如此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心中燥热,将军快些处置了吧,我等也好去阴凉处喝个茶。” “好!”暮云看向东方辞,见她热的小脸通红。 本就蜜色的肌肤上罩上一层绯红的光晕,朦胧又漂亮。 会心一笑,暮云帅气抬头望天,又瞄准莫炳郡和暮云的脖子,高高举起长刀。 见他展开挥舞的动作,东方辞连忙转开脸。 她不想看到血洒长空,遍地铺红的血腥场面。 “噗……” “嗷……” 啊啊啊啊啊! 飙血的声音当先响起,而后听到细微的刀刃入肉声,这入肉声应当是先听到的,只是听到飙血的声音之后,才确定那是刀刃入肉之声。 东方辞微微眯起眼睛。 应该完事儿了吧。 心中的感叹还没有在心底叹出,耳边又传来一声惨呼,仿佛是厉鬼丝毫,尖锐而高亢。 这是生命尽头最后一丝声音,也是刘志远此生最大的声音。 此声盖过了出生的啼哭,愤怒的咆哮,这是生命终结最后的呐喊。 而后是无数道“啊啊啊啊”的惊叫声,刑台之下,无论男女老少,纷纷惊叫起来,此起彼伏,宛若浪涛一般由近及远。 无数人捂住了口鼻。 大人捂住了孩子们的眼睛。 “呕……”有的人已经开始蹲下呕吐起来。 东方辞的心提了起来,她皱眉看过去。 顿时浑身大震,浑身冰冷,瞬间入赘冰窟,纵使闭上眼睛,也难以忘掉眼前残忍的一幕。 满眼血红。 那吊着的两人,头颅尚在。 而他们面前已经粘稠的暗红再添艳色。 两人腰部,齐齐整整的一道道痕,将他们的身体一分为二。 不,还没有完全的一分为二,因为他们的脊椎依旧连接着他们的胯骨,正是因为骨架完整,所以,他们依旧能保持这站立的姿势。 不过很快。 满目惊骇中,只听“咔吧”两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两人的身体上下分离。 那唯一连着的一点肉也被慢慢撕裂。 并不是他们的身体太脆弱,而是方才暮云那一刀,早已打碎了他们的脊椎,而刀芒也早已削断了他们的皮肉。 断,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两人还是站立姿势被吊着。 “当啷……”一声,伴随着粘稠的液体被敲击的声音,暮云手中的长刀落在血泊之中,刀身微微震颤。 而暮云,浑身浴血,甚至肃杀的脸上都沾染了点点血丝。 一身青色劲装,变成了黑褐色,顿时将这霸道威凌的男子变成了嗜血恶魔。 他像是受惊了一般,吓得连连后退。 从怀中拿出一方白色锦帕默不作声的擦手:“失误,手滑……呃……恶心死了。” 监斩台上三人面面相觑。 东方辞震惊之余忍不住腹诽,这还不是你自己搞出来的? 腹诽之后她又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炳郡与刘志远两人,一个无声狰狞,一个嚎叫如鬼厉。 东方辞连忙道:“暮云将军,您好事做到底,再补一刀?” 暮云却直接跳下刑台,连连摇头,满脸抵触:“太累了,方才那一斩已经消耗了我七八分真气,我已经挥不动六尺长刀了,抱歉,末将先回去……休息休息。” 随意的朝东方辞拱拱手,他扫了一眼刑台上吊着的两人,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还打了个寒颤,像是收了很大的刺激。 然而,刚刚转过脸去,他的嘴角,便抑制不住的疯狂上扬。 手中锦帕,随手往外一扔,掉落在地上。 被那肆意流出的鲜血,染成血红。 “哎?暮云将军?将……”东方辞朝暮云将军的背影喊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连忙看向韩礼道:“大人,怎,怎么办啊?” 韩礼眉头紧皱,一脸茫然。 “两位大人,我……小子资历尚浅,头一次监斩,竟然还遇到这种事,让,让人上去补一刀吧。”她像是受惊了一般,很是无措的提议。 这提议,方才他跟暮云已经提过了,可暮云死活不动手,她不得不再次提起。 检察院的监斩大人倒是赞同:“我同意东方大人的提议。” 两人同时望向韩礼,等他同意。 韩礼捏着下巴,问道:“这样妥吗,要不要先上奏皇上……” 战长安站在她身旁,双手环抱,脸上的面具倒影着血红之色:“三位大人是不是忘了,皇上圣旨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暮云才能斩首莫炳郡和刘志远,他虽然砍错了地方,但斩首总不能更换他人,这不是违背圣旨,欺君罔上吗?” 第487章 艰难的小白 最后,东方辞的目光落在了小白身上:“白公公,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快去一趟宫中,问问皇上,犯人该怎么处理?” 小白愣了愣,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为难。 “我……我要负责大人您的安全,不……不能离开。” 这件事明显能看出是暮云耍赖,他明明可以一刀斩首,却偏偏腰斩,就是想让两人多受些罪。 他是示威也是泄愤。 威国公被异族羞辱,别说是暮云,便是大盛朝任何一个人都看不下去。 他能想到的,在场所有人都能想到。 东方辞仰头看着他道:“去吧,有我护着你怕什么呢?”说着眨眨眼道:“这里人太多,你身手好,或许能快点,若是寻常人,恐怕今日连菜市口都出不去。” 小白眼睛一亮,东方辞这是告诉他,走慢点。 战长安拍了拍小白的肩膀,将小白吓得浑身一震,诧异看向战长安银光冷厉的面具。 “有我保护东方辞你怕什么,我商都铁甲部千余人还不敌你一人有用吗?”霸道的声音,身高的威压,给身为高手的小白带来不小的压力。 “奴婢没有这个意思。”他连忙解释。 东方辞瞪了战长安一眼:“你为难他做什么,小白,你快去。” 小白点点头,慷慨赴死般抱着天子剑,不使用轻功,就这么在众人的期待中,挤入人群。 此时围观百姓拥挤,有的吐有的骂,有的兴高采烈,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哄闹成一团。 小白艰难的挤过去,也只能挪动几步远。 而对于百姓来说,方才的血腥与残忍仿佛只是一个令他们兴奋无比的意外。 耳边听着莫炳郡与刘志远的惨叫。 百姓中有口才好的,慷慨激昂的说起被腰斩的两人,那些罄竹难书的恶事。 东方辞安静的坐着,看着那分成两段,扭曲绝望的两个人,想想他们曾经做过的事。 她突然觉得,血色,有时候也并不是恐怖的颜色。 前世父母被毒贩报复,死状惨烈,可正义最终降临人间,那些毒贩被抓的时候,她亲眼看着他们入狱,坐牢,改造。 犯罪的人,终会得到报应。 只是,当年她亲送毒贩们坐牢,却仍旧没有抵消心中对童年所产生的阴影。 永远无法释怀。 而如今,看着恶贯满盈的人,在血泊里承受该有的惩罚,她突然觉得,血色,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不能深思。 若是深思,她依旧会畏惧小时候那不可磨灭的颜色与味道。 突然,头顶一片阴凉,原来是战长安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伞,为她遮挡阳光。 眼底血色暗淡,东方辞燥热莫名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回头朝他感激一笑。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被腰斩的两人依旧痛不欲生的哀嚎。 小白却没有回来的迹象。 皇宫中,皇帝批阅完最后一个折子,长叹口气,问:“菜市口如何了?” 高瑜点点头:“一切正常,只是……”他面色为难,带着些难以言状味道。 “嗯?”皇帝好奇。 “暮云原本应该将莫炳郡和刘志远削首,然而,他却因为昨日训练缘故,手抖之下,将削首硬生生的弄成了腰斩,且,因为不忍看如此惨状,已经离开了。” 皇帝挑眉,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莫炳郡和刘志远死了吗?”虽然有些意外,倒也在情理之中,左右那两人是注定要死的,什么方式死有什么所谓。 高瑜摇摇头:“尚未。” “嗯?”皇帝皱眉,再次发出一声疑惑询问。 高瑜解释道:“古书有载,腰斩是必死之刑,且死法极其痛苦,腰斩之后并不会立刻死,犯人血脉尚在,气息尚存,会惨叫一到两个时辰方才气绝,是与车裂起名的残忍死法。” 皇帝点点头:“朕想起来了,是有这个说法,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真的不死。” 感慨之后,他摆摆手,随意道:“随他去吧,左右这两个人罪有应得。” “是,若稍后驸马爷派人来问,如何回复?”高公公想了想,当先问皇帝的意思。 皇帝一脸不耐:“朕,谁都不见,让他们自行处理。” “是!”高公公躬身,露出浅到不易察觉的微笑。 皇帝不等高瑜回答完毕,便拎着捻珠,往御花园走去。 于是,当小白耗尽全身力气,挤出菜市口,又在宫门等了良久,再将消息传给东方辞的时候,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 “大人,皇上让高公公告诉奴婢,这两人罪大恶极,怎么处理你们随机应变吧,这等小事,不必问圣上旨意。” 他声音不大,且刚刚穿过拥挤人群的时候气喘吁吁,说话都有些不清晰。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东方辞心知现在即将打仗,皇帝必然会卖给威国公和暮云面子,却装作失望的翻了个白眼:“这……这等于是没问嘛……” 说罢,她又看向韩礼两人:“两位大人,可有什么良策。” 韩礼面色平静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感觉脸都要被晒的脱皮了。 检察院的则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着重提醒道:“听东方大人的意思。” 早便说过让他做决定,怎么又反过来问他们。 检察院的这位中年官员,很是不满。 躁怒的原因,大部分是他感觉自己快被晒晕了。 再看向东方辞,遮阳伞下的少年,格外恣意随性,没有一点狼狈的感觉。 他不由心中更愤愤了。 东方辞看向那气息微弱的两人,他们都已经哑了嗓子,只剩下一口气没有闭上眼。 “那就……” 东方辞指了指两人,话音未落,刽子手惊呼。 “死了,他们死了。” 东方辞松了口气,总算死了。 今日之后,无数人回到家中,噩梦连连。 然而,不少人感慨莫炳郡与刘志远罪有应得,如此大快人心的下场,此生能见几次。 今日的法场,看的他们酣畅淋漓。 京城中无数警世故事,渐渐流传。 第488章 他们为何不掏钱 晒足了太阳的东方辞回到府中的时候,刚进门,便见李昆玉和孔立两人回来。 “呕……”李昆玉双手捧着心口,弯腰扶墙,脚步虚浮,几乎是边走边干呕出声。 而孔立却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平静淡然的走着。 儒雅如清风柳叶般怡人。 反观李昆玉,实在狼狈的不能看。 “呕……快,快扶我去找苗先生,我快不行了……”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山月十分费劲儿的扶着他,连忙就看向苗槑所住的方向。 东方辞见此,瘪瘪嘴道:“李兄,好歹你也是出身武将世家,怎么这点血腥都承受不住,丢人。” 她将目光转向孔立:“你看看人家孔立都没有什么反应,你也好意思吐?” “我昨夜想了一晚上的棋局破解之法,又被百般难题困扰于心,好不容易以为能出来透透气,结果遇到这样的血腥场面,我能活着回来已经谢天谢地了。” 边说,他边敷衍的朝东方辞拱拱手,就要去找苗槑。 孔立走近东方辞道:“今日有没有吓到你?” 东方辞摇头:“还好。” 恶心是真的恶心到了,并且让她回忆起一些不好的画面,可吓到嘛,还真没有。 “看你脸色不好,还以为……”孔立在茶楼之上,当时看着东方辞脸色,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跟着担忧良久。 “真的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别的事。”她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看着李昆玉踉跄的背影道:“走,跟上去看看。” “呕……”话音落,李昆玉忍不住又吐了。 堂叔神色凝重来报:“老爷,战长安将军来了,他带了被褥等,说要住进来。” 东方辞狐疑:“什么?” 战长安也要住进来?不行,不能答应。 片刻,战长安兵甲鲜明的走来,铿锵的步子带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坚决和铁血:“我没地方住了。” “哈?”东方辞歪着脑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次入京是因为护送犯官,商都铁甲部的人也一直都住在刑部衙门,如今刑部事情已了,我没有地方住,只能住在你这里,河南府我帮了你这么多,你不会拒绝我吧。” 根本就不用细想,他的话便已是漏洞百出。 “你在京城的家呢,不行还能住在国公府啊,怎么来我这里?”东方辞有些怀疑人生的质问。 战长安勾唇霸道一笑,给了东方辞一个你懂的眼神。 “以我们的关系,住在你这里不好吗?我还能保护你。” 他点名关系二字,是想提醒东方辞,他们是订了婚的,其实完全没必要在意这些。 东方辞揉了揉太阳穴:“我能拒绝吗?” 战长安笑容玩味:“不能。” 东方辞抬头,无声疑惑。 “皇上已经允准了。”声音带着得意高大俊猛的汉子,透得逞的笑。 东方辞窝火。 又一个先暂后奏的。 吐了半晌,似乎已经有些适应的李昆玉擦了擦嘴直呼热闹:“……这下咱们几个表哥表弟们终于可以好好聚聚了。” 似乎觉得说话能分散注意力,减少想要呕吐的欲望。 他掰着指头数道:“我家的五百府兵不说,昨日皇上派来的一千禁军,如今又来了三千铁甲,这小小的东方府里三层外三层的难不成要修筑要塞啊。” 东方辞听了一惊,诧异的几乎变了音调:“你要将三千铁甲也弄过来?” 战长安摇摇头:“加上我,只有十八骑。”他一脸无奈。 瞧着他的未婚妻,被那三千两个字吓得满脸戒备的样子,他心里莫名的难受。 东方辞的脸色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一些。 “三千铁甲都在城外,不会住过来。”他继续解释,为了安东方辞的心。 却见东方辞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目光幽幽的带着不善,直愣愣的看着他。 他抬起手便要搭上去,却被东方辞虚晃一招躲过。 “什么?”战长安疑问。 东方辞继续将手掌露出来,面朝向他道:“钱,宿费!” 最后两个字说的铿锵有力,荡气回肠。 战长安哑然,面具下的脸十分精彩。 “噗……哈哈哈……”李昆玉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还好,他留了下来,不然怎能看到这等乐子。 “李昆玉和孔立便没有给钱,为何偏偏我要给?”战长安有些委屈,明明他是最有资格的一个。 东方辞正色道:“我们三个同科进士,金榜题名前三甲,是同甘共苦过的,他们帮我良多,自然无需给钱。” 她面色感激的看着这两位兄长,两人也笑着朝她点点头,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原来他们做的,她都看着呢。 突然话锋一转,东方辞面色阴沉,声音也凝成一条线,那是满脸的愠怒:“而你却是先暂后奏蛮横搬过来的,走的是皇帝的门路,皇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既然走了高门路,自然要付出与门路相匹配的金钱来。” “你是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以为我们毕竟是……”他何尝不知道东方辞的心思,但是若提前告诉她,自己恐怕就进不来了。 “嗯……哼!”东方辞轻轻清了清嗓子,又重重一顿,生怕他说出两人的婚约。 杏眼圆睁瞪了他一眼:“有话好好说,别攀交情。” 战长安郁闷加不爽,声音低沉:“多少?” 东方辞竖起一根手指:“一月一万。” 战长安松了口气,叹道:“还以为十天五万呢,看来我在你心中还是有地位的。” 说罢,他爽利的从怀中掏出钱来:“六万两,先住半年。” 东方辞让千琴收了钱,并且让堂叔给他安排院子。 李昆玉心情特别奇妙,身为免费一派,他看着一个表弟,一个表哥在东方辞身上话如此多的钱,不由唏嘘不已。 当初自己那三万两,出的真值。 一路之上,免费派的他在疯狂的打击战长安这个氪金派。 战长安几乎想直接捏死他。 “少爷,苗先生在慕辞院,咱们要不要去慕辞院找他?”山月得知这一情况,连忙请示少爷。 李昆玉脸色绿了绿摆摆手道:“还是算了,我忍着。” 那边定然是火花四溅,他才不想去凑热闹呢。 第489章 合作吗 慕辞院中,药浴的炭火已经熄灭,三皇子浑身舒爽的坐在依旧温热的大缸中,苗槑却有些疲累。 “既然醒了便起来。”看着缸里的三皇子,苗槑神色依旧微冷。 三皇子睁开双眼,眼中迸射出宛若实质的光芒。 神光焕发,飞扬耀眼。 “多谢!”虽然他很不愿意说这两个字,可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却让他不得不道谢。 浑身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体内经脉转换间他感觉一股滂湃的内力自行回转,一日一夜,他的内力至少提升三成。 这样的成果,若非药力他必得苦练三年才能达到。 他虽然对苗槑心存警惕,却不得不感谢。 “你那东西能用了吧。”苗槑对于他的道谢并不在意,而是看向三皇子要害。 虽然隔着大港和浓稠的药汁,根本不能视物,可三皇子依旧觉得异样。 “什么?”明知而故问,他想问,为什么要问这个。 纵然能用了又如何? “凌云霄,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解了你身上的毒,是想告诉你,我待她如珍如宝,纵然你夺了她的红丸我也不介意,日后,哪怕你们有了孩子,这孩子也只能我养着,所以,你若有本事,便让她怀个孩子吧。” “哈?” 这番话,让本就困惑的三皇子更加疑惑,他甚至有种想笑和自嘲的冲动。 当他是什么? 种马吗? “你想告诉本王,你为本王解了毒,让本王强了东方辞,便是为了生个孩子给你养?” 将苗槑的话放在心中咀嚼良久,三皇子才将苗槑话中深意翻译出来。 苗槑也不再绕圈子:“是,你的存在,只是让她生个孩子。” “我……呵呵……” 三皇子心中只剩荒谬。 苗槑见他神色古怪,冷笑一声道:“这世上也不只你一个能生孩子,我若能生,定不劳烦你,当然,你若不想与我合作,我自去找别人。” “荒唐!”此时三皇子不禁觉得荒谬了,甚至是觉得荒唐,荒唐的前所未闻。 “我堂堂三皇子……” “在我眼里,你只是被我救过的凌云霄,你还欠我一条命。”苗槑打断他的话,面色严肃。 三皇子脑子很乱,先不说苗槑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单是那让他与东方辞生孩子这一项,变令他百般想不通。 千头万绪乱如麻。 “她的病,是否需要生孩子之后才能痊愈?”他也不笨,很快就想到苗槑做什么,都与治病有关。 苗槑眸子动了动,并没有很明显。 三皇子却已经了然。 “那上次你为何让她喝了避子汤?” “时辰未到……”苗槑满脸苦涩,他转身看向门外,长长一叹道:“她,马上就要及笄了。” 良久沉默。 “合作吗?”苗槑轻飘飘的问。 三皇子坚决摇头:“除非你告诉我这样做的原因和始末,否则,决不合作。” 苗槑微微诧异,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摄人的冷意:“你,会合作的。” 从来都是中正平和的模样,少见的冰冷竟然带着嗜血的煞气,完全像是发狂了的样子。 说完话,他便走了。 三皇子坐在浴桶中,愣了良久,脑海中疑团越来越多。 东方辞回到屋中,看到苗槑正在院中等她。 手中始终持着蒲扇,面前永远熬着药。 温雅的男人静谧柔雅,温和带笑的俊颜看向东方辞,朝她招招手。 千琴将东方辞推了过去。 苗槑温润的手指搭在东方辞手腕上,良久道:“还好,无碍。” 东方辞歪着脑袋看他:“皇甫赟还好吗?” 苗槑笑容微微一僵,只是一瞬间,很快敛去,继续温和道:“很好,内功精进三成。” “你给他用了十绝散?”东方辞诧异。 “嗯。” “啧……没想到你竟也有如此童心,我猜他一定是拒绝的。” 苗槑笑了笑,点头道:“还是你懂他。” 一句话,让东方辞默然,又有些伤感。 “小金都告诉我了,前夜他在你房里欺负你,我便小小的给他有些惩罚罢了。” 小金是一种浑身金色的虫子,类似甲壳虫,能将看到的画面通过额头触手的碰撞来传递信息。 “我说你怎么突然要给他治疗,原来是……,哎,他,他……也没做成什么。”东方辞有些羞赧。 这种事总是羞于说出口的。 “所以我给了惩罚后的补偿。”苗槑觉得自己很公允。 “好吧,以后不必与他计较。” “嗯。” 听出了东方辞言语间对皇甫赟的维护,苗槑心痛,脑海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东方辞果然很爱皇甫赟。 为了避免东方辞事后心狠,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东方辞怀上皇甫赟的孩子。 夜晚,月上高空,清风凉爽十分幽静。 东方辞一身女装,绕暗道离开东方府,娇小的雪白身影,径直赶往天香楼。 二楼一间雅室内,许久不露面的零陵押着一个老头,端坐在柃木雕花的椅子上。 那老头却是双手紧紧捏着膝盖,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零陵。”东方辞跳窗而入,当即唤他。 零陵面色一喜,连忙走过去。 “姐姐。”少见姐姐穿女子衣装的时候,因此他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叫她姐姐。 东方辞揉了揉他的脑袋,夸道:“零陵真是越来越有能力了。” “嗯,这个老头将百万两银票和铺面田产送来东方府之后,便小心离开,他们七拐八绕,东躲西藏,却没发现我跟踪,到了他们的老巢,我才抓了他。” 送来东方府? 老头惊恐的看着东方辞,捕捉到这五个字,明白这两人是东方府中人。 他连忙道:“我是奉命给你们送钱的,又不是偷钱的,为何如此抓我?” 他郁闷,被抓了一下午了,对方什么都不问,让他惊慌失措。 “诸葛余,几天前我们才见过,你将几大箱子的账册和银票亲手送给我,怎么转眼便不认识了,我是东方辞,你最好现在告诉我,我父亲在哪?” “你……你是少主人?”老头像是生吞了鹅蛋,一张嘴张的老大,直占了半张脸,可见他心中震惊。 东方辞在他面前坐下,悠然换了声调,不是女子的柔和,而是男子的磁润沙哑:“几天前多亏了你,我才知道父亲竟然在教坊司住过,我也从那里拿到了父亲的亲笔字帖,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父亲在哪里了吧。” 第490章 有些不太合适啊 诸葛余眼中惊诧一闪而过,闭口不答。 东方辞又问:“父亲是不是就在我身边。” 这虽然是问句,东方辞却说的十分肯定。 自从在教坊司看到父亲的那手字,她便知道,那绝对是父亲刚写的。 无论是从墨迹还是桌面上刻意的灰尘和无意中留下的金色晶莹颗粒,都表示父亲母亲还活着,而且就在她身边不远。 诸葛余这次真的惊讶了,甚至来不及控制自己的表情。 心中赞叹东方辞不愧是主人的孩子,聪敏机智。 他的表情,已经充分告诉东方辞,她的猜测都是对的。 “父亲母亲他们在哪里?”东方辞问的执着,认真且目光锐利。 诸葛余看着东方辞愣愣的半晌,良久他才似乎反应过来,乍然惊醒道:“你……你是女子?”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心中颇为无奈。 “主子明明说小主子是个少爷啊,怎么……怎么变了?难道小主子也如主母那般会易容?”诸葛余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他在很认真的看着东方辞,满脑子都是疑惑。 “别打岔,告诉我父亲在哪儿?”东方辞没好气的猛地一拍桌子。 “啪!” 诸葛余浑身一震,撇开脸不去看东方辞,显然是在回避什么。 东方辞本就是凌然的性子更是因为浑身的怒气而威慑力十足,空气似乎有些凝固。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诸葛余摇头。 东方辞拔出匕首,怒道:“你说不说,信不信我用这个结果了你?” 诸葛余看向东方辞,不知为何,严肃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笑意,低下头,抵死不答。 东方辞无奈。 她看出诸葛余眼中的有恃无恐,她又不能真的杀了他。 行吧,只要父母活着,她可以不去问,但是也有事,她还是要知道的。 “父母的所在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五年前父母遇害的事,你总是知道的吧。” 诸葛余抬头。 东方辞凝重道:“告诉我真相。” 诸葛余摇头,继续装作不知道。 东方辞顿时怒不可遏:“诸葛余,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就算你是父亲的人,我将你门牙打掉几颗,就算父亲看到,也不会怎么我的,你想不想试试?” 说着,东方辞站起身来,走到诸葛余面前,抬手就捏住了灰白胡子的下巴,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瞄准诸葛余门牙,满眼威胁。 那决然狠厉的样子宛若恶魔。 诸葛余五十多岁的年纪,第一次被一个少女如此凶狠的捏着下巴,心中着实古怪,老胳膊老腿哪里经得起这等折腾,左右也没有暴露主人的吩咐,他便屈服在东方辞的淫威之下。 “说,少主放了老夫,老夫便说。” 东方辞松开了手。 “这件事兵部丛云很清楚,你和可以去问他。”老头说出一个名字,却并没有将真正的过程告诉东方辞。 “我想听你先仔仔细细的说一遍当年的经过。” 诸葛余委屈无奈道:“当年主人主母出事的时候,老夫不在京中,回来之后发现一切已经迟了,只是后来查到丛云身上,主人便不让……再查下去。” 后面的一句话,被他迟疑分成两段,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有些心惊肉跳。 然而,当他看到东方辞那一点都不惊讶的表情,他便也释然了。 “具体经过,老夫真不知道。” 最后补充了一句,诸葛余这下坚决不再说话,无论东方辞怎么问他都不回答,只将自己当成了哑巴。 东方辞心中长叹,吩咐零陵道:“带他回府。” 诸葛余诧异:“我不能回东方府。”他连忙说道。 东方辞皱眉:“我没有查清楚事实之前,你必须老老实实在府里带着,让你的人也给我安生点,若是背着我作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若是……主人的吩咐呢?”诸葛余长叹,抛出了一个东方辞根本无法拒绝的原因。 “父亲什么时候的吩咐?”她抓住重点,连忙问道。 “我需要随时等待主人的命令。”他这话的意思是说,还没有接到季先生的消息。 然而,东方辞却不信。 当即二话不说挥挥手道:“回东方府,我不禁止你的一切行为,但是你最好不要消失在我的视线内,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什么叫无颜面对旧主。” 诸葛余灰白的胡子微微颤抖,显然是没想到东方辞会说出这样的话威胁。 她这是威胁自己,若他离开,东方辞兴许会作出什么自我伤害的事情,让他无颜面对季先生。 她还真的是主人的女儿,连性子都如此相像。 威胁人的方法也这般令人心疼。 良久,他点点头,“我不会逃的。” 看着零陵拎着诸葛余离开,东方辞四周看了看方向,问明丛云的府邸,便低掠过去。 趁热打铁,天色尚早,未及子时,夜晚她还能做许多事。 而且,不论她愿不愿意去查,真相就在那里。 三皇子送来的证据是真是假,总是要查清楚的。 几乎是皇城边沿位置,一家三进院子,白墙琉璃瓦,青砖长阶石,相对于周围百姓比较富贵,比起皇宫边沿却显得有些简陋。 人丁稀少,景致粗狂,一看便是个将军的家。 东方辞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掠过耳房,轻轻落在正中主房的房顶。 一身白衣虽然扎眼,却因为她身手足够的快,并没有人捕捉到她的踪迹。 从这府里的景致和人丁,便可以看出这些年,丛云过的撂倒。 “哎呀,好坏啊你……” 屋内女子轻轻低呼唤,声音柔媚颇有风情,像是做惯了这等娇柔扭捏又享受的事情,媚态十足。 只是听声音,有三十多岁了。 “夫人明明想要。”男人的声音调笑中带着勾引。 “嗯……”女子的一声轻吟,声音打着弯,像是带着钩子一般,传入男人心中,几乎能将人化去了。 东方辞刚刚落脚,听到这样的对话,双脚差点没站稳。 “有没有搞错,这丛云听说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孩子都三四个,怎么还这般好色?”东方辞嘟囔,虽然是夫妻,人到中年怎么也得悠着点啊。 “将军就是急性子,若不是你家夫人回了娘家,你怕是早就忘记奴家了。” 东方辞又是一呆,呃……她为自己方才的猜想而道歉。 这根本不是什么夫妻。 是偷情啊。 东方辞揉了揉眉心,怎么办?要现在下去拷问吗?有些不太合适啊……哎! 第491章 你果然不是千琴 “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这个妖精啊……”屋内丛云的声音宠溺又肉麻。 东方辞的嘴角已经咧到耳朵上了。 这一脸的嫌弃和恶心,让她的表情格外扭曲。 “算了,我还是先去找找有什么证据没有吧。”揉了揉耳朵,她如此自语。 回去一定要好好洗洗眼睛,免得张针眼了。 然而,在丛云府中翻了半晌,大大小小的屋子里都留下她的足迹,甚至不大的书房里,丛云的寥寥几本珍藏都被她翻阅了一遍,没有看到任何异样之处。 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东方辞重新回到丛云将军的房间。 令她惊讶的事,屋内两人仍在乐此不疲的欢乐着。 东方辞小心翼翼地拿开一块儿砖瓦,定睛瞧了眼屋内。 当真是污秽不堪。 无奈之下,她只能坐在房顶,看着天边的明月,准备随时下去,掐住丛云的软肋,问出五年前的真相。 一身雪白的披风沾染了无尘月华,肤色细白而莹润,画了桃花妆的小脸在月光之下美的不可方物。 披风之内是娇艳的粉色罗裙。 她就这么悠哉悠哉的坐在别人家的房顶上,听别人家的墙角,却依旧显得飘然如仙。 宛若暗夜里能与月神比肩的美人儿。 正瞧着月亮发呆,东方辞不由恍惚的想着快七夕了,再过一个月就中秋了。 中秋之前,她一定要找到父母的踪迹。 然后,无论发生什么,他们一家人,安度最后两年的团圆时光。 忽然,眼前一花,东方辞神情微怔。 仿佛是月亮之上偏移出来的一道白点,突然在她面前缓缓放大。 那白点一点点放大,片刻间竟然形成一个人来。 东方辞有些愣怔。 看着那张俊美无尘的男子容颜,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祗一般,缓缓飘落在东方辞身旁。 优雅,从容,贵气。 “啊……将军好棒啊……”屋内传来旖旎的声音,透过那四四方方的砖缝,传入她与他的耳中。 男人听到这声音,顿时眉头紧蹙。 “怎么是你?”他皱眉看着东方辞,又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方辞呢?” 东方辞张了张嘴。 哦,今天她化了妆,易了容,以至于三皇子认不出自己了。 她心中复杂,良久道:“少爷自然是在府中。” “无名?”三皇子挑眉问。 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自从他当初将满腔手段放在东方辞身上之后,他甚至已经忘接了无名此人。 东方辞瘪瘪嘴,要知道当初这人是打着要无名的目的才来调戏她的。 怎么现在反而本末倒置了。 她换上了无名的装束,他没有惊喜,反而有些抵触和责备。 仿佛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你怎么会来?”东方辞问,声音娇媚轻柔,那正是无名的声音。 三皇子正正的看了东方辞半晌,眉眼间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无名之时候的容貌,却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他反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东方辞无奈长叹,两人间有一中淡淡的陌生情绪在萦绕。 “皇甫赟,好久不见。”东方辞似有感慨,声音又有些奇怪。 “东方辞呢,我一直派人盯着这里,来的怎么会是你?” 东方辞一愣,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你一直派人盯着这里?” 这么说,三皇子突然来到,并不是偶然。 也是,堂堂三皇子突然来到这种地方怎么会是偶然。 “你想对主人做什么?” 妖娆绝美的女子,一瞬间从原本的淡然风情,媚惑绝美的姿态转变为冷厉严肃,冰霜雪刃迸发而出,直直射向面前的男人。 三皇子感觉瞬间,眼前便刮起了狂风骤雨。 片刻变化,令他震惊。 不知为何,三皇子下意识的不愿看到她戒备冰冷的表情,更不愿她那双绝美的眸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于是,他下意识的解释道:“不做什么,本王派人盯着这里,只是希望你主人能看到我给的证据,并且前来调查,毕竟丛云是个将军,他若外出巡营,本王需要随时知道他在何处,因此,方才属下汇报说有意女子驻足这里,本王还以为东方辞终于看了证据前来查证,便……” 便火急火燎的赶来,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早已忘记在心底,让他初次悸动的女子。 东方辞戒备的神情稍稍放松,缓和道:“主子身体不适,便由我一直在外打听消息。” “一直在外?” 东方辞点点头。 “所以你果然不是千琴。”虽是肯定的话,三皇子的语气中去带着嘲笑。 东方辞点点头:“不是。” 她早便知道将千琴强说成无名这样是不行的,这男人心思向来缜密,纵然初见相信,过几天也能看出端倪来。 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你这些日子可好?”三皇子上前两步,看着女子傲然的神情和冰冷的眸子,不由下意识的关心。 上前两步就想去拉东方辞的手。 东方辞后退两步,眼中尽是抵触。 她义正言辞道:“主人说你不堪托付,浪荡花心,让我远离你,我奉命查探老主人的消息,请你莫来扰我,你既已经喜欢上了主人,便不该如此撩拨与我。” 小小的人儿带着满腔疏离,还有那语气中的柔软与拒绝。 在三皇子听来像极了少女被辜负的怨愤。 他的心弦,不自然的跳了跳。 “啊……好哥哥……” 屋内一声柔媚到极致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男子的闷哼,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而这暧昧的声音在东方辞与三皇子之间响起,显得格格不入。 东方辞连忙侧头,看向拔步床上那一对男女。 他们的事儿似乎又进行到了紧要关头。 三皇子皱眉,听到这样的声音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猜错,又见东方辞看过去,他的目光也随之望去,顿时俊颜发白,怒色滔天。 她,她竟然在看这种污秽肮脏的东西。 东方辞怎么能让她看这个? 方才刚来时一心都关注着东方辞,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光景,如今气得乌黑长发,无风自动。 树梢跟着哗啦啦作响。 他连忙扯过东方辞的胳膊,想要去捂她的眼睛,沉声道:“不许看这些!” 第492章 无关却又熟悉的人 霸道的宛若主宰天地的仙神。 然而,东方辞却又挪了挪,轻易跳出他的拉扯范围。 “皇甫赟,我在查案,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女子娇俏,冷若冰霜的傲然而立。 面对他这个皇子,没有丝毫的畏惧,敬畏甚至尊敬。 三皇子看着无名,心情复杂无比。 回忆过往,竟然呆立当场。 这个让他初次心动的姑娘,一个月的光景他已经将她忘却,而她依旧是白色披风,粉色桃花百褶裙,没有了蝴蝶的灵动,却依旧明艳动人,再见仍让他倾心不已。 他忘却了初心,喜欢上了别的人。 可扪心自问,这些日子为何会彻底忘记了她,明明现在他对她,依旧心动。 终是他忘却了初心,面对依旧姣好的女子,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欢喜,愧疚,还有淡淡的自责。 东方辞静静的看着他,原本潇洒恣意的少年突然多了儿女惆怅的纠结,沉郁中更显男人风采。 或许,人都是需要经历成长才会成熟。 月光下,树梢间,一阵旖旎云雨上,两人静静对视。 平静,淡然,宁静,无波无澜。 这种感觉很奇怪,并不是陌生,也不是怨愤,就是平静的,双方都像是在看着两个与自己无关却又熟悉的人。 良久,三皇子当先开口:“你主人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你。” 他想,东方辞再三拒绝他,除了上一辈的恩怨之外,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让她连春风一度都可以当做没发生。 东方辞诧异,桃花妆更显娇艳与可人的媚惑:“哦?原来主人不喜欢你啊,如此便好。” 三皇子一愣:“你不在她身边?” 东方辞摇摇头:“我说过,一直在外执行任务,并没有跟主子在一处。” 突然,脚下传来一声高昂的声音,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交织在一起,似欢快愉悦又痛苦。 东方辞听到,面色一变,直接跳下房顶。 下一秒身体宛若游鱼一般,钻入房间。 不知从哪儿来的长剑,在屋内两人最舒服的时候,她的剑,直接横在两人脖子上。 丛云浑身僵硬,全身的肌肉都有线条的竖起。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的肌肉很结实,充满了爆发力。 “啊……”女子原本紧闭的双眸忽然睁开,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男人宛若木棍,睁开眼之后顿时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见她惊呼,东方辞挥手直接敲在她脖子上,女人瞬间晕了过去。 这一系列动作她做的十分爽利。 丛云也因此看到了东方辞的面容,原本震惊的眼中升起银邪的光芒。 一双眼睛贼溜溜的打量东方辞上下。 “我当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人,原来是个姑娘,姑娘若是想舒服舒服,可以直接跟本将军说,何必深夜来此。” 张口便是没有规矩的浪荡之语,是个小姑娘都会脸红。 可东方辞是谁啊? 两世为人,且调戏过不少美男,这样的场面虽说确实劲爆,却无法撼动她的心。 “丛云,五年前,你为何要带兵追击李玉菡夫妇至天荡山断崖?”她平静的问出自己的疑问。 丝毫不加掩饰,也不拖泥带水。 她这张脸,今日用过之后便不会再用,不可能有人查出她的身份,因此,她问的肆无忌惮。 丛云怔然之后,面色大变。 剧烈摇头:“不知。” 东方辞挥动长剑,当即在他肩头划了一刀,顿时鲜血喷溅,犹如暗夜里盛开的幽冥之花。 男人咬牙,依旧摇头:“真的不知。” 因为刚刚兴奋过渡,因此他静脉突出,血液流动十分快速,因此,东方辞的一刀,虽然浅,却声势骇人。 男人通红的身体仿佛瞬间褪去了血色,惨白如纸。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失血过多。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唯一知道的人,我来找你,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当然,你如果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介意白跑一趟,只是,你的血,是我的了。” 说着,东方辞面部红心不跳,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接在丛云身上哗啦哗啦割了好几道。 鲜血犹如水柱般喷洒。 丛云渐渐无法保持半趴跪的姿势,狼狈的翻身跌在床上,被褥遮盖了他的要害。 “你是谁?”良久,丛云问出这个问题。 “自然是相关之人。” “时隔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要来查。” 东方辞挑眉,凝视着他那似乎藏着巨大秘密的脸,道:“我想知道真相。” “皇后。”丛云沉思片刻,“是皇后。” 东方辞剑身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哼”道:“你当本姑娘是傻子吗,若是皇后的命令,皇后手令尚在,懿旨已下,当年人人皆知,你若是听从皇后的命令,方才有何可隐瞒之处?” 说着,东方辞不由分说,便提剑在他身上招呼起来。 “啊,啊……”丛云惨叫连连。 若说方才他多么舒爽,现在就有多么的惨烈。 以至于那被东方辞打晕的女人醒了过来,瑟瑟发抖的躲在一旁。 东方辞发泄完毕,轻轻用床帐擦拭剑身:“劝你还是如实说,如若不然……本姑娘今日留不得你。” “是皇后娘娘,她先下令,后下旨意,她之所以将旨意弄得人尽皆知,何尝想祸水东引,姑奶奶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大人大量饶我一命。” “好,你既不说实话,那便……”东方辞手中沾满鲜血的帐幔随手扔掉,明晃晃的剑身泛着幽蓝的光芒。 随手挽了个凌厉的剑花,秀美凛冽的目光盯着丛云的咽喉。 那充满杀气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能将眼前的人一剑封喉。 “慢慢慢,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丛云双手前伸,连忙挡住自己的咽喉。 东方辞手势依旧,挑了挑眉。 “是贵妃娘娘。” “嗯?”如今哪里还有什么贵妃娘娘。 “哦,是柔妃,柔妃娘娘,当年柔妃娘娘说皇后下令要求抓到李玉菡夫妇就地正法,生死不论,我说要看虎符,柔妃娘娘却说事出突然,来不及拿出虎符,等日后补上,后来真的就补上了,事情就是这样。” “你也认为真正下令的人便是皇后娘娘?”东方辞皱眉。 从他的叙说上便可以听出,这事绝对有猫腻。 丛云摇摇头:“先前以为是,后来皇帝震怒,几乎欲杀皇后而后快,贤妃娘娘求饶,皇帝也暗中查了详情,便放过了皇后,因此,末将也明白,五年前的天荡山李玉菡夫妇坠崖,本就是柔妃一手促成,只是拉了皇后垫背。” 东方辞心中复杂。 “可有证据?” 话,人人都可以说,唯独证据最现实。 第493章 换妻典妾 “有有有。”丛云一叠声的说着,指了指衣柜旁边的匣子道:“柔妃娘娘的贴身宫女罗衣给了几个首饰,还有柔妃娘娘的手书,那上面写着时辰是辰时,而皇后娘娘的懿旨则是将近巳时才出来,姑娘可以找宫中书记官证实,此次所言,绝无虚假。” 东方辞径直走过去,将小匣子打开,里面果然摆放着一些宫中样式的饰品和手令。 上面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女子所写,而那用纸,乃是宫中才有的佳品,墨色已干,其上呈现流光的金色。 这墨是上等徽墨,其上有镂刻金粉,因此,写出来的字格外流光溢彩。 看着看着,东方辞的身体晃了晃,她竟然觉得有些眼花。 就在此时,丛云突然从床上跳起,当即翻窗就要逃走。 三皇子却陡然出现在窗外,片刻悬浮,睥睨而立,那霸气的眸子宛若看着死人一般。 他挥手点了丛云的穴道。 东方辞只晕了一下,片刻便眼神清明起来。 她早已百毒不侵,纵然是再强的毒,片刻也会被她体内的剧毒分解。 “蝴……无名……你怎么样?”三皇子看向东方辞,想要去扶她,却又愣愣的没有伸手。 东方辞摇了摇头,颇为诧异。 胡无名?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姓氏了。 心中狐疑一闪而过,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没事。”看着三皇子,她心思百转。 他出现的这么巧,虽然是因为一直有人看守这里,可难保今日所见一切,都是三皇子布下的局。 狐疑且警惕的眼神锁定三皇子,无声质问。 三皇子本就局促的举动更加僵硬了。 “何故如此看本王?” “我在想,会不会被你利用。” 三皇子语塞,他摇头道:“事实如此,我只是想让你主人看到,并且知道你主人看到,她便不会和我生分。” “是吗?看来你是爱上主子了。” 她将匣子里的东西收好。 纵然她怀疑三皇子,可诸葛余的话她还是相信的。 没理由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一起骗她。 想到此处,东方辞不再怀疑。 她走到丛云身旁,低头审视着他:“你想给谁报信?还是只想活命?” 丛云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三皇子,宛若看到厉鬼邪神一般。 东方辞解了他的穴道。 “三三三,三皇子……”他连忙跪地,丝毫不顾身上的伤口再次鲜血崩裂而出。 “末将错了,末将当年真的只是被柔妃的丫鬟迷惑了心窍,色胆包天失了分寸,并不是真的要污蔑皇后娘娘的啊,请您饶了末将一条狗命,日后但凡有用得到末将的,末将万死不辞。” 他一口一个末将,显然是还放不下眼前的权势。 他熬了十多年,才只是一个五品将军,多年厮杀,才拼得这个结局,他绝对不能现在就死,儿子还没有长成,还没有建功立业,他……决不能现在就死。 三皇子嫌恶的后退两步,衣角洁白不染纤尘,高贵如高空银月。 “本王不需要。”淡淡的五个字,似乎给丛云判了死刑。 东方辞听着色胆包天,罗伊宫女这样的词汇,不由福至心灵的明白,为什么丛云当年会听从柔妃的吩咐,并且这么多年为她保守秘密。 因为美人计。 她对今日问出的真相,又相信了几分。 突然看向瑟缩在床角的女人,东方辞冰冷的目光望过去:“你叫什么名字,谁家的?” 女人抱头,拼命摇头,状似疯狂。 东方辞捏着她的下巴沉声问:“不想死就实话实说。” “张……张家,张大老爷的妾室,云,芸娘。” “嗯?”东方辞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与丛云偷情的竟然是张家的妾室。 心情突然有些诡异:“张大老爷的妾室也敢出来偷情?” “不不,不是偷情,是……” “是什么?”东方辞眸色一凌,难道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是换妻,典妾。”说到这里,酝酿脸上爬满悲哀。 满脸粉黛,显得格外美丽,可那脸上厚厚的粉末像是刮腻子一般,随着她的哭泣而龟裂,滑落。 三十多岁的女人,成熟丰韵的脸花猫似的有些诡异。 “原来张家还有这种勾当。”东方辞勾了勾唇。 刷的一下,她挥剑一剑刺穿芸娘的心口,看向丛云道:“今日发生的事,你若说出去,你的下场会比她惨百倍。” 说着,她提起芸娘的肩膀,随手给她披了件轻纱遮蔽,而后,拎着她的尸体就往外走。 三皇子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 他看着忙碌的人儿,仿佛他从来不存在似的,就这么招呼都不打便走了。 不由有些纳闷。 东方辞一路拎着这女人,直接将之扔在李家大门门匾之上。 她轻功极佳,轻轻放下这女人,而后又宛若蜻蜓点水一般消失,护卫和门房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做完这一切,东方辞拍了怕手,准备回家。 三皇子一路跟着,看着东方辞的作为,心中复杂无比。 她还是熟悉的她,霸道,飒爽,有些坏心眼却无比善良,这让他忍不住想起在雅居山庄时的经历。 不可抑制的喜欢从心底蔓延,看着雪白无尘的披风和其下那令他魂牵梦绕的粉色桃花,他多想上去抱住她,轻轻关怀她。 突然,他身体猛地震了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东方辞的背影。 喃喃自语道:“我竟然喜欢上了两个女人。” 随后,他又为自己同事喜欢上两个女人而惊异不已。 “太混账了。”他自我鄙视。 东方辞早就察觉他在跟踪自己,无论是内力还是轻功,自己都不是三皇子对手。 于是她折回想跟他说清楚,谁知正巧听到他说的这两句话。 东方辞浑身一呆,眸露凄然之色,微微摇头:“三皇子,您跟了我一路,是否也该回去了。” 三皇子醒过神来,连忙收敛所有心思,装作彬彬有礼道:“没,没什么,无名姑娘,你可是要回东方府,正好我们顺路。” 东方辞摇摇头道:“不顺路,三皇子,你应该知道我们永远不可能顺路。” “为……为何?” 有些事,以东方辞的身份不好说,她想了想,决定现在提醒一下他。 “皇甫赟,你以为我家主人入京是做什么的?仅仅是为了江山社稷,报仇雪恨吗?” 第494章 过街老鼠 “难道不是吗?”女子如此认真的询问,三皇子有些错愕。 东方辞摇摇头:“主人只是一个女子,她本该是在家里享受的年纪,以她的家世,完全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来无事绣绣花,朝看朝霞夕看云,何必小小年纪学一身武艺,酷夏寒冬的去读书考状元呢。” “为,为什么……”三皇子讷讷问。 他不由想起在类雷州第一次见到东方辞,虽然生活清苦,她一个人在海面上乘风踏浪的捕鱼,纵然辛苦,却也自得其乐没有那么辛苦。 她,究竟是为何要来京城蹚浑水呢。 据他观察,东方辞自从入京,很少在查探父母去向之事上太过用心,以至于他常常忘记东方辞是来做什么的。 东方辞婉转提醒道:“或许主子快死了呢,有些病,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时候,就注定活不了多久呢?” 三皇子浑身一震,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皇甫赟,你身为皇子,又是无极公子,江湖上久誉盛名,生来自有天佑,可曾想过,有些人,天生便不是只醉心与小情小爱的。” 东方辞目光深邃,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无耻,身为东方辞的时候,她想看着他,不想与他真正的断绝。 而此时,她却想让三皇子主动退出。 好渣啊。 “或许主人只是来人间走一遭,看看这个陌生的世界,而你,终究只是主人这辈子身边的过客罢了,红粉佳人是骷髅,最终不过是一捧黄土罢了。” 她露出凄迷而悲悯的表情,眼底是浓浓的不舍和淡淡的不甘。 复杂的让人看不懂。 三皇子因为女子这样的表情而悸动不已。 连她也要以东方辞的口气教训自己。 “请你以后不要在骚扰主人了。”淡淡落下这句话,东方辞笑的纯良无害,仿佛是规劝和告诫。 趁三皇子恍惚的时候,东方辞瞬间上前,靠近三皇子,趁他不注意,一把点了他的穴道。 俊雅的男子还来不及错愕,女子便如蜻蜓点水一般,消失在相反的方向。 鼻尖传来女子身上淡淡药香,三皇子脑海中一阵清明。 这……跟东方辞身上的几乎相差无几。 而方才女子与东方辞几乎一样的表情和语气,让三皇子又是一阵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认为这两个人,是同一个。 东方府内。 冬离院书房中,竹窗外清瘦男子读书的身影印在门窗纸上,淡淡的凝实在身影,模糊的五官透着认真而专注。 突然,靠墙的窗扉突然被打开,读书的身影骤然抬头。 光影中,似乎能看到他微蹙的眉。 东方辞一手扶着窗户,一手朝读书之人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 读书的身影放下书,站起身来,疲惫的伸了个懒腰,像是学累了,走到灯的另一边,门窗之上的倒影缓缓移开。 “主子。”读书人声音轻柔,关切的喊了一声。 “我离开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过来?”东方辞直接问。 说话的同时她的手不停的脱自己的衣服。 这装扮成她的,是千琴。 千琴面色疲惫,她方才拿着书,已经打了好几个瞌睡,练武打架她绝不叫苦,可读书,真是要了她的命。 “三皇子两个时辰之前来过一次,现在又在院子外站着,叶大侠没让进,三皇子便在外站着,您要见吗?” 两人很快换好了衣服,东方辞抿了口茶,重新坐在读书的位置上,让光线重新将自己的身影照射在门窗上,摇了摇头道:“不见。” 她因为绕圈,回来的晚了,竟让他抢在了前面。 千琴嘴角勾笑,仿佛东方辞不见三皇子是天大的喜事一般。 她欢喜着走出去,对三皇子道:“三殿下,少爷累了,不想见任何人,况且明天还有要事,请您不要打扰少爷。” 身为一个侍女,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三皇子脸色僵了僵。 他看了看院门之上的叶离渊,打也打不过,现在连她的侍女都对他不客气,只能悻悻离开。 临走时,他看了一眼门匾上阴影下暗淡的冬离二字,表情越发凝重起来。 灰溜溜离开之后,他往苗槑处走去。 虽然被苗槑整的很惨,但如今知道东方辞秘密的,只有苗槑这一个人,他想问证实一下无名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然而,站在处处弥漫着药草清香的院子里,苗槑正在与善缘两人,古松之下盘膝坐禅。 “苗槑,东方辞的病是不是不治之症?” “滚……”回应三皇子的,只有一个字,还有苗槑的满脸戾气和狰狞。 “阿弥陀佛,嗔怒痴缠,皆是妄念。” “是!”苗槑眼中红光一闪而过,面对善缘,看着他那宛若宝相庄严的佛主,他的戾气这才淡化了几分。 三皇子捏了捏鼻子,他什么时候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握紧拳头,他正要理论,却听善缘道:“三殿下,贫僧正在为苗施主治病,还请殿下勿扰。” 三皇子憋闷,可善缘大师是父皇都要敬重的人,他也只能拱拱手,转身离开。 转身之后,他喃喃道:“病人,都是病人,本王不跟病人计较。” 这极浅的一句话,差点让苗槑内府震荡,几乎再次陷入疯狂。 “少爷,三皇子走了。”千琴将三皇子离开东方府的事告诉东方辞,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走了也好。”东方辞以为,他是将无名的话听进去了。 走了……也好。 却不知为何,她的内心,无数凄凉如滔滔江水般漫延。 千琴见她沉默伤心,心中高兴的火苗像是瞬间被泼了冷水一般瞬间浇灭。 小姐还是喜欢他啊。 四周无人,千琴想了想道:“小姐,您若是喜欢三皇子,我以后绝不会再赶他走,您也别委屈自己,寿数天定,说不定苗先生能治好您的病呢,若,若是不行,这两年您也能开心点。” 她不想看小姐伤心凄然的样子,她想看小姐开开心心一辈子。 东方辞微微一笑,目光幽深,缓缓道:“人生在世,也不能只图当下开心,苦尽方才甘来嘛。” 别人是先苦后甜,她是先甜后苦。 父母的宠爱和上辈子缺失的亲情她已经享受过了,还渴求什么? 第495章 玉如意 翌日,天还未亮,东方府便府门大开,热闹起来。 太阳刚升起的时候,门口放了三遍炮仗,直将东方府所有族人都震了起来。 余音绕梁宛若魔音催命般的朗朗读书声不见了,敲打声也不见了,府内之人各司其职,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东方辞一身深色蜀锦宽袍,周正的圆领回字纹,胸口处是代表着太平盛世的麒麟,背后是冉冉升起的旭日祥云,腰间缀着一方玉琮,脚踏青云靴,虽然显得有些老气,却着实将东方辞的皮肤衬得白了不少。 她就这么坐在轮椅上,迎接一茬茬的宾客。 “哇,我这是到了天宫了吗,这琉璃彩瓦,颜色艳丽夺目,你看那房檐坠下的灯笼,竟然是金丝盘织的,太壮观了。” “这与几天前我们见到的完全不一样,若不是我记着路,我还以为走到皇宫了呢。” 宾客们奉上礼物,被恭敬规矩的东宫宫人引着,一路往宴客厅而去。 一路上众人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几乎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一阵惊叹。 “这里有雕梁画栋。” “那边是琼楼玉宇。” “还有亭台水榭。” “没见识,这算什么,不过是死物罢了,工匠们随手补个漆便是金碧辉煌,西亭的迟暮牡丹开的正娇艳,东湖的垂丝海棠大片成林……嗅嗅!你再闻闻这浓郁桂香,像是从后院传出来的,如今这个时节盛开的桂花,是汉中特有的,四级盛开,我听说太后娘娘喜欢桂树,皇上当年派人移栽,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当年甚至被百官弹劾,孝亦有度,不可奢靡,而如今这味道,东方府内至少有几十棵。” 众人听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安分起来,在院子各处走动欣赏起风景来。 有人边欣赏边感慨万千:“曾经辉煌的一族,又回来了。” 两个时辰之后,但凡是皇室宗亲,或者是五品以上的朝臣,几乎全部到场。 男子们在前院逛公园似的欣赏品评。 贵眷们则是在后院,由千琴领着,公主随着,东方府内的小姐们陪着,欣赏小桥流水,细品瓜果茶点。 不知不觉间,到了开宴时间。 虽是男女不同席,可毕竟人多,诺大的宴客厅外空地摆放着无数张桌子,男子在左,女子在右,中间铺着红地毯。 为了防止太阳晒到各位宴饮宾客,高空之上,有七彩帐幔在其上遮蔽阳光。 宛若彩虹一般,将整个宴客厅笼罩其中。 众人看到这样的阵仗,心中只有一个词。 铺张浪费。 所有人被请到位置上坐下,东方辞由孔立推着,施施然到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处变不惊的拱拱手道:“感谢诸位大人赏光,参加东方府的开府宴,只是重要的人尚未到来,诸位可否再等一等?” 朱老笑着捋了捋胡子:“这里是你的府邸,客随主便,自然可等得。” 太子一党纷纷附和。 韩礼无所谓道:“我倒是更想再去四处看看这府里的景致。” 有人开头,大家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在场诸位,包括那些皇亲国戚,也都没有朱老这内阁宰相的威望大。 丝竹之声响起,舞女们卖力的舒展身姿,希望在场权贵,能看中她们,从此攀上富贵。 宾客们却议论起来。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驸马爷还在等谁?” “难不成是三皇子?”环顾一周,众人只见公主在贵女之中谈笑风声,淑雅端庄,仪态万千,却没见本就住在东方府的三皇子。 素来知道东方辞与三皇子有恩怨的众人,想着他们的关系是不是缓和了。 “也可能是在等皇上呢,毕竟今日这排场,可都是皇上的授意,若不是皇上恩宠,落魄三十多年的东方府,怎会有今日的荣耀。” “这倒也是。”不少人认同。 “啧啧,我说诸位大人,你们难不成没接到张家的请帖,我倒是觉得驸马爷在等张家的人呢。” 众人沉思。 “有礼,据说这开府宴,便是驸马爷为了反击张家准备的。” “嘿嘿,有好戏看了。” 东方辞含笑,只管坐在最前方主位上,看着众人肆意猜测。 议论声中,突然有尖锐的太监扬声唱和。 “皇上驾到……” 热闹声顿时安静,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望向入口处。 不一会儿,皇帝微胖的身影,一身玄色龙袍出现在众人面前,印象中那一抹红色身影并没有伴随左右,搀扶着皇帝的,是蟒袍玉带的三皇子。 而高瑜,则是推同样墨色的太子殿下。 再往后,便是诸位皇子。 众人见此,立刻跪下行礼。 “微臣恭迎皇上,吾皇万岁!” 孔立端坐在轮椅之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迎接皇上与诸位皇子。 “微臣参见皇上,区区开府宴皇上亲临,微臣受宠若惊,微臣……感激不尽!” 说着,她便支撑着想要站起来。 却被皇帝按着肩膀。 “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今日是东方家的大日子,当年东方嘉献上玉玺的那一刻,便是大盛朝最忠心的臣子,君臣不疑,你祖上立功无数,你父亲更是无双国士,朕一直觉得,大盛朝皇甫一族和东方一族,相生相伴,是最好的伙伴,三十年的贬谪足矣赎清当初的罪过,从今以后,东方一族在京中,所有产业恢复如初,这……是朕送你的礼物。” “多谢皇上。”东方辞感激不尽。 在场所有东方族人,也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连见到皇上的战兢与忐忑畏惧都忘记了。 “父皇!”公主抱着皇帝的胳膊,撒娇道:“宁儿就知道您对宁儿最好了。” 皇帝捏了捏公主的小脸。 朝众人道:“都平身吧。” 皇帝做主位,主位皇子次位,东方辞则是坐在公主身旁。 而太子和三皇子,至始至终都平静的看着东方辞,有淡淡的欣慰,而更多的却是疏离。 太子让薛青拿出一个匣子道:“这尊如意,是本宫册封太子典礼那日,父皇赏赐的,本宫将这如意转送给你,一是补上先前与宁儿订婚宴的礼物,二是希望东方家,事事如意,重回朝廷。” 第496章 三十年没来过了 太子与东方辞之间,只隔着皇帝和宁公主,两人坐着同样的轮椅,平静对视。 “多谢太子赠予,只是这东西太贵重了,微臣不敢收。”东方辞并没有抬手。 先不说这东西是否贵重,单是这玉如意的深处含义,便令东方辞望而却步。 这可是帝王之选的定情信物。 历代皇帝王爷订婚的时候,礼单上都会有玉如意,取意娶妻如意。 “宁儿是本宫嫡亲妹妹,这小小礼物,是祝福,你岂能辜负。”太子将话题引到宁公主身上,笑道:“这虽贵重,却是我对妹妹的一片心意。” 所有人都觉得,太子的言下之意,并不是单纯送给的东方辞的。 若不是因为东方辞与宁公主定了亲,他是不会送出玉如意的,因此,这番好意,完全是针对宁公主。 而宁公主金尊玉贵的养着,区区玉如意,又有什么贵重的。 “是啊,东方哥哥,你就手下吧。”这么好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这才刚刚订婚,小姑娘便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见东方辞不接,她起身亲自接过,往东方辞怀里一塞,小嘴甜甜道:“谢谢大哥。” 太子点头笑了,只觉得这妹妹没白疼。 皇帝捋了捋胡须,很是欣慰。 “三哥,大哥都送了礼物,你总不好空手过来吧。”宁公主伸出小手,宛若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东方辞看了看玉如意,有些哭笑不得的交给堂叔,只有日后再还给太子了。 然而,随着宁公主的话,她却将目光看向三皇子。 很好奇他昨天出去一晚上,会准备什么好东西回来。 “人都说女生外向,妹妹你如今便只要未婚夫,不要哥哥了吗?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哥哥。” 宁公主脸红:“什么欺负,上门带礼这是人之常情嘛。” 三皇子长叹,目光转向东方辞的时候,神色暗淡,顿了顿,他收敛脸上所有的笑容,瞬间布满冰霜和冷淡陌生,招呼三山道:“将本王的礼物拿出来。” 是个水淋淋的乌龟,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样子。 乌龟狰狞,正张大三角嘴,随时准备咬面前的敌人。 “你这东方府弄的跟乌龟壳般里三层外三层,只要你自己不出来,谁都进不去,就连本王花了钱也被你赶出去,本王瞧你的作为,与这百年老龟也差不多。” 差不多在哪里?他没说,特意留着让人去猜。 经过昨晚接二连三被打击,三皇子要告诉东方辞,他堂堂三皇子,誉满天下,也是有脾气的。 反正他敲不开她的乌龟壳,他不伺候了。 众人听了,脸都绿了。 宁公主张了张嘴,娇嗔不满道:“什么乌龟不乌龟的,哪有人送礼送乌龟的。” 她瞪着三哥哥,东方辞若是乌龟,那她这个未婚妻算什么? 上一秒明明还是一团和气,有说有笑,而这下一秒,剑拔弩张,看三皇子那阴阳怪气冷到极致的表情,众人生怕他俩再打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东方辞,等待她像在天荡山断崖那般霸气爆发。 然而,东方辞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却只是淡淡点点头,道了声谢:“很,谢谢,希望我能比它活得久。” 不得不说,这句话将在场所有人都逗乐了。 霜刀冰剑因为这一句话溶解,气氛和缓起来。 “好了,小孩子般打打闹闹的,你这开府宴便开始吧。”皇帝威严的看了一眼三皇子,示意他收敛。 三皇子满脸不爽。 东方辞却当即道:“皇上,微臣邀请的人都还没到全呢,可否再等等?” 她难得正经的拱拱手,将三山抱着的乌龟扒拉到一旁。 话音落,众人冒出了一阵冷汗。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东方辞竟然胆大包天的让皇帝等人? 谁有这么大的面? 皇帝皱眉却没有斥责。 众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这就算同意了? 天大奇闻啊,这还是他们杀伐果断的皇帝陛下吗? “谢皇上成全。” 东方辞连忙感谢,讨好卖乖亲自奉上茶水,并叫舞女前来助兴。 片刻,威国公夫人领着儿媳孙女等几个亲人到来。 皇帝亲自起身见礼。 “姑母。” 威国公夫人诧异,行了个礼道:“东方辞的大夫曾为老身治疗过疾病,本身体疲惫不想来,孩子们喜欢热闹,吵闹着要来,不知陛下在此,冲撞惊扰,还请恕罪。” 威国公夫人是皇帝姑姑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可众人诧异的是皇帝亲切,不摆架子以晚辈之礼相应,可威国公夫人为何如此客气,疏离,冷硬。 曾经他们不是最好的吗? 皇帝能登上皇位,大部分原因,是当年李家的拥护。 “姑母何必生疏。”皇帝面子上有些不好看。 “君臣父子,不可逾越。”说着,国公夫人看向东方辞问:“小子,可有留老身的位置?” “有,有,堂叔……”东方辞连忙呼叫堂叔。 皇帝讪讪讨了个没趣,长长一叹坐在位置上微微发呆。 无意中瞥见李湘芹一双妙目直勾勾的看着老三,眉目含情,款款爱恋,他又是一声长叹。 勾起了对李玉菡的怀念。 威国公李家向来低调,怎么在皇帝面前如此蛮横,竟不给皇上面子。 不知道的人满脸疑惑,知道的人小声讲起李家大小姐与皇帝的青梅竹马,众人这才明白了些。 皇帝皱眉:“你在等威国公夫人吗?” 东方辞摇摇头:“不是,微臣等的人还没到。” 众人闻之哗然,还没到? 歌舞看了一场又一场,茶水饮了一遍又一遍。 皇帝在侧他们生怕被随时询问,根本不敢去入册,如今,不少人腹胀如鼓,汗流浃背的憋着。 再美好的丝竹之声也都成了催命的符咒。 有些饮茶多的,已经开始孕妇坐的姿态,瑟瑟发抖起来。 一曲荡气回肠的逍遥叹,将众人的尿意提升到了顶点。 皇帝面色越来越难看。 场面越来越尴尬。 宁公主见此,连忙抱住皇帝的胳膊道:“父皇,你还好好看过东方府的格局吧,堪称移步异景,比宫里那些陈旧的摆设新鲜多了,女儿带您去看看吧。” 皇帝知道女儿心思,摆了摆手,却有似有感慨。 “这东方府,朕已经三十年不曾来过了。” 宁公主瞪大眼睛:“父皇,三十年前您才多大啊?” 第497章 张家这次死定了 东方辞曾记得父亲说过,三十年前东方家尚未被贬谪之前,他便是皇子的伴读,后来扶持他登上皇位。 “你这孩子,怎能如此说话,当年……朕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经常在这里与季先生一起读书……” 说着,皇帝似乎陷入眸中回忆里。 “原来父皇跟公……呃,季先生早就认识啊。”宁公主脸色一红,她差点称呼成公爹,还好,还好。 不过又想到父皇和季先生是童年伴当,而自己与东方哥哥又有了婚约,缘分二字,当真是妙不可言。 见皇帝随和,公主叽叽喳喳的问起当年的旧事,皇帝便一一说起。 正说着,堂叔匆忙过来,站在东方辞身旁低语:“老爷,可以开宴了,张家的人不来了。” “为何?”东方辞声音稍大。 “张家来信说,张大老爷的第三个小妾被残忍杀害,来不了。”管家平静的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简单说了一遍。 众人冷汗暴流。 这是什么来历的妾室死了,竟然比皇帝都重要。 皇帝脸色难看,虽然有几分猜出是等张家,却不曾想张家的借口如此拙劣。 李昆玉直接不忿起来:“君上在此等候,张家竟然因为一个妾室耽误开府宴,这……这也忒荒唐了吧,堂管家你没有弄错?确定死的是小妾不是发妻?” 说罢,他连忙捂嘴,连连喊着罪过。 他真不是想诅咒人的。 李玉成没有他读书多,脑子里一根直肠子通到底,见有人打抱不平,当下便附和道:“是啊,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骗小孩儿呢?” “呃……话也不是这么说。”李昆玉哑然:“万一是真的呢?” “什么真的假的,我就不信他那妾室还能是现在死的吗?若是现在 咽气的,他们早就该到这里与我们一同听到消息才对,就算是真的,他那妾室也是早就死了的,既然早就死了不想来,何必让我们等,不,让皇上等他,这不是诚心难为人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认同。 事情哪能如此凑巧。 “张大老爷几十岁的人了还那么不知羞,怎么还玩这种脱了裤子放屁的把戏,这是想蒙骗谁呢?” “还能蒙骗谁,自然是咱们皇上了,他们这些花花肠子,把东方辞欺负的还不惨吗?” “太坏了,他儿子在东方辞的订婚宴上污蔑东方辞,他就开始打压,还真是父子俩都心术不正。” 这些侯门公子长年混迹市井烟花,一个个一针见血的点出张家那些小心思,当真是快准狠又切中要害。 片刻间,他们便将东方辞想告诉皇上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到最后,他们见皇帝不发一言,议论起来更是没轻没重。 东方辞连忙打岔,安抚他们道:“无碍无碍,既然张家不来了,那我们便开宴吧。” 然而,她的话却没有人理会。 百官被张家气得义愤填膺起来。 “张家的人言而无信,怎么堪当大任。” “就是,这摆明了用三大世家的强悍来打压驸马。” “不仅如此,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竟敢不来?” 气氛渐渐凝固起来。 百官像是憋尿久了十分亢奋,将所有怨恨都发到张家身上。 皇帝怒火渐渐高燃。 “高瑜,查!” 他今日一定要将这事弄清楚。 高瑜领命正想出去,被坐在不远处的韩礼叫住:“高公公,不必去了,下官知道些详情。” 高公公看向皇帝。 有人知道那自然是好的,皇帝摆摆手道:“快说。” 韩礼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回禀:“今晨天尚未亮,微臣便接到百姓报官说看到一个未着片缕的女子,浑身鲜血的躺在张家大门牌匾上,张大人说是家事,但毕竟涉及手段残忍,影响太大,微臣还在探查中,尚未查出真凶,只是经过查访,百姓们纷纷说那妾室似乎不守妇道,因此,微臣猜测,或许是张大人……” “啪!” 他话还没有说完,皇帝的脸色几乎已经黑沉如铁,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韩礼不在多言。 只是他就算没有说下去,在场所有人也都听出了他的意思,如此一个不守妇道的妾室,哪个男人都会生气,因此,多半是张大人亲自杀的。 众人面面相觑,妾室本就是买来的生杀予夺自由家主,可他们怎么不知道,张大人还有这么风骚的癖好呢。 将妾室挂在门口,这……还有辱斯文了。 皇帝愠怒:“他女儿搅乱后宫,儿子栽赃陷害,就连妾室也不守妇道,家都治不好,何谈治国?” 当初公主的茶会闹的很大,皇帝事后详细过问,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想想自己女儿已经与东方辞订婚,而张家女儿还设计引诱勾引东方辞,简直是同样的不要脸。 众人噤若寒蝉,帝王之威,无人敢直视。 心中纷纷在想,张家这次是死定了。 又感慨东方辞真是够大胆又好手段。 见气凝固,东方辞连忙打岔:“皇上息怒,既然张家不来,咱们也不用再等了,正好让管家开宴上菜,您尝一尝微臣特意从雷州弄过来的海鱼,微臣小时候生活在海边,经常下海捞鱼,虽然晒黑了些,但是这海鱼可是跟河鱼不一样,鱼肉紧致,鲜美,微臣这么聪明,跟吃鱼有莫大关系。” 她这一句话说的虽然声调平平无奇,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但是却需要分成三段来理解。 第一段是给皇帝洗脑张家的任性。 接着略微讲述小时候的生活缓解气氛,同时还能让众人明白他们的生活环境,乡野渔村长大,她的家人若是没规矩得罪了谁,众人便会想到连堂堂状元公都要下海摸鱼,那这些人更是辛苦,便不会那么计较了。 至于最后的一句自我调侃,顿时将所有人的思绪勾了回来。 “噗……”宁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旁的本公主不确定,但东方哥哥的聪明肯定跟吃鱼无关,你是天生的的。” 东方辞“嘿嘿”一笑,也不推辞直接拱手道:“公主说得对。” 这话是承认了。 宁公主一愣,“咯咯”笑了起来。 “你小子到不谦虚。”皇帝看着两人打趣,也跟着笑了起来。 美酒佳肴很快送了上来,众人看着林林总总的精致菜肴,纷纷瞪大了双眼。 第498章 停职三月 鸡鸭肉这些常见的菜式便不说了,圆桌正中间那一大盆算是怎么回事? 色彩斑斓的不知名的鱼,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能吃的,而四周通红的虾和鲍鱼,不要钱似的一大堆。 嗯,味道确实是香的很。 “皇上,这是东星斑,肉质鲜美,刺少且肥美,三殿下府中的厨司手艺很不错,您尝尝。” 说着,有太子府的太监布菜。 众人看着,只觉得,这样没见过的鱼,第一个人让皇帝试吃,东方辞的胆子也太大了。 皇帝略一犹豫并未拒绝,在众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之下吃了,颇为赞赏。 紧接着,大家开始狂吃起来。 皇帝却心中有事,吃了几口便走了。 众人目送皇帝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而没有了皇帝的威严环绕,气氛也渐渐热闹,谈笑风生,相互交流吃海鲜的味道。 前所未见的席面,令众人大快朵颐又耳目一新。 有些世代京中生活的贵妇,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海鲜。 正吃着,堂叔朝东方辞说了几句。 东方辞一愣,匆忙让千琴推着车往后院走去。 进了屋子,看到端坐的外祖母,东方辞一愣:“祖母,您身体……” 慈祥的老人摇了摇头:“我是骗他们的,有些事想问你。” 说完这句话,老人的脸上换了郑重与担忧。 “什么事?”她心中疑惑。 “你是不是也中毒了?” “嗯?”东方辞有些不明白,茫然道:“什么毒,没有啊,好好吃个饭能中什么毒,难道是祖母您……” 她连忙要去把祖母的脉。 “是你母亲中的毒。”见东方辞会错意,老夫人更担心了。 “没,没有,是谁乱说的?”东方辞恍然,却不愿让祖母担心。 老夫人深潭般睿智的目光审视着东方辞,脸上却是浓郁的心疼与担忧:“跟我说实话,那日你当着昆玉的面取血,他印象颇深,那血是给皇帝的吧。” 东方辞点点头,她原以为母亲与父亲在一起之后,虽与李家有联系却并不多,因为祖母现在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却没想到,祖母如此聪慧,一猜即中。 “不过祖母不要担心,母亲说怀我的时候只有一点点,苗槑能治。” 老夫人幽暗的目光顿时一亮:“苗先生能治?” 东方辞点点头,反问道:“您是怎么知道母亲中毒的。” “从前查到过一些,皇帝似乎给筱筱下了与他同命的毒,却并不知是什么,如今皇上还或者,我便知道筱筱性命尚且无碍,还好……没有牵连到你。” 老夫人摸了摸东方辞的脑袋,满脸痛心。 东方辞却信心十足道:“放心,我会将父亲母亲找回来与您团聚的,我们一家人,还会好好的。” “我相信苗先生的手段,他医术高明,定然能为你解毒,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让昆玉告诉祖母,祖母帮你。” “好。” 亲人发自内心的关怀,温柔的话语,说出最坚强的后盾,让东方辞心中阵阵温暖。 亲自送走国公夫人,东方辞想着她最后说的话,心中凌然。 原来知道现在,李家宅邸,依旧处在皇帝的监事之中,以至于祖母这么多年都不敢与母亲联系,生怕露出马脚害了母亲。 也正是如此小心翼翼,才有如今现在的局面。 大盛朝都知道父亲国士无双,却无人知道他的妻子。 全京城都知道母亲是李家嫡女,从小恣意潇洒,尊贵无比眉毛无双,盖过多少豪杰名士,却无人知道她是季先生的妻子。 正愣神见,堂叔过来道:“有消息传来,皇帝回宫之后往张家下了圣旨,说张家所有人停职三月。” 东方辞问:“就这?” “只有这些。” “张家果然势大,如此下了皇帝的面子也不过是三个月停职,哎,难搞哦……” “传话的人说,皇上倒是很生气,语气也不好,说什么既然要办宴席,便心无旁骛的办,学学东方家如何教育子弟怎样读书修身的。” “来日方长。” 五年前的事,柔妃说是皇后干的,可昨天晚上已经证实是她的杰作,那么这中间肯定少不了张家人的帮忙。 他们都该死。 “哼。”冷哼一声,东方辞现在想想柔妃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什么与母亲姐妹情深的,那女人就是个披着狼皮的小羊羔子,背后不知道坑了母亲多少次。 方才回到席上,便有圣旨下来。 “东方辞接旨!”小罗公公高高兴兴的举着圣旨,扬声喊道。 他也是高公公的属下,方才传旨的时候分派的是往东方府来,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那位去张家的小六公公,听说是被打出来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方辞于河南府赈灾有功,惩奸除恶,还河南府一片清明,民心齐聚,实乃国之栋梁,着即日起封正五品吏部文选司郎中,钦此!” 东方辞挑挑眉,升级了啊:“多谢皇上恩典。”她双手接过。 “皇上说了,驸马爷不必急着述职,身体养好了再去即可。” “谢谢公公,我知道了。”东方辞点点头。 众人听到礼部文选司郎中五个字的时候,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那犹如实质的羡慕目光,投射到东方辞身上。 让东方辞有些不自在。 “咱家就不打扰驸马爷了。”说着,小罗公公告辞,东方辞让堂叔去送。 众人却围上来道谢:“东方大人,恭喜了,这吏部文选司郎中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可是个好差事啊,我都想跟你换呢?” 这是吏部三品主事柳蒙,是太子的人,对于东方辞的晋升,很是欢喜。 “大人客气了,我诸事不熟,到时候还得大人多多提拔。” 一片热闹的恭喜声中,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东方辞不能饮酒,一直被灌水,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松了口气。 以后绝对不开什么宴会了,每次都被人灌。 看着日光西斜,彩锻似乎被镀上了金光,十分耀眼,再看留下来未走的太子,三皇子,孔立等一行人热闹的说着什么。 李湘芹淑雅娴静的站在李昆玉身侧,一双妙目眨也不眨的盯着三皇子。 三皇子朝她微笑,并对她嘘寒问暖。 瞧着李湘芹受宠若惊,满脸欢喜的模样,东方辞有些恍惚。 似乎发现东方辞的凝视,三皇子抬头看向她,眸中满是挑衅。 东方辞眉心一跳,顿时一股难言的情绪徘徊心头。 他这是什么意思? 而后三皇子抬手竟要去拉李湘芹的小手,而他那双漂亮的凤眸却盯着东方辞。 仿佛再说,看到了吗?就算没有你,还有别的女人。 东方辞转过头去,心中发堵。 第499章 花花公子皇甫赟 李湘芹一双含露秀美的双眼死死盯着三皇子的手,她紧张的一动不敢动,生怕太主动了显得不淑,拒绝又伤了三皇子的心,内心却只想不顾一切的扑到他身上。 就在她红着脸,期待着三皇子那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时候,眼前一花,一个背影挡在她面前。 “三皇子,这玩笑可开不得。”李昆玉一脸警告。 从前妹妹喜欢三皇子,他是支持的,而现在,三皇子为了东方辞要死要活的,却又来调戏自己妹妹,身为哥哥不能容忍。 三皇子见东方辞已经转过脸去,摆了摆手,神色淡淡:“什么玩笑,本王不过是太热了想取个帕子擦擦汗。” 说着,抬起的那只手探入另一只手的袖子里,取出一方丝帕。 轻轻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李昆玉脸色黑了黑,这表弟还是那么腹黑冷傲。 也就是在东方辞面前才会露出不一样的笑容。 他拉着妹妹道:“芹儿,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家。” “啊?二哥哥,我……”她还想再陪三皇子一会儿。 “回家。”李昆玉板着脸,严厉起来。 李湘芹被李昆玉拉着走远,走了几步,李湘芹嘟着嘴埋怨道:“哥哥方才为什么要阻止三皇子,多好的机会啊,我马上就能如愿以偿了。” 没有碰到手,真是遗憾啊。 李昆玉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老三那就是个无赖不要脸。” 他也学会直白的骂不要脸了,这都是跟东方辞学的。 李湘芹短暂惊愕之后,顿时耍脾气地甩开二哥哥的手:“不许你说三皇子不好。” 李昆玉转身看着自己这个倔脾气上来的妹妹。 小脸通红,似乎与三皇子同仇敌忾,甚至眼中有阵阵敌意。 李昆玉不由扶额,头疼不已。 “先回家。”他总不能告诉妹妹,你喜欢的三皇子真的喜欢男人吧。 东方辞揉了揉脑袋说闻了酒气有些头疼,众人也不好打扰,纷纷留下一句关心的话,便不再打扰。 慕辞院中,东方辞坐在树下望着渐渐落下的太阳微微发呆。 树梢之上,叶离渊和战长安并肩坐在树杈上,看着东方辞发呆。 场面很是静谧。 越是静谧的环境,东方辞越是心乱如麻。 皇甫赟此人果然是容易三心二意,见异思迁,见好就跑的花花公子。 当初他追无名追的热火朝天,转而便莫名其妙的来调戏东方辞,这便不说了,反正都是她一个人。 现在呢,前几日情话说开花,今日便喜欢上了李湘芹。 花心大萝卜。 此刻的她全然忘记了,将三皇子推出去的正是她本人。 “听说你头疼,千琴特意让我来看看。”苗槑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旁,闻声细语的询问。 而后顺其自然的将手搭在她的脉腕间。 “喝酒了?” 东方辞见是他,长长一叹,兴趣缺缺:“没有。” 现在恐怕全京城都知道新科状元东方辞是个不能喝酒的。 “倒是没什么问题。”松开东方辞的手,苗槑看着郁卒的她,福至心灵的问:“是不是因为三皇子?” 东方辞瘪瘪嘴,挑眉不承认。 苗槑叹了口气,这副表情,不承认谁还看不出来吗? “交给我来解决吧。”苗槑思索片刻,喃喃说了一声。 东方辞神思不属,根本没有听清苗槑说的话,便点头轻“嗯”了一声,继续望着夕阳发呆。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树梢之上战长安心中恶狠狠的道:“最好皇甫赟这小子永远消失不要跟他抢。” 果然如他所愿,至此之后,三皇子再也没有回到过东方府的慕辞院。 京城原本风流潇洒,倜傥多情的三皇子又回来了。 他日日呆在花楼楚馆,听曲赏花,夜夜买醉,好不风流。 东方辞听了,心中更加烦恼。 “花花公子。”她现在除了骂他,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心里堵得越发难受。 “少爷,天色不早了,赶快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千琴一边给她铺床,一边说道。 “什么事情?”东方辞脑袋打结,瞬间空白。 明天……没什么事啊。 她身体还没好,不用上朝。 “明日是张家特意为您举办的接风宴啊,您还没说去不去呢,这些日子您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字,大家都不敢问你。”千琴说着,替东方辞散发。 东方辞长叹一声,宛若行尸走肉的坐在床上。 千琴为她脱去鞋袜,似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明天是七夕节,您还答应了公主晚上逛夜市,听说京城的夜市每次开启都是很漂亮的,一切想要的应有尽有,您若是不想去张家,晚上就陪公主好好玩玩。” 东方辞头疼,这才想起来前日公主跟她说过要一起去逛夜市。 夜市,七夕节。 “对了,我还答应府里的人,明日可以出去玩。”想到曾经的承诺,东方辞觉得这些日子,几房的孩子都很听话,婶婶几位祖母还有太叔公也都安分守己,紧绷着在家里读书学习练习礼节,憋了这么多天,也该出去玩玩了。 “你去告诉堂叔,让他拿出几千两银子,给他们分分,出去逛街遇上喜欢的东西若是买不起,岂不可惜。” 东方辞想,这辈子她肯定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一身女儿装逛夜市了。 这乐趣她虽然也不羡慕,但终究女儿们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总不能让她的亲人们失望。 “嗯,好。”千琴点点头,正要出去,却听到有急促的敲门声。 “叩叩叩。” “老爷,是我。”堂叔的声音有些着急。 “进来。”东方辞让他进来。 堂叔手中拿着一个信封,递给东方辞道:“这是李家派遣高手送来的,直接潜入院子递给我,说十万火急,让您仔仔细细的看,如若不然,您会后悔的。” 东方辞连忙坐起身来,接过信封,很普通。 “没有任何人发现?” “是的,我正在东侧角门安排厨司丫鬟们处理剩饭残渣,谁知便有人贴近我身后将这个塞到我手里,我没有看到他的脸,总之是个很厉害的。” “皇上的一千禁军,李家的五百府兵,还有铁甲部的十八骑都挡不住的人,张家可真看得起我。” 她拆开信封,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 “我受伤令府三老爷与其子欺凌弱小,强取豪夺的证据,若不想家族蒙羞,不想亲人入狱,明日必须参加张家洗尘宴。” 第500章 被算计了 堂叔瞥见上面的字,不由迟疑:“这……是真的吗?” “是真是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说着,东方辞直接站起身来,就这么皮衣赤足快步走到青云院。 这是三爷爷那不学无术的学水准给自己的院子取的名字,寓意平步青云。 此时三爷爷一身夸张的圆领黑底金色繁复纹样的大氅,将他那肥胖的身材衬托的像是个圆柱,他们一家几口人,正在开开心心的吃着山珍海味。 “我就说嘛,这京城还是发财的地方多,随随便便就能弄到银子,这一品阁的香酥鸡,可当真是美味无比。”三爷爷直接用手抓着鸡腿,给两个孙子一人一个,余下的他跟儿子一人一半分了。 “爷爷,真好吃。 东方布和东方释大快朵颐。 东方海和东方岁父子俩相视一笑,都有得意之色,仿佛能吃到这样的饭菜,都是他们的功劳。 东方布拉拉父亲的袖子道:“爹爹,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啊。” 三爷爷东方海当即沉了脸:“别提那个败家女人,花光了爷爷的钱就跑了,现在她想跟过来享福?门都没有。” 三爷爷的夫人,是当时京城一个商贾之女,东方家落魄之后,她随着一起到了雷州,没多久花光了家底,又受不了丈夫好吃懒做,东方布五岁那年,终于忍不了跟人跑了。 “可二哥三哥都有奶奶和娘亲,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也想要……” “哈哈哈,等过几天,爹给你取个漂亮的娘亲。”东方岁揉着儿子的脑袋,笑的开朗淫邪。 “砰!”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踹开。 爷孙四个被这声音惊醒,惊讶看向门外。 东方辞披头散发,白衣赤足,面色沉冷。 她在外面听了有一段时间了,目光落在香酥鸡上,这怕也是不正当手段抢来的。 “二婶,你带两个弟弟先离开。”两个孩子还是好苗子,毕竟从小是赖在二叔家里,跟着二婶儿和二叔长大的,根上还能修正过来。 二婶儿是雷州落魄教书先生的女儿,标准的小家碧玉,嫁入东方家之后知书达礼,品性温良,也正是如此,二叔家过的比三叔家好太多。 东方辞来之前,特意让千琴将二叔和二婶儿叫来,就是好处理这些。 二婶儿轻柔的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跟二伯母找两个哥哥玩,二伯母做了你们爱吃的鱼头汤,再不喝就凉了。” 两个孩子虽然受了惊吓,却呆呆的跟着走了。 他们手里,一个人还握着一个鸡腿,满嘴油污也不知道擦拭,虽然穿的光鲜亮丽,却十足十的像是没教养的。 二婶拿出帕子给两人擦拭干净,这才离开。 重新关上了门,东方海和东方岁父子俩宛若没事人一般的继续胡吃海喝,仿佛刚才被牵走的不是他的孙子或者儿子一般。 没了孩子在,东方辞不在压抑心中的火气,当下将他们手中的肌肉打掉。 冷声问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三叔一脸痞子相,指责东方辞:“你到底有没有规矩,我是你叔,你就这么不尊长辈?” “没教养,谁教你的,竟敢打掉我辛辛苦苦拿来的美味。”三爷爷同样气愤填膺。 东方辞将信纸贴在他俩脸上:“看看,你们好好看看,把柄都被人拿住了,当长辈总要有个当长辈的样儿,说吧,都干了什么事。” “三弟,你快说干了什么,我们也好补救。” 东方辞没有二叔那般客气,她直接恶狠狠道:“看到这张威胁信了吗,你如果不将说犯了什么事,我亲自送你们去刑部,活该你们坐牢,看头甚至充军,到时候你们死了,我们东方家也能落得个大义灭亲,持身公正的好名声。” “你敢,我可是你的亲爷爷。” 东方辞竖起眉毛:“我亲爷爷为了东方家早被你们气死了。” “好侄儿,我真没干什么坏事。”三叔委屈:“每天只能出去一个时辰,除了能出去转一圈啥都干不了,我真的没干坏事,一定是有人污蔑。” “我也没。” 如今全家都指望着东方辞,这个大侄子年纪轻轻官生五品,又跟公主定了亲,全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纵然三房以前看不惯东方辞,却也不得不敬着。 东方辞气得胸闷几乎吐血,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 “行吧,你们既然不承认,那我就送你们去刑部,托韩礼大人查,到时候查出什么别在我面前哭。” 三爷爷父子俩面面相觑,想到自己劣迹斑斑心中发虚。 最后开始三叔恐惧监牢,他道:“前几天我就是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个卖身葬父的,我就买了她,然后……那啥了一次,这也不算什么吧。” 那啥了一次,这就是欺凌弱小了。 “给了多少钱?可有人证?”东方辞想,既然是卖身葬父,给了钱也算是达成交易,就算是三叔的人,她也有说辞。 “忘,忘记给钱了。”三叔不屑道:“那女人说是河南府逃出来的难民,结果连红丸都没有肯定不知道被人上过多少次了,我才亏了呢。” 东方辞气得浑身发抖。 河南府的难民经过牛红英和英雄联盟的联手召回,且厚金抚恤,根本就没可能入京,更遑论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入京卖身葬父,简直是可笑。 她又看向三爷爷,三爷爷确定的摇摇头:“我没偷没抢,啥都没干。” “香酥鸡怎么来的?” “这是一品阁的掌柜赊给我的。” 三爷爷理所当然的说,仿佛将自己当成什么响当当的人物一般。 东方辞顿时心里发堵:“写的谁的名字?” “东,东方府。” “只一品阁一家?”东方辞皱眉问,若是只有一家,还了钱便是,也不算什么大事。 “京城的人都很热情,很多人都赊给我东西,这衣服,这玉坠,还有扳指……”他脸上渐渐显出得意之色。 他在雷州声名狼藉,大家都躲着他,如今他只要一出来,就有人好吃好喝的供着,让他感觉像是倒进了福窝里。 东方辞揉了揉眉心,不愿再听他说下去。 三爷爷若是不说,她根本没有看到他这身衣服和腰上价值万两的玉坠子,那可是上好的黄龙玉啊,平常人哪里可以佩戴。 这父子俩,定然是被人算计了。 正想着,堂叔又拿着几张纸过来,慌张递给东方辞道:“门房送来的。” 上书东方辞亲启。 第501章 没人欠你什么 东方辞打开,果然是证据。 一品阁,织女坊,天宝楼……无数顶级名贵的美食成衣珍宝老板的亲笔手书,言东方海吃霸王餐他们敢怒不敢言。 最后一张是按着女子手印的状子,言东方岁强抢民女,此罪当诛。 另有一张白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些证据,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纵然撕毁也无济于事。 这手段,这手笔,也只有张家能做得出来。 除此之外,别无二家。 东方辞头痛欲裂,她并不是想为这两人开脱,犯罪的人就该承受处罚,可这处罚,不该被当做把柄捏在别人手里。 “将这两人看好了,从现在起,除了二叔和堂叔,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说着,东方辞将证据和状纸仍在三爷爷手上,沉着脸走了出去。 “东方辞竟敢这么对待我们。”三叔咬牙切齿。 二叔听了内心也生出火气来:“三弟,这就是你们喜欢的张家,居心叵测给你们设计的局,你不去恨设计陷害你的人却来指责辞儿,你的心是怎么长的,谁关心你看不出来吗?” “他是嫡孙,又是家主,本就该帮我们,难道不是吗?” 二叔知道三房是扶不上墙的,却不知道竟这么无耻,对三老爷他不敢说什么,于是指着三叔的鼻子骂道:“你别忘了,五年前你们吵着闹着已经分家了,这京城的一切都是他东方辞挣来的,没人欠你什么。” 说罢,他书生意气上来,明明心里那么多大道理,却是气愤之下梗在喉中说不出来,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你小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三爷爷面子有些挂不住。 东方辞凶他就算了,二房也来凶他们。 看着二叔的背影,三爷爷哼道:“不就是这点破事,东方辞是驸马爷,谁敢弄他,自有皇帝罩着呢。” “砰!”的一声,二叔猛地关上了大门。 叫来二老爷,让他去教训三房。 二老爷听了儿子的叙述,不由沉吟道:“三房忒不知好歹,东方辞有没有说想怎么处置?” 二叔疑惑, 二老爷顿了顿道:“虽然三房确实不成气候,可毕竟是东方家子弟,我怕东方辞他对从前的事怀恨在心不顾念骨肉之情,我跟你三叔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二叔摇摇头:“爹,你怎么也跟三房站在一处,如今个什么光景,我们不是在雷州府,而是京城,富贵云集,稍有行差踏错便是灭族之祸,如此祸根,若是现在不处理,到时候连累的是我们一族。” 二老爷怔怔的看着儿子,虽然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思,但他从儿子身上看到了雄心壮志和意图光复东方家的理想。 因此,儿子才格外爱惜羽毛,容不得亲人有半点把柄在别人手里。 看到这里,他有些慌了,道:“照儿,这京城是非之地,我们……还是回老家吧,光耀门楣是长房的事,我们不贪图荣华富贵,却也不想死在京城。” 二叔一愣,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我知道在雷州你苦读诗书,有心科举,奈何资质不高,心愿一直未曾得偿,可爹也看的明白,京城虎狼之窝,实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涉足的,不如回雷州去,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他们在雷州有家有产,有后路可退,五十多岁的人没有任何雄心壮志,只想看着儿孙平安。 二叔摇摇头:“爹,我不回去,家里一个人的荣耀是独木难支,几个人的荣耀才是家族长盛不衰的根本,东方辞已经为我们一族开了路,为什么不留在这里拼出一番天地来?” “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是,外有虎狼环伺,内有腐创烂肉,但,虎狼随时都会有被打倒的一天,而烂肉也总要挖去不是吗?” “你……” 二老爷完全不相信,这么冷漠无情的话是自己文雅的儿子说出来的。 “爹,你先去看看三房吧,东方家决不能坏在他们手里。” “哎……” “这次的事对我们来说是为难同时也是机会,我相信辞儿会处理好,请爹一定不要为三房说情。” “好吧。”人老了,雄心没了,日后是要仰仗儿子的。 二老爷想到此处,同时又为儿子有雄心壮志而感到高兴,不管怎么说,年轻人总是应该拼一拼的。 见他起身要去三房,二叔到:“爹,从今天起三房的两个孩子就养在二房吧,他们若是不改好,我是不会放孩子跟他们见面的,免得教坏了孩子。” “这……须得族长同意吧。” “我会跟辞儿说一声的,他身为大哥,也会为兄弟们考虑,这一点,从他给孩子们请先生,请嬷嬷就知道,她是真心想带领东方家所有人,重回曾经鼎盛的。” 东方辞赤脚回到房中,这才想起方才气怒之下,竟然是自己走着去的,忙吩咐千琴和管家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将我能走的消息传出去。” 堂叔迟疑道:“老爷,我觉得府内有奸细,或许已经掩藏不了。” 东方辞捏着下巴:“不要声张,这几日府里乱成一团,有奸细并不意外,这令该穿还是要穿的,便是没有看到我走路的,也告诉他们,然后让战长安帮忙,密切注意都那些人传出去消息。” “是,查出之后呢?”管家问。 “盯着即可,不要让他发现,等我明天去一趟张家再做打算。”东方辞阴沉着脸。 她设了开府宴,做了这么多,五天之内聚拢京中权贵,阴了张家一把,就是为了明天不必去张家。 如今就因为三房,她还是不得不自打脸面去上门。 真真是气煞人。 “少爷,您还是决定要去吗,我们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千琴紧张,那可是虎狼之窝啊。 带上战长安的铁甲十八骑安全点,或者带上禁军头领高首保命。 “光天化日之下,料想张家还没那个胆量对我动手,准备些礼物,我们孤身赴宴。” 鸿门宴。 她已经做好被奚落的准备了。 第502章 虚假的笑 翌日一早,东方辞一身素白,朴实无华,身后只跟着零陵和千琴,还有堂叔负责运送礼物。 登文巷张家,独占一条巷子的超级世家,听说家中的钱财比国库里的还多。 张家有子朝中做官。 张家有女乃宫中贵妃。 张家有钱,富可敌国。 宛若琼楼大厦般长盛不衰的耸立在京城,百年积淀,人口众多,想要扳倒谈何容易。 而此时,张家大老爷张显,端坐在中堂厅外,满脸肃然的等着东方辞到来的消息。 这里布置的虽然没有东方府那般彩锻飘飞,喜气洋洋,却是金樽玉器堆积而成,名贵花草铺就出来的厚重与奢靡。 这古韵尊宝器皿规制出来的宴厅,比之东方府的花里胡哨。 显得东方府那日奢华,浮华其表,却无丰厚家底支撑,美则美矣,仍是单薄了些。 东方辞透过张家大门往内看,只一眼就感觉到家族的积累和沉淀。 “哎……”长叹一声,后起之秀跟百年家族,真是无法比拟。 堂叔看出她的心思,道:“老爷,若东方家没有被贬谪,便是十个张家也无法比得上。” 东方辞又是一声长叹。 又有哪个世家能真正的百年不倒,长生不衰呢。 “新科状元公驸马爷到了,快去传报老爷。”叫喊着,那家丁撒丫子跑了。 众人看了一脸黑线。 东方辞也有些尴尬,朝众人讪笑着点头示意。 “张家的人真搞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来的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呢。”千琴调侃,心下却万分警惕起来。 堂叔递上名帖,送上了礼物。 好奇之人皆驻足观看,见东方辞的礼十分贵重,不由纷纷猜测起来。 驸马爷这是什么意思? 为表诚意,张家大老爷亲自迎出门外。 “哈哈哈哈……东方侄儿太客气了,你人来就好,还拿什么礼啊。” 张大老爷标准方正脸,八字须,头戴铜冠,身穿深色大氅,显得精神疏朗,格外爽利,只是那一双小眼中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精明,还是透漏了他商人的本质。 见到一脸大笑的张大老爷,众人脑袋当机。 前日东方辞才摆了张家一道,张大老爷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反观东方辞,连连拱手作揖道:“张大老爷亲自迎接,在下后生晚辈,上的门来,自然要表示一番,如若不然,怎么对得起大老爷一番心意。” 东方辞说的讨巧,又有些讨好卖乖的样子,可她话中的深意,只有张大老爷等人知道。 张大老爷的笑容僵了僵,胡子微微抖动几下,却依旧保持笑容:“哈哈哈……走,随我屋里坐。” 爽朗的笑声听在东方辞耳中却透着无尽尴尬。 东方辞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心中却只想呕吐。 唾弃自己的同时也在腹诽张大老爷,虚假。 太虚假了。 看到两人如此亲密的众人,揉了揉眼睛,再揉揉,还是觉得如在梦中。 “贤侄是第一次来吧,听说贵府整理的很是富贵,今日可别嫌弃这里哈,张家很久没有修葺过了,都是些老物件,你可别嫌弃。” “不会不会,正是老物件才越发有意义,您这不是羞臊小子嘛,小子那些东西还不都是七拼八凑弄出来的,比不得这里十分之一。” “诶,那怎么说也是皇上的恩典啊。” “是呢,小子初出茅庐,多亏皇上宠幸。” “哈哈哈,说明你小子有福气……” “嘿嘿……” 一老一少,一个龙行虎步,一个端坐轮椅,两人的对话声远远传开,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还是他们想象中雷电交加,山摇地动的样子吗? 怎么这么和谐。 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两人的亲密,他们只觉头皮发麻。 张大老爷直接领她到了中堂宴客厅中,早已人满为患。 张家有很多人,然而东方辞却都不认识,女子席上扫了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其中张兰玉面色绯红,频频秋波暗送。 东方辞只当作没看到。 席面之上,张家大老爷做主位,她则是坐在次位,众目睽睽之下,她笑的脸都僵了。 “贤侄今日前来,府内蓬荜生辉,前日府中有事,无法参加你的开府宴,因此,错过了贤侄扬名京城的好时候,还请贤侄不要介怀啊。”张大老爷看起来敦厚实在,牢牢握着东方辞的手。 真个宛若长辈关心晚辈的样子。 东方辞连忙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有什么介怀不介怀的,大老爷一个帖子,在下不就来了。” “哈哈哈……”张大老爷又笑了起来,笑罢,他自降身份道:“为了表示前日歉意,老夫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东方辞抬抬手,正要阻止。 张大老爷已经“咕咚咕咚”喝了三杯,东方辞直呼海量。 而后,张大老爷扯着身后的儿子道:“这小子在你与公主的订婚宴上不分青红皂白,没有查明事实真相,便只凭着一颗热心胡说八道,结果差点害了你,我身为他爹,替他道歉。” 一颗热心?不分青红皂白?这话他也真能舔着老脸说出来。 没看一旁众人都憋不住脸上的嘲讽了吗? 虽然腹诽,东方辞还是符合:“不必不必,都是误会,误会。” 她看了一眼容貌俊秀的张悠之,眼中尽是恶毒之色,只是那战斗站不稳的姿势,说明张家已经处罚。 果然,就听张大老爷继续道:“老夫已经教训过这小子了,他自己也深有悔意,男子汉大丈夫,坚持要当面道歉,老夫也拦他不住,希望贤侄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让他表达歉意。” “其实不必,小子并没有生气,当时大家各有立场,没什么道歉不道歉的。” 这样的开端,实在是太僵硬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工具人,任务就是为了给张大老爷脸面。 可她不想。 而张大老爷又始终没有留给她单独说话的机会,她也只能做戏。 张大老爷道:“是非对错已有定论,错了就是错了,年轻人多受些磋磨不丢脸。” 说着他沉声呵斥:“悠之!还不快赔礼道歉。” 颇于父亲的威严,张悠之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拱手,一躬到底:“我不该不查清真相就胡说八道,还请驸马爷原谅我的失察。” 丝毫不提他的处处针对和蓄意攀诬。 第503章 强人所难 东方辞怔了怔。 张大老爷见东方辞不动,面色渐渐阴沉。 “呵呵,原谅了,原谅了。”东方辞抬手扶他起来。 手并未碰到他的衣袖,张悠之便自动直起腰来,一脸嫌恶的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仿佛生怕东方辞碰到他。 东方辞的手尴尬停在半空。 众人面色古怪,这样子做的也太明显了。 张大老爷瞪了儿子一眼,连忙打哈哈:“哈哈哈,好孩子,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今日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咱们两家多多来往,说起来,张蓁蓁也是我张家的孩子,你也算是我张家的半个女婿,老夫在京城生活半辈子,别的不行,做些小事帮你打点一二还是可以的。” 做些小事帮忙打点说的还是威胁。 众人只以为张大老爷是自谦自嘲,只有东方辞听得懂他言语深处的威胁。 “多谢大老爷指点。” “怎么还叫大老爷。” “哦,多谢伯伯指点,以后少不了求您帮忙的时候。” 东方辞内心犯着恶心,口中却亲密的叫着。 酒过三巡,两人宛若真正的亲人一般,一口一个贤侄,一口一个伯伯,叫的好不亲热,就差勾肩搭背了。 “贤侄,张家所有人停职三月的事,还要劳烦贤侄跟皇上说说情,前日事出紧急,并非故意怠慢,不知可否让皇上免了三月的停职?” 席上众人瞪大了双眼,张大人虽然官位不高,却手握天下经济大权,什么时候如此对人低声下气过。 然而,这个要求,纵然是低声下气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圣心难测,皇上圣旨已下,别说是小小的东方辞,就连朱老甚至太子都很难改变。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所有人的目光“唰唰唰”的看向东方辞,纷纷猜测以他那连皇子都敢剑指的性子,怼张家这个已经失去圣心的家族岂不是随心所欲? 一些前日参加过东方辞开府宴的,瞪大双眼等着看热闹。 然而,东方辞并没有满足他们看热闹吃瓜的心境,而是略微一怔,面现为难:“伯伯,圣旨已下,侄儿也不知道……” “先别急着推辞,只要你能说服皇上松口,伯伯就将一品堂等几个不错的铺子送给你,权当谢意。” 张大老爷刻意提起一品堂,就是要告诉东方辞,他手里还握着证据。 这小子城府极深,又沉得住气,张大老爷不相信,忍了这么久的东方辞,到了此刻会忍不住。 果然,东方辞的面色变了变,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只需你到皇上面前说说好话,尽力而为即可。”他十分开明的拍了拍东方辞瘦弱的肩膀,仿佛在说,就算无法改变最终事实,他也不会为难。 “成与不成,只要你入宫,一品堂便是你的。” 再次提起一品堂,东方辞知道张大老爷的性子已经快没了。 她点点头道:“是,侄儿尽力一试,只是帮您乃是理所应当,至于一品堂的赠予,小侄岂敢无功受用。” “跟伯伯无需客气。” “比起这个,小侄更想求伯伯答应我一件事,若圣心有变,还请伯伯满足小侄一个心愿。” 张大老爷若有所思,不要一品阁,那便是为了那被强了的女子。 两人对视,彼此瞬间明白。 “好,我答应你。”左右只能二选一,他有的是手段让东方家那些人再次成为把柄。 这一瞬间,东方辞从他眼角看出得逞和算计。 却也还是不得不答应。 入宫,看来,她不得不入宫了。 看着这伯侄俩有商有量的样子,完全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天崩地裂,所有人张大了嘴巴。 他们怎么从两人的笑容中,看到了浓浓的算计和奸诈。 众人面面相觑,各有担忧欢喜。 欢喜的是张家知道底细的人。 担忧的则是中立和各个皇子的心腹。 东方辞跟张家如此亲密可怎么好。 晕晕乎乎喝了半天的酒,张家的人终于放东方辞出来。 千琴推着东方辞背对着张家大门,迷茫四顾,一时间犹如梦中。 “少爷,我们来是做什么的?”感觉什么都没有做,一场酒就出来了,没受伤,没为难,这让做了一天心理准备的千琴有些不敢置信。 东方辞长叹,望向皇宫的地方道:“走,进宫。” “进宫?”千琴一愣。 虽然不明白东方辞为何要入宫,却转动轮椅,往皇宫的方向推去。 “你觉得我们进入张家,什么都没有做,连证据证人都没见到,仿佛什么都没做是吗?” 千琴点点头。 “这就是伯……啊呸……张大老爷的高明之处,将我置身于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的亲密,不给我任何询问的机会,我甚至连个开口或者单独相处的时机都找不到,却又拿着我不敢确定的事威胁我,今日这顿饭,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其实,什么都做了。” 顿了顿,她心中酝酿着浓郁到极致的不甘和痛恶。 被人当枪使,还是第一次。 她很不爽。 就算今天她不配合说说笑笑,她的到来,便已经让张大老爷达成目的。 千琴依旧疑惑,然而看着东方辞冷沉到极点的脸色,她不敢打扰,静静的往皇宫走去。 入了宫,有行走令牌在,一路畅通无阻。 小黄门为她引路:“皇上方才午睡起,现正在御书房与诸位大臣商议政事。” “劳烦通传。”御书房外,东方辞静静的坐着,笑的纯良。 片刻,高瑜亲自迎出,笑问道:“驸马爷许久不曾入宫了,奴婢还以为您是不想看到奴婢这张老脸呢。” 外人面前,高瑜总是保持着对东方辞有意见的表情,不满,不屑又无可奈何的想要挖苦几下。 “公公多想了。”东方辞淡笑,不卑不亢。 “随奴婢进去吧。” 那嫌恶的语气仿佛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御书房内,大臣们告辞离开。 只余皇帝和东方辞。 皇帝抿了口茶,颇为诧异的抬眼问道:“听说你今日去张家了?” 东方辞苦涩:“去了。” “难道是被威胁了?”皇帝知道东方辞宁折不弯的性子,若不是迫于无奈,她绝对不会出现在张家。 东方辞诧异抬头,微楞之后迅速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皇上多想了。” 她说的认真而诚恳。 皇帝挑挑眉,虽然东方辞严实的很好,确难逃皇帝那双睿智虎眸。 “来找朕做什么?”皇帝神色轻松的问。 被苗槑治疗之后,他感觉身体比四五年前还轻松许多,这些日子心情十分舒畅。 第504章 吃瓜皇帝 入宫的原因,东方辞已经想了一路,自然有了自以为不错的说辞。 “今日见了张大老爷,张少爷也道了歉,我才知道,先前是我错怪他们了,他们也是听说京城的流言蜚语,担心陛下您被我骗了,才会如此义愤填膺的想要弄死我,现在事情已经说开了。” 她语气上没有多少恭敬,明明是连中三元的状元,说的话却偏偏平常又显得真实。 皇帝挑挑眉,这可真不像东方辞,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宽仁了。 “况且张大老爷说的对,蓁蓁毕竟是张家女,我先与蓁蓁定了亲,又只能给她妾室的身份,虽是平妻和说到底还是个妾,张家是蓁蓁的母族,还是要给蓁蓁点面子的,皇上您看能不能免了张家三个月的停职?” 皇帝饶有兴致,心中腹诽这借口找的真烂。 高公公听得面色扭曲,当即将皇帝心里的想法质问出来:“驸马爷您这借口找的也太没诚意了,虽然皇上宠信你,你可别蒙骗皇上,你若是给张蓁蓁面子,当初怎么不去张家般订婚宴而在李家别院啊?” 东方辞瘪瘪嘴:“那时候张默大人的案子还不明朗,我也是迫不得已嘛,您怎么又提起往事了?” 高公公凝眉,是谁提起往事的? 皇帝点了点桌子:“怎么你们一见面就吵?” 高公公连忙躬身,往后退了一步,不敢接皇上的话茬。 东方辞却毫无顾忌,良久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噗……你小子偏有这么多感慨,朕是威胁你娶宁儿,该有的好处都给你了,你却偏偏揪着不放,这次又想拿往事卖乖讨巧,没那么容易。” 东方辞那一副都是因为娶了公主,觉得对不起蓁蓁对不起张家,不得不为张家说情的样子,让皇帝只想拿折子敲她。 发现皇帝心情出奇的好,东方辞有恃无恐道:“那张家停职一事,您怎样才能放过?” 皇帝却饶有兴致道:“圣旨已下,已成定局,纵然你大包大揽,真也不能答应你,朕倒是想知道,张家用什么手段威胁的你。” 他彻底将东方辞当成被张家威胁了。 虽然东方辞没说,可她那压抑着性子,赔笑的模样,却让人看得很清楚。 整个京城,不仅皇上这么认为的,今日参加张家洗尘宴的都有此猜测。 若驸马爷没有被威胁,今日张家发生的一幕幕,就简直太诡异了。 “陛下为何一定认为是威胁呢?” 高公公锐利的目光连忙瞪着东方辞,用眼神警告,你怎么说话的。 皇帝不以为意,好奇道:“哦?难不成是利诱?” 东方辞嘴角瘪了瘪,无奈道:“皇上是看微臣笑话的吗?” 是利诱还是威胁,能跟你说吗?舔着个脸问什么问,问了我就能告诉你咋地,告诉你就能告诉你真相咋地。 她都明明白白的回避这个问题了,皇帝还在那里不停的问,这让东方辞重重翻了个白眼。 “需要朕帮你解决吗?”皇帝不看笑话了,反而是询问东方辞。 那表情就像是哥俩好似的。 东方辞揉了揉额头,她觉得今天皇帝不大正常,一直微笑着是有什么喜事吗? 皇帝不像皇帝,像吃瓜群众。 此刻,她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 需要皇上帮忙,势必要说出缘由,她还没有看三叔强了的女人,无法保证这里面不牵扯其他的事,因此,一旦此事被通出去,丢脸的先是东方家。 若说不需要,则表示不需要皇帝撤回圣旨。 她自认为找的好借口,却根本没有什么用,一时间有些迷茫。 突然,小黄门突然走进来,朝皇帝禀报道:“皇上,柔妃娘娘派人送来了冰心莲子粥,娘娘说皇上常年咳嗽应该多喝点。” 众人看向小黄门。 沉思中的东方辞却宛若被天雷劈中一般,浑身上下僵硬一团。 原来张家是这个意思。 尽力而为即可,即便张家真的所有人都停职三个月,可若是能重新将柔妃冲清心观弄出来,张家在宫中便重新有了耳目,枕边风一吹,比什么都管用。 而东方辞,只是将柔妃弄出来的钥匙。 皇帝皱眉,随后却道:“拿过来吧。”柔妃的冰心莲子粥是他最喜欢的汤品。 脑海中浮现柔妃那张脸,那是与筱筱有几分神韵相似的脸,二十多年陪伴,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想起柔妃,便想起她的柔顺了。 皇帝如今身体在苗槑的治疗之下已经好多了,一想到柔妃的温存,皇帝竟然如毛头小子似的,不受控制的心驰神往起来。 “柔妃的事,你怎么看?”皇帝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嗅到那小黄门身上散发出一种莫名幽香的时候,便意识到不对,又见皇帝神色间又艳色,心下更是阴沉。 她百毒不侵自然不怕,高公公站得远又是太监也没什么,偏偏皇帝……轻易便中招了。 “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装作无辜道:“这是您的家事,微臣不知。” 高公公忍不住了,声音促狭着道:“当初柔妃娘娘之所以被送往清心观,还是因为谋害驸马爷的缘故呢。” 东方辞本打算糊弄过去,却不想高公公不仅看穿了她的心思,也看穿了皇帝相见柔妃的心思。 胳膊拗不过大腿,皇帝随口一问,若是附和倒也罢了,若是不回答,会令皇帝觉得她还没放下。 事实上她确实还没放下。 可架不住皇帝喜欢啊。 自古侍君,顺者昌,逆者亡。 高公公提醒东方辞,也是为了让东方辞顺着皇帝的意思,饶了柔妃。 东方辞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将张家骂了个遍。 她今日本就是来找皇帝为张家求情的,停职三月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更改,可如今皇帝提到柔妃,她若是不饶柔妃,那足矣告诉所有人,她今日在张家的相谈甚欢都是假的,让人总是会想到阴谋论里。 所以,她今日必须跟皇帝进言饶了柔妃。 这就是张大老爷的最终目的。 若她不饶柔妃,三房那两个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东方辞“呵呵”一笑,心中暴怒,却还笑的温和:“哎,都是误会,柔妃娘娘算起来是蓁蓁的姑母,也是我的姑母,姑母住在清心观都想着您,可见对您十分爱慕,这么多天的惩罚早就够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在滴血。 当初她是服了毒药,冒着生命危险才将柔妃送入冷宫的,而柔妃想害的不是别人,正是蓁蓁。 如今,她却拿蓁蓁做桥。 简直是莫大讽刺。 皇帝眼睛一亮,看着东方辞喃喃道:“朕越发好奇张家给了你怎样的好处了。” 第505章 皇上,您可要信我啊 东方辞也只能腹中“呵呵”冷笑两声:“自然是天大的‘好处’了。” 皇帝笑了,好的她咬牙切齿的好处? 瞧皇上眼神古怪,东方辞摇了摇头,既然已经被利用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就豁出去了。 “皇上,微臣提议,将柔妃娘娘从清心观接出来,恢复贵妃之位,她是蓁蓁的姑姑事小,更是二皇子和几位皇子的亲生母亲,为了二皇子和几位皇子的颜面,您也不能真将柔妃娘娘关在观里。” 此言一出,皇上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小小的人儿竟然操心起他的后宫了? 这么一想,皇上突然觉得,妩媚多情的柔妃也不是那么令他心动了。 东方辞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自顾自说着:“我虽然是太子侍读,但我更是您的臣子,二皇子是个忠直的好孩子,臣观察多日,觉得可堪大用,您之前让微臣观察的事,微臣已经有了结论,微臣就选二皇子。 ” 气氛已经开始僵硬了,安静的落针可闻。 皇帝捏了捏手中的念珠,声音冷沉:“你这是给朕交差了?” 东方辞点点头:“皇上微臣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想过了,二皇子最合适。” 张家想利用她,好啊,我就多送上几份大礼,我看你受不受得了。 我可是一片好心啊。 “朕的儿子你才见了几个?等你看看清楚了再回话。”皇上显然觉得东方辞今日的举动太过诡异了。 让他原本高兴的心情陡然严肃起来。 并且非常不满意东方辞如此毫无征兆的倒向二皇子,倒向张家。 他要的是东方辞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皇上想知道她内心深处认可的是谁,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上天,护龙一族的使命与机缘,从来不会因为他们嘴上说看好哪位皇子就成全哪位皇子的。 正如季先生,是认可了他,才会真心辅佐他。 当初在先皇面前,季先生也曾为了保护他而告诉父皇说觉得四弟不错,然而,事实上,天命所归,半点弄不得假。 许是越来越老了,皇帝越来越相信天命,更相信东方一族那开过光的眼珠子所看中的人是得上天庇护的。 因此,为了大盛的未来和国运,他必须选东方辞真心看中的。 曾经东方辞也在众人面前说过二皇子,可那都是迫于形势的随口一说。 旁人或许当真,皇帝却从不当真。 “微臣已经看清楚了,真的觉得二皇子是最好的,最适合的。” “那你说说,如何适合?”皇帝目光深沉,今日东方辞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绝对要打爆她的脑袋。 他堂堂皇帝是随意可以消遣的吗? 气氛变了,东方辞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太子虽然是完美的储君,却身患残疾,恐怕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自然排除,三皇子此人倒是有韬略有城府,还有心计,有爱民之心却与太子兄弟情深,束手束脚,一心只想兄弟和睦,根本没有往至尊之位上想过,所以不适合争储,至于五皇子嘛,太稚嫩,四皇子……”她揉了揉眉心,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没什么印象,都没有给微臣留下什么印象,看来也不咋的,只有二皇子,龙资凤表,处事果决,有一颗敢闯的少年之心,只是手段太过稚嫩,未免会有查案不明的情况,这些手段日后都可以历练,至于您的其他儿子,太小了看不出什么,目前合适的,只有二皇子。” 顿了顿,东方辞意味深长道:“陛下现在或许就可以教导二皇子储君之道,当然,皇上身体康泰,或许还能等到其他几位皇子成年。” 皇帝沉默。 良久他没好气的瞪了东方辞一眼,朝她摆摆手道:“跪安吧。” 东方辞等皇帝给她回答,却没想到皇帝直接赶她走。 她挑眉:“皇上,那柔妃娘娘和张家的事……” 皇帝眉头拧的更深了。 高瑜摆了摆手,也不等东方辞拱手作揖,直接将她给她推了出去。 “奴婢送驸马爷出宫。”皇帝逐客,且不想跟东方辞说话了,高瑜脸上更是带着冷漠与嫌恶。 然而,东方辞被推着转身,却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皇帝道:“皇上,您可要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高公公轮椅推的更快了。 转眼东方辞便被推出了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东方辞看着金灿灿的太阳,笑的像个孩子。 玛德,恶心我,我也让你吞苍蝇。 高瑜回到御书房。 凝眉沉思的皇帝叫住他:“送走了?” 高瑜点点头:“是的,状元公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瘫了之后性子也变了?” 老太监表现的万分不解,从来看东方辞不爽的他现在更是满脑子疑惑,都忘记说东方辞坏话了。 瘫了二字,戳中了皇帝的伤心。 “太子腿伤多年,真的没治了吗,他是朕辛苦培育出来的储君,真心中最完美的储君。” 高瑜默然,他不会医术,自然不敢乱说。 皇帝又道:“你说,方才她说的几分真假?” 高瑜不知道东方辞搞这么一出倒向张家的戏码来是为了什么,却顺着东方辞的意思,说道:“奴婢觉得东方辞此人谎话连篇,不过应该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说谎。” 皇帝心里没底,他偏偏觉得东方辞就是这么个表面一本正经,谦恭顺从的模样,内里从来都没真正服过谁的狐狸崽子。 “不过……”高瑜顿了顿,猜测道:“不过老奴倒是觉得,最近柔妃娘娘,二皇子还有张家挺倒霉的,张家停职三月的事已经下了圣旨,无法更改,可柔妃娘娘是否从冷宫接回来,不是皇上您一句话的事儿吗?” 他这番话说下来,皇帝将注意力从真假话上顺利的移到柔妃娘娘身上。 皇帝脑海中又想起柔妃的娇美,当即便令人下旨,恢复了她贵妃的身份。 他倒要看看东方辞到底想搞什么。 东方辞在正阳门外等了片刻,看着宫中有旨意下达,便一起跟着。 张家的客人此时也走的差不多了。 张大老爷听说东方辞直接进宫了,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刚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传旨太监便到了。 第506章 送个女儿去拉拢 圣旨上说明,张家牵扯命案,等命案查清自然会恢复张家之人的职位。 张大老爷大喜过望,连忙问小太监:“不知宫里柔妃娘娘有什么消息?” 小太监捧着赏赐的银子,细声细气道:“张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娘娘已经恢复了贵妃身份,移至寝宫休息了,皇上还特意翻了贵妃娘娘的牌子呢,皇上素来疼爱娘娘,哪会真把娘娘放在冷宫呢。” 小太监奉承讨好,现在讨好了张家,就是讨好了贵妃娘娘。 讨好了贵妃娘娘以后在宫中的日子就好过了。 “太好了。”张大老爷大喜过望:“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何止呢,听说皇上体恤贵妃娘娘辛苦,还特意解了二皇子的禁足呢。” “什么?连二皇子的禁足都……” 张大老爷看了一眼儿子。 张悠之也心中惴惴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众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这都是东方辞入宫的结果吗? 她一入宫,局势瞬间就变了。 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说服的皇上。 张家这一两个月忙前忙后的,都没有做成的事,东方辞她几句话就成了。 这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哈哈哈,恭喜伯伯,这可真是三喜临门了。”几人正愣怔间,角落里出来一个声音来,很是诚恳的恭喜。 众人目光看向来人,纷纷一怔。 东方辞被千琴推着,端坐在轮椅上,满脸堆笑。 “贤侄怎么去而复返,快请快请。”张大老爷满脑子疑惑,想问个清楚明白。 东方辞也不推辞,直接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院子。 那传旨的太监被晾在了一旁。 不过他摸着手里的银子,想想两天前来传旨的太监被打成猪头,相比之下,他已经够幸运了。 进了张大老爷的书房,东方辞立刻就献宝似的讨好道:“伯伯,侄儿这事办的利索吧。” 张大老爷还来不及思考,被这一连串的喜事冲昏了头脑,高兴的合不拢嘴。 “不错,你小子有手段。” “那您可否答应小侄的心愿。” “哦,自然是答应的。” “我想见见被我三叔辱了的女子,也好聊表歉意。” 张大老爷捋了捋胡子,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用仅有的理智问出了心下的疑惑:“你是怎么说动皇上放了二皇子的?” 东方辞晒然一笑,意味复杂道:“入了宫,看到柔妃娘娘给皇上做了汤品,小侄便知道伯伯的意思,因此,顺水推舟,我见皇帝心驰意动,您似乎下了药吧。” 张大老爷满目赞赏。 “小太监提起柔妃娘娘,皇上的身体又出现了某种相应的变化,自然会将这变化与柔妃娘娘联系在一起,内心里便会倾向柔妃娘娘,因当初之事是小侄不明是非,皇上问起,小侄当然会为柔妃娘娘求恩典。” 说道这里,东方辞话锋一转又道:“至于二皇子,那很简单,曾经皇上交给我的任务是观察各位皇子,哪个更适合储君之位,我便说了二皇子。” 张大老爷抚摸胡须的手顿了顿,下意识的颤抖起来。 东方辞却仿若未见:“我在皇上面前将二皇子的好处一一说明,皇上很是欢喜。” 书房安静无声,东方辞那仿佛炫耀的话里带着浓浓的真诚,无论任何人看到她那双清澈的双眼都会认为她是拿出了十足十的诚意。 而张大老爷却心慌莫名。 东方辞对二皇子的态度,前后差距如此之大,这并不是什么好处。 这小子,不会是想捧杀二皇子吧。 然而,看着东方辞眼中的诚意渐渐化为期待,她道:“伯伯,我现在能去看看那女子吗?” 张大老爷心放下了。 这少年应该想不到那深,她只是被威胁了,极力示好。 张大老爷脑中嗡嗡的点点头,吩咐管家带东方辞过去。 东方辞感激道谢再三,跟着走了。 并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 然而,当她看到那被三叔强了的女子容貌之后,她整个人都阴沉了。 张大老爷等一众张家之人坐在一起,面面相觑,有些发懵。 “东方辞呢?走了?”张大老爷问。 “走了。”管家点点头。 “大哥,宫里的人回话了,东方辞在御书房说的话,大部分是真的,然而,有些却不对。”二老爷面色严肃。 “哪里不对?” “东方辞以张家半个女婿的身份,帮贵妃说情,又确定了二皇子是适合皇位的,可皇帝听了并不高兴,反而直接将她打发走了。” “你是说皇上生气却还是听从了东方辞的话?”三老爷有了另一层解读。 这东方辞是怎么把住皇帝的脉的,做什么都能成。 众人听了,神情凌然。 由此可见东方辞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先不说东方辞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单说今日三喜临门,大哥,我觉得我们被东方辞那小子给谁耍了。” “她这是要将我们架在火上烤啊。” 张大老爷脑子咯吱咯吱的疼。 “大哥,二哥,半个女婿的身份根本无法将张家与东方辞绑在一起,若是我们真的要将东方辞握在手中,必须找个自己的女儿,与东方辞结亲。”三老爷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玉兰,那孩子痴恋东方辞,说不定此时是个机会。 二老爷古怪的看着三老爷道:“三弟,你今日的想法怎么如此跳脱。” 先是点明东方辞的份量,而后又直接想用女儿拉拢。 “甚好,张蓁蓁终究是知道一些隐秘,不好被我们操控,不如选个女儿嫁给东方辞。”大老爷觉得可行。 “可公主那边……”二老爷迟疑。 三老爷道:“咱们的女儿自然不能跟公主比,嫁过去只能是个妾,皇帝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的。” 既然都谈到这个地步了,大家都开始思虑让谁去,两人看向大哥。 大老爷摇头:“别看我,敏儿是注定要嫁给二皇子的,绝不会为妾。” 是啊,做妾这事儿,也着实不好听啊。 “送个庶女过去吧。”二老爷不舍得嫡女,张家庶女不少,随便找两个年龄相当的,送过去即可。 大老爷想了想,摇头道:“东方辞少年风流,公主和蓁蓁都是绝顶的美人儿,庶女难能上得了台面,到时候若是的不了东方辞的心,少不得还会得罪公主。” “三弟,让玉兰去吧,左右她名声已毁,是嫡女又端庄美貌,定然能……”大老爷看向三老爷,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吩咐。 “好,不过为了拟补玉兰,大哥在嫁妆上决不能吝啬,玉兰为什么会名节被毁,大哥您不会忘记了吧。”三老爷脸色难看。 第507章 赶快把你卖了 说到此,大老爷心中不仅不内疚,反而威严起来,一幅居高临下的模样:“那是玉兰心中喜欢东方辞,如今这局面是谁都不想发生的。” 三老爷发了狠,生平第一次对着大哥发怒。 想到女儿终日以泪洗面,又想起妻子骂他窝囊废怂蛋,他怒从心头起,也不顾什么兄谦弟恭了。 “若不是敏丫头出什么馊主意,玉兰至于名节不保,这些日子,她在家里受了多少委屈你们不放在眼里,行,这闺女我宁愿把她送到庙里做姑子,也绝不让她再成为人们眼中的笑话。” 诚如夫人所说,他是个窝囊的,可那是自己唯一的嫡亲女儿,大哥竟如此弃如敝履丝毫不当回事。 二老爷见两人吵了起来,连忙哄住两位,忙道:“三弟,玉兰并不是什么笑话,现在东方辞有把柄在我们手里,让她最求公主一样的讨好玉兰,玉兰的名声不就回来了吗,而且,嫁妆这事你大可放心,纵然不能超过公主,我张家什么时候落于人后过,至少会比张蓁蓁的多,绝不会亏待玉兰。” 三老爷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大哥,你跟三弟置什么气,三弟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们不疼谁疼。”二老爷又看向大老爷,朝他使了个眼色。 大老爷表情缓和,想想也是,既然要拉拢,到时候嫁妆肯定是少不了的,不然在公主面前岂不是处处掣肘。 “我倒是觉得这次东方辞如此合作,定然有猫腻。”如此大喜降临,他脸上却实在提不起高兴。 忧虑万分。 然而兄弟几个还没有商量出什么,刑部尚书韩礼便亲自登门了。 雄壮的衙役霸道的将府内围了起来。 虽然韩礼说是衙役,可从来出入宫中的张家之人,怎能看不出这些衙役是换了皮的大内御林军。 好好的七夕节,连府中女眷都不能出去了。 大老爷质问韩礼:“韩大人,为了一个妾室的命案,不必带这么多人手吧,贵妃娘娘可是刚刚复位,您这样鲁莽行事,是想与张家为敌吗?” 韩礼在查案上向来倨傲,他梗着脖子道:“张大人,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何必为难我呢?” 顿了顿他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本官会尽快查清真相,皇上说了,等刑部查清真相,便给你们官复原职。” 他们不敢再说什么了。 不管张家发生了什么,东方辞从张家出来之后,换了身衣服,便邀请公主往夜市上走去。 虽说是夜市,这七夕却要热闹一天。 “听说早上有戏曲,花娘游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们也可以出来赏花游船,去年我就想出来,母后不让,我还以为今天要偷偷摸摸的出来呢。” 宽敞热闹的街市上,各类好看精美的手势,卖艺人施展绝技,虽然行人不多,却足够繁华热闹。 千琴推着东方辞,公主欢喜的走在东方辞身旁,摘星跟在公主身后。 从来盛装打扮的宁公主,今日一身桃色石榴花,显得格外娇艳,小家碧玉的打扮仍旧遮盖不住她浑身透着的贵气与雍容。 “娘娘那是疼爱你。”东方辞笑了笑。 想起曾经母亲也是喜欢将她当做小孩子,走到哪儿都跟着。 宁公主本来很高兴,可转头看着身后跟着十多个大内高手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不由惋惜道:“哎,如果你身体好了,我真想带着你,跑到一个任何人都看不到我们的地方,我们畅快的自己玩,不让他们这些人跟着,好烦。” 期待已久的与情郎相会,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跟着。 宁公主烦透了。 东方辞看着小姑娘那跃跃欲试的欢喜和淡淡沮丧,不由摇了摇头道:“这个好办,公主往那茶楼少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小姑娘妙目一亮,犹豫着转身。 她刚在面前的茶馆坐下,便看到东方辞指了指她,又跟那侍卫们说了些什么,那些侍卫们很是抵触犹豫,却很快还是在东方辞笑眯眯的目光注视下,一个个离开。 就连暗卫也被东方辞打发了。 小姑娘眼睛瞪得老大,崇拜的看着东方辞道:“东方哥哥,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怎么那般听你的话。” 要知道,她从前可是连剑都拔了,他们却仍旧不肯离开。 东方辞清隽的小脸上带着一抹揶揄:“我骗他们说,是皇上命令我亲自照顾你,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呃……他们这么简单就走了?” 宁公主有些不相信。 东方辞刮了刮她可爱的小鼻子道:“是啊。” “那为什么看我?”她看到东方辞指着她,像是在保证什么。 东方辞闭嘴不语,拉着她的手,缓缓往重重堆砌的花灯处走去,笑道:“因为你好看,还有……趁他们不在,赶快把你卖了。” 看着东方辞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宁公主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握着的手,羞涩惊喜的捂住了嘴。 东方辞“嘘”了一下,狡黠的眨眨眼道:“走,我们逃吧。” 很快,东方辞拉着宁公主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千琴推着轮椅一脸愕然,摘星更是张大了嘴。 两人对视一眼。 摘星哭笑不得,这可随了公主的心愿了,但是她有些无语感慨:“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东方大人这么胆大包天的人。” 千琴则是满脸担忧:“怎么办啊,少爷虽然能下地走路,可终究被伤了身子,今日在张家又被灌了那么多酒,少爷她,她坚持不了多久的。” 再看看已经钻入人群找不到任何影子的那两个人,两人愣在当场,宛若两个木桩。 那被骗的侍卫很快回来,却没有发现驸马爷和公主的身影,连忙问:“公主和驸马呢?” 摘星摇头,已经是懵了。 千琴则是急忙抓住其中一个侍卫的胳膊道:“这位大人,您一定要找到我家少爷,他强撑着身子拉着公主去玩了,可少爷现在病这,恐怕都走不了几步便体力耗尽,若是遇到歹人……这……这可怎么办啊……” 千琴一边说,一边抹着眼角,眼泪珠子哗啦啦的掉。 摘星望向方才东方辞离开的背影,方才驸马爷龙精虎猛,速度快的像兔子,哪里像是有病。 难道是东方辞故意忍着疼痛,也要让公主开心? 哇!公主也太幸福了吧。 第508章 拐了宁公主 公主幸福不幸福这些侍卫们是不知道,反正他们现在是很不幸福。 着急忙慌的找了一圈,别说是公主了,就是一个影子都没看到。 为首之人不得不吩咐属下继续找,而他则是进了宫。 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皇家侍卫首领,他多年的心腹,脸色阴沉之极:“人丢了?” “是,是驸马爷骗属下说,张家公子张悠之要杀他,人就在东市街,让我们抓人,不然害了公主就不好了,属下也是为了公主的安全着想。” “蠢货。”皇帝声音愤怒。 脸上却是无奈。 他并不认为东方辞会对宁儿做什么,如果说真的作出了什么,反倒是他希望的。 只是,对于东方辞早上欺瞒调侃,晚上便二话不说绑走了自己女儿,并且拉女儿挡灾的行为十分不爽。 他最怕的是,东方辞所说张悠之要杀她,并非胡言。 方才他便已经知道张家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若东方辞说的是真的,以东方辞现在站都站不稳的身子怎么去保护宁儿。 皇后听到消息,瞬间头皮发麻。 “他这是在要挟本宫,他好大的胆子。”皇后气得胸膛欺负,头顶华丽的头面叮当作响。 伊晴担忧的看着皇后:“娘娘,那今日的安排……” 皇后眼睛微眯,仿佛下了决心道:“他有家有口,本宫不相信他敢对宁儿如何,让涛叔做的干净点,不要让任何人发现端倪。” 东方辞,你不是想娶本宫的女儿吗,本宫先让你的几个妹妹沦为人尽可夫的头牌。 东方家的家风?哼,决不可能有浩然之气。 他们就是一窝老鼠,本该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皇后面色阴狠,满脸狰狞。 “娘娘,一会儿还有贵妇们前来谢礼呢。”伊晴见娘娘阴沉的不像话,连忙提醒。 今日亲蚕礼,皇后带头祭天,并观察养蚕与纸布,晚上祷告月神,在后宫为皇上祈祷天下太平。 马上有资格参加祈祷的贵妇们就要过来了,皇后娘娘这一身戾气,那些贵妇们可都是精明的。 “贵妇们有什么可担忧的,本宫最想整死的是贤妃那个贱人。” 伊晴默然。 贤妃眼看被皇帝冷落的大半辈子,生下五皇子之后再无盛宠,而最近几个月,却隐隐有与张贵妃并肩的趋势。 皇帝的心思,还真是越来越明显了。 诸位大臣们得知皇后竟然劫持了公主,虽然说有玩闹的性质,可皇宫那两位主子反应剧烈,到让所有人都议论起东方辞的胆大妄为和色胆包天来。 而东方辞呢,此时正坐在一间画舫之上,跟一群小姑娘小公子们拥挤在一起,拉着宁公主扮作花童,蹲在花船的栏杆处,使劲儿的将篮子里的花,洒向众人。 这画舫,是旱地行驶的,下面应当是车轮之类的,上面做了船的模样,很小巧,却也能容下许多人。 公主兴奋的将一把花瓣扔下去,兴冲冲地道:“看到没有,哈哈哈,那些人看到我们都高兴傻了。” “公主,他们是看花魁姑娘,您别忘了,您现在可是带着奇丑无比的面具呢。”东方辞坐在画舫边沿,节省力气,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下面丢花瓣。 他们两人都是才十五岁不到,混在十一二岁的孩子们中,虽然是显高了些,可压低身子,无人看出他们的异样。 因为他们还戴了白娃娃面具。 公主戴的是哭脸,而东方辞戴的,正是怒脸。 以至于公主看到她的面具,就忍不住的想笑。 “咯咯咯……”尽管这些人不是看自己的,公主依旧笑的非常开心。 小姑娘脱离皇宫,脱离侍卫的监视,脱离两位大哥的管束,开心的像个孩子。 眼角带着兴奋又有些令人琢磨不透的狡黠与兴味,那仿佛是只有自己知道秘密一般的激动。 若有人知道,那撒花的人是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小姑娘想想便会咯咯好笑。 东方辞看着无忧无虑的她,心中着实羡慕,耳边的喧闹与丝竹之声被她抛诸脑后,东方辞突然问她:“公……” “东方哥哥叫我宁儿嘛。”小姑娘撒娇。 东方辞无法拒绝:“宁儿,若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会不会生气?” “骗我什么?”公主虽然现在很高兴,却也瞬间惊醒。 生怕东方辞有什么瞒着她,连忙追问:“你先说说你会骗我什么?” 东方辞见她认真,自己却“噗哧”一声笑了。 “傻丫头,当然是把你卖了这件事啊,上了这条贼船,乡下去可就难了哦。” 宁公主见东方辞目光促狭,又难得看到东方辞有这样轻松疏阔的时候。 便也跟着玩笑道:“辞哥哥,你才不是贼船呢,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船。” 说着她激动之下,抱住了东方辞。 东方辞身体一僵,无奈苦笑。 “宁儿想看花船,辞哥哥就带我上了船,还让我亲自当了花童,我今天完成了十多年想都不敢想的事,我好开心啊。”公主声音陶醉,似乎对东方辞的安排很满意。 东方辞不答。 宁公主想上花船,她又不能真让她扮作花魁游街,若是如此被皇帝知道,自己估计直接就被杖毙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玩?” 东方辞却理了理思绪认真道:“宁儿,韩大人托我帮他查案,给了我两副画像,让我帮他明察暗访,还需在花楼处逗留一会儿。” 说着,她神秘兮兮的将两个衙役的腰牌拿出来,递给宁公主一个道:“这是韩大人给我的,今天,咱们再扮一回官差。” “咦?什么官差,你本身就是官老爷嘛。”公主脑子兴奋的有些缺氧,也没因为东方辞另有任务而失望。 反而特别兴奋还能跟在东方辞身边查案。 小姑娘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那么新奇,有新鲜感,是她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人生。 画舫到了指定的位置,是一间规模不小的花楼,名曰万花楼。 “好俗气的名字。”公主对于给万花楼起名的东家很是唾弃。 东方辞拉着她悄无声息的走在花童们最后,并且悄然进了一间屋子,随手拿出一件男装递给她道:“,正所谓大俗即大雅,这也是个十分雅俗共赏的名字,至少大家很好记,来,宁儿,你扮上男装,我们一会儿出去查案。” 宁公主接过男装,心中又兴奋又激动又羞涩。 东方辞看着她,以为她不喜道:“公主不喜欢穿男装吗?我只是觉得扮作衙役的话,男人的身份更能令人接受一些。” 宁公主不悦提醒道:“叫宁儿!” 娇嗔的小姑娘脸红成了熟透的柿子。 东方辞醒悟,方才她有叫了公主,不由连连道歉。 宁公主细若蚊蝇道:“你,你出去我才能换衣服。” 东方辞恍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她把自己是男人的事儿给忘了。 老脸一红,慌忙退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第509章 满腹疑问和醋酸 小姑娘心中惴惴地抱着干净的男子衣服,眼尖瞧见东方辞脸上那一抹羞窘,她便觉得自己也不怎么害羞了。 一丝丝甜蜜慢慢爬上心头。 虽然如此,换上衣服她还是心中紧张激动交加。 她堂堂公主去花楼,还是被未婚夫带着去的花楼,这说出去,肯定要惊掉无数人的下巴。 换好衣服,她唤东方辞进屋。 “走,我们去查案吧。”小姑娘跃跃欲试,双眼放光。 东方辞却关上了门,忍着笑意打量着她。 公主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虽然不是很名贵,但是这衣服不难看吧。 东方辞拉着她走到铜镜前,按着她的肩膀坐下道:“不急,头发总要先处理一下的。” 公主瞬间羞窘。 铜镜内,云鬓发髻上还簪这碧玺的珠花,虽然身着男装,却是女子法式,这若是出去,大家定然将她当做异类。 简直是不伦不类,她为自己的粗心而暗中羞恼。 东方辞却熟练的替她卸下钗环,亲自为她束发。 “宁儿的秀发真柔顺,缎子一般,好香啊……”东方辞感慨。 小姑娘的头发养护的很好,乌黑如墨,绸缎般柔软滑润,发丝间带着沁凉,不像她的,硬茬茬的感觉。 感受到温软的手指穿过发间,小姑娘一颗心“砰砰砰”狂乱不止。 太太太……太幸福了。 为公主束发完毕,小姑娘已经红成了苹果,连指尖都透着粉嫩的润泽。 “哟,我的宁儿害羞了。”东方辞调侃。 宁公主顿时倔劲儿上来,当时抬起头,红着脸,磕磕巴巴道:“谁,谁害羞了,本公主……本公主这是高,高兴。” 为了表示她是真的高兴,连公主的身份都用了上了。 如此反而显得更加心虚。 东方辞笑道:“是,宁儿是高兴。”说着,拉着公主出了房间。 然而,走出房间之后,宁公主更加脸红了。 这是个什么场面,台上众美云集,衣着虽不暴露,却个个卖命风情,仿佛那眼角眉梢都是挑逗。 台下一众男子,或风流俊雅,或肥胖如球,无论是满脑肠肥的还是儒雅清高的,此时都像是进入了一众疯狂的状态,那就是眼中止不住冒着淫光。 从来尊贵的小姑娘,出入接触的男子都是清雅俊秀,彬彬有礼,看她的眼神不是尊敬便是畏惧,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小姑娘缓缓往东方辞身边靠了靠。 她偷偷去瞄东方辞的双眼。 却见她一双眼虽然在姑娘们身上瞄着,眼神确很清澈,那模样不想是被勾引,而是一本正经的找人。 宁公主心中开心。 而后又觉得东方辞不解风情。 方才束发,她心跳剧烈,幸福的几乎想立刻与东方辞成亲。 然而,东方辞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可转眼再想想,东方辞若是太懂风情,她也是看不上的。 想到这里,从来不知愁滋味的公主纠结了。 东方辞找了个地方坐下,她轻轻给公主解释道:“女儿节向来都是各家花馆争花魁的日子,一会儿我们抢了花魁娘子,便可以坐船游湖,听说那双子湖里,藏着不少女儿家的心事呢。” 瞧东方辞说的有趣,公主却心思复杂。 抢了花魁娘子? 不是来查案的吗? 哼,男人果然是男人,虽然翩翩风雅,却还是喜欢花魁娘子。 公主生闷气。 “听说这花魁娘子是张家少爷张悠之的人,张少爷没少在她身上花钱,也不知道今天张少爷不来,谁会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公主一听,愣了愣,狐疑的看向身旁那说话的员外道:“花魁娘子已经选定了吗?” “是啊,已经选定了妙玉姑娘为花魁娘子,如今是选定今夜陪花魁娘子游船的公子,听说妙玉姑娘只欣赏有才之人,只要能对上她的对子,分文不取便可一度春宵。” 说着,那人已经开始流起了口水。 宁公主一听,心中鄙夷:“你也要花魁娘子?” 这人尖嘴猴腮的丑死了。 “嘿嘿,在场的诸位谁不想啊,小子你来不也是为了一睹花魁风采吗。” 那人言下之意是大家都是为了快活的,谁也别看不起谁。 宁公主没脾气了。 她现在心中充满了疑惑。 不大的小脑袋里,一直在想着东方辞带她来这里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喧闹声中,无数花海砸下来,落在所有人身上,妙玉头戴绿牡丹,一身浅绿色轻纱薄裙,在一众粉嫩娇艳的媚俗女子中,显得格外清丽绝美,清雅多情。 “妙玉……妙玉?”小姑娘咀嚼着这个名字。 只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熟悉。 再看东方辞,看向妙玉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妙玉竟然也朝他们看过来,清丽浅笑的女子,瞬间绽放出冰莲盛开般的绝美微笑。 顿时,吵闹的大厅突然就鸦雀无声,而后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宁公主心里冒起了酸泡泡。 她终于想起妙玉的名字了,听说东方哥哥与三哥哥断崖大战之后,泡在花馆里,与这妙玉厮混了三天不曾分开。 她如何不气。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拉着东方辞的袖子道:“我不喜欢花魁娘子,我们走。” 东方辞拉着她坐下道:“这妙玉人如其名是个妙人,你不想见见吗?” 她意有所指。 宁公主心跳慢了半拍,目光陡然一凌。 难道东方辞察觉她的醋味,却还将她与花魁娘子作比较吗? “且耐心等等。”东方辞笑的纯良。 宁公主心里乱糟糟的心烦,她闷闷不乐的坐在位置上,看着厅内男人们宛若看到腥味的猫,一个个恨不得将银票砸在各位姑娘身上。 简直是纸醉金迷。 妙玉姑娘将对子拿出来,众人苦思冥想,最后东方辞将下联告诉公主,让她去写。 公主憋屈的心理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快意。 欢呼声中,公主成了妙玉姑娘的入幕之宾。 “啊,在座这么多男人,最后竟然被 一个奶娃娃给抢了花魁娘子,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有什么用,你又对不上对子。” “哎,这奶娃娃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妙玉姑娘的热情。” “啧啧。” “叫我说,妙玉姑娘该给这奶娃娃一个红包呢。” “瞧他不经人事的稚嫩,这还是个孩子啊。” 无数人惋惜,苍天无眼,这么好的事便宜了一个毛头小子。 宁公主虽然是女子,又年龄小,可却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又向往侠女学了不少功夫,因此往那一站,却自有一股威严。 公主与东方辞被人引入妙玉房间之后,原本喧闹的房间里,十数道身影飞快离开,回禀各自的主人。 驸马爷太精明了,将公主放在这里,谁都不敢来抢夺。 第510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宁公主霸气的坐在飘香软椅上,东方辞坐在她身旁,妙玉则是安静的站在宁公主对面。 她身材玲珑有致,十分风韵,妙目流转间风韵十足。 宁公主再看看自己,平平无奇,啥都平平。 一时间竟然生出自卑之感。 然,越是自卑,越是心中傲慢起来:“还不给本宫……公子倒茶,你这姑娘怎么回事,难道只知道在床上伺候人吗?” 小姑娘年纪小,说话确很老辣。 一句话就让妙变了脸色。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宁公主不仅眼红,全身都红了。 东方辞端着茶的手突然抖了抖:“咳咳咳,宁儿,这……都是谁教你的?” 她受惊了,小姑娘才十三岁不到啊。 对上东方辞诧异和怀疑的目光,宁公主怂了,心中懊悔。 当着东方哥哥的面,她怎么能说这种话。 “哥哥,我,我就是看不得别人怠慢我。”她连忙解释。 东方辞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小脸道:“方才说你长大了,怎么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两张纸,递给妙玉道:“我们来这里并不是消遣姑娘的,是希望姑娘能帮我找到认识她们的人。” 妙玉姑娘不愧是花魁,瞥了一眼公主,很快换上一脸笑容,扫了扫画像。 “奴只会在床上伺候人,不会查案办公,两位少爷找错人了吧。”妙玉权当不认识东方辞。 宁公主恶狠狠的瞪了妙玉一眼,这女人好记仇。 东方辞拿出腰牌和一包银子道:“只要姑娘将认识这两个的人叫上花船,本公子另有重赏。” 说着,她将自己鼻子下粘的胡子揭掉,朝妙玉表明身份:“妙玉姑娘,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果然妙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宁公主看的双眼冒火。 趁着妙玉离开,她连忙拉着东方辞的胳膊,撒娇道:“东方哥哥,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啊,我都被你弄晕了。” 东方辞一本正经道:“当然是查案啊。” 她眨眨眼,笑的纯良无害。 据此不远处的雀街上,东方家的女眷男丁刚刚晃悠到这里,二老爷和二爷走在当中,吩咐任何人不能离开他们太远,否则回去家法处置。 所有人都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一条路走的极慢极慢,只顾着看花看灯看小物事,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丝毫没有发现已经跟了他们一路的几波人马。 天色渐渐黑了,一簇簇烟花高升如空中。 “哇,太漂亮了。” “真美。” “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再也不想被关起来了。” 姑娘和公子们一个个感慨,虽然他们衣着鲜亮,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家,却难掩对京城的新奇,暴露没有见过世面的眼界。 一举一动难掩穷酸气。 烟花炸开的同时,他们身后一拨黑衣人冲了过来,另一波灰衣人则是挡在他们前面。 还有一拨黑衣人,见缝插针,很快靠近几个孩子。 然而,就在他的手快要搭在那孩子肩膀上的时候,一柄匕首,隔着薄薄的衣服,浅浅刺入黑衣人腰间。 “敢在本将军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你是不想活了吗?” 声音冷厉,防护隔着金石之声。 黑衣人惊愕,而后看到一张银色面具,顿时吓破了胆。 “商……商都铁甲部……战……” “滚!” 黑衣人话都没有说完,便被战长安一个滚子喝退。 黑衣人犹豫,他还有使命在身。 “回去告诉你家贵妃,见不得光的事做得多了,容易伤及自身。” 听战长安一口点破主子的身份,黑衣人当即浑身一怔,而后干干脆利索的离开。 主人让他们趁乱偷几个东方家的孩子,卖给人贩子嫁祸皇后,如今都已经被拆穿了,他们再去抓人就是给主子树敌。 东方辞好不容易才归降。 “我等只是为了保护他们。”面对如魔如神一般高峻威严的目光,他顶着压力解释。 而与此同时朝东方家冲来的第一波黑衣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快冲到灰衣人棉签,便停了下来。 而后一哄而散。 宫中皇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胆,东方辞他,他竟然将宁儿带去花馆?” 伊晴脸色复杂:“不仅如此,公主还成了妙玉的入幕之宾,奴婢认为,妙玉绝对跟东方辞有关系。” 她没有说是什么关系,也因此,令人产生无数遐想。 皇后坐不住了,当即就要往养心殿。 御书房内,皇帝还没有休息,他听着侍卫的回禀脸色阴沉。 “皇上,东方辞这是想干什么呢?”高瑜一脸迷惑,连驸马爷的尊称都省了。 “他是打定主意朕顾忌公主名声,不敢再派人找公主,如若不然,堂堂公主去花馆,朕还要不要脸。”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总觉得今天东方辞的行为处处透着古怪,她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高瑜,朕是不是很久没有去逛过夜市了。” 高公公点点头。 “替朕更衣,朕要微服私访。” 张贵妃正在沐浴更衣,等待皇帝临幸,忽然秋白上前,耳语道:“娘娘,咱们的人绕开了禁军,却被商都铁甲部阻拦了,除了赵必之外,无一幸存。” 张贵妃一惊,猛然从水盆中坐起:“三十六人全部……?” “听说是商都铁甲部曾经叱咤风云的十八骑。” “皇后娘娘那边呢?”张贵妃握紧了手,她没想到,连商都铁甲部都甘心为东方辞所用。 “宁公主被东方辞挟持,皇后顾念公主,没有动手。” “那个蠢货。”张贵妃脸色阴沉。 妇人之仁依旧是这么蠢。 “探子回报,东方辞和公主在双子湖游船上,水中最好下手,我们要不要……” 张贵妃摇摇头:“不必了,一击不中,再无机会,张家现在需要东方辞,威胁尚可,确不能真的撕破脸。” “是啊,谁能想到,东方辞几句话,就能说动皇上,他的份量太重了。” 主仆二人眼中同时划过一抹凝重和弄弄的忌讳。 被说份量太重东方辞,此时坐在轻飘飘的船上,这才是真正的画舫,没有风浪,船身确轻轻摇晃,像是身处摇篮中,很是舒服。 公主坐在软塌上,三个青雉的姑娘按摩,两个扇风,两个沏茶,还有东方辞在一旁给她递水果。 华丽而又奢靡的画舫中,处处都是熏人的胭脂味。 暗红牡丹花纹的地毯上,歌舞悠扬。 “公子,认识晚娘和丹琴的都在这儿,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东方辞并没有立刻就问,而是告诉请妙玉转述:“劳烦姑娘替我问问,谁能讲出一个晚娘或者丹琴的故事,且能说出他们祖籍哪里,本公子有重金赏赐。” “啊,公子原来喜欢晚娘啊,可惜自从晚娘从良嫁给了张大老爷,就不跟我们玩了。” “她现在是张大老爷的宠妾,谁敢议论。” “切,她哪里是宠妾,听说今天早上已经被人残忍害死了。” 议论声中,姑娘们察觉不对劲儿,纷纷缄默,不敢乱说。 东方辞话锋一转,冷声小道:“本官是刑部衙门的衙役,若有人知情不报的,本官便将她绑在船尾钓鱼。” 第511章 遇水鬼 他拿出官家派头,充做一脸严肃的样子。 公主诧异看着她,妙目中闪烁着连连光彩,严厉的少年真帅。 妙玉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捕快不算是官,只能算是差役,不入流的品阶。 她却自称本官,当真是好笑。 东方辞瞪了她一眼。 妙玉连忙惊慌起身,跪下道:“原来是大人,奴眼拙,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要说在场的姑娘,大多都是懂事的,在京城时间长了,怎会不知衙门里的事儿。 见妙玉竟然跪下,众人心里无端生出敬畏来,心道这莫不是那位大人的亲信? 公主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她从妙玉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不像是情郎和情妇,也不像是刚认识做买卖,倒像是从属关系。 “得罪了本官不要紧,若是怠慢了尚书大人交待的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妙玉,每个人必须说三个不同的故事,你来书写,写完之后大家画押签字,若有欺瞒,就地正法。” 这话说的很官方,很威严。 众人被震慑了。 于是,大家开始讲述自己知道的晚娘和丹琴的故事。 公主一边享受着按摩服侍,一边听着众人的叙说,她才从众人的话中总结出来一件可怕的事。 原来那日死的妾室晚娘,是花楼出身,长得风韵多情,是个有手段能蛊惑人心的,嫁给张大老爷为妾,也消停了一段时间,谁知后来她又出来接客了,而且非富即贵,大家很好奇,她却苦笑说身不由己。 大家都说她生活的苦。 比做花冠姑娘的时候还不如自由。 又有人说晚娘接的都是非富即贵,要么是官老爷,要么是有功名在身的,纵然不自由,攀上的也都是富贵。 宁公主沉默了,这不是…… “暗门子。”东方辞仿佛有读心术一般,说出了她的心声。 公主点点头,心情复杂道:“没想到张家那么有钱,竟然还做这样的生意,传出去多丢人啊。” “有些生意是挣钱的,而有些生意是拉拢人心的,所以那些被晚娘盯上的人,最终都会成为张家的附庸。” 公主一点就透,瞬间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张家笼络人心,把控朝堂?” 东方辞手指轻轻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看了一眼在场之人道:“这些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我们只要完成韩大人交待的事,将之证据交给他,剩下的自有他来查探。” “我还以为你是骗我呢,没想到你真的在为韩礼做事。”公主为自己曾经的怀疑脸红。 “韩大人说认识他的人颇多,不便来这里查案的,若是他来,这些人没有一个说真话,于是,便将此时拜托了我,也怪我欠大人一个人情,趁着今日七夕节,若不给办了,韩大人怕是饶不了我。” 见东方辞说的委屈,小姑娘笑的无害:“定是你曾有花楼的情人,韩大人才拜托你的。” 说着,小姑娘醋意上涌,撇了一眼妙玉。 东方辞也不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说不清。 妙玉将一切准备好,东方辞收了众人的画押,朝妙玉吩咐道:“本官命令你和这些人在船上呆着,没有本官的命令不许下船不许靠岸,下船着死。” 众人惶恐。 东方辞又道:“不过,等你们下船之时,本官会给你们每人二百两银子作为报酬。” 众人又欢喜起来。 这也是值得的。 而后东方辞问宁公主:“这里是不是玩腻了,我们去船下捞荷花灯好不好。” 说话间,宁公主看向船外,只见与船并行的皆是大大小小无数的荷花灯,飘满了整个双子湖。 “嗯嗯,我想去捞花灯。”小姑娘兴奋起来,她想看看平民女子都会有什么样的心愿。 “烦请妙玉姑娘准备小船放我们下去,至于先前与姑娘谈好的价码,事成之后,本公子一定奉上,还请姑娘管束穿上的人,若是走脱一人,本公子派来的暗卫,绝不会手下留情。” “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五千两白银,奴不会食言的。” “快走快走。”不想看着东方辞跟妙玉说话,公主拉着东方辞的手连忙往外走。 至始至终,妙玉笑的都很平静,不喜不悲,不忧不惧。 纵然她对东方辞没有抛媚眼,宁公主还是觉得这两人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亲密感。 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拉着东方辞跳下小船,东方辞身体无力,无法站直,便坐在船尾,拿起船桨道:“小的为您撑船,您好好捡几个花灯,替我读一读她们的心愿。” 她自称小的开启了玩笑。 “好。”公主得逞的看了一眼妙玉,那眼神仿佛在炫耀胜利。 宁公主坐在船边,随手伸入水中探着清凉的水面,不一会儿便有无数的莲花灯飘了过来。 她刚刚抄起一个,然而探入水中的手指仿佛摸到了一撮发丝般的东西,小姑娘浑身一震。 “呀!”的一声将花灯扔远,猛地往东方辞身旁挪了挪,大叫道:“有,有,水下有人……” 小姑娘似乎被吓到了,扑在东方辞怀里,身体不住的发抖。 东方辞瞅了一眼,笑道:“哪里有人,你怕不是摸到姑娘们许愿所剪的发吧。” “是,是吗?”小姑娘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明明怕得要命,却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青丝既情丝,你方才碰到的花灯,怕是人家姑娘求的姻缘,该拿过来看一看的。”东方辞一边为公主解释,一边又是惋惜,仿佛对那花灯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宁公主想到有这样的说法,倒也少了惊慌,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往方才被她扔的花灯瞧了瞧。 她记着呢,那是个很大的花灯。 正看着,那花灯又朝她飘了过来,她收摄心神,在东方辞的鼓励下,准备在此去捞,那花灯却直接飘离水面,直直朝她冲来。 那花灯之下,一个面目狰狞,脸色煞白的男人,凶神恶煞的瞪着她,横眉倒竖,宛若水鬼。 “啊……鬼呀!”这次宁公主是真的被吓到了。 三魂七魄丢了大半,一头扎在东方辞怀里,再也不出来。 而那水鬼浑身挂着不知名的水草,直接往东方辞和宁公主身上砍来。 手中明晃晃的尖刀,在月色中闪过一道半圆形的寒芒。 “宁儿。”东方辞猛地坐起身来,将宁公主护在身后,举起手用船桨挡住了那长刀,然而,只是一瞬,船桨便一刀两断。 “快走!”匆忙之下,东方辞朝宁公主大喝。 宁公主见东方辞为她如此,不知从哪儿来的血性,抓住另一个船桨,闭着眼睛朝那水鬼的脸上拍去。 第512章 将东方辞给朕捆了 也不知是否歪打正着,还是那水鬼刚刚脱离水面跳到船上还没站稳。 “砰!”的一声,那船桨直接拍在那水鬼额头。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水鬼直直从掉到水中。 宁公主抱着船桨的双手颤抖,轻咬嘴唇,那表情,委屈惊吓的都快哭了。 东方辞连忙竖了竖大拇指道:“公主好身手,堪称侠女。” 宁公主泪水速速落下,而后又破涕为笑。 “呜呜,我,吓死我了……”说着她又咯咯笑着:“我,我真的打到人了,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 东方辞歉然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反倒让公主保护我,下次,我们还是得带着侍卫出来玩。” 见男子一脸歉意,宁公主连忙安慰道:“我,我没事,我来保护你,我也学过功夫的,我能保护你。” 说着,她在心中默念,仿佛多说几遍,就能真的保护东方辞。 东方辞却将被公主打晕的人从水里捞上来:“好歹是一条生命,总不能眼看他溺死,还是拉上岸让韩大人查一查吧。” “嗯,七月七这么好的日子,竟然有人刺杀本公主,本公主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纵然那“水鬼”被打晕了,宁公主还是怕的不敢靠近。 船上四个船桨,碎了一个还有三个,东方辞拿过另外两个船桨划船,朝公主道:“应该没有危险了,咱们可以畅快的捞花灯了。” 对于东方辞如此情形下还能想着捞花灯,宁公主不得不感慨一声东方辞心大。 不过也正因为东方辞的心大,宁公主也放松下来。 然而,捞了半船的花灯,又出现了无数的水鬼。 一个个躲在巨大花灯下,乍然冒出头来,将宁公主吓的挥手就打。 那一桨在手,天下无敌的模样,将女扮男装还贴着胡子的小姑娘,衬托的格外高大。 月光无垠,光滑清凉,万余花灯,耀亮了整个双子湖。 此时身处湖心,闲来捞上一朵,忙时奋力拍打水鬼。 小姑娘已经渐渐从恐惧里走了出来,反而期待冒出来的水鬼。 东方辞看着打地鼠的宁公主,嘴角带着童真无暇的笑,心中叹道,这小姑娘天天在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打地鼠都那么开心。 划的累了,东方辞放弃了划船,道:“就让这小船随风飘吧,飘到哪儿,我们就从哪儿上岸。” “太好了,我想玩到明天早上。” 东方辞望了望天色,夜,还长呢。 然而,他们却并没有玩太长时间,就被一个画舫追上,远远的,五皇子便朝东方辞和宁公主挥手。 “宁公主,东方驸马,快来上船啊。”他似乎很是焦急。 东方辞与宁公主互看一眼,两人都十分惋惜漂流失败。 “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五皇子,不知五皇子有何吩咐?”东方辞慢悠悠的拱手。 五皇子心急如焚:“东方驸马,母妃说父皇听闻你拐了宁公主去花馆,气得亲自除了宫,浩浩荡荡的要来抓你呢。” 东方辞当即狡辩:“这是污蔑,我和公主一直在捞花灯。” “没错。”宁公主附和。 她也知道女子逛花楼所带来的影响,当即严词不认。 五皇子傻眼,顿了顿他反倒是急乐了:“好吧,你们没去,是母妃听错了,宁妹妹,你一身男装总不好见驾,快上船来换身宫装吧。” 宁公主不为所动。 “皇后娘娘也来了,她听闻这个消息,气得几乎晕厥,若是看到你这副样子,怕是要杀人。” 皇后娘娘要杀的,自然不会是公主。 五皇子担忧的看向东方辞。 宁公主无奈,“好吧。”她朝东方辞道:“东方哥哥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东方辞揉了揉她的额头,笑道:“走吧。” 两人上了船,东方辞坐在甲板上,让人将超载的花灯都搬上来,席地而坐,就这么拆起来。 “等你换好衣服,咱们一起看。” “嗯嗯。”公主点头如小鸡啄米,异常兴奋。 五皇子无奈,打发人服侍公主更衣,他也不急了,随地坐在东方辞身旁。 十七岁的少年比东方辞高大,却极是仰慕的看着东方辞。 素来沉静优雅,意气风发的单薄少年,此时像是个孩子般玩耍花灯,五皇子这才想起,连中三元的状元光环下,眼前这个人,只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十五岁啊,比他还小两岁呢。 朝堂上沉着冷静,考场上胸有成竹,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纵然小,却堪称天才。 自己与之相比,简直是淤泥与皓月之比。 见五皇子打量她,东方辞笑了笑道:“多谢殿下前来报信,也替我谢谢姨娘。” 听她称母妃姨娘,五皇子心中更是好奇。 总觉得这称呼太亲密。 “母妃似乎很喜欢你,让我多跟你亲近,我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别的也帮不上你,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整个皇宫都动荡起来了。” 他真怕东方辞活不到与宁妹妹成婚那日。 东方辞却伸了个懒腰道:“殿下,今日动荡起来的岂止是皇宫,各个府邸怕也不太平吧。” “各个府邸?”五皇子不明白。 东方辞抬头看了看对面,只见小小的双子湖上,十数条船赶过来。 为首一艘船上,正是当今皇帝。 东方辞见此,立刻嘴角带笑,朝皇帝挥了挥手。 五皇子惊惧万分:“你,这些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我怎么没发觉。” 宁公主换好衣服过来,也立刻朝皇帝挥手,满脸欢喜的笑容。 少女欢快跳脱的天性被一夜之间激发出来,再没有宫里时端着的架子。 皇帝看着依旧高贵灵动的女儿,微胖的脸颊一阵青一阵红,看东方辞的眼神一会冷一会儿无奈。 而皇后则是面色阴沉,奢华的玄色宫装衬得她更如夜叉。 十数条穿上,是兵甲鲜明的禁军,阵列分明,月光下宛若阴兵出世,气势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五皇子被这阵势吓到了。 龙目扫了一眼满船花灯,皇帝上了五皇子的船,沉声问她:“这是什么?” 宁公主一把抱住皇帝的胳膊道:“这是京中女子们许愿的花灯,女儿将他们捞了起来,想看看她们的心愿。” “荒唐。”皇帝冷喝。 宁公主瘪瘪嘴,无数双眼睛看着,心中的高兴被这一声冷喝打回原地,她委屈:“女儿好不容易等到女儿节才能出来玩,父皇还凶我,父皇不疼宁儿了吗?” 皇帝将宁公主拉到身后,皇后双眼如刀,似乎想将东方辞瞪穿。 而后皇帝冷声道:“将东方辞给朕捆了。” 东方辞没动,因为她动不了,浑身无力,再次成了瘫子,任由禁军将她困成了粽子。 五皇子连忙跪下:“父皇,不知父皇为何捆了驸马,她有何罪?” 第513章 胳膊肘往外拐 皇帝虎眸移向五皇子:“你为何会在这里?” 那眼中的质问和责怒,好像五皇子是犯了谋反大罪一般。 五皇子本就很少与父皇说话,天生畏惧皇帝,此时再被这么一瞪,心底原有的三分勇气瞬间泄去。 “儿,儿,儿臣……今日女儿节,儿臣替母亲放花灯。”他磕磕巴巴说出一个无可查证的理由。 皇帝想起贤妃柔婉沉静的容颜,心中火气稍敛。 “一旁站着,不许多言。” “是!”五皇子躬身诺诺站在一旁,这一声回答,便让他失去了询问的机会。 东方辞淡然盘膝而坐,被捆成粽子倒也没什么惊慌,她静静的看着皇帝和在场所有人,无辜道:“皇上,微臣实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她瞧了一眼公主,理直气壮道:“微臣邀请公主出来赏月,皇上您是答应过的,如今公主完好无损,您为何生气?” 五皇子吓得脸都白了。 这东方辞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跟父皇说话,她不想要命了吗? 东方辞怎么会不想要命,她只是笃定皇帝不会将公主出入花楼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毕竟皇家颜面众若性命,纵然有人听到风声,也不敢有人光明正大指摘当朝公主。 皇帝气得胸膛起伏,微胖的身子在明月之下微微颤抖。 “大胆!”高公公一声尖锐冷喝。 东方辞仍旧是一脸迷茫的看着皇帝,在等皇帝给她答案。 “噗通”几声,五皇子当即脚软跪下,四周禁军和宫女太监也纷纷跪下,与五皇子一般被吓得浑身颤抖。 “你……东方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朕,来人……” 皇帝还没有说什么,宁公主便挣脱皇后的钳制,挡在东方辞面前,跪下恳求道:“父皇,你不能欺负东方哥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东方哥哥又没犯什么罪,您这样是不讲道理。” “嗬,你今天都干了你心里清楚,反倒说朕不讲理,皇后……将这个孽女拉进去。” 宁公主死死抓着东方辞不放手。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和焦灼。 无数人心中都在想,这干瘦的东方辞,究竟有什么魅力,将宁公主勾引的如此生死不顾。 皇上气得双手颤抖,“还不嫌丢人吗?” 小夫妻没成婚这么恩爱是很不错,他也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可公主天之娇女竟然去那等污秽的地方,他若不惩治,大婚以后,东方辞岂不是要将女儿拿捏的死死的。 皇帝瞪着皇后:“看看,看看吧,这就是你娇养出来的女儿……” 被指着鼻子骂的皇后恨不得抽出一把刀来,一刀把东方辞那张能言善辩的嘴砍了。 她更想反驳皇帝一句,这糟心的女婿不还是你自己找的? 别看宁公主小小年纪,却自有一股蛮力,左右在场都是她自己的家人,她也不嫌丢人,死抱着东方辞不放。 东方辞被嘞的喘不过气来:“咳咳,咳咳咳……” 本就被绑着成粽子的她呼吸困难,现在再加上公主蛮力,她感觉自己快被勒死了。 “皇,皇上,微臣有话说。”通过皇帝的几句话,东方辞明白皇上生气点在哪儿,连忙断断续续的说着。 皇帝脸色铁青,不发一言,谁也没有拦着东方辞。 “皇上,您真的误会微臣了,今日与公主在喧闹的街市上,微臣陡然察觉无数人影跟踪我们,虽然人多,却怕被人射冷箭,于是,微臣便拉着公主,藏了起来,这才堪堪躲掉那些刺客,饶是如此,还是被人发现,这双子湖中,有数十人想要杀微臣和公主,微臣拉走公主,实在是为了公主的性命着想,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愣了愣,他不信,但是东方辞却给宁公主找了理由,性命攸关。 与男子独处倒也没什么,他们本就是未婚夫妻。 至于花楼的事,东方辞绝口不提。 “真的?”皇后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东方辞把持着女儿,她早就把东方家那些小姐给卖了。 “真的,娘娘若是不信,可在双子湖中打捞。” 皇上凝神片刻,大手一挥:“去打捞。” 几船的禁军顿时四散开来。 皇帝则是看了一眼东方辞道:“等朕问明白了事由,绝对饶不了你。” 让人将东方辞放在小船里,与无数花灯为伴,娇艳的花灯簇拥,而她却被捆成粽子拴着,不知为何,凄凉的月光下显得有些无助和可怜。 东方辞望月长叹,不就是哄骗个公主吗,您若知道我今晚还做了什么,估计会气炸吧。 宁公主被带回皇帝大船上,她哭哭滴滴的哀求父皇母后放过东方辞。 皇帝听得心烦,屏退左右,留下皇后,脸上失去了和蔼之色,凝声问:“跟朕说实话,今天做了什么,朕便放了他。” 皇帝的条件很简单,只需要知道东方辞干了什么便可以放人。 并没有追究其过的意思。 皇后挑挑眉:“皇上,东方辞如此胆大包天,您怎能轻易放过。” 皇帝讽刺:“难道皇后还想大肆将宁儿去花楼的事宣扬出去吗?你不嫌丢脸,朕还嫌丢人呢?” 皇后无语,却是心都要气炸了。 感情东方辞犯了错,她还不能惩罚了。 宁公主最初没听出父亲话中的意思,经过皇后一说,也顿时明白过来,可一想到东方辞的交待,她又有些犹豫。 皇帝见女儿神色松动:“你以为你做什么能瞒得过朕,朕是给你机会,你若隐瞒,朕绝不饶了那小子。” 皇帝说的咬牙切齿。 这才几天啊,女儿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这么多年的疼宠,竟抵不过旁人的几句话。 皇帝的心情十分复杂,已经完全没有了逼迫东方辞求娶宁公主的得意与心愿得偿,他现在只感觉自己养的白玉大白菜被不识好歹的猪给拱了。 宁公主到底稚嫩,心中抱有希望,便详详细细将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包括东方辞给她束发都没有漏掉。 最后说起她拿着船桨保护东方辞,大杀四方的时候,描述的更是惊心动魄,精彩绝伦。 皇后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一双眼睛在女儿身上打转,生怕看到一点点损伤。 皇帝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心中怒骂,该死的小子。 宁公主将今晚的事讲述的同时,仔仔细细的回忆,回忆当时的心境和快乐,越发觉得东方辞好,与世间男儿与众不同,又体贴,又温柔,纵然手无缚鸡之力,也能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没有见到过。 看着女儿娇羞甜蜜的模样,眉宇间还有隐隐的得意和满足,皇帝心中一阵阵恼火,突然站起身来,走向甲板,朝门外禁军大喝道:“刘单,将东方辞给朕丢进双子湖喂鱼!” 第514章 便给朕玩消失 “父皇?”宁公主的思绪从甜蜜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尖叫着朝皇帝跑去。 却被皇后拉住了手腕:“宁儿,不可造次。” “母后,父皇答应过我的。”宁公主急了。 皇后心中大是快意,怎能让女儿耽误了皇帝处置东方辞,她死死抓着女儿的手,一脸严肃道:“你父皇是帝王,东方辞行事鲁莽,又 丝毫不给你父皇面子,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宁公主不信,“父皇那么喜欢东方哥哥,不会的……” 皇后叹道:“东方辞扫了皇家的面子,就必须死,好孩子,不过是订婚而已,你还小,不懂什么是情爱,等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时,就不会执着东方辞这丑陋的妖孽了。” 宁公主坚决不同意皇后的话,拼命挣脱之后跑到甲板上。 却正好听到噗通一声,东方辞落水的声音。 “父皇,你……你怎么能……”宁公主吓坏了,又急又气语无伦次,连尊称都没了。 “东方哥哥他身上缠着一圈圈的麻绳,连胳膊都挥不动,她若死了,女儿也不活了。”宁公主扒着栏杆。 那小船上, 除了承载着希望的美丽花灯,再无任何人。 宁公主抬脚就要往水里跳。 皇帝吓了一跳,连忙让高瑜将她拉回来。 宁公主脸上的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滚落:“女儿答应了要保护好他的,女儿不能没有他,女儿……” 她想起一盏茶之前,她还满心欢喜的为东方辞打水鬼。 而现在,东方辞就要喂水鬼了。 五皇子站在一旁,心情复杂。 他来究竟是干什么的,他好像把事情办砸了。 该怎么跟母妃交待。 还有,东方辞真的会死吗? 思索间,突然水下有一股暗色氤氲扩大,月光之下,花灯照亮中,那水中的暗色像是鲜血从水中翻涌上来。 而那暗色的中心,正是东方辞落水的地方。 宁公主慌了:“父,父皇……东方哥哥,你害死了东方哥哥……” 暗色渐渐上涌,清晰,皎洁月色中,呈现出刺目的鲜红,伴随着血腥的味道,宁公主心绪起伏之下,昏了过去。 皇帝觉得是东方辞在搞鬼。 高瑜猛然想起了什么道:“皇上,驸马爷说双子湖里有刺客,莫不是……” 皇帝顿时也紧张起来。 “刘单!”皇帝大喝一声:“水下可有捞到什么?” 刘单询问了属下一番,回禀道:“捞到三十多具尸体,看样子都是擅长浮水的水鬼,大部分身上都藏着兵器,正如驸马爷所说,这些人是来刺杀的。” “快,快将东方辞拉上来。”慌忙之下,皇帝立刻吩咐。 两个禁军跳到小船之上,将那绑在穿上的绳子一点点拉起来,禁军的速度很快,拉的很轻松,以至于越拉越惊讶。 皇帝皱眉。 直到两个禁军将绳子的另一头拉了出来,却仍未见东方辞身影,甚至连一片衣角都没有。 众人愕然。 “回陛下,绳上没人。” 皇帝厉色瞪去,他又不瞎。 “没人还不快去找啊,今天就是将双子湖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东方辞给朕翻出来。”这话带着三分愤怒,三分急色,还有四分担忧。 又过了片刻,禁军一无所获,皇帝脸上的四分担忧顿时化为十分。 最后是懊恼与担忧交织在脸上,竟是心力交瘁之色。 高瑜安慰道:“皇上您别担心,驸马爷说从小在海边长大,下海抓过鱼,当是水性好的,许是自己走了呢?” 不得不说高瑜这安慰,没有半点安慰的效果。 他东方辞水性好不假,可水性再好,身为臣子的又怎会舍下皇帝自己走了。 若是这里找不到,那便是水鬼们将她带走了。 想到这里,皇帝脑壳疼。 “朕不过是稍做惩罚,他便给朕玩消失。”语气颇为不满,却难掩心中的担忧。 高瑜心中不得不暗道一声活该,他是腹诽皇帝,明明心肠软,为何还要扮黑脸惩罚东方辞。 这下好了,东方辞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跑了,皇帝还得担心着。 说是东方辞自己跑了,高瑜也不信,定然是被劫持了。 这样的结果不仅令皇帝担心,禁军们也跟着叹惋起来。 新科状元兼驸马爷,红到发紫的朝廷新贵,就这么凉了?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怎么怎么像做梦呢。 “捞,快点给朕捞,生要见人,死……给朕捞活的!”皇帝发话了,禁军里回水的纷纷跳下船,一寸一寸的捞。 有人提议请五成兵马司的人相助,还没有上报便被高瑜制止了,说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是,苦逼的禁军开始干起了船夫的行当。 他们生于北方,实在不擅长浮水啊。 一个时辰之后,找到东方辞的几率越来越小,众人都以为东方辞早已凉透了。 皇帝却仍然坚持,宛若疯魔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仅如此,还命皇家侍卫上岸探查踪迹,又令人去查这些水鬼的来历和想要刺杀东方辞的人。 最后连韩礼都被请了过来,只为他的查案手段,能尽快找到东方辞的踪迹。 双子湖乱成一团,禁军们除了收货一堆尸首之外,还收获了几船写满女儿心愿的花灯。 而众人心中早已凉透了的东方辞,此时正慢悠悠的走在僻静的小路上。 身上滴滴答答的水渍在地面之上形成一条线,而她却走一步,抖三抖,故意让水渍显得多一些。 让这痕迹,看起来像是她被人扛走一般。 她的目标是雅居山庄。 雅居山庄早已换了主人,然而,经历过上次拐卖京中贵女和良家女子的事情之后,雅居山庄搁置了几天,并没有在京城掀起太大的风波,这山庄便被一个富商买走了。 短短一个多月,这里居然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样子,而且,明晃晃的做起了皮肉生意。 来往出入的,上至皇子,下至朝臣将军,皆是富贵。 有钱,有权,有势,有人脉的,都可以进来。 大臣们之间的风流游戏,不会上达天听,因此,来此的人,大多都很肆意放荡。 而东方辞要做的,是让皇帝发现这里,重视这里。 “张家,三皇子,贵妃,你们要挟我,就要付出要挟我的代价,就算扳不倒你们,也要你们永远战战兢兢。” 第515章 找到东方辞了吗 雅居山庄外一棵十分显眼的杨柳树上,三皇子长身而立站在树枝上,身体奇异的随着柳叶律动,仿佛与杨柳融为一体,让人丝毫看不到他的存在。 随后他身边黑色涌动,三山出现在三皇子身侧。 两人看着东方辞走一步抖三抖,鬼鬼祟祟跳进了院子,又看到她衣襟处落下的明晃晃的东西,几乎同时皱眉。 “主子,王妃这是……” 屈服于三皇子的淫威,无人的时候,三山直呼东方辞为王妃,大人二字他再也不敢乱喊,免得被主子拳打脚踢。 上次在东方府外挨得那顿打,他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三皇子摆摆手:“不管她。” 这话像是在赌气。 三山连忙闭嘴,主子说不管就不管吧,左右这也不是他该管的。 说是不管了,等东方辞的身影离开之后,三皇子还是跃下树梢,去看被东方辞遗落的东西。 三山弯腰去捡。 “别动!”三皇子当即喝止。 而后三皇子拎着他直接跃上墙头,往一处树多人少的阴影处躲避。 就在这时,几个人影赶来,为首一人乃是刑部尚书韩礼。 韩礼身旁是他最得意的捕快段安,此人是个稽查和跟踪的高手,只要他用心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人。 “大人,驸马爷应该是被撸劫到了这里,您看,这是驸马爷的入宫行走腰牌。”段安将三山想要捡起的腰牌捡起来,递给韩礼。 众衙役捕快和禁军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现如今御赐宫中行走腰牌,只东方辞一人拥有。”韩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放在鼻间嗅了嗅:“这里面还有药味。” 宫中行走腰牌这东西说起来有用却又没什么用,王侯公卿不用这腰牌,只要递了牌子就能入宫,官位低的就算入宫也没什么用反倒容易出错,只有东方辞,新科状元官位低,皇帝赐这腰牌主要是想让她进御书房养心殿这些地方,可以时常出现在皇帝面前。 以供皇帝看着东方辞这张脸回忆往昔。 因此林林总总算下来,除了前朝皇帝赐予的,今上所赐,仅此一枚。 韩礼眸中光芒微闪,朝禁军和段安道:“段安你和将军小心进去,先不要打扰此处主人家,看看能否将驸马爷偷偷夺回。” “是。”那禁军是刘单的副将龚敏,见韩礼给他立功的机会,二话不说,叫上两个功夫好的就跟了进去。 有段安这个追踪高手在,何愁救不回驸马爷。 透过院墙看着里面灯火辉煌,房舍修建的宛若琼楼玉宇一般,隐隐还有阵阵丝竹之声传来,韩礼又朝几个禁军拱拱手道:“仓促之间带来的人手少,劳烦各位将军先进去查探一番,里面在做什么?” 听着像是在宴客,不过又有些靡靡之音让他不确定。 而且虽是深夜,他却总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像是从前来过。 不急细想,韩礼先去禀报皇帝。 皇帝听说东方辞应该还活着,只是被撸到了一户人家,尚不清楚什么情况,不好莽撞动手,便让禁军的人先查探一番。 皇帝二话没说,沉着脸往雅居山庄赶去。 禁军怕皇帝出事,率先 派人将雅居山庄四周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三皇子与三山两人站在昏暗出,三山来不及思考主子武功精进的细节,有些疑惑的问:“王妃这是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属下不过是离开东方府两天半。” 连他都不知道,三皇子更不知道,拳头握紧,狠狠的咬牙。 “发生什么事她总是不跟我说。” 三皇子气的恨不得将东方辞吊起来打几鞭子泄愤。 然而,不用他亲自吊,东方辞已经把自己吊在了刑具上,紧紧闭着眼睛装晕,阴人的感觉想想还挺爽。 就看看是谁先找到她。 皇帝车驾很快到了雅居山庄不起眼的小门。 正巧刘单从里面出来,看到皇帝,吱吱唔唔的像是有难言之隐。 皇帝虎眸一厉:“找到东方辞了吗?” 刘单单膝跪地:“皇上,末将与段捕头并没有找到驸马爷的踪迹,倒是在前厅院中,看到了……” 听到他们没有找到东方辞,皇帝急切的心中本就一震沉郁与愠怒,又见刘单欲言又止更是气得大喝:“看到了什么?” “末将看到二皇子为首的几位皇子,刘老等无数大人,皇家侍卫队的几个侍卫,还有许多是张家姻亲的老爷,都在里面……” 皇帝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这完全与东方辞没有任何干系:“在里面干什么?” “聚集,宴饮,狎妓。” 六个几乎从刘单快哭出来的嗓子眼里说出的字,显示里面的肆意潇洒和极致奢靡。 刘单觉得,今日以后他大概要得罪朝中一半的大臣。 别的都好说,他出身禁军本也不会跟他们有什么来往,让他忌惮的是皇家侍卫队的那些人,那是皇帝的亲信,相当于只属于皇帝的暗探。 他们的存在是比御林军还要高还要神秘的,除了一些他认识的头目之外,侍卫队里究竟还有多少人,他根本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一旦侍卫队的人玩阴的,几个他都活不了。 皇帝也意识到侍卫队的存在事有古怪,心中格外在意,沉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众人摇头不知。 能进入雅居山庄的,都是关系户,像刘单这样直忠心皇帝的,自然不知道这里。 倒是韩礼从雅居山庄正门经过,恍然明白这里是什么所在,便回回禀。 “皇上,这里微臣是知道的,两个多月前,京城贵女失踪案您还记得吗,那些失踪的女子便是被送到了这里,顺天府尹查获此事,将卷宗提交刑部,微臣还来这里核实过。” 皇帝静静听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两个月前被查过,现在却又恢复了这般繁荣光景,此间主人,可真是手段高明啊。 “此处名为雅居山庄,庄主姓柴名源,是个突然暴富起来的商贾,结案之时他已被人暗杀,之后雅居山庄便成了无主之物,微臣也没想到,这里竟是现在这番光景。” 对于韩礼的这个说法,皇帝不认同:“小小柴源怎会在京城有如此大的庄园,你竟没有细查?” 第516章 相似的储位之争 韩礼摇了摇头,面上懊悔:“当时府尹衙门结案清楚明白,柴源身死,与之交往的人没有一个知道他来历,且之后连个认尸的人都没有,所有联系尽被切断,李府尹纵使想查,也无迹可寻,他求到我这里,我们分析之后,仍是无处下手。” 说到这里,韩礼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到是听附近的百姓说,经常见二皇子和大臣们,甚至还有富商前来做客,这柴源做的是人牙子的买卖,他们咬定说来这里只是因为有中意的姑娘,至于少女失踪案……所有人都撇的很干净。” 皇帝眼中暗光流动:“连你都查不出端倪?” 韩礼摇摇头:“端倪微臣自然是能看出一些的,可二皇子们与这少女失踪案并没有直接联系,都是朝廷命官,我们也不敢直接审问,便只能压下。” 将此事压下,没有彻查到底,不论是他还是李玉渊,同样的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也还是只能压下,而现在,机会似乎是来了。 他直截了当继续回禀:“这山庄微臣和李府尹以为会被弃之不顾,便没太在意,上呈户部,却不知……为何会这么快便开始经营起来。” 若不是亲自来了,他也不敢相信,当初那个满地鲜血,蚊蝇盘旋数天不散的血腥之地,短短两个多月便更胜往昔繁华。 皇帝见他脸上的不甘和惊讶不似作假。 也知道韩礼素来刚正的性子。 正是因为韩礼刚正不阿,他才心中阵阵发寒。 户部的民生倒是没什么,可皇商和国库,都有张家的人染指,这雅居山庄是如何被卖出去的,根本经不起推敲,便能的出结论。 他的儿子,和他的臣子在一起宴饮,甚至还收买了他最信任的近卫军。 这样的野心,这样的手段,直逼当年他的皇弟。 当初他是太子,占尽了天时地利,却仍被二弟打压的几无翻身之力,多次差点被废,若不是上天派来东方季相助,他纵然联络岳家,也躲不过暗地冷箭。 而现在,太子尚在东宫,他的二儿子又何尝不是咄咄逼人。 二皇子性格偏激暴躁,阴沉又睚眦必报,若彼时自己百年,他的儿子们又能活几个? 想到这里,皇帝陡然打了个冷战。 这与二十多年前的储位之争,何其相似。 无端生出迫在眉睫的警惕和急色来。 纵使如此,他还惦记着东方辞,吩咐道:“先去找东方辞。” 东方辞此人,可堪大用,他要将东方辞留给他的儿子,他的储君,他未来托福江山的善良之子。 众人领命,可以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韩礼见皇帝面色变了又变,隐隐有懔然之色,他猜不出皇帝的心思,倒是想起一些事来。 “微臣见过雅居山庄的图纸,这里有几处暗室,几位将军可先去暗室寻找。” 众人问明了详细方位,便悄然而去。 皇帝没有让惊动正厅欢闹的二皇子等人,他们便全都瞧瞧的去,且全都是内功高手。 这么多人一起救东方辞绰绰有余。 皇帝耐心的在外面等。 而此时,整个京城为之轰动。 “什么?驸马爷被掳走了?” “连皇帝都出动了?” “宁公主被吓晕,皇后娘娘亲自出宫接回宫中的?” “那东方辞被救出来了吗?” 各府打听消息,纷纷观望。 但是没有人能回答他们的问题,他们只能一遍遍的派人去打听。 四通八达的街市上,原本热闹的夜市也因为禁军和五成兵马司的盘查而瞬间冷了下来。 各府派来府兵,将他们的妇人小姐甚至是游玩的公子们都接回家中。 繁花似锦,灯光璀璨,无数精美的小玩意等就这么直接暴露在稀稀落落的夜市上。 刚刚走到双子湖边,还没来得及欣赏花船画舫的东方家人,一个个莫名其妙傻了眼。 “二伯母,人,怎么都没了。” “娘,有官兵!” 一堆孩子围着二房夫人,那温婉大方的妇人此时面对孩子们的询问也是一脸疑惑,有些紧张,看向丈夫。 “咱,咱们回去吧,事情不大对。” 二爷和二老爷对视一眼,这两个眼力劲儿都不错,点点头道:“回家。” 人群中顿时一阵不满不愿的声音。 “我们还没玩够呢。” “现在没人我们可以轻松的逛一逛,岂不正好。” 二爷眉毛一竖:“前方乱糟糟的指不定出了什么命案,别家都走了,我们初来乍到若不回避,难不成要送死吗?” 话音落,那赶来的官兵,正是五城兵马司的。 “前方谁家的,缘何仍在此地?”一个为首的将领问道。 “在下东方府二房的,我是东方辞的二叔。”二爷上前见礼,秀才出身的他不卑不亢,仪表堂堂。 “家主放我们出来观赏女儿节盛景,却不知前方出了何事?” 听到是驸马爷的家人,首领肃然起敬,抱拳回礼道:“前方有刺客将驸马爷掳走了,皇上亲自督军营救,你们还是赶快回府吧,免得被歹人所害。” “什么?”东方府众人震惊。 二爷脑袋嗡嗡作响,良久他才接受两个让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一是,东方辞竟然被撸了,在这歌舞升平的夜市上,歹徒竟如此猖狂。 再者就是东方辞居然有如此分量,皇帝亲自坐镇,督军营救。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为东方辞有如此盛宠而高兴。 还是改为东方辞有此一劫而担心了。 还想再问,却被那五城兵马司首领派人护着打发走,那首领却是一提缰绳,绝尘而去。 二夫人心惊胆颤的抓着儿子侄儿们,念了声佛道:“阿弥陀佛,京城这世道太乱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次没有人再反驳。 雅居山庄外,里面的人当真是载歌载舞好不快活,外面动静如此之大,他们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皇帝则是犹豫着,要不要撞破儿子的好事。 里面的文武大臣无数,皇帝若是进去,此事便已成了必须处置的死局。 若是不去……皇帝头疼了。 刘单按照韩礼的指点,闯了三间暗室之后,终于在第四间暗室看到被吊在十字刑架上的东方辞。 单薄少年,一身宽敞青衫湿答答的滴着水,衣服宛若被揉过的麻布一般十分狼狈,头发散乱,低着头,像是被打晕过去,又像是没了声息。 两人慌忙上前,生怕东方辞发生他们担心的意外。 第517章 商量个事如何? 刘单和段安叫了几声驸马爷,没有回答, 段安两人慌忙将东方辞救下来,又探了探她的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心中一松。 还好活着。 然而,正在两人一人拎着东方辞,一人小心防备是否有敌人的时候,一道藏蓝身影掠过两人身旁。 速度极快,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形。 那藏蓝身影快速出剑,两人拔刀格挡,三个回合不到便处于下风,两人慌忙应对。 然而,转眼间,老人长剑直指刘单眉心,手掌则劈向他心口,刘单慌忙抬肘格挡,这动作无疑是将东方辞送到人影面前。 紧接着他手中一空,东方辞被那黑影掠走。 黑影飞速往门外略去。 刘单大急:“兄弟们守着门口,莫要失了驸马爷。” 禁军们哪里想到此时此刻竟然会有人从他们手里抢人。 黑暗与匆忙之下更不是刺客的对手。 胡乱拔刀拔剑胡砍了几下,生怕伤了东方辞,更是不敢出蛮力砍杀,如此便失了优势,被那刺客几剑撂倒。 胳膊里夹着东方辞,那黑影消失的比鬼还快,唯独东方辞身上的水渍滴落在他们身上,宛若暗器一般,吓得他们慌急应对。 等他们发现是水,东方辞早已没有了踪影。 刘单面如死灰,却不得不一边派人去追,一边回去禀报。 皇帝如此在意驸马爷,他们救了又丢了,这可怎么办啊。 东方辞原本是在装晕,思量着等见到皇帝再悠悠醒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被人掳走的时候她便想要挣扎却挣扎不了。 被点了穴,浑身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心中自嘲,坑人返被人坑,她这点也太背了吧。 耳边生风,东方辞能感觉到拎着她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与她一般浑身没有二两肉,且身上传来一股浓重的老人味。 她看着身下瞬间略过的一重重房舍,到了一处密林。 老头将她扔在地上。 “啊,疼。”东方辞顿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老头面对着她,并没有遮面,一身浅蓝漂色的短衫,看起来像是洗了好几年没舍得换的旧衣服,一阵风就能把衣服吹烂一般。 高高瘦瘦,满脸沟壑,一撮山羊胡子随风晃动,与一般的老头没什么区别。 老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无喜无悲的眼神却像是看着死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东方辞狼狈的坐在地上,四处打量之后,揉了揉被摔疼的地方,心里一阵阵叫苦。 她不该这么托大的。 早知道还是得让离爷爷跟着。 老头双手背后,良久道:“小子,商量个事如何?” 东方辞既来之则安之:“什么事?” “我知道你母亲的下落。”老头先抛出诱饵。 东方辞一怔,抚摸手腕的动作微微一滞,眼睛陡然瞪大,却又很快收敛:“我父母外出游玩,自然是想去哪里去哪里,何谈下落?” 这人不表明身份,更不表明意图。 纵然东方辞心跳如鼓,却不能将自己的秘密轻易透漏。 这世上知道父母身份的没有几个,她不认为随便冒出来的一个老头子就能利用她。 “令尊东方季,令堂李玉菡,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老夫恰好是一个,皇帝还不知道,老夫若是将此事告诉皇帝,你猜皇帝会怎么想?” 老头目光闪烁着凛凛寒光,拿捏死了东方辞在身份上投鼠忌器。 东方辞目光幽深,良久她肯定道:“你是张贵妃的人?” 知道她身份的不少,三皇子和孔立肯定是不会暴露她,李家高手众多,但知道她是李玉菡之女的,只有外祖母一个人,外祖母连国公都没有告诉,旁人更不可能得知。 而宫中,高瑜是母亲的粉丝,贤妃是视母亲为亲娘的妹妹,这两个人也肯定不会给的东方辞添麻烦。 剩下的只有张贵妃。 母亲视她为闺蜜,曾经将这些秘密都告诉过她,却被张贵妃坑的最惨。 她整了张家,亲自毁了二皇子在皇帝心中的美好,让皇帝知道了二皇子的虚伪和野心。 张贵妃定然会生气。 可东方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张贵妃手下竟然还有如此高手,内力竟与叶离渊不相上下。 老头并没有太大意外,聪明如东方辞这等状元之才,猜不中才怪。 “如此你应该相信我话中真假。” 东方辞默然,父母的踪迹自己查不到是因为自己刚出雷州,手下没有太多可信赖之人,父母都是聪明人,他们若是想躲着,自己查不到很正常。 她成了状元,成了驸马,成了朝廷新贵,父母却没有来找她。 一个可能是父母已经死了,但是这绝对不现实。 第二个可能是父母暂时有要事无法赶来,或者不能与她想认。 母亲内功之高天下少有,父亲睿智更是举世无双。 这两个人在一起,若是被人弄死,她绝对不信。 父母虽然不会被人所制,但张家人多势大,说不定还真能发现父母足迹。 东方辞犹豫了,要不要相信这老头。 见东方辞犹豫,老头开始说自己的条件:“扶持二皇子登基,要真心诚意的扶持,张家便是你的后盾,今日之后,绝不玩阴的,更不会拿你的家人威胁你,你若同意,明日往张家去,此约便算达成,你若不同意,张家此时若奋力反扑,皇帝也要思量一下张家的份量。” 东方辞眼神闪烁,不得不说老头这话很有诚意。 对方似乎看出她少年扬名,位极人臣十分高傲,容不得别人威胁才会如此报复张家。 因此才有老头所说的退让。 然而东方辞所在意的,不是张家如何,也不是谁当皇帝,她要的只是父母。 “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老头随手丢给东方辞一块儿手帕,此刻他已经将东方辞当做了囊中之物:“几日前传闻有一夫人暴打三皇子,那夫人就是李小姐,而她现在往天山去了。” 东方辞接过手帕,平平无奇没什么特点,有些迷茫。 老头却道:“这是当时那暴打三皇子的夫人遗落的。” 东方辞不置可否,这手帕太普通了,她不能确定,然而,当她仔细端详,看到其上竟然有几个针孔大小的小洞之时,她才确定这手帕是母亲的。 第518章 以后都随你 母亲练武,从来不碰针线,除了一种针例外,那就是母亲惯用的暗器透骨针,此针长七寸,不好随身携带,因此,母亲总是将之放在手帕里。 可母亲暴打三皇子根本不必用武器,为何手帕会落下。 手帕落下,那透骨针呢? 东方辞疑惑,老头却并不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就在几天之前,李小姐还给清心观的娘娘传信,让娘娘帮忙照看你,她们本是姐妹,娘娘将你当作亲侄儿一般疼爱,你可不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好意。” 东方辞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挑了挑眉,心中不屑。 若她没有见过丛云之前,或许会相信这样的话。 母亲五年前被张贵妃坑过一回,纵然当初念着姐妹情分没有察觉贵妃的野心,然五年过去了,母亲定然已经查出天荡山的跳崖是谁一手主导,诸葛余是父亲的人,他显然是知道此事始末的,连他都知道,父亲母亲又怎能不知。 因此,母亲绝不会联系张贵妃,更不会托张贵妃照顾自己。 想到这里,东方辞的心里明亮了。 却不动声色,装作相信了老头子话的模样,心怀不满的质问:“母亲联系贵妃娘娘为何不联系我?” 听她称呼张贵妃为贵妃娘娘,老头认为东方辞已经被自己说服了。 “自然是要保护你。”老头沉吟,片刻道:“与娘娘的合作,你可愿意。” 东方辞似乎有些伤心,像是被父母丢弃的孩子一般有些失魂落魄,一时间没有回答。 老头心想,纵然是绝顶聪明的新科状元,可依旧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孩子。 纵使有那么点傲气,聪明和心机,但,是孩子就好控制。 “我,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东方辞神色复杂,有些恍惚和失落。 老头没再理会她,飘身离开。 两人的对话完完全全被三皇子听到,见东方辞坐在原地失魂落魄,三皇子缓缓现身。 东方辞回忆入京之后所知道的父母消息的点点滴滴,仔细思索着父母为什么要到天山去。 又想到若当初在东方府外暴打三皇子的正是母亲,那么她曾经怀疑的老管家夫妇便是父母无疑。 当时,她差一点就道破了,可她没胆。 她怕错了尴尬。 又怕父母不愿意承认。 东方辞懊悔,当时脸皮为什么没有再厚点,剥开老管家夫妇的脸呢。 她懊悔的敲了一下脑袋。 冷风吹过,树林里格外阴森,她那浑身湿透的衣服贴着身体,让她陡然打了个冷颤。 三皇子静静的看着她,见她瑟瑟发抖,嘴唇微微发紫,脱下自己的外衫,为东方辞披上。 东方辞诧然回头,看到是他不由惊诧:“你怎么在这里?” “二皇子聚众,我怕他对大哥不利,探听消息。”三皇子并不怎么靠近他,而是保持距离,淡雅檀香渐渐在四周晕染开来,高冷俊秀,霁月清风般的挺拔。 东方辞“哦”了一声。 淡淡疏离在两人之间蔓延。 前两天她胡思乱想,今天她耗尽心力报复张家,已经将三皇子给忘的干干净净。 如今看到三皇子,东方辞一双杏眼打量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尽是观察与探究。 “你在看什么?”三皇子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去了外衫,里面的衣服却仍旧是中规中矩,并无不妥。 而东方辞却在三皇子疑惑中,直接跳起身来,将三皇子扑到。 而后骑在他腰间,开始扒三皇子衣服。 三皇子傻眼:“你,你干什么,东方辞!” 他期待,却又怕不是自己期待的那样。 他不敢用力钳制东方辞,生怕伤到这个早已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人儿。 只片刻,三皇子的衣服已经不堪拨弄,无法蔽体。 三皇子那一汪足可养鱼的锁骨,健美的身材,如玉一般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站在树梢上把风的三山捂住了眼。 天啊,现在的少年人真的是……恣意随心,坦荡的不堪入目。 “东方辞,你不是说不爱我吗?不是说对本王没感觉吗?现在你又是在作甚?”极其“坦荡”的三皇子不顾自己衣服的凄惨下场,一颗心狂跳着,声音几乎是发抖的质问。 哪怕东方辞回他一个笑脸,他便会沦陷。 东方辞淡淡瞥了他一眼。 三皇子摸不准东方辞的心思,半推半就的任凭东方辞施为,并心中异常感慨:“没想到你竟喜欢这个调调,以后……都随你。” 这样烧包的主子,三山没眼看。 他俩早就坦诚相见过,饶是如此,三皇子被如此对待,还是有种异样的羞涩,害羞的同时又期待和享受。 他想或许东方辞就是这样的女人,她自强不息考状元,什么都自己解决,本性使然天生喜欢处于强势一方。 转念他又想,是不是致味坊那晚,东方辞是因为没有占据主动才生气的。 嗯,以后这事上自己顺着她点就好了。 不得不说三皇子的脑补很丰富。 东方辞无暇顾及他的想法,若她会读心术,现在估计要吐血。 玉带是贵重的东西,腰带上镶嵌着上等的和田玉,如羊脂一般,却被东方辞随手扔在一旁草地之上。 东方辞冰凉的小手从三皇子的锁骨,天突,华盖,玉堂等穴道一路抚摸而下,经神阙,关元仍不停手。 漂亮的人鱼线十分诱人,东方辞却视而不见。 三皇子的呼吸有些不可控起来。 不得不说,这种刺激对于花名在外却经验缺缺的三皇子来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心身极致愉悦。 比亲自动手舒服多了。 然而,东方辞的双手却陡然停在归来穴上,按了两下,去瞧三皇子脸色,只见三皇子如遭重击,原本染上艳色的瑰丽笑脸上突然蔓延出无限痛苦。 俊美的五官也皱在一起。 “疼……”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三山背对着两人站在树梢上,耳力惊人的他顿时呆若木鸡,好像有人在他耳朵上狠狠踩了一脚。 主子啊,你是男人,怎么能说疼呢。 东方辞的手指挪了挪,冰冷的指尖像是锐利的蜂针,她虽然轻轻按在了归来穴旁边的冲门穴。 可三皇子却感觉尖锐的坠子刺入了腹中一般。 “嗯!”剧痛之下,三皇子忍不住闷哼,躺着的身体想要坐起,却被东方辞一脚踩着肩膀,冷声道:“别动。” 三皇子莫名,此时才察觉出东方辞并不是一时兴起要与他欢好。 身体疼痛之下,更难掩藏眼中的遗憾。 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他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东方辞一阵摸索,突然在摸到一点点并不明显的凸起,凝声道:“有点疼,你忍着点。” 她摸索的这段时间,三皇子腹痛的已经无法言语,艰难的点点头,算是配合。 树梢上的三山脸红若发光的夜灯。 可怜的王爷。 王妃可真是……彪悍。 第519章 羡慕三皇子 彪悍的东方辞并没有做什么过份的举动,她按着透骨针所在的位置,用内力想要将之吸出来。 她试了几次,然而她却没有母亲那般高深的内力,良久之后,她颓然的坐在地上。 那长度,是埋入骨殖旁,贴着骨线,入体无声,透骨针纤细柔软,暂时也不会有什么不适,所以,就连内功突发猛进的三皇子都没有发现。 甚至是苗槑这等杏林高手也没有察觉。 她有些懊恼,既然内力吸不出来,那就挖出来吧。 想了想,她从三皇子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直接就要往三皇子小腹刺去。 没有手指按压穴道,三皇子的疼痛稍缓,还没等他喘口气,就看到东方辞要刺他。 顿时坐起身来,握着她的手臂沉声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东方辞看了看他冷汗淋漓的俊美脸颊,薄薄的汗珠仿若晶莹玉润的小珍珠般,美男子更像是美人鱼。 怔了怔,她醒过神来,放下匕首,长长一叹,有些羡慕的看着男人。 美人图在此刻也只是一幅普通的画卷。 丝毫撩拨不了东方辞的心。 她羡慕三皇子,竟然见过母亲。 见东方辞不再疯狂,三皇子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他看向自己的冲门穴,自己抚摸上去,也是疼的浑身冷颤。 “你在我体内放了什么?”他就是再心悦东方辞,此时也看出东方辞在自己身上找什么特殊的东西。 而这东西他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触之痛彻心扉,宛若无数麻针钻心。 东方辞站起身来,湿哒哒的衣服依旧滴着水。 三皇子披在她身上的外衫也被她脱下重新扔在了三皇子身上,将那横陈美色遮盖在锦衣之下。 她翻了个白眼,收敛心中的羡慕与无奈,平静道:“这叫透骨针,是我娘给你的,若想取出来,除非刨开血肉,否则我一个人暂时做不到,你且等等吧。” 说罢,东方辞辨明方向,转身走了。 “什么时候放的?”三皇子心中震惊,一个猜测跃上心头,又不敢确定。 东方辞怜悯的看了看他,嘲讽道:“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我,母亲便是什么时候给你放的。” 看着他的目光,东方辞看出他猜到了。 “那白衣夫人……” “如你所想。”淡淡的说了一声,她这次是真的走了。 良久,三山才出现在三皇子面前。 看着躺在草地上,衣衫不整,活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通的主子,他觉得脑壳疼。 “没,没想到王妃是要给您治病,主子,您好点了吗?” 问了这话,三山更觉得自己这话不对。 主子又不是被强了的小娘子,怎么这么别扭。 三皇子被东方辞折腾一阵早已没了力气,他穿上衣服,良久才道:“岳母大人为何要害我?” 透骨针乃是凌霄宗封绝气脉的霸道针法,或可传输内力,或可解救走火入魔的人。 然,透骨针刺入冲门穴他便不明白了。 三山看了看距离要害如此之近的穴道,试探着问:“东方夫人是不是想让您绝后啊。” 三皇子浑身一震,诧异看向三山。 三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连忙低头,装作无辜。 “这母女俩竟是一般嗜好,一言不合便要人断子绝孙。” 三皇子无奈。 东方辞给他下药就算了,是他占了便宜,该付出代价。 可被岳母如此对待,三皇子就郁闷了。 救人不成反被撩拨,再这么下去,他那处真的要废了。 三山心道果然如此。 王妃一家都彪悍。 顿了顿,看着东方辞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三山提醒道:“主子,王妃走远了,我们要追吗?” “不必了,韩礼和禁军快到了。” 三皇子心塞无比,生平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他期待又小心翼翼。 后来他发现自己还爱着另外一个人。 对于东方辞,他充满了愧疚,对无名他更是在意,哪个都不想丢,哪个都不想舍,他身为皇子,凭什么不能好事成双。 那日与无名分别后心底的疑问盘旋了两日,再见东方辞的时候,他那点底气瞬间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跟东方辞在一处的时候,他只想与东方辞白头偕老。 与无名一处的时候,他又只想跟无名共度一生。 就像方才,他看到东方辞,根本没想起来无名,他很期待跟东方辞发生点什么,就算他曾经赌气去调戏别家姑娘。 于是他扪心自问,难倒自己真的是太花心? “三山,你是否觉的本王花心?”他将问题抛给最信任的属下。 三山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主子不花心啊,这么多年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 于是他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又道:“主子您是皇子,日后便是王爷,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不花心。” 三皇子瞪了属下一眼,感慨属下太耿直。 他也是这么想的,可面对她们任何一个人,他都觉得对不起另一个。 “走,回府,本王要看看今天她搞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竟连父皇都惊动了。”索性不想了,他摇了摇头,还是先回去治病吧。 东方辞被禁军发现,然后平安回到了雅居山庄门口。 黄帝依旧没有对雅居山庄的人动手,他想给儿子保留一点颜面。 让禁军将所有参与的人记录下来,便带着东方辞打道回府。 辇轿里,只有东方辞和皇帝,皇帝面色阴沉,似有什么为难之事。 眉头拧成一团。 东方辞局促的坐着,方才美人图早已被她抛之脑后,她现在在想,究竟要不要与张家合作,与张贵妃合作扶持二皇子。 “多,多谢皇上救命之恩,微臣……”想了想,东方辞觉得还是应该道谢一下。 今天干出来的事,皇帝没有杀了她,而是派人来救她,已经是顶好的脾气了。 “哼!”皇帝冷哼一声。 气氛有些尴尬,东方辞不等皇帝开口,直接解释道:“皇上,微臣莽撞了,不该将公主置于险地的,微臣已经知错了,看在微臣受这么多苦的份上,您就别追究了。” 至少今天不能追究,给她一个晚上,她想考虑一下,究竟要不要接受张家的招揽。 “哼!”皇帝再次冷哼:“你还记得公主。” 皇帝觉得自己之所以这么好脾气的在这里等她,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心中那一闪而过的猜测。 第520章 给皇帝洗脑 若东方辞真的是她的儿子。 他要让东方辞活着,将东方辞攥在手心里,等她回来找他的那一天。 他要问问她,为何选了东方季。 若不是……便罢了。 “宁儿……公主还好吗?”她不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却直觉宁公主必然不好过。 皇帝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幸好今日你失踪的事,掩盖了将公主带入花楼的消息,如若不然,你让朕丢脸,朕让你丢命。” 东方辞身体抖了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 “微臣不敢,再也不敢了。”她很诚恳。 皇帝却并不相信她。 “你今日做这些事,就是为了让朕看到二皇子联络朝臣,野心勃勃吗?”黄帝是心慈了些,也有些优柔寡断,但却并不傻。 好歹也是上一届夺嫡冠军,东方辞这点心思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明白东方辞是真的看不上二皇子。 也正是因为看出来了,才对东方辞究竟属意谁为新君更加在意。 龙威燕颔,满脸阴沉,这些表情显示着皇帝含怒的心情,若东方辞再说敷衍的话。 她怀疑皇帝会毫不犹豫的摘下她的脑袋。 她略略沉思,决定实话实说。 “其实,微臣尚未入京之前,还在雷州的时候,就属意三皇子,那时不知他的身份,他化作商人,微臣进京赶考他很是护持,沿途救济灾民,关爱民生,让微臣对他很有好感很欣赏,只觉得向他这样的好人,心善的人不多。” 这个开端有点长,打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他倒不知两人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平白无奇的话却令她所说的更真实。 “后来在国子监,三皇子甚至跟我一同参加科考,微臣金榜题名,他却未进三甲,当时微臣还曾坦言要罩着他。”说到这里,东方辞失神一笑,自我调侃。 “却不曾想他是皇子。”想到凌云霄,东方辞心中便有一种难言的心痛,再想到三皇子,又让他莫名无奈。 这世间,尽是不如人意之事。 见东方辞一言难尽的表情,皇帝心中感触颇多,骤然想起天荡山之战,应该是这时候东方辞知道三皇子身份的吧。 他这个儿子,胡闹的本事倒是不小。 “再后来,见到了太子,颇觉储君就该是他那样的,沉稳,宽仁,和气时气定神闲,处理事情的时候又杀伐果断。” “所以你现在属意太子?”皇帝总算听明白了的东方辞的意思。 却对东方辞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先说与三皇子的结识到决裂,再说起太子的铺垫颇为感慨。 然这也给皇帝一个信号,若是太子因为身体残缺而无法继承大统的话,三皇子便是第二人选。 毕竟论东方辞最先属意的话,第一当属三皇子。 不知道皇帝有没有领悟到自己想要传递的信息。 东方辞觉得今日掏心掏肺说了很多,皇帝纵然拿不定主意,也不会再将立储的心思放在二皇子身上。 润物细无声的洗脑,虽然啰嗦,却很实用。 她纵然明天要去张家,暂时屈从,也绝不会真心实意将二皇子推上皇位。 从河南府回来之后,面对二皇子一脉的打压她觉得无所谓,但是连皇帝都利用手中权力迫使她不得不求娶公主,这让她对皇权霸业已经没什么兴趣。 人活着,便是身不由己。 皇权终究是胜利者无法无天,肆意妄为,苦的还是百姓。 但是,仅凭那一点热血,她也不能让二皇子这等睚眦必报,嚣张跋扈又没脑子的人当皇帝。 马车四平八稳的缓缓前行,东方辞透过随风掀起的车帘看向外面的风景,突然道:“皇上,微臣到家了。” 皇帝今天所见对他冲击不小,一时间也没想出怎么惩罚东方辞来,疲累至极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去吧。” “谢皇上。”东方辞感激。 “对朕的宁儿好一些。” “微臣遵旨。”东方辞掀帘。 瘦弱的少年浑身裹着潮湿的寒气,遇风打了个冷颤,却仍是跳下马车。 从她那微微弯曲的膝盖,可以看出少年身上并没有多少力气。 此时皇帝才相信东方辞的身体是真的没有好,能走,但是无力。 这世上竟然有人喝酒如中毒。 皇帝回到宫中,百官终于安静下来,同时他们也在猜度东方辞今日的行为,预示着什么。 今日上午,百官从张家参加洗尘宴出来,纷纷以为东方辞已经投靠张家,成了二皇子的人。 而现在,东方辞几句话,捧杀之法将二皇子高高的捧了起来。 这种高高的捧起,并没有扎实的根基,随时都会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件事再次被打入地底,届时便是无法翻身。 二皇子的地位荣耀都来自他的身份,不像东方辞是有实际功劳的,河南府一行东方辞收获的不仅仅是民心,还有经验和朝中实干派的认可。 况且二皇子生性张扬,嚣张不可方物,又是不能容人的,落入东方辞织就的网中,下场可能会比较惨。 雅居山庄的事,他们探听一晚也听到了消息,却没有等到皇帝处罚,反而是平平静静的回宫了。 如此一来,便成了人心惶惶,不知皇帝究竟在想什么。 皇帝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他还没进宫,便宣了三皇子入宫询问东方辞所说的真假。 三皇子去雷州也是跟皇帝报备过的,因此爽利承认了。 说起这个,一向磊落恣意的三皇子,面上尽是无奈,他对东方辞和无名愧疚,救命之恩未报和满腔爱意无处倾诉,情感如炙热火炭,灼的少年满脸忧愁自责。 皇帝却以为儿子是惋惜友情,反而安慰道:“东方辞此人有几分其父的聪慧,又有担当和魄力,虽然有时候阴险狠辣了些,心是善良的,你会欣赏他朕能明白,但是交友要交心,你先欺骗了他,他是个心高气傲的,自然对你心生怨怼……” 说到这里,皇帝声音有些落寞。 当初他若是多些真心和至诚,心爱之人也不会离他而去。 想到伤心事,皇帝再说不出什么教导的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你看着办吧。” 事到如今皇帝总算明白,儿子为什么执意要住在东方府。 俩孩子还闹别扭呢。 “希望你跟他能像朕跟季先生一样,相互扶持,共同辅佐你哥哥。” 三皇子点点头。 心中却呐喊,他们不同。 他是要娶东方辞的。 忽然他又咀嚼了皇帝的话,心情复杂,辅佐哥哥,那就是说,父皇还是要传位给大哥的。 昭阳宫内,宁公主悠悠醒来,连问东方辞如何了。 得到东方辞已经安全的消息之后,她才放心的睡去。 梦里还在含着东方辞的名字。 皇后见此,心中五味杂陈,更加重了想要弄死东方辞的决心。 敢让她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去那种肮脏的地方,该死! 第521章 虚与委蛇 七月七,又是一个注定无眠的夜晚。 自从东方辞到了京城,不知道造就了多少个全城无眠之夜。 东方辞躺在温暖的浴桶中,看着氤氲的水汽,失神的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她终是太急了。 是三房被威胁让她失去了自信,她跟三房本就不亲近,甚至还有矛盾。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三房更容易被人引诱,这就是潜伏在她身边的两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会爆炸,且是循环往复的永无休止。 三房没底线,她心中总是不安。 至于张家,她从来不曾怕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在话下,可亲人始终是一笔糊涂账。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那些都是她的长辈。 风雨欲来愁煞人! 翌日一早,东方辞顶着黑眼圈,坐在轮椅上到了张家。 张大老爷没有昨日的温和慈爱,更没有一丝丝的爽朗,满脸阴郁。 令东方辞意外的是,今日迎接她的,居然是张兰玉。 小姑娘带着满脸的红润和羞涩,却落落大方的为东方辞引路,眉宇之间难掩喜悦。 “驸马爷当真是下的一手好棋,昨日上午尚与老夫相谈甚欢,下午你便将张家卖了出去,似你这般年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老夫颇为佩服。” 张大老爷阴阳怪气的嘲讽,东方辞混不在意。 “张大老爷莫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子也是为了保全家人。”顿了顿,她颇为自嘲道:“被您称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小子十分汗颜,毕竟直到如今,小子尚未想到该如何扭转我家三房那案子的劣势。” 张大老爷面有得色,若是三房那件事上还能被东方辞扭转劣势,那他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你今日来,是答应合作各取所需,还是另有所想。” 东方辞蜜色的小脸上满是纠结交织盘旋,最后,她凝重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合作。” 听到东方辞痛快答应,张大老爷反而有些不相信。 东方辞心中如火炙烤,她能不答应吗,对方手中握着三房的证据。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贵妃知道母亲的身份。 她不知道贵妃为什么不禀明皇帝,替自己遮掩,这其中还有什么纠葛她不知道。 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父母的安全,还有那同心蛊的解药,这个秘密必须是秘密。 东方辞自嘲一笑:“张贵妃手握小子身上最大的把柄,小子能不答应吗?” “把柄?”张大老爷疑惑。 东方辞狐疑,看来张家的人并不知道。 张大老爷却醒悟一笑:“你明白就好,你放心,只要你答应合作,三房的证据我会给你,而昨日晚上发生的一切,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也要拿出诚意来。” “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东方辞已经认命了。 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随意感。 张大老爷暧昧一笑:“放心,不要你的命。” 他指了指张兰玉道:“纳她为妾,我们的合作便算达成。” 东方辞皱眉,联姻?说的如此直白,张家是打定主意了。 “好,不过纳妾是与公主成婚之后,我想张大老爷也不希望日后张小姐成为公主的眼中钉吧。” 这时代,大家族里未成亲先纳妾的,是不成体统,没有规矩。 更何况这是对未婚妻的不尊重,何况东方辞的未婚妻还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嫡公主。 不给公主面子,便是不给皇帝面子。 就算东方辞想现在就纳妾,张家也不敢答应。 毕竟以东方辞的盛宠,皇帝不为难东方辞,倒会来为难张家。 “这是自然,但是你要拿出真心来,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东方辞瘪瘪嘴,她就知道,昨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张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下。 自己还需要拿出心悦张兰玉姑娘的态度来,张家才会将证据真正的交给自己。 或许永远也不会交给自己。 “张大老爷若是无事的话,我想请张小姐出外踏春,听说双子湖的风景绝美,又有无数才子佳人聚集,小子倾慕张小姐已久,已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炫耀一下了。” 说完这句话,东方辞感觉自己的节操已经碎了。 两世为人,没谈过恋爱,甚至不太善于交际,如今重活一世,她竟成了那画本子里的渣男,左拥右抱,想尽齐人之福。 她一个身下没有二两肉的假男人,何其有幸,要娶老婆,还是三个。 呵呵,她很想哭。 她还想嫁人呢? 张大老爷感慨东方辞上道,命人套了马车,浩浩荡荡的送东方辞与张兰玉踏青。 “大哥,昨日去过雅居山庄的人除了几位皇子之外都被皇上禁足家中,二皇子嫡系几乎全部暴露,我们为何还要对东方辞如此容忍,我始终觉得,东方辞不会真心跟我们合作。”张二老爷眼中阴霾闪烁,诡计与阴谋翻涌。 “贵妃娘娘递话过来,说是有把握令东方辞臣服,我们只管听从,不要过多逼迫。” “既然如此,我们照做便是,只是此子聪慧,我们怕是很难控制她。” “是啊,太聪慧了,他明知我们今日不会将三房的证据给他,她便不提,看来,令她投鼠忌器的并不是三房的那些事,而是贵妃娘娘知道的秘密,娘娘说了,他若不合作,那秘密足可毁了他。” “甚好,少年成名,满身高傲,若是一朝倾塌化为乌有,他定然是承受不起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兵不动。” 当东方辞与张兰玉共乘一辆马车行驶在并不怎么热闹的街市上,看着女儿节之后的残景。 这马车是特制的只有顶棚,四面是方木支撑,并没有车厢的游玩马车,类似于战场上的战车。 因此,所过之处,所有人都能看清马车里的人。 无数探子的惊叹中,所有人得出一个结论。 东方辞这个花心大萝卜又喜欢上别的女子了。 而更有筹谋的人则是看到了东方辞对张家的忌惮,心中感慨着,东方辞这是倒向二皇子了吗? 太子一脉的人纷纷赶往东宫,太子并没有见他们,只说了一句,他尊重东方辞的选择。 同时,给他们每人一个请帖。 “太子殿下说,他快生日了,消沉了许多年,让各位大人担心,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请诸位几日后参加太子殿下的生日宴。” 薛青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都笑成了虾米。 他是真为太子高兴,太子殿下终于勇敢站起来了。 詹士府和太子太傅等一些东宫辅臣也大喜过望,暂时将东方辞投靠二皇子的事抛诸脑后。 太子,终于要崛起了吗? 他们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这么多年的压抑,他们既心疼又无奈,同时更多的是对自己仕途无望的放纵。 几日后的生日宴,哪里是生日宴啊,这分明是太子在宣布回归啊。 第522章 卑微到了骨子里 一夜未眠的皇帝很是疲惫,这种疲惫并不是看着有多累,却是浑身散发着病态的感觉。 他一手撑着太阳穴,一边看着太子的奏折,眉宇缓缓舒展开来。 “翊儿终是好样的,他终于敞开心扉了。”他的太子,他的嫡长子,本就是皇位最好的人选,若他能站起来,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高瑜看穿了皇帝的心思。 “皇上,奴婢觉得苗大夫医术高明,连您的旧疾都能治愈三分,太子殿下的腿疾,也定然能治好,您倒不用为储君之位忧心。” 皇帝长叹一声:“纵然是能治好,便是不跛脚,便是体力上也弱于常人,说实话,让这样的身子继承储君之位,挑这样重的胆子,朕……” 想到此处,他更担心了。 若太子能站起来,能正常行走,他便立刻令他监国,他要给儿子多物色几个能干实干的大臣将才辅佐才行。 “高瑜,你觉得东方辞如何?”一想到能干聪慧的,东方辞的身影面出现在皇帝面前。 高瑜将东方辞邀请张兰玉踏青的消息说了,很不屑的瘪瘪嘴:“墙头草,随风倒,花心又霸道。” 他说了几个词之后,见皇帝面色没什么变化,感慨道:“驸马爷做人不行,做事却叫人安心,哎……若他能像当年季先生那般,该有多好。” 皇帝摇摇头。 东方季是好,可终究不愿踏入官场,当年他百般挽留,都无济于事。 那人太倔了,东方辞骨子里有几分倔强,却更世故。 高瑜见皇帝陷入沉思,并且对自己的话不置可否,诧异的看向皇帝,良久他才试探着问:“皇上,驸马爷与别的女人踏青赏花,如此辜负公主,您不生气吗?” 皇帝脸色沉了沉,恨恨道:“张家何德何能,敢跟朕抢女婿。” 眼中光芒一闪,皇上觉得张兰玉没必要活着。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来了。”皇帝正想着怎么将张家兰玉弄死,内侍进来禀报。 “皇上,翊儿要开生日宴,妾身想亲自操办,请陛下允准。” 皇后盛装打扮,涂脂抹粉很是雍容华贵,却难掩脸上的疲惫。 昨夜为了女儿一夜未眠,今日听到儿子不在消沉,她当即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的开心。 “你身为中宫皇后,若是亲子操持翊儿的生日宴,返到会让他不自在,他有未婚妻在身边,就让他们年轻人操持吧,你多准备些可用的东西送过去,不要打扰翊儿的心境。” 皇后不远,却还是点了点头,转而一想,太子早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他与曹姑娘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太子纵然腿脚不好,日后有了嫡子,皇上有了嫡孙,太子之位便更加稳固。 想到这里,皇后欢喜的走了。 当即便派人召曹佩儿入宫。 皇后高兴欢喜,东方辞此时却如坐针毡。 她带着张兰玉逛了四五个时辰,中间还去风云楼吃了饭,听书看曲,喝茶逛街都经历了一遍,就像是被打包相亲的男女,尴尬而又不自在的培养感情。 张兰玉一直红着脸,东方辞与她说句话她的眼睛都要亮上半天。 那看偶像的崇拜目光,让东方辞很是心虚。 她感觉自己又在掉节操。 最后东方辞觉得差不多了,便送张兰玉回张家。 临下车的时候,张兰玉恋恋不舍,秋水如波频频砸向东方辞那越来越厚的脸皮。 她掏出一个香囊,微微低头,双手举于面前:“这……这是女儿节妾亲自为公子绣的,原以为无法送与公子,却不想上天垂怜让妾心想事成,公子若喜欢,请收下,若不喜欢……” 张兰玉咬牙,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妾倾慕公子,若公子对我无心,只将我当做丫鬟吧,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对您言听计从,绝不会违逆公子的任何言语,这香囊,便是丫鬟给公子缝制的,是分内之事,公子便不必心中负累。” 她低着头,眼中泪珠滚动,不敢去看东方辞的表情,却浑身透着坚毅而又决然的炙热情感。 她的爱,卑微到了骨子里。 东方辞觉得,眼前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有些灼烫,像是火炭。 她不敢去触碰,碰之便如飞蛾扑火,烈火燎原的结果最终是化为灰烬。 “你不是我的奴,也不是我的妾,兰玉,大盛女子以贞静大方为美,却谁也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成为可以随便揉捏没有一点性格的应声虫,我希望你的安静柔顺之下,是天性使然而不是自降身份,这香囊你先留着,等你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再来送给我。” 张兰玉眼睛挣得大大的,小脑袋里有些想不明白,公子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然而,她的脸,却被“自己的女人”五个字烧灼的红如火炭。 他说她是他的女人。 那便是认可了自己。 是不是上次她求公子答应纳她为妾,显得太无廉耻,失了大家闺秀的风仪。 还是自己的顺服让公子心中不喜。 那她该怎么做啊。 张兰玉脑子有些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东方辞却拍了拍她光洁的额头,下车而去。 千琴推着轮椅,继续将她推回东方府。 “少爷,方才张姑娘将双手高举过眉心,是不是应了那个成语,叫举案齐眉的。” 东方辞心中想着事,突然被这么一问,她才回过神来。 “是啊,举案齐眉。” 正是明白张兰玉的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她才更不敢接那香囊。 揉了揉太阳穴,她看了看四周,摆摆手道:“去刑部衙门。” “少爷要是真男人就好了。”千琴感慨。 声音很小,东方辞却猛地四周看了看,瞪了她一眼:“嘘!” 知道自己说错话,千琴连忙闭嘴。 顿了顿,她还是可怜张兰玉,问东方辞:“少爷,有没有什么法子不伤张兰玉的心。” 小小女子卑微的捧着自己的爱,渴望着,甚至不敢渴望对方的回应,弱小,无助,又充满期盼的伊人,就连她看了都心疼,恨不得将张兰玉搂在怀里好好安慰。 可少爷是女的,纵使现在顺应了张小姐的心,以后还是难免不了要伤她。 一想到捧着一颗纯良天真之心的少女会被伤害,千琴就有些难受。 第523章 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东方辞挑眉:“怎么让她不伤心?我回去问问苗槑,有没有变性的手术做一做?” 变成人妖娶了她是最完美的方法。 可纵使是苗槑,也不会这种高难度手术。 听主子竟然要去转性,千琴脸色一垮,连连道:“别了,奴婢只是说笑的,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唉……” 东方辞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没有机会做什么手术的。 转眼到了刑部衙门,东方辞与韩礼相顾无言。 良久,韩礼道:“你托我的事,已经查明了,那丹琴姑娘确实是乐户,并不是良家女子,在户部书阁有归档,卖身契和籍契虽然在张家手里,乐户的名籍却是还在户部。” 东方辞心中微松:“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韩礼愣了半晌,问:“为何要找这个女子,她与晚娘同出红袖阁,却没有晚娘艳名在外,与张家有何关联?” 虽然信任东方辞,他也对东方辞现在的所作所为有些迷惑。 从昨天到今天,东方辞究竟想干什么,他万分好奇。 东方辞长叹一声,将三房三爷爷和三叔的事详细告诉韩礼。 韩礼先是义正言辞要将三房那父子俩抓来赎罪,后来明白两人是被算计,便没那么激烈。 他靠着刚正不阿一路年纪轻轻走到现在二品九卿的官位上,板起脸来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更何况是东方辞的那些不要脸的亲戚。 东方辞歉然道:“并非晚辈利用大人,实在是察觉事情有异,一查之下,果然是被陷害的。” 韩礼面色一板:“那也是他们有空子可钻。” 东方辞点头符合:“是的说起来还是他们有个心思,不然又怎会轻易走入别人的陷阱,您放心,我并不会让您徇私,既然将这件事告诉了您,便相信您会公正处置。” “你准备怎么做?”韩礼放下心来,却暗暗为东方辞担心:“你这三房着实有些棘手,这次是被算计,下次呢?” 东方辞心下无奈:“先过了这关再说吧。” “你若同意,这事我帮你彻底处理,小罪从重处罚,将他们远远的打发走,免得在京城拖累你,如何?” 东方辞摇摇头:“多谢前辈好意,容我再考虑考虑。” “随你。”头一次见东方辞如此优柔寡断,韩礼长叹一声。 再聪明的孩子,也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丹琴名籍的事,不知前辈可否帮忙拿到?”东方辞拱拱手。 她帮韩礼查清了晚娘的事,又将晚娘暗地里是张大老爷控制人心的证据交给韩礼。 便是希望韩礼能帮她拿到名籍。 三爷爷只是吃喝玩乐,说起来是强取豪夺,但是只要将钱还上,罪名便不复存在。 而三叔的罪名,却比较麻烦,若不证明被他强的女子是花楼的姑娘,那对东方家来说,便是家风问题。 若是能证明三叔的暴行是那花馆姑娘勾引的,事情便有了转机。 东方辞如此想着,韩礼心中却盘旋着另一件事。 他没有回答东方辞的话,而是问道:“你怎知那卖身葬父的河南府良女是花馆姑娘?” 见韩礼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东方辞心下明白,纵然是韩礼,也不能去户部拿到名籍。 他是谦谦君子,自然更不会偷,能如此帮自己查明丹琴的名籍所在,或许已是滥用职权。 虽然没人知道,可在韩礼这样的正直人心中,这已经是污点。 于是东方辞没有再问,而是笑了笑道:“这便是巧合了。” 韩礼疑惑看向她。 东方辞耸耸肩道:“前辈还记得两个月前的京中少女失踪案吗?这丹琴便是那最早的一批失踪少女,后来成了雅居山庄柴庄主的女人。” 韩礼震惊了。 这些他都不知道的事,东方辞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怎知?” “雅居山庄被血洗那夜,我在。” 韩礼心中又疑惑起来,为何东方辞会在,她跟少女失踪案有什么牵连。 一个个问题传入脑海,韩礼顿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昨日东方辞失踪的那出戏,她是不是早就知道雅居山庄是二皇子的,所以才故意将皇帝引过去。 方才还得到消息,同僚们议论纷纷,都说东方辞投靠二皇子了,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东方辞看出来他的疑惑:“我的侍女被抓了进去,恰逢三皇子属下之女,名为墨雪,因此,那晚血洗雅居山庄,也有三皇子的一份善功。” “原来竟是如此。” “是啊,正是因为在雅居山庄看到丹琴胆大且泼辣,又有一身魅骨,因此在张家看到那良女竟是丹琴,张家这明目张胆的算计才让我失了理智。” 想起昨天晚上的疯狂报复,东方辞有些头疼,不过却并不后悔。 左右承担后果的人又不是她。 见东方辞脸上浮现不爽之色,韩礼不仅不轻视东方辞的冲动,反而觉得东方辞这性子,有几分当年那人的爽利。 两张相似的脸渐渐重叠在一起,韩礼有些恍惚。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女已经不在,不知她现在可好。 心中一动,原来东方辞与三皇子竟然那么久之前便并肩战斗过。 从来不站队不党争的韩礼突然在想,东方辞会不会是三皇子的人。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 两人先前逗得乌眼鸡似的,怎么看都不像从属关系。 东方辞不知道韩礼怎么想的,若是知道,定然会感慨韩礼慧眼如炬。 又坐了一会儿,两人商量了一下有关三房的处置,东方辞便起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韩礼朝她道:“多亏你帮忙问明了晚娘的事,张家妾室被杀一案,今晚我会请户部主事刘大人商议,你有什么想做的尽快去做吧。” 东方辞怔了怔,随即朝韩礼行礼,眼角感激狡黠的笑,转身走了。 韩礼这人,真的好可爱。 没说会帮忙,却给她营造机会去偷名籍。 正人君子的心一旦有了偏袒,也是会徇私的嘛。 看着东方辞离开的背影,韩礼怔怔的站在原地,良久长叹一声。 东方家不容易,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被各种算计觊觎,他若不帮,怎么对得起曾经的好友。 世人皆知东方季国士无双,是个博古通今,跌宕风流的落第才子。 却不知当年科考,他们是同期。 东方季满腹经纶却败给了东方二字,这姓氏害得他没有出头之日。 第524章 怎就这般管不住自己的心 深夜里,东方辞一身粉衣,白色披风很是晃眼。 她的身影在密林房舍间跳跃,宛若不规则的明月一般,如此明显的衣着却仍旧没有人看到她。 户部不愧是朝廷中枢,小小一个户部,看似没什么起眼,论权力户部不入吏部,论威慑力不如兵部和刑部,然而,户部却是最有钱的。 因此,白日还好,来往进出的都是户部官员,五城兵马司的防卫也会相对松一些,一到晚上,不仅五城兵马司的人多两倍,就是内部负责值守的官员也很严格。 户部主事刘大人,正是近日书阁的值守。 刘大人被韩礼叫走,只剩下一个小斯坐在门外打瞌睡。 东方辞当即一巴掌把他拍晕了靠在柱子上。 而她却偷偷潜入书阁。 书阁中有昏暗的灯光闪烁,角落唯一一个书案上,还放着半盏茶和看了一半的书。 这想必是那刘大人打发时间所看的。 关上门,看着屋内一排排书架顶天立地,宛若现代图书馆一般,书多如牛毛。 且光线并不亮,东方辞有些头大。 这么多书,她什么时候能找到。 绕着书阁最外沿看了一圈,却见那书架高处有标记,她最开始没有看到实在是因为那标记太高。 各省钱粮,账簿,税收,人口,土地,房屋,商铺等等等等分类十分细致,东方辞看花了眼。 不知道韩礼能留刘大人多久,东方辞渐渐焦急起来。 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查看。 最终满头大汗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户籍所在的一排。 王侯公卿,士农工商,三教九流。 依照这样的排名布置,东方辞很快就找到了贱籍所在。 找到所需要的东西,东方辞将之小心翼翼揣入怀中。 心情放松之下长长吁了口气。 有了这个在手,就算张家突然发难,她也能轻松应对了。 就在她放松的时候,眼前突然有一道黑影缓缓靠近,东方辞吓的瞬间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然而,那明明隔着一道书架的黑影却仿佛知道这里有人似的,直指往她身边走来。 黑影的步子轻盈而缓慢,从鞋子与地面接触的轻微碰撞,可以肯定,是个武功高强的男子。 她屏住呼吸,心跳几乎与黑影的步子重叠在一起。 今晚若是被人发现,以她的功夫,怕是无法逃出这重重重兵包围的户部。 伸手往小腿探去,那里有她锋利的匕首,虽然无法与战长安的相比,暗中偷袭,她的速度应该能一击即中。 还好贱籍所在是比较偏僻的角落,又是在最底层,因此,东方辞蹲在黑暗里,若是不注意看,可能无法发现她。 为了以防万一,她撸起袖子,扣开绑在手腕上的暗弩,小小的暗弩里藏着十几枚啐了毒的钢针,这时候她也不管毒会不会暴漏了,只要她不暴露,一切好说。 脚步声越来越近,依旧轻缓。 东方辞估摸着,黑影应该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如若不然,对方早就喊起来了。 然而,那脚步声不疾不徐的像是踏在东方辞身上。 到了转弯处,东方辞的心已经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下一秒,她拔地而起,来不及看清那黑影的容貌,便将匕首狠狠刺向那人心脏。 “啪!” 电光火石间,手腕被人握住。 “当啷……”一声,手中匕首跌落在地。 东方辞竖起耳朵,这匕首在地面之上留下的余音,让东方辞的心停滞半分。 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黑暗中她立刻扣动机括。 “钉” 钢针似乎刺入墙壁。 东方辞心中一沉,竟然没有瞄准。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或许不是咽喉,而是那二两肉,任何男人都不例外。 这流氓打法,下三路的手段,偷袭中,其实更吃亏的是男人。 东方辞抬腿。 然而这次她的膝盖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按着。 “你怎跟东方辞一般喜欢断人子孙。” 一个磁性暗哑的声音带着无限委屈,缓缓在东方辞耳旁响起。 东方辞一怔,瞬间后退。 “皇甫赟?” 夜明珠拿出,果然面前浮现出三皇子那俊美无双的脸。 她松了口气,还好是他。 瞄了一眼三皇子腰腹,经过昨天验证,他身上被母亲放了透骨针,他不去找苗槑取出来,怎么还到处跑。 “你怎么在这里?”东方辞疑问。 透骨针的问题她很想问,但是她现在是女子打扮,易了容,画了桃花妆,头顶还有遮住额头的大圣面具,不能暴露身份,她用无名的声音询问。 三皇子诧异的看着她,方才那声皇甫赟惊讶之下喊出来,似乎与这句话有所不同。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而是看向无名:“这句话本王应该问你。” 男人面色冷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看着犯人。 东方辞瘪瘪嘴:“替主人找东西。” “找到了吗?” “找到了。” 这对话怎么更像是审问犯人,东方辞心头火气一拱一拱的往上冒。 他这高高在上的样子是将自己当做什么? 犯人还是小偷。 他不也穿了一身夜行衣潜入这里的吗? 都是来偷东西的,他凭什么一幅是这里主人的样子。 东方辞的气升腾到了极点。 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她转身往书架的另一个方向走去,留给三皇子一个背影。 至于三皇子来干什么,她不在意,她一点都不在意。 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穿过三皇子,她将射出的钢针拔了出来,重新装入手弩中。 随后,真的便一言不发的走了。 三皇子楞楞的看着她,看着小姑娘那小脸从警惕,娇嗔,愠怒,愤怒的神情之中一一闪过。 心中莫名却心虚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委屈。 女子的心情,为何会变得如此之快,快的让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东方辞身轻如燕,在房顶飞驰。 心中无奈的想,为何这人总是出现在她身边,不管她是男是女,做什么都能碰到这人。 缘分还是故意,或者说是克星? 想着想着,突然撞入那人怀中。 熟悉的清雅檀香味入鼻,额头微微一痛。 “无名,我想跟你好好谈谈。”磁性的声音依旧好听。 胸腔里因为说话而产生的阵阵嗡鸣,震的东方辞额头微微发麻。 沉郁于心底的温柔浅爱从他那漆黑的瞳孔中透出,笼罩在东方辞身上。 像是蜘蛛织就的密密的网,将她网罗其中。 沉溺而不愿自救。 东方辞心中苦涩,心道这大概就是初恋的感觉吧,她两世为人,一度开花,将初恋种在这人身上,既纠结又不舍,苦辣酸甜挨个经历一遍,却还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沉沦。 怎就这般管不住自己的心。 第525章 想爱不敢爱 这厮勾三搭四的事儿她可还没忘呢。 想到这里,东方辞突然有些心疼,她猛地锤了两下心口。 “咚咚!”声之下,东方辞勉强找回了一些理智。 “说吧。”东方辞觉的,说明白也好。 上次无名的身份就是消失的太快,离开的无影无踪,才会这般让三皇子挂念。 正式拒绝一下也好。 似乎不解无名自我伤害的举动,三皇子想去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被无名如此戒备着,他收敛了想要安抚美人的冲动。 “你又换了一张脸,我却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你。” 东方辞疑惑,满脑子问号。 “还记得雅居山庄吗?我们在那里相识,又在那里并肩作战,昨日我去过雅居山庄,那里还是一如从前,而我们却如此生疏了。” 东方辞抬眼,皱眉。 她时间很宝贵的,难倒这厮截住她就是为了追忆往昔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得不说,就是无名这不耐烦的样子,三皇子也还是觉得美不胜收。 “我喜欢你!”他不再抒情,不再兜圈子。 这四个字他没说过几次,无名却值得这四个字。 “啊?”身为无名的东方辞愣了。 心态原地炸裂。 果然特么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喜欢二字,这厮对东方辞也说过。 “我是无名。”东方辞提醒。 三皇子郑重点头,目光如海,眼神缱绻:“我知道,你是无名,我喜欢你,或者说我爱你,爱你如爱东方辞一般,你们两个在我心中,同样的重要,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我骗不了自己的心,我爱你,也爱你的主人,你喜欢我吗?” 男人眼中的真挚不是作假,男人的温情和爱意也没有掺水,一切都那么真实。 又那么诡异。 纵然重生异世十多年,适应了男尊女卑,东方辞还是觉得三观尽毁。 她为什么在三皇子这段话里,听出了琼瑶的味道。 她心态崩了。 “嗯,我喜欢你……” “真的?”三皇子欣喜,脸上带着足可惑人心神的笑容。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她话还没说完。 “我喜欢你个头,滚!” 两句话,差不多的字,却截然相反的意思,三皇子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已经僵硬原地。 东方辞难掩心中不知哪里升起来的邪火,抬手朝他身上噼里啪啦的一顿砸。 有些人一说话就会让人生气,东方辞觉得这是缺少社会毒打综合征。 “花花公子,离本姑娘远一点,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东方辞恨得牙痒痒。 怎么会有人把花心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情根深种。 三皇子原本愣怔的表情却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抱住无名。 “我知道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东方辞,可我就是喜欢你们,缺了谁都不行,但是你放心,我绝不会因为你是她的侍女就轻慢你,我会娶你为平妻,一辈子只爱你们两个,我发誓,绝不会让你们受一点点委屈。” 三皇子柔声细语,他以为他的无名是不甘,是还怕自己会厚此薄彼,打他更是因为爱他才会有如此激烈的表现。 这是吃醋。 旁的女子拈酸吃醋是耍小脾气撒娇,而他的小姑娘则是不同,吃起醋来拳打脚踢。 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麻。 东方辞挣扎,却挣不脱。 于是她用上了老方法。 膝盖再次被格挡,三皇子笑道:“为了你和你主人以后的幸福生活,这处还是不要打了,我疼。” 东方辞一阵恶寒。 对方有了防备,便换了地方。 一拳捶在他小腹上。 “唔……”三皇子全身僵硬,犹如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弯腰,颤抖,最后缓缓软倒半跪于地。 东方辞感激母亲在他身上留的透骨针。 她身姿绰约宛若冷月仙子,笔直的站在三皇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终于轮到她俯视他了。 “皇甫赟你给我听着,我不喜欢你,先不说身份差距,这等身外之物无论你我都不曾放在眼里,我不喜的是你,当初你保护主人尽心尽责我很欣赏,但也只是欣赏而已,你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而我也不是必须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弱女子。” 三皇子半跪与地,身姿依旧笔挺,额头汗珠却洒落如雨。 心上的痛与身上的痛比,熟痛。 他已分辨不清了。 “只因我在雅居山庄打了你两巴掌,你便说喜欢我,你是皇子没有被人恶待过一时新鲜我能理解,可你的喜欢也只是短短几天,后来你又爱上了主人,这爱也是说来就来轰轰烈烈,主人迫于你的身份反抗不得,我却不会屈服。” 三皇子心痛的想,东方辞何曾屈服过。 “你的喜新厌旧,你的见异思迁,你的无理取闹,你的蛮不讲理,我都不喜欢,你爱,爱的莫名其妙,含糊不清,糊里糊涂的开始,意犹未尽的结束,你不妨摸摸自己的良心,扪心自问你是什么时候爱上主人的?” “我……”三皇子想要申辩他不是花心,也不是图新鲜,更不是喜新厌旧,可无名让他说是如何爱上东方辞的,他瞬间卡住。 他最开始不喜欢东方辞,他们并肩作战,他们生死与共,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不喜欢她,也不爱她。 同榻而眠,抵足而睡,脸色蜡黄,浑身干瘦的小姑娘,他只当是朋友,是志同道合的知己。 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对了,是东方辞中毒那次,养心殿里他的调戏,他的亲吻,他想要通过东方辞见到无名,娶到无名。 谁知竟渐渐沉沦,以至于连最初的目的都忘了。 后来见到东方辞的真实容貌,蜜色褪去之后的绝美,清丽脱俗,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他彻底爱上了。 爱上了最初他只当作兄弟的东方辞。 这些话当着无名的面,他说不出。 他不承认自己是爱人皮肉的肤浅之人,毕竟见过的美人众多,她从未因为长相爱上过别人。 他爱的只有无名和东方辞。 见三皇子的目光从疑惑到渐渐清明,东方辞觉得自己这掏心掏肺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劝道:“皇甫赟,比起儿女私情,你更应该在意的是天下,是大盛,是福泽万民,我们从未开始,谈不上结束,就此罢了吧。” 她问出的话,同样也是她生气的源头。 说罢,她走了,不带一丝留恋,干脆洒脱。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 原来她想爱不敢爱的原因,除了自己的寿命之外,还有三皇子对她的爱来的太过突然,太过莫名其妙,她一直没有安全感,所以不敢倾囊相告,不敢完全托付。 第526章 炸裂了 三皇子半跪房梁之上良久,直到腹痛的感觉缓缓淡化,他才站起身来。 三山适时出现在他身侧,看着主子风中凌乱的高俊身姿风中摇摆若浮萍掠影,他有些感叹。 不是说自古痴情皆女子,他家主子是不是摆错了位置。 感受到身后怜悯的目光,三皇子冷冷回头。 三山连忙目光飘向别处:“主子,雅居山庄真正的户主名籍已经找到,是否交给韩大人。” 他一本正经的汇报工作。 自从上次三皇子从雅居山庄救回墨雪之后,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府尹和刑部必然会严查,谁料竟是悄无声息,大事化小,而现在,三皇子绝不容许雅居山庄继续存在。 所有人都知道这山庄是二皇子的,张家皇商多年,在户部根底颇厚,雅居山庄之所以能屡次失而复得也都是张家的手段。 雅居山庄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他绝不会让此类事情再发生。 当然,曾经在雅居山庄受到的屈辱,他从不曾忘记。 “交给韩礼做什么,所有证据全都悄悄送去谏议大夫董志府中。”东方辞不是想将事情闹大吗,他就让这件事闹得更大一些吧。 “是。”三山点头。 若是董志这性格刚烈又油盐不进的耿直谏官看到这些罪证,怕是会连夜敲开正阳门吧。 原地又站了片刻,三皇子长长一叹,沁凉的风吹在两人身上,三皇子目光十分萧索。 良久他问:“三山,你说本王的魅力就真的那么差吗?” 三山肩膀抖动,差点笑出声来。 想实话实说又怕打击主子的自尊心,小心酝酿了良久他才吱吱唔唔道:“主子,男人靠实力,女人才靠魅力。” “哎……”连属下都说他实力不够了。 连属下都说他像女人了。 三山都会戳他心窝子了。 三山发誓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想告诉主子,无名姑娘说得对,主子该奋斗了。 如今乱局,是个绝好的时机。 主子为了皇位多年蛰伏,历尽艰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何却突然止步。 “三山,令夫人去了多长时间了?” 三山愣住,顿了顿才道:“差一个月零三天就十年了。” “本王觉得,你该续弦了。” 三皇子说完这句话,径直离开,留三山愣在原地风中凌乱。 所以今天发生的一切跟自己续弦有什么关系。 三皇子走了,三山却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去了董志府邸。 太子宫中,已是深夜,东宫却仍是灯火通明。 太子晃了晃手中的药瓶道:“这便是子期给曹小姐的药?” 雾影点头:“是,迷药,属下已换成了普通的补药。” “很好,坐胎药呢?”他记得东方辞是要给曹佩儿坐胎药的。 “未找到。”雾影一直跟踪曹小姐,想了想道:“许是还没有给曹小姐送来吧。” “继续监视。” “是!”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落在院子里,雾影匕首出鞘。 三皇子却一阵风似的走到太子身旁,坐在他脚边的石台上。 也不知听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三皇子满脸被打击的忧伤,开口就问道:“大哥,一个男人同时爱上了两个人,该怎么办?” 太子将药瓶不留痕迹的收入袖中。 雾影也收好兵器退下。 “除了东方辞,你还喜欢上了谁?”太子之所以平心静气的问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觉得这个弟弟,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同时爱上两个人,太正常了。 他若爱旁人多一些,自己也正好少了个竞争对手。 “她的侍女,无名姑娘。”三皇子情真意切:“大哥,我是真心喜欢她们两个的,她们为何全都拒绝我,我哪里不好吗?” 堂堂玉树临风的三皇子,江湖名满天下的无极公子,为何到了东方辞主仆面前,便渣也不是了。 他怎么就成了花花公子了。 饶是他内心强大,一连被两个人拒绝,也会承受不了的。 太子内心狂喜,弟弟总算是正常了,从前流连花丛,纵然喜欢东方辞这个“男人”,也肯定是一时的。 “阿赟,你跟大哥不同,大哥这辈子是残废了,虽然现在顶着太子的尊位,只是父皇的怜惜罢了,这位置,迟早是要让给你的,等你继承了皇位,无名姑娘若是个好的,你娶了她便是国母,至于东方辞,他也尽可在朝堂上辅佐你,让这样的人做一个纯臣不好吗,或者说以东方辞的性子,你觉得可以将他当作禁脔纳入后宫吗?这是父皇都做不到的。” 三皇子本是来寻求安慰的,可这话听着怎么如此震惊又扎心呢。 太子是为了东方辞,打算放弃皇位了。 纵然他现在身体已经康复,且完全能站起来,却再不想要太子之位了。 “大哥你胡说什么,你会好的。”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想光明正大娶东方辞,然后娶无名为侧妃,至于皇位,还是辛劳大哥吧。” 太子的手微微握紧,心中发堵。 看着从小被他疼爱到大的弟弟,生平第一次,想揍他。 “不要任性,我已经残了,你若不挑起担子,指望二弟登上皇位,逼迫母后妹妹和天下臣民吗?” “大哥你不要生气,我是说你的腿会治好。” 太子不置可否。 “再说我跟东方辞都那啥了,她只能嫁给我。”三皇子喃喃自语。 太子嗤之以鼻。 男人在贞洁上并不看重,那啥了又如何。 想着,他摸了摸袖中的药瓶,一夜风流,他也有资格的。 “阿赟,人要学会分享,东方辞只有一个,我们兄弟几个都喜欢,不如和平共处,不好吗?” 太子清润的声音犹如清晨山泉之水,甘甜沁凉。 然而这话落在三皇子耳中却像是晴天霹雳。 见大哥神色坦然又郑重,三皇子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很想告诉大哥,东方辞是女的。 却见太子怕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东方辞纵是身份地位比不上你,却也是男人,你需摆正心态。” 这话的意思是告诉三皇子,将东方辞当作男人看待,便能平衡了。 三皇子的心承受不住这强烈冲击。 炸裂了。 感情在东方辞面前他堂堂三皇子的身份还只能是女人了? 看着东方辞左拥右抱,男女通吃,他还得像父皇宫里的妃子一样等待东方辞心情好了来临幸? 惊讶于大哥如此看问题的心态。 他有点脑壳疼。 他不知太子自知争不过他,又想得到东方辞,唯一不伤兄弟和气的,便是这个委曲求全的方法。 “大哥你可真敢想。” 得不到安慰便罢了,三皇子反而被自家大哥狠狠劈下的几道雷砸晕了。 第527章 不把她害死心不净啊 东方府。 东方辞回到家中,想明白了问题所在的她神清气爽,决定不在情感之事上纠缠了。 皇甫赟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去吧,反正她不要他了。 连安全感都给不了,还谈什么恋爱。 正开心着,堂叔敲门将两封信送过来。 一封是太子23岁生日的请柬,请她参加。 东方辞觉得这是好事。 第二封则是令她恶心的命令。 张家竟然让她想办法毒杀太子,并且言明,东宫生日宴上,张家会将毒药给她。 让她毒杀太子?开什么玩笑,这毒是随便就能下的吗? 东方辞觉得张家大概放弃跟自己合作了。 只要她毒杀太子的事情被人发现,东方家怕是要诛灭九族了。 好个张家,说好不再威胁她,说好和平共处她便辅佐二皇子,这话说完还不到一天呢,便如此霸道起来。 嗬,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吗。 或许张家还真的觉得自己好欺负。 毕竟从她考中状元之后,从张贵妃到二皇子,对她的欺负就没少过。 先是下毒,后是威胁,再到朝堂攻击,哪一次不是想将她置于死地。 如今出面的人只是换成张家而已。 是,她人单力孤,是好欺负。 可她再单薄,也是有脾气的。 虚与委蛇是吧,好,为了家族,她忍。 转眼间便到了太子寿辰。 东方辞依旧坐在轮椅上,千琴推着,零陵护着,平平无奇却引人注目。 “驸马爷,您到了。”薛青亲自在门外迎客,看到东方辞之后,小跑着迎上前来。 东方辞看着过来参加太子寿辰的人,不得不说是真多啊。 身份也是真的尊贵。 不比她之前的开府宴,她邀请的都是朝臣,有些王爷甚至是侯爷她是邀请不动的,纵然李玉成为主的纨绔子弟来给她撑场面,可却没有那等老成持重的分量足。 见他一身暗红袍子,东方辞拱拱手笑道:“薛大人好精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不是太子生日,而是你大婚呢?” 薛青老脸一黑:“驸马爷就知道打趣我。” 他这辈子无儿无女,在此事上并没有太多执念。 有多少人能像他这般,抚养太子成年呢。 不知为何看着轮椅上的少年,他总觉得东方辞像是缩小的太子。 “殿下呢?” 见薛青并没有因为这些天她亲近张家而介怀,东方辞心中略略放松。 她还以为今日过来,会被打出去呢。 毕竟这些天外面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就连公主都怀疑她要变心了,闹了好几场。 “殿下正与皇后娘娘叙话呢,您先到院子里坐坐,等娘娘走了,老夫再领您去见殿下。”薛青和颜悦色。 亲自为东方辞引路。 转身的同时,他自习打量了一下千琴和零陵,似乎有若有所思。 东方辞察觉他的目光,正要询问,薛青却被人一宫女叫走,说是有他曾经的同僚找他。 薛青告辞去了。 东方辞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乱逛。 似乎她身份格外敏感,东宫的人认为她倒向了张家,对她指指点点不假辞色。 无论是女眷还是朝臣,甚至是纨绔公子,都避着她走。 被如此对待,东方辞还是第一次,她不由心虚的揉了揉自己的下巴。 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啊,一朝崩塌,千夫所指。 不过素来冷清的东宫,披红挂彩,喜气盈盈,如此热闹倒也是一番盛景,东方辞替太子高兴。 正独自欣赏花草的东方辞,忘我出神的坐着,一个小太监端着茶水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被凸起的青砖绊了以下,茶水洒在东方辞衣角。 那太监的当即被绊趴下。 “对,对不起,奴婢该死,奴婢没长眼,惊扰了贵人,您有没有伤到。”小太监脸色白皙弱小,尖尖的长脸看起来格外小。 他惊恐万分的慌忙爬起来,轻轻用衣袖去擦东方辞衣角的水渍。 深青色的袍角染上了褐色茶渍,将其上绣着的惊涛纹污了一片。 小太监更加慌张的而都快哭了。 “无碍,你去吧。”众目睽睽之下,东方辞不愿为难一个没长大的小太监,便挥挥手让他离开。 小太监如蒙大赦,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起身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在东方辞膝上。 “笨手笨脚的,也敢出来做事,也就我家公子心肠好,若是换了别人,少不得挨一顿板子。”千琴柳眉倒竖,还真没见过这么粗手粗脚的太监。 接连两次差点倒在主人身上。 她不是尖酸刻薄的人,可一个错误犯了两次就绝对不正常。 她挡在了东方辞面前,戒备小太监。 东方辞的手缩回袖子里,脸色巨变。 “千琴,住口!我们来者是客,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千琴闭嘴。 “是我坐的不是地方,挡了路,推我到树荫下等一等吧。” 千琴察觉到不对,“哦”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往僻静处而去。 树荫下,众人举目观望,见她走远了,这才议论起来。 “东方辞的侍女好大的气性啊,敢在东宫发火,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别说了,听说太子殿下颇宠东方辞,我们不好在这里议论。” “她都投靠张家了,太子怎会再理他。” “没看太子到现在都没见他吗,定是厌了她。” “少年成名又如何,没有风骨照样被人排挤。” 琼花树下,东方辞伸出手来,手中握着一个香囊,她将之打开,一个漆黑的药丸和一张纸。 溶于碧螺春中,无色无味,见血封喉。 东方辞看着纸条,怒火翻涌,眉心突突直跳。 张家不把她害死心不净啊。 这算是毒药的使用说明吗?张家这么明白把纸条给她是为了方便太子中毒之后让人在她身上查出证据吗? 卧槽,有这么坑盟友的猪队友东方辞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嘲讽的摇摇头,眼角眉梢无限嘲讽。 那尖脸小太监又出现在她身旁,这次是端着茶水递给她,恭敬道:“这是奴婢给您赔罪的,请喝茶。” 说罢,他又用极快极低的声音说了句:“这是主子给的药,张家会派人为您创造机会,您瞅准时机,务必一击即中,此事若成,主子答应您的事,绝不推诿含糊。” 小太监恭敬的行礼之后走了。 外人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看到这一幕颇觉这小太监懂礼数,完全不像先前那般莽撞。 东方辞面上平静,心中却震荡不止。 张家答应过自己什么?张家什么都没有答应过。 跟自己有约的是那个老头。 最开始东方辞觉得那老头只是传话的人,现在看来,并不是。 那老头竟然凌驾于张家之上,这让东方辞不得不猜测这老头的身份。 他究竟是谁? 正思索间,东方辞突然抬头,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面色冷峻的看着她。 第528章 又有个求她下药的 东方辞一惊,慌忙将手中的纸条和药丸塞入袖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那人一眼,平静的朝千琴摆摆手。 千琴目光咕噜噜在两人身上乱转,还是推着轮椅,将东方辞转了个方向。 “东方辞你站住。”三皇子见东方辞竟然扭头就走,本就期期艾艾的他瞬间控制不住喊了出来。 自从被东方辞拒绝又被无名拒绝之后,他扪心反思。 既懊恼自己落于下乘,又傲气使然不愿朝东方辞低头。 更不想承认自己花心。 如此纠结的心思之下,纵然心里难受,却还是蹉跎至今,他坚持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然而,再看到东方辞,三皇子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从东方辞出现在院子里,他便一直关注着,直到听到那小太监的一番话。 心中翻江倒海,不敢置信。 她竟然要毒害大哥? 东方辞心中有愧,头也不回的走了。 “东方子期。”三皇子又叫了一声,东方辞铁了心的不理会。 众目睽睽之下,三皇子也不好动武,一甩袖子,愤愤离开。 “怎么感觉东方辞得罪的皇子还挺多的。”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有心人一一历数。 若东方辞听到,定然感慨,这么看来她把所有见过的皇子都给得罪干净了。 “听说女儿节那日五皇子对东方辞伸出援手,五皇子不会也有夺嫡之念吧。” “嘘,这也是你能议论的?” 贵女们看着俊美绝伦的三皇子和东方辞的矛盾,一个个议论的十分热闹。 反倒是说起夺嫡之事众人纷纷噤声。 他们之中,一个绝美丽影雅然而立,一颦一笑贵气馥雅,这是大家族精心教养出来的闺秀,通身气度非寻常人可比。 然而,就是这么绝美的伊人,妙目却像是啐了毒,裹了霜一般,死死盯着东方辞。 那阴沉妒忌的目光几乎要将东方辞刺穿。 东方辞感觉到身后的锐利目光,转身看向一众贵女,贵女们粉粉羞涩躲避她的目光。 唯独王语嫣亭亭玉立,下巴微扬,眼神嘲讽又夹杂着鄙夷。 两人短暂对视,王语嫣平静转身。 似乎不屑与东方辞对视。 东方辞心道,得,这又是个三皇子爱慕者。 挪到一处凉亭下,曹小姐盛装打扮,虽是浓妆艳抹,却衣带翩跹飘舞,宛若敦煌飞仙神女,浑身散发着圣洁光辉。 这是西疆的打扮,高鼻梁,大眼睛,深邃的轮廓,乌发头顶飞仙髻,暗红色飘带,红蓝绿暗色搭配的色彩,还有腰间环佩叮当的配饰。 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东方辞,过来。”未来太子妃朝她招手,面色有些兴奋。 东方辞怔了怔,长叹一声太子殿下真有艳福。 “我准备今天动手。”曹小姐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靠近她们,当即十分爽利的说道。 东方辞诧异:“今天?这么多人的时候?” 她觉得先在不是时候。 曹小姐点点头,脸色微红,又信心满满道:“趁着人多,宴会开始之后,我会想办法将太子骗到房中,你帮我下迷药。” 声音越来越小,曹小姐眼中却满是恳求。 东方辞张了张嘴。 心中狂喊:大姐,我是希望你心想事成,大米煮成熟饭,可我不是拉皮条的。 怎么还得负责把人迷晕了送上你的床? 她脸色复杂:“这个……我说……不好吧。” 曹小姐急了,眼圈微红道:“自从上次之后,太子就对我很是防范,我实在不好下手,这件事我也只能拜托你了。” 东方辞摸了摸袖子,心中唏嘘而又觉得离奇。 今天怎么那么多人要她给太子下药。 她揉了揉太阳穴,严词拒绝:“我做不到。” “都这个时候了,你必得帮我。”曹小姐面色一肃,虽然眼圈依旧红红,却多了几分严厉与威胁。 东方辞脑壳疼。 她当初为什么要吃饱了撑的参合进来。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都这个时候了,她根本不敢撂挑子不干。 却无法直视曹小姐寄予全部希望的目光。 眼神游离飘向远处,不入将毒药和迷药一起下吧,早死晚死不如一起死。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无奈之下的感慨,她自然不会给太子下毒药。 瞥着瞥着,突然瞧见一根孔雀翎羽走过,苗槑目不斜视的从内院出来,似乎要离去。 东方辞忙拍了拍腰间的小竹篓。 孔雀翎羽微微一颤,苗槑身形顿住,转头看向东方辞,平和淡雅一笑。 东方辞朝他招招手。 苗槑便径直往亭下走来。 提着药箱的小太监微微一愣,很快跟了上来。 “你不是要入宫给皇上诊脉吗?怎么来了东宫。”东方辞心中疑惑。 这些天因为忙碌,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苗槑了。 自从苗槑成了神医之后,忙碌起来简直是不眠不休。 苗槑朝曹小姐拱拱手,坐在东方辞身旁,道:“皇上身体恢复的很好,命我随皇后来为太子诊脉,自习询问了我太子的腿伤能否治好,且吩咐我好好诊治,我便来了。” 曹小姐忙问:“太子腿伤如何?” 她渴望得到好的答复。 苗槑淡淡道:“他若想站起,便可站起。” 一句话,东方辞已经明白,太子的腿伤,早已痊愈。 曹小姐觉得这话另有深意,可又觉得太子恢复有希望,格外欢喜。 东方辞却趁此将曹小姐的筹谋告诉苗槑,希望苗槑能帮她下迷药。 曹小姐红了脸,在两个男人面前谈论这事,她纵使不是大姑娘,也满脸羞涩。 苗槑听完沉思。 “能不能做到?”东方辞也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苗槑。 苗槑却突然问了一句:“三皇子方才说来找你,可有看到他?” 他与三皇子跟着皇后一起来的,方才皇后看他不顺眼想找事,还是三皇子帮他化解。 “问他做什么?这事跟他没关系。” 苗槑将三皇子帮他的事告诉东方辞,又自言自语道:“嗯,生日宴尚未开始,三皇子必不会离开。” “他帮你我会替你道谢的,你救了他那么多次,他帮你也是应该,不必着急道谢,先解决了当务之急再说。” 东方辞一位苗槑要找三皇子道谢,心情有些复杂。 苗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他看向曹小姐道:“可否请小姐脉象。” 曹小姐激动的心砰砰直跳。 将手臂伸过来。 苗槑隔着衣袖把脉,良久他道:“你的药火候还不够。”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曹小姐道:“服下这个,必定有孕。” 曹小姐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打开,服下一粒。 而苗槑却将瓷瓶收走。 目光深邃的看了东方辞一眼道:“将你手中的东西扔了吧,对身体不好,我去找太子,半个时辰之后迷药发作切记做好准备。” 前一句是对东方辞说的,后一句是对曹小姐说的。 曹小姐脸红如血。 东方辞心跳如鼓。 那药果然不是好东西,玛德,该死的老头子。 第529章 跟谁怄气呢 苗槑拿起药箱,走了两步想了想又看向东方辞道:“不如给我吧。” 东方辞摸索了一下袖中的药丸,众目睽睽之下,说不定张家的人就在哪里看着,她不能随意将这东西给苗槑。 况且,若是真遇到危险,她总不能让苗槑背锅。 “我会处理。”东方辞固执的说了一句。 苗槑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东方辞觉得,或许是因为她将苗槑带出来的情谊,这世上唯一不会反驳她意思还会成全她的,也只有苗槑了。 学医一世,却还保留着赤子之心。 他经历过恶,感受过善,却对自己言听计从,像是宠爱妹妹的大哥。 这也是她唯一觉得温暖的地方。 若不是先遇到了凌云霄,苗槑才是她最值得嫁的人。 曹小姐看着目光萧索惋惜的东方辞,无暇思考东方辞在想什么,也站起身来道:“我去准备了。” 东方辞拱拱手,坐在亭中发呆。 “哎……”长长一叹,这药他该怎么跟太子说。 还是等太子和曹小姐成了好事之后在跟太子交待吧。 不对。 张家本就不信任自己,那死老头子也不是什么直爽之人,他们定然不会相信自己会动手,那么,他们定然另有下毒人选,而自己……或许只是备用,又或许根本就是顶包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冷汗涔涔。 “零陵!”东方辞慌忙吩咐道:“去,找到那个送药过来的小太监,看他都与什么人接触。” “是。” 张家人今日就算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毒,东宫的人也会对他们有所戒备。 唯一能得逞的,便是那些暗线。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太子,免得太子被苗槑下了迷药之后,又被毒杀。 “离爷爷,你去贴身保护太子殿下。” 轻轻说了一句,她相信隐藏在暗中的叶离渊能听到。 又想到什么,她朝千琴道:“你去将这事告诉曹小姐,让她务必小心,莫要做了别人手中的刀。” 做完这一切,东方辞还是觉得不放心。 双手推着轮椅,准备推出亭子。 然而,亭子是有台阶的,她自己推下去有些困难,一时间不由为难起来。 环顾四周,无数人倒是远远看着她,却没人敢靠近。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旁:“东方辞,本王越发看不懂你了。” 三皇子适时出现在她面前。 寒霜般笼罩的俊颜上挂着几分玩味与探究,那生冷的模样就算近在咫尺,也能让人产生远在天涯的距离感。 东方辞的心陡然一紧:“你,你什么时候到的。” “你进入凉亭之前本王便在这了。”三皇子说的随意,东方辞却连呼吸都乱了一拍。 他都听到了,会不会破坏曹小姐的计划。 “这么说你都听到了?”抱着一丝希望,东方辞没什么信心的问。 三皇子点点头。 东方辞扶额,她觉得脑壳又开始疼了。 半天她道:“你不会阻止曹小姐吧。” 三皇子玩味一笑。 大哥有痴心女子恋着,他为什么要阻止,少一个竞争对手不好吗? 想到这里,他神情一凝:“你要对大哥下什么毒?” 东方辞笑笑:“没什么。” 三皇子探究的看着她,半晌道:“不管你受了谁的威胁,但是你若敢动我大哥,我们两个的情分就真的完了。” 话是这么说,他相信东方辞是不会真的伤害大哥的。 他之所以跟着东方辞,一是好奇她要做什么,二是潜意识就想跟着她罢了。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东方辞敢拉皮条。 东方辞不置可否,挑挑眉,无所谓道:“早完了。” 三皇子还想说什么,东方辞却推着轮椅,一狠心往那一阶台阶推去。 只有一阶阶梯,费些力气,还是能下去的。 众人只看到两人相谈不欢,却不明白为何三皇子总是频频出现在东方辞身边。 有人说是因为银子。 有人说因为面子。 王语嫣却红唇紧紧抿着,绝美的小脸上布满阴霾。 凤仪翩翩,气宇轩昂的表哥怎会,怎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东方辞推着轮椅到了台阶边沿,已经做好了往下一顿的准备,然而,那轮椅在台阶边沿竟然迟迟滑不下去。 她疑惑,而后猛然转头,看到三皇子双手扶着椅背,冷着脸,眼中却是关怀和不忍,只是眼底还有一抹不屈与别扭。 嗬,这也不知道是跟谁怄气呢。 见三皇子如此表情,东方辞觉得心情竟然无比的好。 三皇子臂力惊人,稳稳将东方辞送下台阶。 这一幕在众人看来,简直比太阳从北边出来还要令人震惊。 三皇子这是,亲自为东方辞推椅? 站着的人锦袍玉带,头戴紫金冠,玉树临风又华贵优雅,宛若画中人。 而这画中人却微微弯腰,披肩长发在肩膀上铺散开来,淡金与纯黑的冲击,美的更是不像话。 而轮椅上的人,虽然其貌不扬,身姿单薄,却侧头浅笑,大有扬眉吐气,畅快淋漓之感。 连中三元的才子,状元公驸马爷的光环加持,纵然长得不好看,通身的气度也迷的人眼花晕眩。 小亭旁绿树成荫,太湖石磊落成山,碧空如洗,云蒸霞蔚却都成了背景。 这一幕颇有海晏河清,岁月静好之感。 又让人心底蔓延出一个疯狂的念头,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般配。 郎才自然是东方辞。 女貌竟是三皇子。 众人的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若是被三皇子知道,定然又要郁闷好几天。 他堂堂无极公子,才名满天下,什么时候竟要以色事人了。 “谢谢。”出于礼貌,东方辞道谢。 三皇子的脸瞬间便臭了。 客气,生疏,她总是这样扎他的心。 “驸马客气了,便是一只蚂蚁下台阶本王也会帮忙的,更何况你还是本王妹婿。” 东方辞“呵呵”两声,感情自己只比蚂蚁地位高一点哈。 行吧,蚂蚁就蚂蚁吧。 皇权之下皆蝼蚁。 “三殿下,皇后请您过去。” 有太监禀报。 三皇子颇有些不放心的松开了手。 有又太监过来看向东方辞:“驸马爷,太子唤您有事商议。” 东方辞眼睛一亮,正想去找太子呢,忙道:“请内官引路。” 三皇子却面色冰冷问:“大哥和母后在一处吗?”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点点头:“是。” “本王与驸马一起。”说着,双手重重放在椅背上,不等东方辞反应,便大步流星的推着东方辞走了。 东方辞:“诶?” 东方辞觉得,三皇子这性子越发难以猜度了,一天天的竟是发神经。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今天看到的一切让他们有点眼睛疼,脑子也有点转不过来弯。 所以东方辞与三皇子的关系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么恶劣啊。 然而,见东方辞坐在轮椅上一脸紧张,生怕被丢出去,众人的感觉又变了。 所有曾经被三皇子阴过的人都瑟瑟发抖。 他们已经开始同情东方辞了。 第530章 你喜欢便好 两人到了太子寝殿东月殿,正巧皇后盛装打扮,仪态雍容的在众人的簇拥下出来。 三皇子松开东方辞见礼:“母后,您唤我。” 东方辞也恭敬拱手。 皇后的目光极其轻蔑的瞥了一眼东方辞,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感觉。 东方辞讪讪,皇后还真是性情中人,连找茬都懒了。 “语嫣刚从老家回来,京中贵女多不熟悉,你既在这里,多陪陪她。” 王语嫣站在皇后身旁,皇后握着她的手,将她往三皇子面前推了推。 女子落落大方,并无少女羞涩而是表妹对表哥的亲厚。 东方辞觉得,这女子的表情很能让男人升起亲近之感。 “嗯。”三皇子点点头,偷偷瞄向东方辞。 心虚之下想要跟东方辞解释。 却见她已经推着轮椅,被内官领着进屋了。 太子端坐轮椅之上,屋内清雅暗沉的房间将首次衣着淡金蟒袍的他衬托的格外高贵优雅。 如墨如画的五官,暗色琉璃的双眸在这金冠东珠的衬托下精神奕奕。 他的头发依旧是披散的,虽然是过了弱冠之年,却尚未行及冠之礼,双腿受伤之时,他的冠礼无人敢提起。 “太子这身打扮,真帅气,就像发着光的太阳,阳光,好看。”这是实话。 东方辞的目光自从进屋之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她觉得自己不是颜控,可谁又不喜欢长得帅的人呢? 苗槑瞥了一眼东方辞,叹了口气。 太子只是淡淡浅笑:“你喜欢便好。” 东方辞卡壳,这跟她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两人同是轮椅,对面而坐,相视一笑,东方辞感慨:“太子这身打扮,合该站起来,走两步,才叫气宇轩昂,璀璨夺目,可惜了。” 她看着太子的腿,满脸惋惜。 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才会自己站起来,对外公布他没事了。 苗槑看了太子一眼:“殿下身体无碍,该放松的是心神。” 说着,他凑近太子,从太子脖颈处拔出一根银针:“今日是最后一次施针,太子,往后我便不必再来了。” 太子点点头:“谢谢。” 东方辞却狐疑的看着苗槑,苗槑浅浅给他使了个眼色,竖了竖拇指,表示已经得逞。 苗槑说罢,薛青走出来,朝一直不准备离开的苗槑道:“皇上赏了殿下几味珍贵药材,殿下说留在这里也是无用,不如送与苗先生入药,也好救治更多的人,先生随我来吧。” 这是想方设法要把苗槑引走。 东方辞道:“苗槑,既然太子殿下有心,你便去吧,就算入不了药,拿去换钱也好啊。” 太子笑了:“你是一心钻钱眼里了。” “我是个俗人嘛。”东方辞自我抹黑。 人都走了,东方辞看着精神奕奕的太子,没有半点迷糊的样子,心想应该还需要些时间。 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恭喜殿下生日,您能从过去的顾盼自怜中走出来,微臣很为您高兴,但是世上多的是不想看到殿下好的,今日人多眼杂,还请殿下多多注意保护自己,入口的东西切记不可随意吃……” 她还想啰嗦,一直耐心听着的太子打断了她的话。 “子期,你是说有人会对本宫下药吗?” 清澈的眸子像是水洗过一般,东方辞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心虚。 她尴尬一笑:“呵呵,我不是未雨绸缪嘛。” 随即,她脸色沉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太子却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本宫这里倒有一瓶药,子期看看可熟悉?” 东方辞瞥了一眼便认出那是她给曹小姐的迷药。 眉心直跳。 “不,不熟悉。”她坚决不承认。 “这是迷药,里面的药丸拿出一粒化开,便足矣迷倒一头牛,最主要的是这药有一个特点,令人致幻却不会令人昏厥。” 太子像是完美的导购员一般,用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推销着不被人喜欢的商品。 小太监端上茶来,两只相同青瓷祥云奔月图的三才碗,分别摆放在太子和东方辞面前。 太子眉眼含笑,凤眸微挑似乎带着审视与试探,俊美无尘的容貌完美的遮盖了他眼底的狡黠与期待。 五指纤长,白玉如葱,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不知为何,这简简单单一个请字,声音依旧温润如水,润物无声。 可刚听太子讲述过迷药的她却觉得这个字像是催命符。 今日她刚被两簇人逼着给太子下药,转眼太子就要给她下药了吗? 强压着心里的紧张,她平静的笑了笑,手指触碰到三才碗,又迅速缩回。 她一把抢过太子面前的茶碗,迅速用盖子拨开茶叶,抿了口道:“殿下,微臣觉得可能会有人给您下毒,咱俩换换,这样死我一个就好。” 口中茶香四溢,清冽甘醇,正是碧螺春。 东方辞一愣。 竟是碧螺春。 太子微怔,而后所谓的笑了笑。 心中暗道东方辞机敏,可在机敏的人也难免会有放松的警惕的时候。 他看了看原本属于与东方辞的杯子,也不推辞,缓缓移到自己面前,却没有饮用。 东方辞觉得自己赌对了,这果然是没有下药的。 放下抿了一口的碧螺春,东方辞长叹一声,满脸忧愁:“殿下介意微臣这些日子跟张家走得近,微臣已经很感激了。” 太子瞳色浅浅泛起涟漪:“子期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东方辞头大的点点头:“殿下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害殿下的。” 她立刻表忠心。 不过太子却想着,纵然是她害他,过了今日,他也是能承受的。 “若我有哪里做的不对,你伤我也无妨。” 东方辞眨眨眼,不明白太子诚恳的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可以当诤友吗? 还是希望她能成为第二个纪晓岚或者魏征? 将脑海中的想法甩走,东方辞艰难的从怀中拿出一个药丸,放在桌子上。 太子疑惑,难倒东方辞要将这坐胎药也拿出来认错? “此乃剧毒,由人命令我今日用在您身上……” 东方辞的声音突然顿住。 太子表情微凝,却又轻松一笑:“你不会的。” 他很笃定,也很自信。 他同时也知道那威胁东方辞的人是哪家的。 东方辞满脸感激:“谢谢殿下信任,您相信,他们也相信我不会下毒,因此,只会派人来给殿下下毒,所以,入口的东西,还请您谨慎碰触。” “原来子期是关心本宫啊,本宫会注意的。” 东方辞心情一松,将药丸重新收起来道:“既然如此,微臣便先出去了。” 第531章 专业刺客 太子看着东方辞面前的三才碗道:“这是今年新进贡的新茶,上等碧螺春,你可喜欢?” 东方辞看了看茶,“味道不错。” “本宫这里还有很多,一会儿让薛青给你拿一些,会去好好品尝。” 这是觉得东方辞的茶喝得少。 东方辞抿抿嘴,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连连道:“不了不了,皇帝的赏赐我怎敢夺人所好。” 说罢逃也是的走了。 生怕再留下来会被太子喂另一杯茶。 这哪是请喝茶,分明是找茬。 太子殿下这身体好了之后,连小心思都多了起来。 看着东方辞落荒而逃的背影,太子招来雾影:“保护她。” 而他自己,则是缓缓起身。 生日宴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东方辞出了东月殿,心情放松。 总算没有要做坏事的罪恶感了。 转眼宴会开始,东方辞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太子身边众星拱月,有皇子和王侯相陪,有朱老等文臣相伴,太子是想在身边给东方辞留个位置,却奈何周围人的身份都太高了。 加上东方辞与张家的关系,众人对东方辞格外介怀。 如此一来,东方辞也算难得清静。 酒过三巡,太子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东方辞的警惕心却越来越强了。 正吃着,零陵突然出现在她身旁,凑近她的耳旁小声道:“那人死了。” 东方辞一惊,骤然看向零陵:“你说什么?” 零陵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两人离开酒席,到了无人处:“我跟踪那太监到了厨司,厨司人多眼杂他不可能下毒,后来他若无其事的出来,又进了一间柴房,我在门外等了良久不见他出来,等我发现事情不对闯进去查看,那太监浑身冰凉,身体僵硬,至少死了一天了。” “李代桃僵,金蝉脱壳,这等手段被用的炉火纯青,绝非普通小太监能做到的。” 零陵抿了抿唇,说出东方辞的猜测结论:“专业刺客?” “此事还有谁知道?” “不知。” 话音落,薛青领着两个小太监走来。 “驸马爷您来这里做什么,这里脏乱的很,殿下怕您在府里出事特让我来看看。” 东方辞连忙关上柴房的门。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薛青人老静明,察觉到东方辞的不对劲儿,生怕东方辞因为张家而对太子不利。 “驸马爷如此遮遮掩掩是里面有什么心仪的小娘子吗?” 不得不说,今日是东方辞见过薛青最有攻击性的一天。 “呵呵,薛大人说的哪里话,我是已经订婚了的人,怎会跟什么小娘子勾搭。”东方辞讪讪的笑。 薛青瘪瘪嘴:“你不勾搭,怎会与张家走得近,我本还以为你是个是非分明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他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花白的胡子在东方辞头顶一阵一阵的晃动。 东方辞看得眼花。 “啊……这是……小崔子。”绕过东方辞,薛青便看到那太监的尸体。 东方辞无奈长叹,怎么这么巧。 “是你杀了他?”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耸耸肩道:“薛青你是老眼昏花了吗?你瞧他死了多久了。” 薛青再去摸那小崔子的手臂,却是身体都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问。 而随他过来的两个太监面面相觑,突然想到了什么:“薛长使,方……方才我们来的时候,小崔子还在给太子殿下送茶,他,他他怎么转眼就死了。” 东方辞瞬间看向他:“你说什么?” 眼神锐利,声音沉冷,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凌厉气势。 两个小太监顿时更加结巴了。 “我,我们真,真的看见……” 他们话还没说完,东方辞便急道:“薛青,殿下有危险。” 薛青吩咐两个太监看着尸体,自己则是迈着小短腿飞奔往宴客厅。 东方辞被零陵推着,青石地面上轮椅走不快,东方辞却心急如焚。 “希望离爷爷能保护太子。” 然而,三人还没有穿过回廊,便听到宴客厅一声声尖叫。 薛青吓得腿软,差点倒在东方辞身上。 “零陵,快去找苗槑,快去。”而她却一手扶着薛青,一手摇着轮椅,两人磕磕绊绊到了宴客厅。 两人的目光当即便向太子望去。 只见太子安静的坐着,身旁站着身着暗卫服的少年,手中七寸长的匕首上,滴滴答答的鲜血直落。 而地上,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仰面倒地,脖颈处一道血痕。 显然是一刀毙命。 东方辞和薛青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心有余悸,劫后余生。 “阿弥陀佛!”薛青更是双手合十念了个佛号。 感激上天。 几乎瘫软的双脚再次有了力气,薛青连忙走了过去,仔细看那太监的脸,果然是小崔子。 “太子殿下不过是举行个生日宴,便会有人来刺杀,究竟是谁如此大胆。”两腮带须的中年人,长着关羽的胡子却有点短,然而一双丹凤眼却十分犀利。 话音落,这犀利的目光正好停留在东方辞身上。 东方辞心中一凝,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袖中的药丸。 本想留着让苗槑研究,早知道她就该扔掉。 东方辞懊悔万分。 “方才在院子里,老夫见这太监两次与驸马说话,驸马可认识他?” 在东方辞还没有认出那人是谁的时候,对方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她。 还好早早将此事告诉了太子,因此她也称得上坦然。 坦然却不怎么坦荡,她的思索看在旁人眼力,成了畏缩的迟疑。 这磨磨唧唧的分明是有愧。 “怎么,老夫说对了吗?看来驸马不仅与这太监认识,说不定还颇有渊源呢。” 短短几句话,他便将责任实打实的推到东方辞身上。 且东方辞与这小崔子说话,众人都是看到的。 这人说话像是有些份量的,因此,他话音落,不少人附和恭维。 今天没有带李昆玉,更没有人给她介绍在座的都是什么人,她虽然坦然,却也不能任由旁人污蔑而不为自己辩驳。 只是若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怕是未出口便先弱人一等。 正犹豫要不要怼那人的时候,太子亲热的朝她招招手道:“子期,来本宫这里。” 薛青连忙推东方辞的轮椅。 “这是本宫的舅舅,你来东宫的日子短,还不曾见过,舅舅,刺杀一事还未有查证,定然不是子期。” 东方辞看着浓密胡须的中年男人,竟然是皇后的兄弟。 “既然尚未查证,太子怎知不是东方辞做的。”王献真乃都察院之首,身为三法司之一,素来说话份量足,纵然是太子反驳,他也没留情面。 心中反倒责备的太子怎的维护一个外人。 太子脸上的浅笑消失不见,声音沉冷:“王大人,此案尚未审查,你便擅自给人定了罪,都察院就是这么审核刑案的吗?” 第532章 谁是你舅舅 王献真脸色顿时一僵。 “是微臣食言了。”他连忙拱手,纵然前一秒太子唤他舅舅,可下一秒便摆起了储君的架子,他身为臣子也只能听训。 毕竟是太子寿宴,东方辞不想让太子因为她而背上不尊长辈的不好名声。 她连忙拱拱手朝王献真行礼道:“小子见过舅舅。” 这声舅舅一出,太子怔了怔,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三皇子则是直接开心起来。 她这是认定是他的妻子才称呼他舅舅为舅舅吗? 一想到这里三皇子就莫名高兴。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不至太夸张。 在场众人则是睁大眼睛,感慨东方辞这近乎套的也太生硬,太惊人了。 “谁是你舅舅!” 果然,王献真一脸嫌弃,甩了甩袖子赶苍蝇似的像是要将东方辞赶走。 东方辞嘻嘻笑着道:“小子与宁公主有婚约,早晚是要成一家的,您自然是我舅舅。”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番缘由,恍然大悟。 太子和三皇子脸上的愉悦之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王献真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东方辞,仿佛在感慨东方辞为什么脸皮那么厚。 是因为肤色吗? 寂静无声中,东方辞面色郑重,提高声音一字一顿道:“我与这小太监没有关系,也不会伤害太子殿下,王舅舅若是不信,尽可查证。”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一改先前的随意与促狭,瞬间便换上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义正言辞。 “那你先说说,这小太监谁都没有撞,为何撞你,还与你两次说话?” 王献真直接问最关键之处,也是大家都看到的一幕。 东方辞耸耸肩:“这小太监是谁我不知道,我想在场所有人也都不知道,我并不知他为何撞我,大家都有看到,他第一次撞我是因为绊倒了脚下的青砖,第二次则是奉茶给我赔罪,这等意外非我所能控制,若这是罪,我也无话可说。” 她这是偷换概念,讲述了经过又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无辜。 在场的老人都是宦海沉浮的人精,心中对东方辞的话不置可否。 “这小太监若是普通太监,不小心撞了你自然无可厚非,可他是刺客,每一个举动都有目的,否则怎会轻易展示于人前,暴露自己呢?” “王大人说的没错,这太监接近你,必有目的。” 有人附和。 东方辞长叹一声,点头道:“诸位大人与我想法差不多……” “呃……”王献真愕然,这东方辞莫不是个傻子吧,怎么附和起他来。 众人跟这傻眼。 东方辞推着轮椅,到了小太监身旁,看着那脖颈鲜血已经干涸之处,缓缓垂下手,在他脖颈处摸了一把。 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被她揭了下来。 众人震惊。 “王舅舅,小子正是因为跟您有同样的怀疑,所以才在这小太监靠近我两次之后,派侍从跟着他,果然,发现了诡异之处,这人是假冒的太监,王舅舅您猜还发生了什么?” 王献真一脸懵比。 东宫出了刺客,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刺,究竟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他之所以将所有的罪名一股脑的推到东方辞头上,是因为他看到了三皇子对东方辞的温柔。 更看到了女儿王语嫣看向东方辞时的嫉妒。 还有皇后在他耳旁的哭诉。 因此,他从心底里厌恶东方辞。 “什么。”虽然厌恶,他却对东方辞的话好奇起来。 “这人许是察觉了零陵的跟踪,在东宫晃荡一圈,消失在一处柴房里,而我们在柴房里找到这张脸的真正主人。” 薛青适时点点头:“殿下,驸马爷说的没错,方才属下与状元公便是在柴房里,小崔子已经死了一天了,却有人看到他给您奉酒,还是驸马爷察觉不对,属下这才匆匆赶来。” 众人了然。 难怪方才薛青慌里慌张的,原来竟还有这番发现。 太子点头:“既然如此,查。” 薛青点点头走了。 王献真戒备的看着东方辞道:“你虽然发现这些端倪,可依旧摆脱不了你的嫌疑。” 东方辞笑笑:“这小太监是假冒的,那便有可能与在场任何人有关系,只是刺客易容而来,微臣建议在场所有人都检查一下,是否本人。” 她将人皮面具扔在地上。 割喉而死之人她并不认识,因此更好奇。 到此时她隐约觉得,张家手中的力量并不止一个。 太子赞同东方辞的话,吩咐大家互相捏脸自证。 先是宫女,而后是太监。 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遁形,雾影负责太子身旁的侍卫和太监,捏到了太子身后端着盘子的太监时,与太监相隔两个人的距离,又离东方辞和太子非常近的两个侍卫,徒然暴跳而起。 长剑出鞘,一人瞄准东方辞,一人瞄准太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雾影的挪动而移动,根本没有注意身旁的侍卫。 两声大喝,两个侍卫抱着必死决心。 雾影正捏在一个太监的脸上,慌忙挥动匕首却已经赶不上那刺客的速度。 “保护太子!”雾影大叫。 四周众人哪见过这等疯狂的局面,一个个被吓得呆若木鸡。 东方辞听到动静乍然转头,长剑距离她眉心不到三寸。 她坐在椅子上,身后是太子,她若退,太子必伤。 退无可退。 想也没想她伸手去抓剑,手破了没关系,不能没命。 然而,她的手刚刚伸出,身体却快速后移。 太子不止哪里来的力气,拉着她身下的轮椅,微微滑动一个弧度。 东方辞便处于太子身侧。 尚未弄明白什么情况,眼前一花,锦衣玉带挡在她面前,三皇子高大的身影宛若一堵墙,为她阻挡所有危险。 她定睛看去,三皇子两手空空,却也是徒手抓剑,饶是他内功深厚,却也被剑刃割破了手掌。 温热的血水打在她脸颊,东方辞瞳孔骤缩。 心陡然提起。 然而当此时,太子扯着她轮椅的手仍在用力,又一个弧度的拉扯,东方辞被拽到了太子另一侧。 这次是彻底远离了刺客。 她的目光也被迫从三皇子身上挪到太子身上。 这一看,她的心几乎跳出腔子。 “太子——” 惊到破音的尖锐刺破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同时东方辞也没闲着,一把抓住太子的肩头,想将他提起来,怎奈她下盘不稳,以至于没有提起。 而后不得不将太子的轮椅往后拉了半寸。 也正是这半寸,太子免被破相,只是他的右手,同样因为阻挡剑势而被划伤。 叶离渊凭空出现,斩断刺客的剑刃。 刺客还想用断剑再刺太子,身体一抖,缓缓软倒在地。 第533章 离魂丹 刺客背后,雾影匕首狠狠刺在背心,清瘦俊颜上满是阴沉杀气,脚上用力,将那刺客软到的身体踢飞。 刺客身体在空中连续翻了几圈,重重落地,口吐鲜血却并没有死。 被暗卫控制起来。 东方辞长叹一声,目光关心看向三皇子。 他也已解决了刺客。 东方辞的心,这才稳稳落地。 这第二波刺杀乱成一团,却庆幸太子无事,却被眼前的场面震傻了。 放下心的同时,众人看东方辞的眼神格外诡异。 小小少年,枯瘦蜡黄,他何德何能在危机关头,被两个身份尊贵的皇子以命相救? 太子为了救东方辞丝毫不顾自身安危。 那两个刺客,明明距离东方辞比较近,只要太子不救东方辞,他绝对不会受一点点伤。 然而,太子为了救东方辞,根本看都不看刺向他的剑。 显然是下意识里认为东方辞的命比他自己的更重。 而三皇子呢,竟然用身躯为东方辞遮挡剑锋。 众人不仅傻了,还觉得这世界有些疯狂。 疯狂的他们以为自己在做梦。 然而,残酷的现实打断了他们的自我麻痹。 “传太医!”王献真看两个外甥都手染鲜血,连忙叫喊。 “将他们捆了,我要亲自审问。”雾影这次一步都不肯离开太子身旁半寸,指挥着手下。 “头,他们牙齿里藏毒,竟然想自尽。”一个暗卫阴沉着脸,毫不犹豫的将刺客的牙齿打掉一大片。 东宫护卫哗啦啦闯了进来,将现场围的水泄不通。 太子却看着东方辞问:“有没有伤到?”声音平缓,优雅温和,仿佛身边的血腥与残暴与他无关。 东方辞摇摇头,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有手中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那灼烫的温度,宛若落在她心上。 灼热的疼。 太子神色一暗。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同样是被划伤了,却没有得到东方辞的半点目光停留。 他在东方辞心里终究是差了点情义。 现场乱作一团,太子收敛心中失落,道:“想来这生日宴办的不是时候,让大家受惊了,尚不知东宫还有什么危险,诸位先行会去吧。” 他开始赶人了。 算算时间,东方辞饮下那杯茶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殿下此时放人离开,岂不是放虎归山,谁都不能走,不查出凶手,谁都不许离开。”王献真站起身来,霸道的大声喝止想要离开的朝臣。 他朝太子拱手道:“殿下,您宽宏仁厚为大家着想,可这些刺客却不能不找出来,您忘了您这双腿,是怎么成这样的吗?” 众人静默。 这是太子压在心底里的伤,无人敢提起。 太子这次接受了王献真的意愿道:“是侄儿思虑不周,既然如此,便请舅舅帮忙查一查吧,雾影你帮忙。” 三皇子道:“让三山五岳也帮忙吧,这样快一点。” 太子点点头允了。 薛青心疼地捧着太子的手道:“属下就走开一会儿,殿下您怎么伤成这样,太医,太医呢?” 东方辞这才看向太子的手心,斜着贯穿掌心的刀口,皮肉翻了上来,血流不止。 “快送太子回屋包扎。”她提醒薛青。 “让开都让开!”嚣张的吆喝声从后面传来,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 却被太子府兵阻拦。 “不是说叫太医吗?太医来了你们在这里挡什么,小爷还能是刺客不成?”李玉成的声音。 东方辞大喜:“李世子,是否是苗槑?” “驸马爷,我把苗先生给您带来了。”他大喊着邀功。 “快让他们进来。” 府兵看向太子。 “让他们进来。”太子松口,朝府兵点头。 李玉成扯着苗槑的袖子一角,苗槑平静温和的脸上满是不愿。 离开时他方才说不必再来东宫了,这转眼就被请来了。 两人身后还跟着零陵,李昆玉和孔立。 李昆玉和孔立两人被东方辞丢在东方府中,一个解棋局,一个抄书,却没想到孔立中途之后又被零陵叫走,他们察觉事情不对,连忙跟了上来。 “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问东方辞的情况。 东方辞摇摇头。 两人这才看向太子行礼。 他们先问东方辞的举动,让在场众人再次差异。 这东方辞难不成是皇帝假扮的?他们怎么能越过太子先去问东方辞的安危? 苗槑扫了一眼东方辞,目光一沉。 又扫向太子和三皇子手心,轻飘飘道:“两位殿下中毒了。” 刚刚穿过人群走到三皇子身旁的王语嫣顿时脸色一白,心疼的去捧他的手,却被三皇子悄无声息的移开。 “什么毒?为何本王没感觉。” 苗槑瞥了三皇子一眼道:“殿下用过微臣的药汤,自然没什么感觉。” 说罢,他看向太子道:“太子殿下是否觉得身体乏力,血脉奔涌,心慌,气促?” 太子点点头。 东方辞却感觉苗槑每说一个词,都像是在说她。 她竟也有这样的症状。 心下一紧,她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什么毒?” “离魂丹。” 众人不知道这离魂丹是什么效果,可听字面意思便觉得非同寻常。 王献真忙问:“能解吗?” 苗槑平静点头:“能,薛长使,准备一个干净的房间,一桶温水。” “是,是!”薛青一听能解,连忙去准备。 苗槑伸出手指触在东方辞脸上,那点血被他粘在手指上,他轻轻嗅了嗅道:“你也中毒了。” 东方辞心道一声果然。 “这离魂丹竟如此厉害,稍稍碰触便会中毒。” 苗槑点点头:“此名离魂,中毒之后血脉沸腾,令人心慌心悸,然而这些感觉大多会因外伤而被人忽略,等毒蔓延到血脉,便会致幻,三日后致昏,七日后神志不清,宛若初生婴儿或将死老者,至亲之人辨认不出来,渐渐变成白痴,痴儿,十日气绝,整个过程像是驱散灵魂一般,故称离魂。” “幸而今日来的是我,此毒若是一个时辰内不解,纵然不死,也是痴呆。” 众人汗毛倒竖,瞠目结舌,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丹药。 不仅要夺人性命,还要毁人一生。 “查,给本官仔仔细细的查!”王献真惊惧之下,愤怒拍桌猛的大喝,吓的在场之人浑身一颤。 下毒之人是要将王家的希望全都灭杀啊。 众人目送太子,三皇子和东方辞离开,这顿饭再没有了吃下去的欲望。 所有人都离开饭桌,往亭子里小坐,心有余悸的谈论着方才的事,等候查询。 东方辞让孔立和李昆玉两人帮忙查刺客,东宫暂时获得平静,却人心惶惶。 第534章 分析刺客来历 东月殿。 太子与三皇子并肩而坐,两人中间放着一桶温水,两只流血的手同时放了进去,任由鲜血将水染红。 东方辞看着这一幕,眼角微微抽搐。 这会不会交叉感染啊。 血是最容易传染的。 “你怎会中情药?”东方辞还没来得及说交叉感染,苗槑便抛下一个炸弹。 “啥?”东方辞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中的不是离魂吗? 三皇子脸色黑沉:“情药?什么情药?” 纵然他端着脾气不跟东方辞说话,东方辞种迷药却令他格外在意。 竟然有人想对他的王妃动歪心思? 太子如画俊颜微微一沉。 他一直都知道苗槑医术高明,却没想到高明到这种地步。 一眼看穿。 “该死的,竟有人给你下情药,我要杀了他。”三皇子骤然站起身来,头脑有些微微晕眩,又跌坐在椅子上。 那样子像极了被戴绿帽子般暴怒。 苗槑看了他一眼,瘪瘪嘴不屑道:“她早已百毒不侵,情药而已,不必在意。” 三皇子却依旧愤怒,成不成功那下药的人绝对不怀好心。 太子则是满脸惋惜。 东方辞狐疑,既然百毒不侵,上次在致味坊她为何会中招? 外面吵闹紧张,屋内却格外安静平和,看似与世无争,却是各有心思。 此处只有他们四人,苗槑也没了在外面的客气。 “放进去。”他声线微冷。 三皇子将手放入水中,他虽然气愤,却不想变成白痴。 “你答应我要好好保护她的,为何她还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中毒,皇甫赟,我说的没错,你果然不配她。” 三皇子面色冰冷,这世上能当面指责他的没多少,眼前的苗槑就是一个。 他又无法反驳,没办法,对方虽然身份没他高,却多次救他的命。 在苗槑面前,他总是少几分底气。 太子诧异挑眉。 还从未见过二弟被如此对待,颇觉新奇。 他再次怀疑二弟在东方辞心中的位置是靠什么赚到的。 东方辞心中烦乱:“好了好了,这跟他没关系,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解毒,然后查明幕后真凶。” “太监是宫里的,小崔子既然被灭口,就说明东宫的人没有问题,这里没有细作,下手之人才会用杀人替代的方法来行刺,有问题的是那些侍卫。”东方辞缓缓分析。 “侍卫是父皇今日送来保护大哥的,共十人,竟然有两个刺客,可见皇家侍卫已经不是父皇做主的了。”三皇子眼中杀意明灭,对皇家侍卫队没什么好感。 自从知道东方辞父母失踪的原因,他第一个查的便是皇家侍卫。 然而皇家侍卫在上次刺杀东方辞之后已经被清洗过一次,如今的皇家侍卫都是重新组建的,他更查不到什么痕迹。 他看向东方辞道:“有些事,并不是父皇或者母后做的,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至少父皇和母后都不会要大哥的命。” 他意有所指,东方辞明白他说的是六年前往雷州行刺父母的那批人,不一定是皇帝的命令。 这一点,东方辞很早就明白了。 因此,皇家侍卫队被清洗之后,她便没再将此放在心上。 “皇家侍卫早已糜烂不堪了。”太子幽幽叹了一句,完好无损的手抚摸自己的膝盖:“当年那损毁本宫经脉的毒,不正是被收买的皇家侍卫射的吗?” 他声音有些虚浮,很是无力脆弱的模样。 东方辞诧异:“殿下?”竟然还有这事。 太子眨眨眼:“我没事。” 可那俊颜上的落寞,哪里像是没事。 “暗卫到是没问题,毕竟暗卫是跟了谁就生死与共的,他们大多都是各地挑选的孤儿调教出来的,只认主,不会被利益驱遣。”东方辞继续之前的话题。 三皇子点点头,他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晕。 “接下来便是东宫府兵了,府兵是否可靠?”东方辞问。 太子和三皇子脸色都有些不好。 “不确定?”东方辞心中一沉。 想想也是,若府兵没问题,那假扮太监的刺客也不会在东宫逗留一天都没被发现,不,或许更久。 “东宫这些年冷清,府兵之首司马将军倒是我的嫡系心腹,绝不背叛,至于其他人……”太子有些头晕目眩。 明明屋内没有水汽,他却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团迷雾笼罩。 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东方辞,雾里看花,东方辞的小脸微红却凝重,眼中布满水润,格外动人。 “……其他人便不确定了,谁……谁能不为钱财所动呢?” 他有气无力的将话说完,微微闭上眼睛。 “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察觉太子说话轻飘飘的半睡未睡,三皇子担心。 太子摆摆手,然而,却陡然落下。 “大哥?”三皇子一惊,连忙去看太子。 发现他只是晕过去了。 双颊潮红,额头冷汗密布,却格外滚烫。 “苗槑,大哥怎么了?” 苗槑淡淡道:“中了情药,因为离魂丹,发作的晚了。” “大哥也中了情药?这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目光看向东方辞,却见东方辞双眸水润,脸颊红如苹果,呵气如兰,眉宇间飞扬着几缕挑逗人心的情动。 “这……”他心道,东方辞不是百毒不侵吗?怎么……发作了? 苗槑瞥了一眼太子,他终于做好了解药:“太子的情药,我下的。” 三皇子恍然,是为了曹姑娘。 “她的呢?” 东方辞水盈盈的眼睛里尽是情动,她脑中晕眩,身体火热却已经想明白自己这情药的来历。 “是太子。” 那杯茶,果然是有问题的,或者说那两杯茶都有问题。 太子中过一次情药,心中有底,对这情药半个多时辰的潜伏期很是明白,因此,才会让她饮下。 又或者说,太子也想一起饮下的,这样两个人都中了药,纵然发生了什么也有说辞。 想到此处,她觉得从前觉得太子宽仁善良是个完美的好人,当真是她太天真了。 皇宫里长大的人,怎么会没点心机。 她狠狠瞪了太子一眼,那如画俊美容颜,水汽氤氲之下多了朦胧梦幻的绝美。 她的气,顿时就消了。 谁让下药这事儿是她先不仁在先呢? “大哥?”三皇子震惊了:“他想做什么?”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愿相信。 第535章 你选一个喜欢的 “玛德,自作孽不可活。”东方辞咬牙自我训斥。 她有这一天,可不是自作孽吗。 那解药还是她给曹小姐的。 苗槑将解药喂给太子和三皇子,又在两人放血的水盆里撒了点药。 桶中的水瞬间变成了紫黑色。 紫黑色液体十分灼烫,刺得三皇子身体阵阵发麻。 灼热的针刺感顺着血液蔓延全身。 三皇子并不在意,他定定看着苗槑:“你不是说她百毒不侵吗?” 苗槑神色淡淡:“情药不是毒。” “那你方才为何……”为何说东方辞百毒不侵。 “啊辞的女儿身,不能让太子知道。”接下来他还有打算,因此决不能让太子知道东方辞的身份。 三皇子了然,却又生出些不知哪里来的优越感。 然而他的情绪又很快低沉下来。 大哥以为东方辞是男子,却还想与东方辞发生关系,且不在意自己曾经与东方辞曾经发生过关系。 直到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大哥对东方辞的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沉。 “苗槑,他们的毒解了吗?我们得赶快走。”东方辞忍着不适,呼吸急促且隐忍。 她必须赶快走,找个凉快的地方,把情绪压下去。 苗槑摇摇头。 东方辞一怔。 这是苗槑第一次拒绝她,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事上。 接下来,苗槑说了一句让她惊愕到掉下巴的话:“你身上数种毒交缠,必须疏解,否则会损伤神智,眼前这两人,你选一个喜欢的,或者……我也可以。” 东方辞震惊之下,千言万语只剩下两个字。 卧槽! 这是何等的卧槽。 “苗槑,我,我们走。”如果可能她一个都不想选。 苗槑摇摇头道:“我的话,从不夸张,离魂丹本就是致幻之物,情药又能催动你体内的那只蛊……” “住口,我能坚持住,你给他们解毒。”纵然声音冷沉,满脸冰冷。 可那冷艳和难以控制的红晕竟是令她更加妩媚多情。 水润的眸子看着苗槑,眸中尽是恳求。 她已经够丢人了。 绝不希望三皇子听到更多的信息。 不过也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抗不过情药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意志力不坚定,而是因为蛊虫。 同心蛊影响了自己。 苗槑扫了一眼紫黑色的水桶。 “他们的毒,已经解了,不过会致幻。” 东方辞点点头,忍着浑身百虫嗜咬般的痛痒,强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异样的声音,她一把扯住苗槑的袖子:“苗槑,你若真的为我好就带我走,我可以放血释放情毒。” 脑中一阵阵晕眩,眼前一片白茫茫,她将额头枕在自己手背上,浑身重量几乎靠在苗槑胳膊上。 再不走,她怕真的坚持不住了。 三皇子自听到苗槑那句选一个的话,心中一遍遍喊着荒唐,却期待东方辞能选他。 不,东方辞只能选他。 然而,东方辞却宁愿离开,宁愿放血,都不愿意选他。 他们……不是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吗? 他以为是机会,却没想到东方辞给他的只有打击。 神色冰冷,面如寒霜般怒发冲冠的三皇子,终于忍不住,杀气弥漫,笼罩在苗槑身上:“她是我的,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他完全忘记了,他自己因为解毒根本无法动弹。 正在此时,零陵的声音响起:“太子正在解毒,任何人不可进去。” “你是东方辞身边的侍卫吧,放我进去,我绝不捣乱。”曹小姐的声音满是急切。 “可是……”零陵既然被命令看守门外,就绝不会让任何人进去。 听到曹佩儿的声音,东方辞一喜,眼瞅着太子的情药就要发作。 “零陵,让太子妃进来。”虽然是未来太子妃,可这样称呼也没错,至少这个身份能让她摆脱任何嫌疑。 曹小姐进来,看到眼前一切,再看桶中黑水,差点吓晕了过去。 “你,你们……的脸怎么都那么红。” 她走到太子身旁,轻轻为太子擦去额头汗水,试探了几次想要将太子的手从黑水中拿出来,却没敢动手。 “曹小姐,我们都中了离魂之毒,会有高热症状,太子的毒已经解了,却仍会致幻,你为太子包扎一下手掌,切记要一个人照顾太子。” 东方辞特意咬重一个人,曹小姐瞬间懂了。 她有些傻眼,看看屋内另外还有三个男人呢,她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 三皇子,苗槑,东方辞,三个只能算是两个男人。 “苗槑,带我离开。”东方辞语气凝重,满脸坚决。 苗槑将一个瓷瓶放在桌上道:“金创药,外敷。” 然后扫了一眼三皇子,抱起东方辞跳窗而去。 曹小姐察觉这三人的表情异常,却因为担心太子,并没有说什么。 她将目光看向三皇子。 这小叔子为何不走,若是不走,太子药效发作,自己该怎么办。 三皇子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 他站起身来,冷着脸拱拱手道:“祝大嫂心想事成。” 不顾掌心依旧汩汩流淌的鲜血,他飘身飞出窗外。 曹小姐脸红,他,小叔子也知道她的打算了,好……丢人。 说起来京城不大,皇城更是小,从东宫到东方府以苗槑的脚程也不过是十分钟,可现在却是大白天,人多眼杂,东方辞又不能暴露在人前,于是,苗槑就在东宫找了个干净的房间。 这片刻功夫,东方辞已经失了神智,无意识的揽着苗槑的脖子。 像是渴望什么似的,不住的用脸去蹭。 苗槑的身体很凉,就像是天然的散热器。 苗槑将东方辞放在床上。 三皇子随后进来,冷着脸问:“你要干什么?” 苗槑神色平静,平和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冷厉漠然。 “我告诉你姓苗的,只要有我在,你别想占她便宜,她是我的。”三皇子虽然气促不匀,脚步发虚,却仍旧撑着身体,将东方辞与苗槑隔开。 苗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虽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我曾告诉过你,希望你跟东方辞有个孩子,既然机缘已到,今日便宜了你。” 三皇子怔住,见鬼似的看着苗槑。 “你说什么?”这苗槑将他当做什么,生孩的工具吗? 见三皇子错愕且不可置信的表情,苗槑的目光陡然煞气弥漫,全身透着九幽地狱的血腥寒凉,这种寒凉跟冰冷不同,是让人忍不住灵魂的惧怕与颤栗。 第536章 太子会不会杀了他泄愤 “我离开东宫之前特意请你照顾她,可你呢?你做了什么,现在却来质问我。” “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们风流吗?” “你只说爱她,可你知道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吗?我说你不配,你便不配。” “你应该庆幸你现在还有点利用价值,老老实实的做个工具人。” “啊辞有了孩子也不必你费心,我自会处理,这是给你的恩赐。” 少言寡语的苗槑陡然话多起来,说的话还那么气人,三皇子气得肺都快炸了。 特别是那句孩子也不必他费心。 处理? 什么处理? 苗槑当他的孩子是什么? 物件吗? “恩赐?你是什么身份敢恩赐本王。”他脾气上来,怼了回去。 他没照顾好东方辞本就心虚,可这些天以来受的打击太多,少年人薄薄的脸皮终于承受不了,自尊心陡然爆发。 “我是大夫,就凭我能救她的命,你能吗?”煞气环绕,苗槑双眼暗红。 长发无风自动,脸上有隐隐青黑之气氤氲凝结,压抑着怒火与杀人的冲动。 三皇子斗鸡似的看着苗槑。 他不能。 可他却不想失了气势。 两人气势冲天谁也不让。 毫无理智的东方辞却已经双手环上三皇子的脖子,右手无意识的去扒他的衣服。 灼烫的唇吻在三皇子脸颊。 “凌……凌云……霄……”渴望而又压抑的声音,几乎将三皇子的身体点燃。 苗槑的注视下,他僵硬成石头。 他觉得苗槑太碍眼了。 可又觉得当生孩子的工具太有辱皇子身份。 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允许苗槑当解毒的工具。 “你可以出去了。”良久,他终是妥协,声音僵硬的送客。 苗槑却并没有离开,依旧浑身煞气,从东方辞袖子中拿出张家给她的药丸收好,又给东方辞喂了一粒逍遥丸。 三皇子问:“你给她吃了什么?” “坐胎药。”说罢,一甩袖子离开。 重重关上了门,苗槑站在门外,宛若被鬼气缠绕的门神。 听着里面的旖旎和缠绵,双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郁。 与此同时,东月殿也开始了少儿不宜的事情。 守在门外的零陵和随曹小姐过来的千琴与侍女纷纷红了脸。 千琴往院中走了走,远离这声音。 零陵显然还不懂事,问千琴:“里面叫的好惨,是受伤了吗?” 千琴敲了敲他的额头:“小孩子别问。” 零陵瘪瘪嘴,他是大人了,他哪里是小孩子。 雾影拷问了刺客,得到了一些消息,过来汇报,听到里面的声音微微一怔。 见零陵和千琴守在院子里,他替太子高兴。 他是知道太子计划的,因此,对于太子能抱得美人归很是开心。 然而,目光移到曹小姐侍女身上的时候,他的目光微微一沉。 “水儿姑娘,你怎在这里?” “我家小姐在里面,我自然在这里。”水儿奇怪的看着雾影,他怎会这么问。 雾影震惊,张了张嘴。 难,难不成太子两个都……呸,他在想什么? “驸马爷呢?” 千琴生怕雾影想差了,忙道:“苗先生说不能打扰太子解毒,便将三皇子和我家少爷分别送到单独的屋里解毒了。” 雾影瞠目结舌:“那,太子现在是跟……” 水儿羞的脸红却叉腰故作蛮横道:“太子和太子妃早已订了婚,太子妃也是为了太子解毒才情愿牺牲的,你不要乱说。” 雾影此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主子费心筹谋这么长时间,却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子期……子期……” “子期,我爱你!” 屋内传来太子沉闷欢愉的声音,听得门外四人如遭雷劈。 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 雾影苦着脸,等太子醒了,会不会杀了他泄愤。 四人石头一般各自站着,目光游离,却保护着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皇后娘娘驾到……” 隔着一进又一进的院子,太监传报的声音缓缓传来。 四人顿时头大。 雾影猜度太子不想娶曹小姐的心思,必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今日这里发生的事,于是也不管有没有用,直接吩咐三人道:“殿下完……解毒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雾影找到薛青,两人告诉皇后太子和三皇子正在解毒的关键时刻,此法需泡在热水桶里,秘法解毒,皇后不便进去。 皇后便在门外徘徊了一圈,既进不去,便到前院,查问刺客之事。 雷霆手段施展,将所有宫女太监拷打一遍,这还不算,所有宫女太监的房间也都查找了一遍。 刺客来历没有找出来,倒是发现几个张贵妃安插过来的钉子。 皇后直接将之杖毙。 生杀予夺,不留情面。 用皇后的话说,这些人只是这次没有动手,下次呢,难保什么时候突然起了歹心。 将这些都处理了,皇后才问亲哥哥道:“那三个刺客有什么发现?” 王献真道:“两个侍卫打扮的刺客是皇家侍卫,他们虽然没有如实交代,微臣怀疑是东方辞指使。” 此言一出,众人无语。 王大人怎么还咬着东方辞不放? 皇后大怒:“该死的东方辞,又是他,他先是害了女儿险些遇害,如今又害两个皇儿身中剧毒,他是灾星,是祸害,她在哪儿?” 薛青皱眉道:“娘娘,驸……东方辞与太子和三皇子一起中毒,在一起解毒。” “你怎么不早说?”皇后大急:“他若再次伤害吾儿怎么办?” 说着起身就要往东月殿走。 薛青心中无奈,提醒道:“娘娘,离魂丹之毒,只有苗先生能解,苗先生便是东方辞的人。” 话虽没说完,大家却都懂他的意思。 苗槑是看在东方辞的面子上才给太子解毒的,东方辞在不在里面,都无所谓。 因为若是东方辞想弄死太子,根本无需动手,只需要让苗槑处理就可以了。 皇后虽然着急,却也平静下来。 薛青看向王献真:“王大人查案要有证据,您也说了那两个刺客尚未招供,您是如何确定,那刺客是听从东方辞安排的呢?” 王献真傲然对视:“本官被皇上钦点为都察院正卿,若无证据,怎会胡说?” 薛青脸色一沉,难道他真的有证据? 不对,难道东方辞真的背叛了太子? 第537章 毒杀太子 薛青虽然喜欢东方辞,也感激东方辞将太子从颓废的深渊里拽出来。 但这都是建立在东方辞是太子属下的基础上。 如果东方辞真的有异心,他是绝对不会帮东方辞说话的。 “请大人拿出证据来,大家也好共同见证。” “是啊,方才太子遇刺,若不是东方辞最后拉了太子一把,太子现在怕是……” 诅咒太子的话不能随意说出来,为东方辞说话的人及时收声。 大家也都明白那人的意思。 遇刺那一幕,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不仅是东方辞救了太子,还有太子和三皇子舍身救东方辞。 这三人,虽然都中了毒,受了伤。 可却没有人能无视东方辞与两位皇子的关系。 不可谓不亲厚。 原本东方辞毒害太子的风波早已过去,所有人都相信东方辞的无辜。 如今再被王献真提起,只觉得好笑和一丝丝寻仇的味道。 王献真不管大家的表情。 朝皇后拱拱手道:“皇后娘娘,假扮太监的刺客已死,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微臣却从刺客的袖子里找出一张纸条,那是东方辞的手书。” 他将纸条拿了出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毒杀太子。” 王献真念了出来。 众人震惊。 “孙大人,你是东方辞的座师,能否认得出来,这是东方辞的字。”王献真看向与朱老并肩而立的翰林学士。 孙辽是这一科科考的主考官,因此算是这一阶所有进士的座师。 然而,孙辽虽然是东方辞的座师,却对东方辞的字并不了解。 毕竟人家东方辞中状元之后也没去刻意巴结他,只是随大众送上了份谢礼。 后来东方辞平步青云,名声不好,孙辽更不喜欢东方辞了。 再后来得知东方辞竟然是风老先生的弟子,他哪敢恬着脸去抢弟子。 孙辽迟疑。 孔立上前一步道:“下官跟东方辞是同期进士,熟悉东方辞的字,让我来吧。” 孔立与东方辞的关系,整个大盛都知道。 他们关系好。 孔立双手向前,一幅索要的姿势。 原以为王献真不会给他,却没想到王献真桀桀一笑,便将纸条递给了孔立。 孔立将纸条托在手中,一看之下顿时震惊。 “竟然真的是子期的字。” “什么?不可能吧。”李昆玉夺过纸条,仔仔细细的看。 上看下看万全没有拼接或者造假的痕迹。 两人不由狐疑了。 金榜题名前三甲关系好世人皆知,而现在榜眼和探花竟都认出了毒杀太子的字条是东方辞的笔迹。 这两人对字体的认同比王献真的话更有说服力。 众人哗然。 “难倒这是真的?” “榜眼和探花都认了这还有假?” “这怎么可能?” “难倒我们刚刚看到的都是假的不成?” 众人迷茫了。 “好大的胆子。”皇后拍桌。 王献真阴鸷得逞的笑。 他似乎想让东方辞永无翻身之地,道:“微臣怕人栽赃,还找了几点证据,娘娘且仔细听听。” 皇后点点头,目光沉冷,脑海中想着怎么弄死东方辞。 “这丫头元香,在假扮太监的刺客与东方辞第二次碰面的时候,恰巧就在树下不远,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清秀的小丫头,身体虽然未曾长开却已经有了美人骨相,她怯懦的看了自家小姐王语嫣一眼,而后心一横,走上前去。 “奴婢原本是寻找三皇子殿下,谁料经过树下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话,当时听不太清楚,只听到主子给的药,创造机会,还有答应东方辞的事绝不推诿这些断断续续的话。”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皇后大怒拍桌。 “皇后饶命,奴婢也是刚刚回味过来,毕竟奴婢也没有听太清楚。”元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懊悔万分连连磕头:“都怪奴婢愚钝,奴婢若是再机灵点就好了。” 小丫头承受不住皇后的威压,双眼通红,吓得浑身发抖。 王语嫣担心丫鬟道:“娘娘,元香还小,根本没有想太多,还请您饶了她这一回吧。” 众人更加信了。 王献真乘胜追击:“本官还查到那假太监跌倒之处,茶水泼洒的地方,有毒液存在,味道甜中带辛,与东方辞同桌吃饭的冯大人嗅到东方辞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 中年短须的冯大人朝众人拱手示意,正是如此。 “因此,两人身上带的有同样的毒药。”王献真总结。 他总结之后犹有不过瘾,继续道:“微沉觉得,东方辞和这太监都是刺客,东方辞才是最终下手的人,而假太监不过是迷阵罢了。” “太子,太子还跟东方辞在一起解毒,那岂不是……”皇后心慌,连忙站起身来。 “东方辞的侍女和侍从还在东月殿,两位表哥是不是已经……”王语嫣焦急提醒,满脸关心。 “本宫的两个儿子难倒也要折在东方辞手上不成?” 见皇后激动慌张,薛青大着胆子阻挠道:“娘娘,太子正在解毒,打扰不得,如今众所周知东方辞跟太子和三皇子在一处解毒,他定然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毒,若您贸然杀进去,原本可以平安无事,倘若激起东方辞凶性,宁为玉碎怎么办?太子的安危不能有半点损伤。” 虽然事情没有查清楚,但薛青却知道,东方辞早已被苗槑带走。 此时进去只能撞破太子和太子妃的奸情。 呃……是好事,不是奸情。 皇后愣住,双眼通红,戾气喷发却又举足无措:“她这是用我儿为质。” 她发誓等两个儿子解毒之后,她要将东方辞就地正法。 皇后的表情好可怕,像是要把东方辞撕碎一般。 众人沉默,心道,这次东方辞死定了。 一直未说话的孔立突然跪下:“皇后娘娘,微臣还有疑问。” 皇后忧心忡忡没有说话,王献真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问:“认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辩驳?” 孔立跪着,却脊背挺直,铮铮傲骨宛若暴风骤雨之下依旧昂首挺立的雪绒花。 他看向王献真:“大人所说的人证,是您府中的丫头,物证太过片面,这虽然没有拼接过,却不能表达其上原本的意思,而毒药的味道,恕下官直言,两个时辰之前,满桌酒香菜肴,试问谁身上会没有香甜辛辣的味道呢?” 第538章 愿意为她作保 “就是,东方辞还在里面替太子解毒,你们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便擅自定了死罪,这中间若有曲折呢?” 李昆玉也跪在地上,他为东方辞作保:“娘娘,我相信东方辞的人品,愿意为她作保。” 这两人,一个背后是天下读书人。 一个背后是百万铁骑。 一文一武几乎囊括了大盛半壁江山。 他们为东方辞作保,又有谁敢不重视。 薛青看着这两人,心中感慨他们乃是真君子,他是知道太子毒已解,才会替东方辞说话,而孔立和李昆玉,是东方辞真正的朋友。 王献真怜悯的看着两人:“两位贤侄,你们是被东方辞给骗了啊。” 孔立摇头,很是自信:“我信她。”顿了顿他又道:“王大人,除了您说的这些证据之外,还有一些关键证据您为何不呈给皇后娘娘。” “什么?”众人一听有转机,纷纷看向王献真。 王献真不屑道:“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孔立不置可否:“下官却并不这么认为,下官初入官场,尚且年轻,却因为江南盐水案和莫炳郡叛国案受益良多,韩礼韩大人曾说,越是细微容易被人忽略的,越会成为关键证据。” 他先为自己的调查铺垫,毕竟就查案而言,韩礼是权威。 “那假扮太监的刺客心口有刺青,是一个仇恨的仇字。” 众人顺着孔立的思路猜想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刺青定有含义,必定意义深远。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没有特殊含义,谁会在身上刺青呢?” 王献真默然,一时间有些哑了。 孔立继续道:“大人府上的丫鬟元香既然看到东方辞与那太监接触的时候三皇子也在附近,三皇子内功卓绝,耳力定然比您府上的丫头更好吧,何不等三皇子出来,一起对峙呢?”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都看到三皇子在树下对东方辞发脾气,却没看到这小丫头。 至于人证,就是十个小丫头也比不上三皇子一句话。 更何况……这丫头还是王献真府里的。 这可信度在众人心中便降低了许多 朱阁老看着这一幕,一双慧眼在孔立和李昆玉身上扫过,他虽然没有说话,却极欣赏这两个孩子。 看着孔立将王献真怼的无话可说,嘴角勾起欣赏的笑容,白胡子随风飘动。 虽然孔立和李昆玉并没有加入皇子们争储的阵营。 但却是东方辞一党,东方辞投靠谁,他们便是谁的最强助力。 至于东方辞给太子下毒? 呵呵,先不说东方辞有没有这个胆子,就算有胆子,她也不会为了张家那些个短命鬼来胡闹。 在场不乏聪明人,聪明人自然知道有关东方辞给太子下毒一事,受益的是张家,是二皇子,他们不讲明,并不是他们笨,而是不想让夺嫡之争显得太过不堪罢了。 三元及第的脑子,青云直上的前程,东方辞又不是傻子,为何要自断根基找死呢? 东方辞毒害太子的证据,身为内阁阁老,他一个字都不信。 “好,那就等东方辞出来,本宫倒要看看,她会怎么辩驳。”皇后娘娘眉心蹙起,问薛青:“毒,还没解吗?” 薛青抿嘴不语,他什么都不敢说。 毒早就解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太子却还没有出来。 他不得不感慨太子少年英武,中毒多年还有这么好的体力。 “微臣去看看。” 薛青刚要转身,皇后却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往内院走去。 “算了,本宫亲自去看,太子和赟儿都是本宫身上掉下的肉,生死关头本宫有什么好避讳的。” “娘娘,里面还有东方辞呢。” “快死的人,本宫怕他?” “但是……但是解毒之时,屋内赌气蔓延,恐伤娘娘玉体。” “废话那么多作甚?”皇后眉头紧皱,薛青每阻拦一次,她便心中多一分担忧和着急,“薛长使,你不会也倒戈向东方辞了吧,或者说是张家?” 面对皇后的质问,薛青不敢再拦。 只能心中祈求太子早点完事,不然太子的名声,太子妃的名声就保不住了。 薛青跟在皇后身后,惴惴不安的祈祷着。 东月殿门前,千琴和零陵犹如守门童子一般,一边一个。 “让开!”皇后大袖一挥,身后禁军上前,拔刀便要对两人动手。 如此多人,千琴和零陵虽然受命保护太子和曹小姐,可毕竟无法与这么多禁军对抗,很识时务的站着没有反抗。 “娘娘,东方辞虽然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可他的婢女竟然都敢拦路,若不严惩,是在有辱您一国之母的凤仪啊。”大宫女伊晴看着东月殿的房门,望眼欲穿。 她心悦太子已久,比皇后更加担忧太子安危。 然东方辞是横亘在她心中的一根刺,太子对东方辞的与众不同,让她妒火中烧。 必须给东方辞一个下马威。 东方辞有状元的名头,驸马的身份,这两个该死的婢女和侍从可没有。 皇后凤眸微眯,干脆利落却霸气无比的一个字落下。 “杀。” 听到这个字,千琴和零陵同时动作。 一人长剑在手,一人霸王枪瞬间组装,枪尖倾斜,泛着红与蓝交错的森然光芒。 东方辞说过,无论遇到什么事,他们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保护皇后,你们两个想造反不成?”伊晴显然没想到东方辞的属下竟这般刚猛霸道,吓得花容失色,躲在皇后身后。 “东方辞造反了,东方辞造反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朱老等跟在后面的大臣们纷纷一惊,李昆玉和孔立两人也有些发懵。 唰唰唰! 无数刀剑出鞘的声音,场面顿时肃杀起来。 就在这时,东月殿一角响起一个有气无力且沙哑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轱辘压在青石砖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如主人的声音般暗哑低沉。 “千琴,零陵,皇后娘娘不过是玩笑而已,让你们保护太子的,皇后娘娘又不是刺客,拔什么剑,逞什么能?还不将兵器收起来。咳咳……” 来人正是东方辞,可现在的东方辞形容狼狈至极,所见之人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不敢相信这竟是先前淡然清瘦,优雅从容的那个人。 这是受了多大罪啊。 太恐怖了。 第539章 偏心 东方辞脸颊上宛若镀了层白霜,原本健康的肤色病态斑驳,神情委靡,额头和脸颊还透着高热的艳红,薄唇微肿,头发松散,嘴角还有点点血迹。 这模样,像是被人狠狠当头揍了一顿,惨不忍睹。 难怪解毒解了两个时辰还没有结束,原来竟是如此受罪。 大家无不心疼东方辞。 谁都没有往那旖旎上猜测半分。 在屋里受罪,在外面还被人定罪。 千琴和零陵收了兵器,没有人敢阻拦。 东方辞方才的话意思很明白。 千琴和零陵是奉命保护太子的,并不是在这里嚣张跋扈占山为王的,若是保护了太子的性命,却因为阻拦了皇后被杀,那以后谁还敢真心保护太子? 太子的性命连皇后的凤仪都不如,还有什么威势可言。 “少爷,您怎么了?”千琴满眼心疼。 东方辞萎靡不振,强打精神,像是被千斤马车来回碾压过的身体酸软无力,纵然有轮椅,她却仍是直不起腰来。 狼狈的佝着。 “无碍,毒性猛烈,不好排出,几乎要了我半条命,还好……”她声音不大,众人却听得清楚。 为东方辞捏把汗的同时,更加担心太子和三皇子。 东方辞不过是脸上被滴了点血,而三皇子和太子确是实打实的剑伤。 “推我下去。” 皇后和诸位大臣站在阶下,她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怎能坐在阶上。 下了阶,东方辞朝皇后行礼。 皇后却并没有去看她,望着房门:“太子怎么样了?赟儿呢?” 世上有哪个母亲不关心自己孩子呢,皇后也不例外。 三皇子和苗槑也从角落走出来,那是通往东月殿后院的回廊。 “母后。”三皇子拱拱手。 神情躲闪的去瞄东方辞,东方辞无视之。 众人看到三皇子和苗槑的时候,几乎同时抽了口冷气。 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三皇子啊,俊美无匹,天下无双的完美脸颊,此时变得惨不忍睹。 头发同样散乱,脸颊上有点点血迹,右眼有明显被打痕迹,有些红肿发紫,右脸还有隐隐的五指印,这便不说了,而三皇子脚步虚浮,走路有些踉跄,显得有气无力,锦衣玉带上更是有血,有水,还有些乱。 那微微敞开的衣襟,将他的锁骨暴露三分,健硕的胸膛白皙如玉却透着几分红韵。 女子们一个个眼冒凶光,不,是闪闪发光。 第一次见到这样风流中带着艳色,刚猛中夹杂着七分可怜的三皇子,女子们化身为狼,恨不得将三皇子生吞活剥。 三皇子拢了拢衣襟,声音同样沙哑:“儿子没事了。” 众人再看苗槑,淡雅如风,清雅如月的男子,头顶孔雀翎羽微微晃动,他衣服并未凌乱,可却满脸疲惫,脸色苍白,左脸脸颊之上,巴掌印很是明显。 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那双血红的双眼,所望之处,让人不寒而栗。 温雅男子,煞气弥漫,却小心翼翼地靠近东方辞,有些局促的站在东方辞身后。 那表情,那动作,活像是即将被丢弃的哈巴狗。 这样的三个人同时出来,打乱了节奏。 “你大哥怎么样了?”皇后抓着三皇子的手,担忧无比。 三皇子摇摇头。 皇后身体一顿,瞬间后退两步险些跌倒:“翊儿他……翊儿……” “大哥没事,他身体比较弱,因此需要时间长一些,母亲不要进去了,曹小姐进去伺候了,您尽管放心。” 他这话故意让人知道曹小姐进去了,却也给人错误的信号以为曹小姐是刚刚进去的。 知道皇后误会了,三皇子只能替大哥遮掩。 天知道里面的靡乱被看到了,满朝文武会怎么议论大哥。 孔立和李昆玉终于从人群后挤了过来,见东方辞如此形容,都心疼不已。 两人看出东方辞和三皇子出来是为了阻拦皇后,便当即将王献真的结论当着东方辞的面叙述一翻,问三皇子。 东方辞张了张嘴,除了那张纸条她不知道,居然其它都被王献真猜对了。 “三殿下,王家婢女元香说,听到东方辞与假太监谈论如何毒杀太子,此时您可曾听到?”孔立一扫儒雅,眼角眉梢多了些锋芒。 三皇子站在皇后身旁,弱弱看了一眼东方辞,有些呆呆的摇摇头:“不曾。” “是殿下没有听到还是他们没有说这些话?”孔立追问。 “因东方辞与张家打得火热,本王一直跟在东方辞身后,她与假太监未说此话。”为了表示真实,他道:“那太监是为了道歉而去的。” 孔立腰背挺直,看向元香:“元香姑娘,当着皇后和满朝文武说谎,是要抄家灭族的。” 元香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已,求助小姐。 王语嫣看向三皇子:“表哥,我知道您欣赏东方辞才学,可也不能颠倒是非,东方辞这话明明说过,您为何替他遮掩?” “没有的事,本王为何要陷害她。”神情冰冷,他确信东方辞在树下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在东方辞附近。 他若连这点都无法确定,他这身内力便是白学了。 “元香在树下,可有人证?” 王语嫣心中发堵。 元香自然不在树下,谋害太子那些话是她教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会唇语。 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却对三皇子如此不顾亲情的偏心而心痛。 东方辞嗤笑:“这可就奇怪了,究竟是元香说谎,还是三皇子骗人呢?” 王献真看向三皇子的眼神有些无奈,随口之语,三皇子竟然不帮王家。 皇后脸色不好看,那毕竟是她的娘家人被如此奚落,丢的还是她的面子。 然而看到侄女王语嫣的表情,她便明白了一切。 侄女想替她除掉东方辞,她很是欣慰。 孔立责问王献真:“王大人,两个人证,证言相左,请大人明示该听谁的?” 他这话,直接打脸王献真。 王献真说得斩钉截铁的人证,结果还不是错的? 毕竟三皇子与东方辞有仇人尽皆知,怎会包庇。 “自然是三皇子说的对,元香不也说没听太清吗?” 王献真说这话的时候,只觉脸疼,火辣辣的疼。 “奴婢听错了,都怪奴婢一时间慌张听错了,许是听假太监跟旁人说的,奴婢也是担心殿下,奴婢知错了,请娘娘饶命。” 元香哭的泪如雨下。 孔立正要请求严惩,被皇后摆摆手道:“以后没听清的话不要随便乱说,语嫣,回去好好管教这不知轻重的婢女。” “是!”王语嫣低头行礼。 主仆二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 王献真见人证上输了一局,强辩道:“人证出错,可还有东方辞亲手所写手书呢?” 第540章 太子包庇 有人将那写有毒杀太子的纸条,展开放在东方辞面前,让东方辞能看到却不能碰到。 东方辞忍着浑身疼痛,淡淡瞥了一眼。 还特么真是自己的笔迹。 这字她是没有写过的,透过薄薄的光线,看不到拼接的痕迹。 她有些纳闷,究竟是谁要陷害她。 “榜眼和探花已经看过,承认了这确确实实是你的字迹,你可别说没写过。” 王献真这话说的斩钉截铁的,落地有声。 众人本就摇摆不定的心顿时又跟着倾倒起来。 其实,有这四个字在,就算没有元香那丫头的证词,也完全可以判定东方辞的罪名。 毕竟物证比人证可靠多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元香那丫头的证词,王献真想坐实东方辞的罪名,却反而用力过猛。 让本来认定东方辞有罪的人,对王献真的话没那么相信了。 所有人都看向东方辞,他们想看看东方辞究竟能说出怎样的辩驳,或者直接承认。 孔立和李昆玉两人歉然地看着东方辞。 若不是他们两个的证言,王献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信心。 众目睽睽之下,东方辞摇了摇头:“这……” 她还没有说出不是我写的。 东月殿的房门忽然打开。 东方辞的目光看向房门处。 众人本就聚精会神的关注在她身上,见她转头,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望之下,震惊的张大嘴巴,下巴掉了一地。 “殿下?”薛青高声尖叫,满脸不可置信的惊喜。 房门缓缓打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清瘦高挑的男子,如墨长发披散,如画如卷的容颜仿佛被人刻画了无数的疲倦。 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雪白的衣襟至上有淡淡血迹,右手上裹着的纱布透着殷红之色,虽然浑身有些颤抖,却浑身透发着肃然威慑,一瞬间的神情仿若居高临下的君王,目光清冷的一一扫过院中众人。 “毒杀太子……”他方才轻轻说了两个字,声音便沙哑的咳了起来。 他狼狈的扶着门,仿佛站不稳随时会倒下。 众人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全部处于无比震惊之中。 “翊儿,你……你的腿……”皇后短暂惊愕之后,是夸张的狂喜,以至于素来高贵典雅端着架子的皇后声音有些破音和慌张。 太子身体晃了晃。 皇后不顾身旁宫女的搀扶就要亲自上阶去扶儿子。 却被太子陡然叫三皇子:“赟儿,过来。” 三皇子连忙搀扶大哥,太子顺手将房门关上。 薛青是知情人,大着胆子挡在皇后面前,不让皇后靠近房门。 皇后微微一愣,太子道:“母后,儿臣无事。” 太子就这么站着,兄弟俩竟然是差不多的身高,太子站姿不稳,矮了一些,可众人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太子站立的姿势了。 惊奇不已。 “恭喜殿下腿疾痊愈。”朱老兴奋之下不顾走向太子,将皇后都挤在了一旁。 他是阁老,同时也是皇帝给太子的辅臣,多年来,他教导太子,以至于后来太子没了挣储之心,他心思淡淡,也曾忧虑过储君更替后他的下场。 想到他一把年纪了,大不了提前致仕还乡,可太子若是有了挣储的资格,他至少还能在内阁十年,儿孙也可庇佑。 他虽然不贪权势,却也盼望儿孙富贵,不断朝堂恩宠。 如今他这番沉不住气的激动,像个毛头小子一般的行为,除了真的高兴之外,还有为东方辞遮掩的意思。 希望通过太子站起来这件事,让大家忘记“毒杀太子”这四个字。 东方辞看穿这看似忠厚老实,实则内心弯弯绕绕多不胜数的朱阁老。 回护之情她领。 可纸条一事毕竟是要说清楚的,拖得时间越长,对她日后越不好。 “太子,恭喜!”东方辞强打精神,朝太子拱拱手。 太子抬眼看她,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抹责备与暗沉,众人看不见的眼底深处,还有怨怒与不甘。 这样的表情,难免让大家怀疑太子与东方辞之间已经生了嫌隙。 却没想到太子并没有理会满院子关怀的目光,而是看向王献真道:“那毒杀太子的字条可否让本宫一看。” 这个要求,自然是可以满足的。 同时也能让太子看一下东方辞那伪善外表下的险恶内心。 太子修长的手指颤抖的接过纸条,凤眸微眯扫了一眼。 众人等着看太子大发雷霆。 然而,太子葱白的手指透着无力,却紧紧将纸条攥在手心,温和沙哑的声音平静道:“这是子期写给本宫的示警,共七个字,乃是‘有人要毒杀太子’这上面的三个字去了哪里?” 面对太子的质问,众人面面相觑。 同时又心中恍然。 难怪太子看到这样的纸条还那么平静,感情太子早就知道,也早有防备。 众人看向王献真的时候,满脸同情和鄙夷。 这王大人今日可真是枉做小人了。 王献真双眼浑圆,见鬼一般的看着太子平静的凤仪,纵然憔悴却不掩风华,太子他……他怎能睁眼说瞎话。 那纸条明明是……明明是……太子当真要包庇东方辞吗? 王语嫣的表情才真的是见鬼一般。 秀美的目光充满恶毒,恨恨扫向东方辞,似乎想用眼神将东方辞洞穿。 察觉到王语嫣的目光和王献真的表情,东方辞若有所思。 那字,不是她写的,太子这样维护她虽然让她感动,可这并没有真正将那些陷害她的人揪出来。 然而此时,她心里已有猜测。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能放过那些暗中陷害她的人,于是她朝太子道:“殿下,这字条……” 她只说了一半,却被太子打断:“本宫累了。” 太子看向皇后,目露恳求:“母后,劳烦您走这一趟,儿子累了,您先回宫吧。” 皇后心中的震惊还没有平复,高兴还没有息止,她还没有问明白儿子的腿是否好了还是短暂能站立,纵然被儿子驱赶,却不放心。 “母后要确定你平安无事,快,传太医来给太子诊治。” 此时,皇后连追查刺客的心思都没了,一心想确定儿子的腿疾是否能完全康复。 东方辞觉得,若皇后再不走,太子屋里的情形迟早要暴露,朝苗槑使了个眼色。 苗槑领悟,走到众人之前道:“太子腿疾之毒因与离魂丹相冲,以毒攻毒之下已经痊愈,娘娘不如先行回宫,等太子休养一段时间,不出半月,便于常人无异。” 此言一出,满院狂喜。 “真的?”最激动莫若皇后和三皇子,母子二人异口同声。 第541章 处处透着诡异 苗槑目光微斜,血红双眸煞气隐现:“我从不说假话。” 面对苗槑微怒的目光,三皇子心虚。 皇后皱眉却并没有去追究苗槑的不敬。 “那就好那就好,阿弥陀佛,上天垂怜,我儿终于……终于……”皇后感慨着竟有些哽咽,太子却已经转身回房。 并且将所有人都关在门外。 薛青的鼻子差点撞在门框上。 他摸了摸鼻子,想着里面还有太子妃,便没了进去的想法。 转身之后,拿出东宫长使的派头来,朝皇后和在场所有人道:“皇后娘娘,太子大病初愈,又经历一场解毒,大悲大喜之下心绪不宁,还请诸位给太子一些时间,今日生日宴诸位的心意太子心领,诸事繁多,就请诸位回去吧。” 皇后迟疑。 三皇子道:“有我陪着大哥呢。” “好,你们兄弟俩感情好,你多开导开导翊儿,这些年苦了他了,让他打起精神来,日后还有许多事要做呢。”皇后心情起伏之下,并没有坚持,领着宫人走了。 诸位大人虽然觉得事出反常,然而薛青都赶人了,他们也不好再留。 只将这反常,归结于太子因腿疾痊愈而激动无措。 是啊,原本心灰意冷的人,突然有了希望,地狱天堂,就像做梦一样,谁不懵呢。 大臣们不疑有他,纷纷笑着离开了。 院中只剩东方辞和王献真等人。 王献真虽然连输两局,却在太子打断东方辞辩解之时的疏离,察觉到这两人之间已经存在一些裂缝。 纵然太子看重东方辞,纵然现在会维护她。 可毒杀太子这四个字,始终会梗在太子心中。 这字是东方辞的字迹,更是明明白白的证据,太子替东方辞说谎,过后却难免心底发寒。 而东方辞纵然辩驳这纸条不是她写的,也根本无法为自己证明。 久而久之,君臣相疑,东方辞的结局能好到哪儿去。 他相信没有人看到这样的字条后,还能无条件相信那有心害他之人。 他自以为看穿了太子的心思和东方辞日后的结局,怜悯的扫了东方辞一眼,得逞而去。 王语嫣目光复杂,身为女子又本身对东方辞充满芥蒂的她,敏锐的感觉到东方辞与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微妙气氛。 再看两人神色与表情,还有那狼狈的姿容,第六感强烈认为这两人方才一定经历过不可描述的事。 而这不可描述的事令她嫉妒到发狂。 再次看向东方辞,王语嫣的目光多了鄙夷与不屑。 堂堂三元及第的状元,不也是雌伏于下的低贱小人吗? 然而,她忽然收敛了所有不好的表情,换上纯真关心的笑容,朝三皇子道:“表哥您受伤了,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巧笑嫣然,毫无心机,一派落落大方,纯真自然。 东方辞是从头至尾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的。 从前觉得王语嫣这个名字所代表的美好,瞬间被眼前女子打碎。 呵呵,又是个表里不一的绿茶。 此绿茶与李湘芹那个半吊子相比,显然绿茶的更有城府。 她柔顺的去托三皇子受伤的手,心痛地看着三皇子红肿的脸颊。 然而,她的手却在即将碰触到三皇子的手的瞬间,三皇子错开了手。 这已经是今日三皇子第二次错开她的手了。 她眼神微沉。 三皇子却目光游离看向东方辞,带着点小心和犯错之后的心虚,高大的身子有些踉跄的走下台阶,往东方辞面前凑。 东方辞目光陌生而愤怒,淡淡扫了一眼朝千琴道:“走。” 而后就这么转身,赌气似的走了。 三皇子笑容苦涩,脚步却生生顿在原地,扎了根似的不敢动弹。 他怕,怕东方辞气怒之下说出更绝情的话。 更怕得逞之后的他让东方辞有任何不快。 苗槑说这次之后东方辞会怀孕,他更得小心不能让东方辞生气。 踟蹰不前,进退不得的这一刻,他觉得做人很难。 做人夫君和做父亲更难。 做未婚先孕的父亲最难。 三皇子的失意与无措,束手束脚的小心翼翼被王语嫣看在眼里。 红唇紧抿,恨东方辞不识抬举,竟敢如此给三皇子甩脸子。 都是因为东方辞,她失去了在表哥心中的位置,不能容忍,绝不能容忍。 轮椅“咕噜咕噜”离开,苗槑怔了怔,转身欲走。 三皇子叫住他:“苗槑。” 苗槑回头,眼中红芒犹如实质,锁定三皇子。 三皇子满肚子嘱托全都化为齑粉,梗在喉中无法吐露,蓦然,他脊背挺直,双臂缓缓张开又合起,躬身便是一个凝重的大礼。 “多谢。” 苗槑抿嘴,甩袖转身,大步而去。 轮椅渐渐远去没了声音。 薛青雾影等暗卫面面相觑,只觉得今日一切,处处透着诡异,却又莫名其妙说不上是哪里诡异。 总之气氛凝重的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屋内“咣当”一声,似有什么摔倒在地。 薛青等人凑近房门,小声问道:“殿下,您……” 薛青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听到清晰的抽泣声,压抑的,沉默的,徘徊在胸腔里沉闷的不甘。 那是太子的声音,虽然小,却很清楚。 因为太子背靠着门,狼狈跌坐在地,透过门缝,薛青能看到太子抖动的肩和脸庞滑过的泪痕。 薛青如遭重击。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太子啊。 纵然双腿不能行走,宽厚温和的太子也不曾落一滴眼泪。 从感慨上天不公,到忿恨命运无情,最终都归于平静,宛若一波死水,波澜不起,无喜无悲,宛若活死人。 而如今……却落泪了。 薛青心思复杂,是因为没有得到东方辞吗? 他看看三皇子,希望三皇子能劝劝太子,然而看到三皇子满身萧索,萎靡,他又摇摇头。 长叹一声,终是再无言语。 终于,苗槑的身影消失在院外,浑身僵硬的三皇子狼狈地走到房门口,背对房门,坐在地上,与大哥背靠背坐着。 “唉……” 目光抽离,像是失了魂的躯壳。 王语嫣像是被人忘记了一般,心中将东方辞咒骂一通之后,心痛无比地看向三皇子。 “表哥,东方辞先是毒害太子,又对您不敬,您对她这样好她还不满足,实在是太过分了,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先消消气,还是先让太医来给您诊治一下身上的伤吧。” 第542章 药效强一点 若不是东方辞刺激了她,王语嫣或许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挑拨离间。 她跪在三皇子身旁,拿出手帕去擦三皇子额头冷汗。 三皇子冷厉的目光终于看向她。 锋利如刀的眼神,王语嫣的动作僵硬起来。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声音冰冷如冰刃,瞬间刺得王语嫣浑身颤栗又心虚。 “表哥,您……您在说什么,我,语嫣只是关心您……”瞬间,王语嫣可怜楚楚,我见犹怜,那无辜的神情宛若窦娥附体。 “滚!” “表哥……我……” 三山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三皇子身旁,朝王语嫣做了个请的手势,面无表情道:“王小姐,殿下心情很不好,请您先离开。” 王语嫣满脸屈辱。 却没有再解释,缓缓起身,收敛所有负面表情道:“表哥心情不好我便不打扰了,总有一天,表哥能看清一切。” 袅娜的身姿缓缓离开,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满脸委屈的想勾起三皇子的怜惜。 可惜,三皇子瞧着她的身影,只有看穿一切的冷笑。 片刻无声。 两位皇子气压低沉,薛青等人更是手足无措,只把自己当成会喘气的石头,半分不敢动弹。 良久,三皇子道:“都下去。”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离开。 微风不解惆怅,夏花在沉默中凋零。 良久良久,三皇子揉了揉脑袋,沉沉道:“大哥,对不起。” 他不知道为何道歉,大哥对东方辞的一片真心令他敢动。 太子深深呼出一口潮气,抬头后脑重重磕在门上。 三皇子感受到振动,心下更是郁结。 兄弟俩背靠背,头抵着头,同样心痛。 “所以……你又得到了?”说这话的时候,太子看着手掌心的鲜血流淌,竟是一点都不觉得痛。 “嗯。” 并不欢愉的回答,令太子咬紧牙关,心脏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戳着,他抓着心口,只觉窒息。 “她不愿,打了我。”短短六个字,三皇子倾诉了满腹委屈。 太子心痛之下竟然笑了出来,多么绝望的笑,空洞而又自嘲:“你愿意吗?” 可笑吧,他费心筹谋,准备了生日宴,给曹佩儿下手的机会,如此殚精竭虑,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愿意。”便是先在,他心情复杂,却不后悔。 无论何时何地与谁抢夺竞争,他绝不会将东方辞让给他人。 绝不。 “你已经得到过他一次了,这次为何不成全我?”太子的语气并不是质问,也不是不满,只是淡淡的空灵,疑惑和浓浓的不甘。 三皇子浑身一震,当即解释:“我,我没有要跟……”他说不下去了,他就是要跟太子抢东方辞。 声音陡然降低:“解毒的紧要关头,这毒能令人致幻,又恰巧太子妃担心大哥安危闯了进来,我与东方辞不得不避让,她……她又中了情药,阴,阴差阳错才……” 他觉得自己太卑鄙了。 卑鄙到羞愧的说不下去。 狡辩,推卸责任,左右他不想承担大哥的愤怒,可他绝不是像他说的那般全无争夺之心。 若他将自己包装的太无辜,不仅大哥不相信,他也看不起自己的卑劣。 顿了顿他道:“大哥,我爱她。” 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太子的呼吸都是颤抖的。 “那日你说爱上了两个人,东方辞和另一个女子,如今,你可做了决定吗?” 三皇子卡壳。 这是梗在他心中无法抉择,无法取舍的两个人。 “我,我……我……” 我了半天没有结果,显然还想坐拥齐人之福。 三皇子觉得大哥什么都没有得到,他却妄想得到两个,简直是卑鄙无耻不要脸至极。 正巧,太子也是这样的想法。 良久沉默,太子平静道:“滚。” “……” 从小到大,第一次从大哥口中听到这个不雅的字。 三皇子脑壳疼的想撞墙。 “大哥我……”他想解释,却没有取舍,想安慰,却不肯让出东方辞,共享也不行。 嘴唇嗫嚅,半晌说不出什么来。 “趁我现在没力气,滚吧……” 三皇子没再挣扎,果然滚了。 东方辞是被千琴抱着飞檐走壁回到东方府的。 她实在无法想象,若她以那幅狠狠蹂躏过的形容穿街走巷,会引起多少闲言碎语和风浪。 零陵苗槑和叶离渊默默无声地跟在后面。 到了冬离院,她终于可以安心下来。 然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忍受不了浑身的疼痛。 “少爷,我去准备热水给您沐浴。”千琴看着这样的东方辞,压抑半晌的表情终于快哭了。 “不行,方才解毒,不能沐浴,明日之后方可。”苗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坚决而又不容置疑。 听到他的声音东方辞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想了想苗槑也是为她好,又强行压下怒火。 冷静下来之后她想起扇了苗槑一巴掌的事,心中懊悔。 医生会选择最快捷有效的方法解毒治了,她不该为此就暴打医生。 医闹不可取。 苗槑说离魂之毒纵然解了也会致幻,所以,苗槑让三皇子给自己解毒的同时,也是给三皇子解毒。 若不是为此,东方辞觉得,为自己解情毒这件事,苗槑更乐意自己上。 他曾极力推荐过他自己,说什么不孕不育,无后顾之忧。 若苗槑真的自己来,她才是真的无颜苟活。 如此一想,与三皇子一起解毒,倒也没那么生气了。 忽然想到孩子问题,东方辞忙道:“苗槑,避子汤。” 听东方辞声音平静,苗槑以为东方辞敛了怒气又怕她郁结于心,影响孕妇心情,伸手想要推开门,却犹豫良久没有推开。 无力垂下双手,他诚恳道歉:“啊辞,当时那种情况,我没有听你的安排,实在是迫不得已,你别生气,如果有下次,我绝不会这样做。” 很少与人交流的苗槑此刻显得无比笨拙。 他说的是真话,只要东方辞怀上孩子,他便有办法解了东方辞的同心蛊,到那时,她决不允许皇甫赟再碰东方辞一个指头。 “我没有生气,苗槑你进来看着我。”她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一切都想通了,她给自己找到了足够的理由,心情也疏朗起来,不过是那啥而已,不用有什么负担。 苗槑进来,见东方辞果然没有生气,他放心下来。 然而细想之后,他却气怒起来。 东方辞这都不在意,不是爱了皇甫赟是什么? “帮我准备一碗避子汤吧。” “好。” “今日解毒时间有些长,熬多一点,浓一点,药效强一点。” 东方辞脸红足以掐出血来。 “……嗯。” 第543章 极好的兆头 凉风习习,天色尚未完全黑透,整个京师已经扎了。 太子腿疾痊愈的消息,随风飘入各家。 除了个别人之外,大部分百姓朝臣心中都开心极了。 太子的痊愈为多灾多难的今年带来了极好的兆头。 整个京城究竟有多开心呢。 太后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十多年未曾出寿康宫的老太太要去护国寺进香。 皇后命令后宫所有妃嫔,皇子,皇女陪伴,共同与太后去护国寺。 皇帝也要去祭告太庙,感谢祖宗保佑。 宁公主解除了禁足,为大哥高兴的又蹦又跳。 大臣们纷纷期待着,太子殿下尽快参与国政,更长远期待太子所创造的和平盛世。 有人欢喜有人愁,便是再好的事物,也有讨厌他的人存在。 张贵妃摔了茶碗,气得病了过去,然而皇后当即听说她病了,亲自赶过去,似乎是大吵了一架,本就脆弱的联盟土崩瓦解。 张家众人全数被禁足家中,中堂内正襟危坐,傻眼的感慨怎么会这样? 太子不仅仅重新振作了起来,几年前他们损失了无数的人才伤了太子的腿,而现在,行刺不成连太子的腿都要痊愈了。 他们是真的懵了。 东方辞究竟想干什么,让本该太子必死的局面变成了这样。 毛还没长齐的少年,竟然将他们张家耍了一次又一次。 东方辞想干什么,没有脑子的人也能明白几分,任何人只要跟毒杀太子或者刺客扯上关系,不管能不能成功,都必死无疑。 别说东方辞只是三元及第的小小状元了。 就是三朝阁老也得抄家灭族。 东方辞又不是傻子,她为什么要帮张家除掉太子。 苗槑为东方辞熬药出来,端了浓浓一大碗。 东方辞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浓褐色药汁,咽了咽口水,为即将到来的苦涩心理暗示。 她颇有破釜沉舟,慷慨赴死的气势,喝苦药一年了,这次不过是浓稠了点。 将那药汁捧在手心里,闭着眼睛屏息一饮而尽。 药汁温热,入口味甘,竟然没有东方辞印象中的苦,而是有一种数种草药融合的甘醇,却品不出究竟是那几味药草。 她微微诧异:“竟然不苦了,效用不会降低吧。” 苗槑摇摇头,此时他才确定东方辞是真的不生气了。 “此药名贵,效果更好,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东方辞张了张嘴,将药碗递给他,心道也不知道他发什么傻。 避子汤还有立竿见影的说法? 见他脸上的巴掌印犹在,以为是自己在东宫之时说的重了,她觉得有必要说清楚:“苗槑,我知道你在东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但是有时候,人的心情并不是能轻易控制的,之前那一巴掌,是我冲动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人家救了她,她还不识好歹,打人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自从苗槑那日煞气爆发之后,他的话越发少了,总觉得有些生疏。 “如果你还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 东方辞这话,倒是将苗槑弄懵了。 瑞凤眸子眨了眨:“我只是觉得,三皇子为你解毒,你很自然的就接受了,消气了,这让我觉得你对三皇子余情未了。” 东方辞卡壳。 在苗槑和三皇子的对比中,显然三皇子更能让她接受,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麻。 但是若这样回答,却太伤人了。 东方辞转移话题:“我虽然不该打你,可以后若发生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结果。” “不会了。”苗槑坚信,绝不会有第三次。 苗槑心事重重地走了,东方辞躺在床上,终于能疲惫的睡觉。 然而,她刚刚闭上眼睛陷入沉睡,冬离院外,三皇子的身影便显现出来。 他有些无奈却十分讨好的站着。 看着叶离渊那半步不让的模样只觉得愧疚又无语。 他可耻的享用了太子的算计。 他理所当然的听从了苗槑的安排。 他甚至还期待日后与东方辞有了孩子之后的生活。 然而,从东宫出来之后,他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 东方辞现在还是男儿身,全天下都以为她是读书奇才,十五岁不到的三元及第。 他猜测东方辞的想法肯定是想要进入朝堂而不是厅堂的。 等东方辞的肚子大起来,对东方辞来说无疑是灭顶打击。 因此,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坐立不安。 怕东方辞不知道真相,等发现之后怨他恨他。 又怕东方辞知道了真相,将避子汤给用了。 人性,便是这般复杂。 三皇子感觉自己快分裂了。 他拱拱手:“前辈,晚辈并不是来惹事生非的,只是想看看她。” 叶离渊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宗主说你不可入内。” 三皇子急道:“你也知道今天东宫发生了什么,我只想拟补愧疚,我发誓,绝不会动东方辞一根指头。” 他说的斩钉截铁,为了能进入冬离院他赌咒发誓。 叶离渊神情古怪,双手环抱倒也不是不通融:“你若惹宗主生气,我不会手下留情,无论是削首还是削手,后果你自己承担。” 三皇子显然并没有意识自己会进入的这么顺利,微微一怔。 不知为何,三皇子总觉得叶离渊在转身让路的瞬间,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他腰腹,极浅的笑容中蕴藏着他看不透的清明澄澈,意味深长。 于是,从这天开始,每天晚上三皇子都会出现在冬离院,跳窗入屋,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东方辞熟睡的疲惫容颜。 看着熟睡的女子呼吸轻盈,很轻很轻的气息,若不是凝神静听都听不到声音。 他的目光又看向东方辞的小腹,不久之后,他会有个儿子。 一瞬间觉得自己责任深重的同时,他看淡了所有的明争暗斗。 看着看着,三皇子就笑了。 第二天一早,东方辞实在忍不住了要洗澡。 温热的浴桶已经打好。 这冬离院原本只有千琴一个丫鬟的清净院子,突然多了个扫地者。 看着殷勤的三皇子,东方辞满头雾水。 “皇甫赟脑子怎么了?进水了吗?”感慨的同时,她几乎忘了自己那不准三皇子入内的命令。 第544章 王家想害她 苗槑眼角抽搐,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应该是进水了。 叶离渊坐在树上嘴角总是噙着若有若无的笑,那是玩味与看好戏的了然之笑,中年的男人,心底里似乎藏着有趣的秘密。 三皇子扫地的场面被孔立和李昆玉看到,两人纷纷睁大了眼睛。 眼前这一切都是梦吗? 还是天崩了,地裂了,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东方辞的院子是有多金贵啊,金尊玉贵的三皇子都要来充当下人了。 这特么是苦肉计……吧! 三皇子静静地扫着落叶,我行我素,故我依旧,表情并没有变化,动作认真熟练,不像是干粗活的,倒像是作画,优雅随性,仪态翩翩。 看着三皇子,从来儒雅的孔立,端正的脸色有些莫名的阴沉。 洗了澡之后,东方辞舒舒服服的出来接待这两位表哥。 李昆玉很是兴奋道:“昨日还没有出东宫,皇上便派人让我们辅助韩大人查此案,将东宫刺杀案和女儿节撸劫案合并在一起,子期,整个大盛朝都知道新科三甲亲如兄弟,皇上却执意让我和孔兄辅佐查案,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皇上偏心你呢。” “东宫刺杀案和女儿节撸劫案并案了?”东方辞诧异。 对于李昆玉所说,皇帝的偏心,她也只是笑笑。 “是的,韩大人这几天似乎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经过慎重推敲,才决定并案的,你知道吗?那太监胸口的刺青‘仇’字,竟然是出自一个恐怖的杀手门派。” “恩仇录的仇堂吗?” 李昆玉特意提起仇字,看来除了东宫的刺客身上有“仇”字,女儿节双子湖里的水鬼身上,定然也查到了恩仇录的痕迹。 韩礼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找她,定然也是在忙这件事。 “原来你知道恩仇录啊,你不知道王家家主听说了这个消息,那吃瘪的样子,别提多搞笑了,哈哈哈……呃。” 李昆玉想起王献真想在此案上横插一脚被韩礼怼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简直是笑的肚子疼。 正笑的开怀,看到三皇子的扫帚扫到他们附近,李昆玉连忙噤声。 三皇子道:“怎么不笑了?” 他表情淡然却平静,眼角透着淡淡疏离和冷意,唯独看向东方辞的时候,才有些丝丝温柔蔓延盛开,却也不敢放大,生怕东方辞看他不顺眼。 李昆玉轻嗯一声,尴尬道:“我并不是嘲笑王家主的意思,只是……只是……” 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两个二品大员在皇帝的御书房吵的像乌眼鸡。 觉得奇异的同时,让他从小对朝堂的憧憬和敬畏少了几分,没了威严庄重的感觉。 颇觉朝廷上的事儿也不过是吵吵闹闹罢了。 “王献真心思不纯,我又不会包庇他,你不必道歉,你若有心,去查一查王语嫣,她一定给你惊喜。” “王语嫣?”李昆玉不以为然。 先不说王家的人根本不会去伤害太子,也会买凶毒杀太子,更不会与刺客有联系,毕竟王家是皇后的娘家,以后也是帮助太子的人。 单说王语嫣一个女子,怎能参与到东宫毒杀案里呢? 李昆玉没有放在心上,东方辞却将三皇子的话反反覆覆咀嚼了一遍,陡然领悟到王语嫣这女子的厉害之处。 王家是不会害太子,却会害她。 昨日第一次与王家家主见面,对方便要将她往死里弄。 虽然最后王家拿出的证据都被推翻了,却没有人追究这些假证的来源,自己是白白受了污蔑,且到现在还背着满身嫌疑。 王语嫣的婢女能将她与假太监的对话说出一半的字来,显然不是耳力超群就是高手跟踪她,又或者她有异与常人的天赋。 这是第一个污蔑。 第二个污蔑便是以她的笔迹所写的毒杀太子的四个字。 她绝对没写过,既然是王家拿出的证据,定然出自王家之手。 王献真要忙着审案,拷问,身旁李昆玉和孔立盯着不好准备假证。 那么,唯一在昨日污蔑自己的事上蹦达的最活跃的,便是王语嫣。 “玛德,被坑了。”东方辞满脸忿恨。 她没想到,两世为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陷害了。 “东方辞,你怎能说脏话,太不文雅了。”李昆玉没有想到此中关节,有些发懵。 三皇子却长长一叹,歉然道:“对不起,我也没有查到王家为什么想对付你。” 见东方辞依旧沉默,三皇子又解释道:“这次不是母后。” 东方辞想了想昨日的种种行为,心中的忿恨渐渐消散。 还好她提前告知太子事情始末,如若不然,还真的会中离间计。 “什么叫这次不是皇后,难倒皇后娘娘之前对东方辞下过手?”李昆玉睁大眼睛,他从小也是在宫里混得熟的,没少在皇后宫里蹭吃蹭喝,对皇后还是很敬重的。 正是因为敬重,才会更加惊讶。 东方辞瞥了一眼三皇子:“你在孔兄和李兄面前挑破此事,是有什么发现吗?” 三皇子默然不语。 “到底怎么回事?”李昆玉急了。 “女儿节刺杀我的,共有五波人,其中一波是皇后的,不过被我用……化解了。” 她不想将利用宁儿挡箭的举措说出来,怕两位兄长苛责。 虽然她也确实是没有办法才利用。 可她觉得她现在好名声的人设绝对不能塌。 “啊?”李昆玉张了张嘴,半晌道:“你,原来你都知道啊,皇后为什么要杀你,你都是驸马了。” “因为丈母娘不爱我啊。”东方辞挑眉,无奈耸肩。 “呃……” 三皇子在心里纠正:是婆婆。 一直坐在李昆玉身旁,怔怔不说话,将自己当做透明人的孔立,目光一直在东方辞和三皇子身上游离。 满腹疑问,积压心中,他纠结又怀疑,想问不敢问,欲言又止的模样,失了一身气度和儒雅。 东方辞看着他一脸便秘的样子,不想继续皇后的话题,这些让韩礼查出来,比她说出来更有用,她转移话题。 “孔兄,你是有什么疑惑悬于心中吗?”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孔立抬头,目光如炬的看着东方辞:“我听说离魂丹有致幻之效,纵然能解毒却控制不了致幻现象,薛长使说苗槑带你和三殿下离开,你们是否……” 第545章 枯叶残花 他这个问题,只想让能听懂的人听懂,因此说的含糊。 只提离魂丹,未提情药。 虽然未提,然他目光锐利,笃定而又有些受伤,东方辞觉得他定然是发现了此事真相。 心下长叹,东方辞想了想,点点头。 棒打桃花是迟早的,晚打不如早打,早打早托生。 “如你所想。” 东方辞目光极其认真的盯着孔立,清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感情,有的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她想,或许这四个字说完之后,她的这个朋友怕是也要没了。 不过想想,太子妄图对自己做的事,还有三皇子如今手拿笤帚做下人的举动,和一个个聚集在她身边的人。 他们为自己而来,而她的结局却是注定的死亡。 所以,就这样罢了吧。 东方辞无法形容自己忽恨忽怒又自殇自怜的心情,高低起伏片刻之间已经是翻江倒海。 而看着孔立的眼神,她的表情微微有些错愕。 她无法形容眼前儒雅温和的人所展现出来的复杂。 震惊,痛苦,了然,惋惜,懊悔,不甘,所有的情绪宛若不同的颜色一般,逐一在孔立脸上划过。 然而最后的最后,不甘中生出不屈,不屈造就坚毅,坚毅后是谁也无法磨灭的决心。 “你……”东方辞颇为担心。 很难在一个人脸上突然看到如此多错综复杂的表情,复杂的令她难以理解。 这孩子别是被她气傻了吧。 这可是孔圣人的直系后人,一脉单传的宝贝疙瘩啊。 孔立抬起一只手,虚弱的摆了摆:“我没事。” 对上东方辞略带着关心与刻意疏离的目光,他心中恍惚又有些轻松。 她还是在意他的。 因李昆玉还在,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眉宇间一抹喜色和满脸忧心。 得意无比的想着,又少了个竞争对手。 “你一直都知道?” 三皇子点点头。 “你们两个注定成不了。”孔立肯定断然的下结论。 三皇子挑眉:“事在人为。” 他眉宇飞扬,同样胸有成竹,并不将孔立的话放在心上。 孔立摇摇头,目光温和的移向东方辞,俊美容颜忽然浅浅一笑:“东方辞,虽然我家乃是孔圣之后,听上去是迂腐恪守规矩的家族,其实,我们家的人都很开明的。” 东方辞歪了歪脑袋:“……呃!” 所以? “曾经十六代家主娶过寡妇的,寡妇嫁进门还带着一儿两女,如今还是我们孔家的世代姻亲,我们孔家只看品格,不看身份的。” 他在说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虽然这些传言大家都听过,可被小辈后人将此事揭破,可谓是对先祖不敬了。 东方辞脑壳痛。 孔立的意思是再说,结过婚也没什么,照样可以嫁给孔家做家主夫人。 况且那寡妇还带着拖油瓶都没人在意。 她东方辞就算失贞也可以嫁过去。 她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孔立是这个意思吧。 见东方辞愣愣的,孔立和气的笑了笑,一幅胸怀宽广,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憨厚,“所以,解毒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在我心里,他就是那解毒的药丸子而已,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李昆玉越听心里的疑团越大,然而看着三人气氛诡异,他又不敢贸然插嘴。 什么解毒,什么药丸子,什么寡妇? 三皇子将笤帚一摔,重重扔在地上,吓得李昆玉浑身一抖。 三皇子喝道:“好你个孔迁之,竟然咒我早死,还把我当药丸子,你找打是不是。” 冷峻的男人,每一个表情都那么的帅气,纵然生气,却为刀削斧凿的俊脸添了分男子气概。 为那裹挟着冷漠外壳般的高岭之花模样男人,增添了几分人间炊烟之气。 倒是平易近人了不少。 他学着粗鲁汉子的模样,撸起袖子就要与孔立这个文弱书生来一场真刀真枪的决斗。 孔立依旧平静,圣人先祖的教导之下,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究竟是谁呢?” 不得不说,孔立很会抓重点。 这一句话落下,三皇子在东方辞面前本就小心翼翼地举动更加小心了。 嚣张气焰瞬间消失无踪。 东方辞怔怔地看了看三皇子,又看了一眼那被无辜牵连的笤帚。 躺在一堆枯黄树叶与落花中,宛若即将被丢弃的垃圾。 东方辞不由在想。 啊,皇甫赟也是有脾气的啊,可他为什么在这里装矮人三分的下人,又为什么做小伏低的怕自己呢? 可三皇子越是怕她,她越觉得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有多重。 这不是怕,而是在意。 三皇子余光瞥见东方辞瞧着笤帚发怔,连忙快速弯腰将笤帚捡起来,宝贝似的抱在怀中。 嗫嚅歉然又举足无措:“小辞儿,我不是故意要扔它的,我只是不小心……” 那可怜的模样,像极了做错了事的孩子,拼命恳求大人原谅却笨嘴拙舌的样子。 他以为东方辞生气了。 可东方辞却看着那躺在落叶残花中的笤帚重新回到温暖的怀抱,宛若重获新生一般。 她想,自己的生命,就像枯叶残花,而那笤帚虽然曾经接近过死亡,但只要远离,便能获得新生。 自己是没救了,眼前这些人却可以。 想着想着,她的脸冷了下来。 “诸位如何想的,诸位的家里是否开明,皆与我无关,孔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孔立神色暗了暗,却又很快恢复儒雅平静:“愚兄的想法与啊辞无关,啊辞自然也不能阻止我们心中情感。” 东方辞心中发堵。 聪明人就是不好打发。 她刚和他们划清界限,孔立当即便拿她的话堵她。 是,孔立喜欢她,她就是想控制也控制不了。 当初被困皇宫,她就是死在皇宫也不该让孔立来救她。 李昆玉挠了挠头:“为何你们说的每个字我都认识,可连贯在一起我便听不明白了?所以你们在讨论什么?” 孔立和三皇子同时看向他,目露危险之色。 李昆玉缩了缩脖子,举目长叹,断袖的想法他实在理解不了。 第546章 大战一触即发 “呵呵,那什么,我还听说了东宫的一件趣事。”为了避免自己成为这两人的眼中钉,李昆玉连忙转移话题,呵呵笑着希望能缓和气氛:“我听说太子殿下腿疾痊愈之后,回到屋中,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半夜,受伤的手忘记包扎,兴奋之下竟然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这得多开心啊。” “呵呵!” 兴奋之下晕了过去,怕是气晕的吧。 不过现在却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她得去见见太子。 不管她是男是女,都不爱太子,还是得说清楚。 然而,她刚说要去东宫,所有人都阻拦她。 东方辞疑惑,她看向苗槑道:“为何?” 苗槑摇摇头道:“你体内多种毒性交织,此时不宜走动,再等两天吧。” 东方辞“哦”了一声,不疑有他。 她确实觉得自己浑身乏力,坐在椅子上懒懒的靠着椅背却仍有一阵阵控制不住的困倦。 提不起劲儿来。 谁的话都能不听,医生的话却必须听。 “那行吧,零陵,你去一趟东宫。” 三皇子听到多种毒性交织,不由提起几分小心问:“苗槑,她的身子会不会……” 苗槑瞥了他一眼,摆手道:“有我在怕什么?” “嗯,我信你。”就医术来说,苗槑担的上他一个信字。 想了想,他小心将怀中笤帚轻轻放下,笑嘻嘻对东方辞道:“我去去就来。” 东方辞莫名其妙,怎么这厮的表现越来越像家丁了? 东方辞忍不住再次发问:“他怎么了?脑子坏掉了吗?” 少年人的高傲哪里去了? 苗槑哼了一声:“坏掉了。” 孔立和李昆玉还有案子在身,没有留太长时间,让东方辞好好注意保护自己,便往刑部了。 这两个翰林学生,依旧是没有官职,到了刑部却是谁都不敢惹的存在。 再由韩礼带着,混的是如鱼得水。 韩礼则是下午来了一趟,名义上是盘问东方辞昨日东宫所经历的一切。 而实际上,他却万分关心的问,太子究竟能不能痊愈。 得到苗槑肯定的回答之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东方辞眨了眨:“韩礼不是不参与党争吗?为何会特意来问这个问题?” 苗槑对朝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也不去关注。 面对东方辞的疑问他继续平静的熬药。 一双好看的瑞凤眼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 “莫非,五皇子也有夺嫡之心了吗?” 要说韩礼是谁的人,思来想去,他是贤妃的人。 不过东宫的事肯定跟五皇子绝对没有关系。 至于东宫的事……东方辞现在更不想操心了,东宫的刺客出身来历最终都会被韩礼查清楚。 而她现在更在意的是战长安。 铁甲十八骑发现诸葛余总是偷偷摸摸往外传消息,跟踪信鸽几次之后,十八骑终于发现了他们的据点和传信的内容。 现在要确定一件事,父母最近是不是真的在西郊出现过。 传给诸葛余的消息上说,主人主母的目标是天山。 若不是东方辞在京城太扎眼,她想直接追过去。 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至少有一分希望。 晚上战长安回来了,却带来了许多消息。 他们在京城西郊并没有看到父母的踪迹。 东方辞也并不失望,毕竟母亲的易容术比她要高许多,她若存心隐藏,改变骨骼变成老太婆或者男人之类的,别说是战长安认不出来,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就像上次冬离院剥玉米一样,令她无数次懊恼,没有认出父母来。 “虽然没有发现岳母的踪迹,却发现有两队人马也在寻找岳母,分别是侍卫队皇帝的心腹,还有张家死士,他们一路追着往西疆而去。” “西疆,果然是天山吗?” “或许吧,这两队人马似乎对岳母的踪迹十分熟悉,像是有目的的跟着,他们似乎有什么方法,纵然不看到岳母也能知道岳母的路线。” “难道又是蛊?”东方辞也只能将罪名归结于蛊了。 总不能说现在有什么信号定位器吧,就是现代也没有什么能随时随地定为一个人的机器。 “我派两个铁甲跟随他们,有结果了,我们一起去看。” 东方辞奇怪:“既然没有找到,你怎么回来了?” 战长安双手握着膝,十指指尖泛青,无意识的掐着自己膝盖,很是局促。 他似乎酝酿良久,突然抬头梗着脖子道:“北疆异族有动作了,我这两天就要回去战场,怕是无法帮你查案了。” “什么动作?” “哎,北疆异族原本在草原内部休养生息,吃草放牛的部落全都在一点点的往外延伸,并且时不时便来阵前窥伺一番,更有甚者,他们已经洗劫了附近好几个村子,如今边境怨声载道,大战一触即发。” “暮云将军不是说,粮草都被追回来了吗?他们怎么还有粮食来此胡闹。” 东方辞从河南府回来,就没将北疆的是放在心上。 毕竟连暮云将军都脱离边境,亲自往京城而来。 异族没了粮草,纵然现在大夏天的物资丰富,到了冬天呢?他们肯定还会来大举进攻一波抢些粮食。 定然会休养生息。 段段没想到,异族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找事。 战长安却并不乐观:“自你通知三叔莫炳郡通敌卖国之后,他们虽然追回了河南府的救灾粮,却也仔细查了近几年的商队和所过行人的账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色阴沉,杀气一闪而过:“莫炳郡毕竟在河南府十多年,总一个八品小吏熬了十多年成了县丞,他起点低,并没有三年换任的桎梏,有了张家的打点,收揽人心无数,粮草往北疆异族已经送了好几年了,如今异族倾巢而来,完全没有忍饥挨饿的趋势。” 东方辞脸上也浮现出担忧之色。 她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争,可一个小小帮派的亵渎,走私贩卖的各个团体分赃不均仍有伤及无辜的血腥残忍,更何况大规模开战,不知有多少城要被屠空。 心猛地揪起,她是来复仇的,却不是来祸害百姓的。 “国公不在北疆,暮云将军一个人恐怕独木难支,你……该回去了。” 东方辞看着战长安,个人安危虽然关乎切身,可国事更重要。 东方辞觉得,不该自私的留战长安在身边。 他是将士们心中的战神,是战争的利器,也是保护边境的护盾,绝不能在这等小事上消磨。 第547章 别跟他一般见识 “可是,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他知道自己迟早要走的,只是舍不得的东方辞才会蹉跎到现在。 原本与暮云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天,他还是没有起身,北疆的战事更是刻不容缓。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放不下东方辞。 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有家人,有关心我的朋友,还有皇帝的宠爱,不必为我担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昨日你中毒我却没在你身边,你在京城的日子,还不如在河南府快活,不如……。”他实在是担心自己打仗回来,发现东方辞已经香消玉殒,或者爱上了别的男人。 自己这个堂堂正正的未婚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想将东方辞弄到河南府父母身边。 “你也知道我的脾气,谁能在我身上讨到好处。”东方辞听出他话中意思,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态度坚决。 她虽然不想赶人,但战长安真的该走了。 每个人肩上都有责任,他们都不是可以任性的人。 战长安长叹一声,良久他道:“我有一方护甲,你穿在身上,就算明刀暗剑,也能护你平安。” 边说他边解开自己的衣服,将外衫里面的护甲拿下来。 这护甲轻薄柔软,像是一条条金丝编织而成的,一看就非凡品。 东方辞摇头:“你上战场更需要这个。” 东宫受伤是中毒,东方辞觉得自己学艺不精,可在内力和剑术上,还从来没有受过太大的伤,倒是中毒比较多,这护甲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用。 战长安银色的面具泛着柔和的光芒,他见东方辞不收,邪邪笑道:“你若不要这护甲,就吻我一下,我不逼你。” 东方辞瞪大眼睛。 这算是什么威胁? 然而见战长安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双手往自己身边凑,东方辞连忙将护甲拿在手中:“谢谢,谢谢哈。” 她很有诚意的感激。 战长安却心中苦涩,一个吻而已,她都不愿意给。 “不出意外皇帝下午便会下旨调我去北疆,辞儿,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不送送我吗?” 自从在河南府跟踪东方辞之后,他中规中矩,从来不曾逾越半步,而现在,竟也学会撒娇邀功了。 “我明天去送你。”东方辞当即承诺。 战长安却站起身来,“现在就送吧。” 东方辞一愣,想着明天他们走的时候肯定人很多,她刚中毒,不好出现在人前。 战长安让她现在送,怕是也担心自己明天尴尬。 于是站起身来,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毕竟休息了一晚上,又有苗槑调理身体,站起来走几步还是可以的。 于是她站起身来,笑着顺从道:“好。” 然而,东方辞刚刚站起来,还没有站稳,一个宽厚的身影便压在她身上,双臂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嗯……”东方辞有些僵硬。 “辞儿,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好舍不得你……”战长安的力道有些大,紧紧地抱着她,却并没有让她感觉有什么不适之处。 男人声音颤抖,充满了担忧和不舍,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想到这个男人等了她十五年,等她长大,又全心全意的保护她,此一去战场狼烟,何等凶险,便是战神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她便释然了,他是她表哥,亲戚告别抱一抱又没什么,不过是有些西式了而已,从前随着领导到处出国翻译,这些基本礼节她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凝重道:“活着回来。” 轻柔的话,美妙的声音落在战长安耳畔,他浑身一震,颇为感动,低头重重吻在东方辞额头。 东方辞一愣,长叹一声,却并没有躲避。 “这天下最难测最血腥的便是战争,刀枪无眼,表哥,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嗯……”长长叹了口气。 战长安松开了她,两人相视一笑。 东方辞觉得,这就是亲人的感觉,血脉相连,到哪儿都是一家人。 “啪嗒!”门口响起一个药包落地的声音。 东方辞歪头看去,只见三皇子震惊愤怒地看着两人。 战长安的手此时仍搭在东方辞肩头,从三皇子的角度看过去,有些暧昧。 “你们在干什么?”三皇子咬牙切齿。 东方辞皱眉:“告别。” 不知为何,东方辞不想让他误会,话音落她又立刻后悔。 本就是要赶他走的,误会不误会的有什么关系。 脸色微冷,她又道:“三殿下何必露出捉奸在床的表情,我与谁告别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三皇子脸上闪过一抹心痛,可却不敢对东方辞发作,见战长安衣衫不整,这又犯了他的忌讳。 愤怒之下,他当即猛地朝战长安抓去。 战长安并不怕他,两人瞬间打在了一起。 “你为何衣衫不整,你想干什么?”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战长安当仁不让,论嚣张,他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一想到自己走了之后,皇甫赟这小子还在东方辞身边徘徊,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若不来你是不是要用强了,你不要脸。” 东方辞扶额。 好好的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男人的想法真的有些奇怪。 而且这两人对骂好幼稚。 她上前两步道:“别打了,表哥还要上战场,你是存心找不痛快吗?” “我管他上哪儿。”三皇子似乎发了狠。 他天赋异禀,从小练武资质很好,可再好的资质,也毕竟比战长安小了十多岁,内力浑厚经验不足。 两人可谓不相上下。 总不能让两人在她院子里打起来,于是她跳到两人的战圈,想凭借自己的内力分开两人。 她刚加入战斗,挥了两拳,三皇子便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忌惮东方辞的身体状况,如此关键时期,他不能让她有任何不适和损伤。 他不动手了,战长安却没有收手,结结实实的在他身上打了几拳,这才觉得没意思结束战斗。 这一刻,东方辞颇觉三皇子懂分寸。 略略欣慰。 “这次我让着你,你给我等着,等你打仗归来,我们再打过。”说罢,三皇子气恼的走了。 东方辞看了看地上的药包,歉然对战长安道:“他在熟人面前总是这么任性的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将药包捡起来,毫不客气的放在桌子上,收为己用。 这是他欠她的。 战场看着这样的东方辞,觉得自己比三皇子在她心中的位置差太多了。 东方辞对三皇子毫不迟疑的指责何尝不是一种袒护。 就像三皇子是她家的孩子一般,说着他任性,其实是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而他呢?战长安不由苦涩的想。 这一刻东方辞已经将他当作外人了吧。 他比三皇子究竟差在哪儿了,难道是年龄吗? 他摸了摸有些硬茬的下巴,暗自神伤。 东方辞却看了一眼护甲,笑了笑道:“表哥你先回去,晚上我提前给你送行。” 第548章 等我回来 战长安喜滋滋的走了。 东方辞却当即邀请了李玉成等一众纨绔子弟,请他们给战长安践行,毕竟好歹是她这里的租客,怎么也要好好将人送走。 摩挲着药包,打开一看尽是些味道浓郁且甘甜清香的药材,她认不出是什么,不过想来能被皇甫赟亲手捧过来的,绝对不是凡品。 东方辞让人给苗槑送去。 自从三皇子离开之后东方辞便一直不停的望着窗外,原以为他不会再来,心中略有些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他若不再纠缠,自己也……哎,怎么都不开心。 谁料傍晚他又来了,一个人默默的拿着剪刀剪花枝,离东方辞远远的,丝毫没有要跟东方辞沟通的意思。 依然故我,倒是怡然自得,求仁得仁的平静。 东方辞满心狐疑,由于发生了“解毒”事件,她虽不怨他,却仍是忍不住要端着。 她心里的芥蒂还没有消失呢。 不管是因为三皇子跟她坦言同时爱上“东方辞”和“无名”。 还是他前几日流连花丛的原因。 东方辞都没有办法接受。 想着想着,纨绔们都到了,东方辞无奈摇头,算了,随他吧。 拎着皇帝赏赐的御酒,在李昆玉和李玉成等人的簇拥下,往战长安的院子而去。 战长安眉宇间隐隐有愁烦紧锁,见到东方辞虽然高兴,笑的却勉强。 东方辞:“发生了何事?” 他指了指下午送来的圣旨,无奈道:“皇帝令我明日一早赶赴北疆,却让东湖羽林跟我同去,一万之众,不受我节制。” 东方辞看了几眼圣旨,倒是宽慰之词,名义上也是让东湖羽林保护和历练。 可这一万人,直接听从皇帝命令,说是历练,实则是监视。 大战在即,将士们一心备战,若是他们拼命的时候有这么一拨人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任谁都不会开心。 东方辞长叹一声道:“皇上是好皇上,他勤政爱民,虽然优柔寡断但这些年百姓的生活确实不错,只是再好的帝王,终究也是会忌惮强大的势力,何况当年李家还曾因为母亲之事,与皇家正规军对峙,纵然皇帝当时放下,事后难免心中不安。” 她觉得这是正常的,帝王牵制的手段罢了。 “不过区区一万人,入了北疆,你们那么多人,还无法收服他们吗?” 战长安长叹,虽然如此,皇帝的做法却难免让他心寒。 东方辞又道:“表哥,我不觉得李家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北疆的战事有什么不妥,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正是因为有北疆异族在外虎视眈眈,朝廷上下才会如此齐心,你说呢?” 战长安睁大了眼睛。 东方辞拆开酒坛道:“这是皇上赏赐的美酒,你尝尝,再回味回味,是否依旧甘醇?” 战长安微愣,不知道为何军事问题突然转到了御酒之上。 东方辞为他倒酒,他心不在焉的一饮而尽。 “不错。”他笑笑,确实是美酒。 东方辞道:“这就对了,美酒酿成需要年份,更需要挫折和沉淀,说实话我现在都后悔将那些兵器画出来了。那些兵器若是用不好,可能会是李家被更加忌惮的源头,你回去之后也要跟暮云将军说一下,不要过早展示与人前,也不要拿出太多。美玉无罪,怀璧其罪。” 此话一说,战长安更加郁闷了。 舍了酒碗,抱着酒坛子“咕嘟咕嘟”喝个不停。 “李家就如这美酒,长久才出纯酿,北疆战场,表哥你们尽力自保即可,无需赶尽杀绝。” 李昆玉坐在两人身边,听着东方辞的话,虽然自私,却有道理。 至于李玉成等其他人,有难得一见的美酒,他们猜拳热闹起来,早将东方辞三人抛诸脑后了。 他们这些年轻人,是不爱往战长安这等成熟冷肃的人面前凑的,毕竟害怕和崇敬叠加在一起,生怕被战长安教训。 只是,当战长安微醺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坏心眼的过来敬酒。 今日的送别宴实在寒颤,几碟花生米,几盘肉丝,还有一些常见的下酒菜,众人喝了个畅快。 菜没吃几口,全都在喝酒了。 东方辞也偷偷喝了几口,味道醇厚,不愧是宫廷御酿。 醉眼朦胧中,战长安满心惆怅,双眸水润,银色面具下的脸看不出表情,声音却裹挟着浓浓的无奈。 “辞儿,我若平安归来,你等我否?”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东方辞——抱着的酒坛,深情款款。 东方辞没有回答。 从始至终,对战长安,她都不会说一句等他。 因为她从来没打算等他。 没有得到回答,战长安仰面躺倒在椅子上:“等我……回来,娶你!” 幽幽一声叹息,战长安睡了过去。 再去看满院子的狼藉,纨绔子弟们早就喝足了酒,捧着肚子走了。 她看了看战长安,命零陵将他放在床上。 说声对不起,道一声保重,踏月转身,怅然离开。 刚回到院子,三皇子和苗槑在说着什么,看到她,两人便住了嘴。 东方辞心生警惕。 苗槑鼻尖抽动,骤然站起身来:“你喝酒了?” 东方辞点点头:“为表哥送行,不过挺奇怪的,我没吃药竟然没觉得难受。” 可能是最近喝酒多了,产生了抗性。 苗槑如临大敌,连忙将东方辞按在小凳上为她把脉。 三皇子也是面色不悦,“解毒”之后第一次露出责备之色:“你,你你现在……怎么能喝酒呢?” 他说话坎坷结巴,又断句奇怪,似乎在隐瞒什么,东方辞抬眸看着他,清澈的眸子中探究之色明显。 三皇子移开目光,看向苗槑按在东方辞碗上的三根手指。 苗槑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还好没事,你如今能喝酒,是离魂丹的毒与……你体质相冲,如今酒酿再也不会激起任何经脉冲击,倒是件好事。” 东方辞挑眉,喜道:“那我日后可以天天喝酒了?” 她声音上挑,对饮酒一事充满期待。 苗槑目光一沉:“不许。” “诶?” “无论是情毒还是离魂丹,或者是你的体质,现在都是虚弱的时候,不可饮酒。” “哦。” 东方辞倒是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苗槑是小题大做。 更何况,同心蛊对酒的抵抗力减少,是不是说明同心蛊的蛊虫力量被削弱了呢。 嗯,今日饮酒太少,找个机会多喝点,再找找感觉。 她打定主意,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拿眼去看三皇子,他躲躲闪闪很是心虚,怯怯懦懦的不敢与她对视。 东方辞总觉得,除了“解毒”一事上,这厮定然还有什么亏心事瞒着自己。 第549章 告别仪式 东方辞刚想问他,三皇子却提前道:“热水已经烧好了,我先走了。” “呃……” 看着如兔子般逃窜的三皇子,东方辞问苗槑:“他这是亏了多少心啊?” “花花公子,一看就不是个长情的人,你以后离他远点。”苗槑落井下石的撂下一句话,也飘然离开了。 东方辞心中的疑惑更大。 次日清晨战长安走的时候东方辞没有送。 而且战长安是醉着被抬走的。 一代战神赶赴沙场,省却了万民相送的场面,躺在马车里呼呼大睡。 直到大军出了京郊地界,战长安睡到自然醒,换衣戴甲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贴身穿着的护甲。 这昨日送给东方辞的护甲,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他身上。 他愣愣的看了良久,心中复杂一叹。 看着京城方向,默默道:“等我回来。” 而东方辞此时,伸长脖子望着皇宫的方向,问:“苗槑入宫了吗?” 千琴摇摇头:“还没,说是皇上忙碌北疆战事布置,怕是傍晚才能有空,苗先生会在两个时辰之后提前入宫。” “哦哦,那就再等等。”东方辞难得偷笑,说话间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 前世不知何时爱上了喝酒,今生大半辈子不能喝,好不容易剩下最后几年了,最开心的事就是能畅快喝酒了。 不让她在家喝,她就出去喝。 于是苗槑入宫不久,东方辞便吩咐千琴和零陵套了马车,往东宫去了。 不像从前那般不经通报直接进去,她坐在马车里等了一会。 看到薛青小跑着出来迎接,东方辞这才笑了笑。 看来自己在东宫的那些特权还是在的,毕竟太子没有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恼怒。 不过有了毒杀太子一事,她也不能随心顺意的肆意妄为了。 “驸马爷怎么想到要来东宫了?”薛青显然很奇怪,如今正查着刺客一案,东方辞为了避嫌连家门都不出,却突然来东宫。 也不怕被人说做贼心虚。 东方辞掀开车帘,有些虚弱的走下马车笑道:“嘿嘿,想喝酒了,也想告别过去,从新做人。” “呃……”薛青显然不明白想喝酒和想重新做人有什么必然关联。 不过他却睁大眼睛看着东方辞亲自走下马车,有些诧异,驸马爷什么时候能站着走路了? “殿下在墨染古亭。” 墨染古亭,平静安宁,雅致而又意境悠远。 太子依旧坐在轮椅上,背靠着古亭,呆呆地看着芭蕉发呆。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见太子没有发现她,她恶作剧的心思稍减,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太子一愣,温和转头看向她,眼神闪烁,躲闪东方辞的目光。 “你来了。”墨画明珠般的男人苦涩一笑,声音也是涩然的。 “殿下,我来找你喝酒。” “嗯?” 东方辞如此直奔主题,太子有些疑惑,他已经做好被兴师问罪的准备,提起的新稍稍放下。 “殿下,你的腿不是好了吗?站起来给我瞧瞧。”东方辞点了点太子的肩膀。 太子看着少年璀璨明亮的目光,清澈中满是期待,他一下子便沉沦进去。 薛青有些鄙视自家主人,怎么三言两语就被挑逗的失了神。 同时又觉得东方辞这等一如往昔的与太子没大没小,很是欣慰。 太子无法拒绝东方辞希冀的笑容,缓缓站了起来。 东方辞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走两步?” 太子双脚犹如扎了根似的,一步也挪不动,然而,在东方辞期待的目光里,他陡然鼓足勇气,走了两步。 东方辞诧异,这走路的姿势还挺稳当的,不像是刚刚治好的样子。 “啪啪啪!”东方辞拍手,欢喜道:“真好,我再也不想坐轮椅了,你也不想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告别轮椅,重新做人,有酒吗?” 薛青醒悟,原来喝酒和重新做人是这么关联的。 “既然要告别轮椅,驸马爷为何要推着轮椅过来?”他问出心中的疑惑。 东方辞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道:“正是因为要告别,所以才要将轮椅推过来,殿下,我们将轮椅烧了吧,重新做人要有仪式感。” 太子了然,看了看自己坐了几年的轮椅,一点都不留恋:“好。” 他轻轻一笑,心中积攒的阴郁稍稍放了下来。 “准备篝火。”东方辞扬声道。 而后,薛青忙成了陀螺。 酒菜上来,东方辞肆无忌惮的畅饮。 太子愣愣的,他有愧,对她下了情药,和那些未得逞的小心思,全都压了下去。 东方辞不提,他却悬于心中,越发难以启齿。 他像是个犯了罪等待审判的嫌疑犯,等待东方辞兴师问罪,却不想竟是波澜不惊。 天色渐渐黑下来,两人身旁放着五六个酒瓶,基本上都是东方辞喝下的,太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笑着,淡淡疏解自己心中的执念。 “我们来点火吧。”东方辞举着火把,看着那被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轮椅,轮椅下面是柴火。 “你来吧。”太子平静的站着,一身墨色,几乎要与古亭融为一体。 东方辞火把投出,倒了桐油的柴火瞬间爆燃。 “嗝,老天保佑我和太子,再也不要坐轮椅了,如若不然……”东方辞双手合十,像是祷告。 但是显然满天神佛不是她能随意威胁的。 她想了良久,略微迟钝的晃了晃脑袋,像是什么都没想到:“……有你好看。” 说着,她对着轮椅大大的鞠了个躬。 猛然回头,身体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微微晃动,险些晕倒,她尚有神智,却身体不受控制。 “殿下,你……你也来许愿。” 太子的笑容有些无奈。 威胁上天叫许愿吗? “干杯。”拉了太子靠近熊熊大火,东方辞脸颊火热,似乎又把太子忘在了一边,手中握着酒壶,对月抬起:“来,干杯。” “咕嘟咕嘟……” 太子看向千琴:“东方辞这样喝,真的没事吗?” 千琴摇摇头:“苗先生说了,离魂丹冲掉了主人身上这点毛病,以后都不会影响了。” “这样啊……”太子心里稍稍高兴一些,这毕竟也是一件好事。 他双手合十,就着冲天火光,望月许愿。 “许了什么愿?” 第550章 借酒婉拒太子 “许了什么愿?” 心中刚刚说完愿望,便被东方辞斜倚在他身上。 目光水润,三分狡黠,三分好奇,还有四分朦胧的醉意,那双眼像是一汪深潭,在太子心中卷起暗潮。 瘦小的人儿,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手肘上的骨头硌的他升腾。 太子先是激动,又是无奈。 东方辞这哥俩好的模样,分明是喝醉了耍酒疯。 他摇摇头,不说话。 有些愿望是不能说的,说了,便会打破现在的平静。 “殿下,我从小就仰慕你,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她一边拍马屁,一边伸出手指指点江山似的,小手拨浪鼓似的点过。 仿佛眼前不是什么火堆,而是奔流江海。 她早已将方才的问题抛诸脑后,不过看太子神情,她也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 “……以后你当皇帝,一定是明君,是大盛未来的希望,能辅佐您这样的明君,我日后一定能名垂青史,殿下,我们是君臣,对吗?”东方辞双眼兴奋的闪烁着璀璨耀眼的光芒。 明明是醉鬼嘴瓢的话语,太子却目光深邃的看着她。 总觉得东方辞话里有话。 然而当他发现东方辞是真的醉了的时候,他心碎成渣。 酒后吐真言,那最后一句疑问,定是她悬在心中一直不敢问不敢表露的困惑。 她似乎在愁,为何他不能将她当作臣子呢。 东方辞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爱他,对他没什么心思,只想做他的臣子。 看着醉醺醺,将浑身重心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东方辞,太子越发觉得。 东方辞是故意的。 传闻东方辞,可是千杯不醉。 太子心里难受。 东方辞却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却沉浸在这种晕眩的感觉里,只觉得腾云驾雾,想象着自己临空飞行的样子,围着火堆蹦蹦跳跳,东倒西歪的走动,跌跌撞撞的傻笑。 太子吞下一肚子的伤情,还要看着她,免得发酒疯的东方辞下一秒跌在火堆里,直接献祭火神。 届时心疼的还是他。 醉酒的感觉有些奇怪,东方辞觉得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却觉得手脚都跟不上自己的节奏,围绕着火堆“飞翔”了一阵子,她有些脱力。 最开始她借着酒劲儿喋喋不休的景仰之词,其实就是在拒绝太子。 然而,没想到说着说着竟然真的醉了。 意识模糊。 薛青一脸惨不忍睹,堂堂状元,竟然来东宫撒酒疯,这是……戳太子心窝子呢。 千琴解释道:“苗先生严谨少爷喝酒,少爷很生气,好像要跟苗先生对着干似的,我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想喝酒,还请太子见谅,许是少爷这几天实在疲累压抑的很,想发泄一番吧。” 太子的伤心和薛青的鄙夷被千琴看在眼里,生怕两人气恼东方辞的放肆。 太子至始至终都没有问,但是听了千琴这句话,脸色有些难看。 东方辞的这份压抑,也有他一部分的功劳吧。 他深深懊悔。 承担了这份罪孽,却没有得逞,他更后悔不甘。 捧着受伤的心小心扶着东方辞席地而坐,东方辞大吐苦水:“……我自负聪明,怀揣着雄心抱负,本想泽披万民,可是呢,我连个正经的朝都没上过,六品编修,五品那什么吏部……一天班都没上过,天天都在受伤,天天都在中毒,我好苦,好累啊……” 她无意中表露了自己的野心。 每一个科考士子都会有的野心。 每说两句,都会郁闷的喝一口酒。 看着忧心国朝百姓的东方辞,太子再次为自己那只醉心于儿女情长的狭隘心思而羞愧。 他在想,自己的想法,是否与东方辞的愿望和理想相悖。 他要将一个如此有用之才的理想打碎吗? 太子陷入了自责和纠结,东方辞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的诉苦。 苗槑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灰烬冒着红光,这是最后的一点火星,东方辞醉醺醺的与太子勾肩搭背,说着口齿不清,逻辑颠倒的醉话。 太子盘膝笔挺的坐着,一张脸懊悔自责不忍卒看。 苗槑觉得额头上的青筋凸凸直跳,双眼也不知是不是被火星染的,有些血红。 “东方辞!”他沉声大喝。 清雅平和的苗槑,虽然有时候啰嗦,说话却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如今却像是炸了毛的孔雀。 东方辞微微抬了抬头,疑惑的看了看四周,酒瓶忙藏在身后。 “嘘!”她食指没轻没重的放在唇边狠狠的嘘了一声。 “苗槑来了,不,不许告诉他我喝酒了,嗯?嗝!” 苗槑脸色很难看,他想一巴掌把东方辞给扇醒。 太子表情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的深深无奈,歉然朝苗槑一笑道:“先生,她只是喝了点酒……”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太子不明白苗槑为何如此生气。 苗槑懒得解释,踩过冒着火星的灰烬,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她碗上。 面色深邃沉重,浑身戾气骤然狂卷。 “苗槑你为什么不让我喝酒,我这辈子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能喝酒了,你却不让,我还有几年好活的,就让我痛痛快快的醉死吧。” 她说着,另一只手扒拉着苗槑,“好不好……管家婆……” 苗槑眉心直跳。 不过神情却略耸了耸,还好并没有什么影响。 “东方辞醉了,不如就在东宫将就一晚吧。”太子挽留,心中却咀嚼着东方辞的话。 还有几年好活,是什么意思? “不必。” “不用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苗槑和突然凭空出现的三皇子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讳莫如深的秘密。 太子心中更加困惑了。 “她为什么不能喝酒?还有几年……”太子凝神细问。 “殿下,她身体不好,不宜饮酒。”苗槑打断了太子的问题。 东方辞的同心蛊,是最大的秘密,他谁都不会告诉。 东方辞的寿命,他有办法延长,这些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也不愿解答。 苗槑拉着东方辞的手要走,东方辞却倔强的像个孩子,挣脱他的手。 东方辞却站起身来,鬼使神差的走到三皇子面前,脸色微红:“皇甫赟?” 她拍了拍三皇子的脸,又捏了捏:“嘿嘿,热的。” 刀削斧凿的俊脸被揉成了各种形状,扑鼻的酒气令三皇子皱眉。 “跟我回家。”内心疯狂沸腾,他却极力平静的道。 “嗯,我们回家……”东方辞柔顺听话,又乖巧无比,小鸟依人一般抱着三皇子,声音软软的:“你看月亮好圆,穿过月亮就能回到过去,回到……回到……妈妈……” 轻声呓语,东方辞满脸悲伤。 她这辈子还能回去吗? 太子看着东方辞在三弟面前的表现,心中嫉妒的发狂。 “大哥,此事以后再说,我先带她回去安置。” 没有等到太子回答,三皇子便已经拔地而起,打横抱着东方辞,朝着月亮的方向飞去。 酒劲儿来得快,走的也快,吹了会儿风,东方辞便醒了。 然而她却贪恋三皇子温暖的怀抱,环着他的脖子,贪恋这温暖。 三皇子知道她醒了,却并没有拆穿她。 深情款款的看着东方辞,心中甜蜜,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块儿巨大的蜜糖,无比幸福。 而东方辞却浑浑噩噩的又睡着了。 安心的怀抱。 第551章 斩掉一只桃花 郎朗读书声中,东方辞缓缓醒来,瞧着窗外微弱的晨光有些懵。 昨天晚上她在干什么来着?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正发懵的时候,面前一个人影飘到面前,漂亮的瑞凤眼中责备严肃。 “醒了?”苗槑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东方辞瞧了瞧她手中捧着的药,连忙惊慌的闻了闻自己衣服上有没有不该出现的味道。 发现只有一股淡淡檀香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做贼心虚至此,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东方辞抬头看着他,怎么毒舌的苗槑又回来了。 “你没事吧?”她关心的问,那眼神只像是看着病人。 苗槑额头青筋跳动,一脸不忍卒看的严肃,硬生生的将药塞给她。 东方辞麻利的顺从的喝药,啥都不敢问。 “昨日在东宫,你称我为管家婆,是嫌我管的太多吗?” 东方辞猛灌了几大口的药差点咳出来,她狼狈的憋了一脸红润才压下撕心裂肺的咳嗽,“呃,我……我我没有。” “从今日起,不许喝酒。”苗槑觉得东方辞的狡辩没有任何诚意,却也不跟她计较。 东方辞心思百转,苗槑昨日也去东宫了? 偶买噶的,那他肯定看到自己喝酒了。 她为何要说他管家婆,呃,定然是他不让自己喝酒…… 说来说去都是喝酒惹的祸。 “不喝,不喝了,你让我喝酒我才喝。”她急忙乖巧的动了下身子,跪坐在床上,一本正经的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那表情,义正言辞慷慨既往的宛若赶赴沙场的将军。 苗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不信。 发完誓,东方辞这才迟钝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如此灵活随心,竟然没有一点宿醉之后的浑身疼痛。 这感觉,美妙极了。 她再次感慨,自己这同心蛊的毒,又轻了些。 不过她记得最后好像在东宫看到了三皇子。 下意识的望向窗外,并没有看到那抹锦衣玉带,长身玉立的男子。 她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响动,屋顶之上叶离渊道:“宗主,雾影在外等候。” “进来。”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来,会有什么事呢? 她揉了揉太阳穴,昨天自己好像很啰嗦来着。 雾影轻飘飘的进来,恭敬的双手递给东方辞一个信封,道:“殿下说,驸马爷昨日之忧他已知晓,更知晓您的胸襟和志向,从今往后不会再令您为难,更不会伤害您,与您一直都是至交好友,希望此情,用不改变。” 东方辞拆开信,看了看,面露惊喜和放松。 “太子要大婚了?”不知为何,东方辞突然有些可怜太子了。 “是,殿下说这是他给您的交待。”雾影的声音,有些阴沉的凝重。 “嗯,恭喜殿下。”她拱了拱手,没心没肺的恭喜。 雾影原本微躬的身子突然站直了,愣愣的看了东方辞半晌,嗫嚅半晌无数想说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被他揉碎了吞咽入腹,无声长叹,他竟然连告辞都没有,直接消失了。 东方辞瘪瘪嘴,太子终于不会缠着他了,又斩掉一枝桃花本该高兴的,可她心里却有些沉。 放下信,东方辞开始掰着手指慢慢数这两天被她赶走的桃花。 战长安的东西都还给他了,等他看到了,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孔家虽然是开明的,但寡妇改嫁和少女失贞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个是迫于生计,一个是生性见淫,前者清清白白,后者却令人指着脊梁骨骂贱,纵然孔家再开明,也绝不会容下这样的未嫁人的女子。 今日又搞定一个太子。 曾经的瑶池之约,五个人被她搞定三个,至于李昆玉她压根就没把他算上。 只剩下一个三皇子。 想到这里,她轻轻一叹,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是不舍。 然而她没时间伤春悲秋,一想到战长安带来的消息,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揪起。 父母的安危,决不能有任何问题。 想到这里,她闷头在房间里捣鼓起来。 天将中午,东方辞一身绛紫色马面裙,身上穿着沉稳内敛却又不掩奢华的褙子,披上披风,往苗槑的院子去。 “苗槑,我想易容成父母的样子,迷惑那些跟踪他们的人,你得帮我。” 她无意识顶着李玉菡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巧笑嫣然的看着已经被惊艳的目瞪口呆的苗槑。 头顶孔雀羽微微颤抖,苗槑纵然表面平静,内心却早已波澜跌宕。 鬼使神差的,苗槑点了点头,就这么被蛊惑。 那刚从护国寺下山归来,正打坐念经的善缘也是微微一怔,宝相庄严的面容上尽是回忆。 “我娘跟我爹成婚,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我自然不能将你易容成我爹得容貌,我会将你易容成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温文尔雅,你气质最合适。” 东方辞一边扶着苗槑坐下,一边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上。 透过铜镜,苗槑看着镜中的“李玉菡”一时间还是犹如身在梦中。 多美的人啊。 难怪能搅动风云,挑起腥风血雨。 然而,当东方辞伸手顺其自然的拿掉他头顶的孔雀羽的时候,沉浸在幻想中的苗槑被冷水一下子泼会了现实。 “那是……”他的孔雀羽。 东方辞以为他待之宝贵,便将那孔雀羽暂时插在自己头上,道:“我先放着,一会儿再给你。” 她云鬓高挽,做妇人打扮,头上带着暗金色并不怎么起眼的钗环,不似小姑娘那般娇艳,显示着与她年龄相称的稳重。 饶是如此,越是不起眼的钗环,越是能将“李玉菡”那倾国倾城的脸衬托的绝美异常。 独一无二。 唯独那竖着宛若天线办被插在发间的翎羽,显得格格不入。 苗槑的心不可控的跳动起来。 浑身僵硬,修长有力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时而放松又很快握紧,显然是有什么拿捏不定。 东方辞捞起他披散的头发,准备扯开发带给他梳一个读书人的发型。 却没想到苗槑浑身如被人打了一样,浑身颤抖,而后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抓过东方辞头顶的孔雀羽,涨红着脸,兔子似的跳开了。 东方辞疑惑地看着他:“嗯?” 第552章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个不能拿掉。”他脸红如火烧,说话却斩钉截铁,一双眼睛不敢应对东方辞的满心疑惑。 “我娘总不能嫁给一个苗疆人啊,更何况你的身份天下皆知,也骗不过皇帝的耳目啊。” 她双手托着刚刚调整好的人皮面具,有些无奈。 她有些怀疑刚刚他拿掉的是孔雀毛吧,不是接受信号的天线吧。 怎么没了这根毛的苗槑像是被刷机了一样,傻了。 “不,我不易容。”苗槑态度坚决。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好吧,你是大夫听你的。” 苗槑脑海里一塌糊涂,根本没有思考不易容跟他是大夫有什么关联。 “要不留着孔雀羽给你换个发式?”她讨好的打商量。 材料都准备好了,后者这才临阵脱逃,她欲哭无泪。 “不了。”苗槑这次紧紧握着孔雀羽,像是握着命一般,坚决不合作。 “呃……”东方辞头疼,将希望的眼神看向盘膝打坐的善缘。 慈眉善目的年轻和尚浑身佛光萦绕,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就像是笼罩祥云里的佛像。 他沉浸在虔诚念经的认真中,却突然一阵浑身发寒。 看向那令他心中不自在的源头,又有是一呆。 “东方施主何故如此看贫僧?” 东方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材料,自己也觉得荒唐,讪讪一笑厚着脸皮问:“打个商量,我能将您易容成我爹吗?” 宝相庄严的佛像,面容有些龟裂。 东方辞的笑容越来越尴尬,因为在善缘那有些错愕的表情中,他竟缓缓闭上眼睛,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敲起了木鱼。 然而木鱼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显示了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 东方辞彻底无法恬着脸了。 她又看向门外树梢见根本看不到的身影:“离爷爷,要不……” “哗啦……”一声轻响,树梢颤动中,躲藏在树叶间的叶离渊已经消失不见。 “跑那么快干嘛,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说,又没让你们扮成女人?” 善缘终于难掩无奈的睁开眼看了她一瞬,东方辞那强词夺理的样子实在是没眼看。 “这怎么办,材料都准备好了,如果不戴上,就不能用了。” 东方辞发愁。 苗槑却道:“给你叫了人来。” “谁?” 东方辞刚刚问出声,院门外便有人敲门起来。 片刻之后,一个儒雅谦和的身影缓缓出现,东方辞的疑惑僵硬在脸上。 这不是被她砍掉的其中一枝桃花嘛,不合适不合适。 她连连摇头,飞快躲在帐幔后。 那桃花……孔立问:“苗先生唤我何事,是不是东方辞的身体有什么危险?” 苗槑摇摇头道:“东方辞找你。” 他将事情说了一遍,孔立一听,心中欢喜道:“欣然直至。” 东方辞从帐幔内走出来,手中扔捏着那材料。 “孔兄。” 东方辞讪讪地叫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她本想坚持到底绝不与孔立再牵扯上假扮夫妻这种关系的,好不容易砍了一半,树枝再长好可怎么办? 然而,看着手中快要被特殊液体融化的面具,东方辞终是心虚的走了出来。 东方辞的声音,绝美无双的容貌,温婉袅娜的走出来。 她自己毫无察觉。 孔立却是愣在原地将自己封印成了一块儿石头。 传说西边有最漂亮的女人叫美杜莎,只看男人一眼就能让人变成石头。 眼前女子是不是美杜莎他不知道,孔立却真的变成了石头。 “你……”他双眼圆睁,看着东方辞的脸。 “呃,这是我娘的脸,我故意做的年轻了些,总不能做的太老让人认不出来吧。” 她想了,能吸引皇帝的是一个纵然成婚,却仍旧绝美无双的容貌,若是换成苦大仇深的样子,没人认出来怎么办。 毕竟她不是要入宫,而是让人看到“李玉菡”。 眼前这张脸与那日皇宫中的惊鸿一瞥同时在他脑海里潆绕,渐渐重叠。 望着“前辈”或者“丈母娘”的容貌,他死死咬着牙关,硬生生不让自己说出一句漂亮或者美丽的夸奖之辞。 那样就太唐突冒昧了。 但是看了几眼,他还是觉得宫中马车里的一瞥,更让她倾心。 木然点点头,孔立自觉坐在了椅子上,将自己的脸对准铜镜,一幅任君施为的模样。 东方辞一喜,总算是有人同意陪她演戏了。 哎,不容易。 她一边给苗槑易容,一边道:“今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等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孔立淡淡勾唇浅笑,并没有将这个承诺放在心里。 他是自愿的。 且他觉得自己今日与东方辞一起假扮夫妻,是他占了便宜。 那日东方辞的话冷硬又绝情,虽然没说几句,却让他心凉了好几天,现在他终于可以在这种关系上与东方辞有些牵扯。 虽然是假的。 但他仍旧无比开心。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美好的开始。 半个时辰之后,京城西郊的官道上,一男一女两人骑着神骏白马,疾驰而来。 进了门,左右看看,似乎感慨,一路进了风云楼。 俊男美女往往是人们最容易关注的,虽然“李玉菡”和她夫君年龄大了点,却更有成熟的风韵,依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二,来一碟桃夭和一碟醉雪,再来一份叫花鸡和一壶火状元。” 小二殷切地将毛巾往肩上一搭,原以为这两人郎才女貌堪称一景,定然会点一些贵重的食物,然而听着听着表情却古怪起来。 桃夭和醉雪是风云楼最出名的点心,做这两样点心的是从前宫里的御厨。 做法复杂,精致美味,且绝无仅有,传说中就连当今年轻的时候也是逃出宫来才能吃到。 非当地人不会知道,店小二也不会故意让人点。 那斯文风雅却带着凌厉之气的男人点出这样的点心,定然是来吃过的。 可叫花鸡与桃夭和醉雪相比就有些不忍卒看了,味道虽美,却是平常的东西,世家公子和小姐是不爱吃的,吃这个的大多是贩夫走卒或者江湖中人。 至于火状元嘛,是烈酒中的烈酒,寻常人饮一口就像是喝了一捧火浆,火龙从咽喉直钻入腹中,宛若火烧,是烈酒中的状元。 只有冬天或者干粗活的力巴才会喝这个,杂粮酿造,又烈又糙。 小二看着这两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夫妻,完全看不出他们是能喝的下火状元的一类人。 第553章 真扫兴 “夫人,还记得十几年前,这是你最喜欢吃的,一别经年,夫人尝尝可还是曾经的味道?”中年男人笑的儒雅温和,脸上锐气陡然一收,令人如沐春风。 夫人点点头:“嗯。” 小二眨眨眼,疑问的话噎在喉咙里半晌,终是没有再询问他们是否搞错。 吩咐后厨做饭去了。 风云楼的效率很快,美食很快上来,夫妻二人仔细品尝,很是回味。 一个微胖的锦衣公子,手中提着酒壶,圆脸上闪烁着痴迷与淫邪,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几乎看不到眼珠子,然而那眼缝里的光芒却犹如啐了毒的蛇信般吞吐。 “这位姑娘长得好生俊俏啊,不知来京城做什么,我是……”锦衣公子玩味笑着,阴阳怪气的调戏,用他自认为最帅的表情。 称呼一个盘发女子为姑娘,也是真真会睁眼说瞎话。 然而,就在他要亮明身份吸引眼前之人的时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哪里来了一头猪,对不起,你当着我的光了。”夫人的目光原本一直看着门外,似乎在缅怀什么。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胖身影,将大门处所有美景尽数遮挡。 又见那头“猪”实在表情不怎么好,毫不客气的讽刺起来。 “哈哈哈哈哈……” 一旁桌子上传来一群少年看戏般爽朗的笑声。 “冬歌,没想到你也有出师不利的时候啊,哈哈哈!” “一头猪?冬歌你父亲若是知道,说不定就把你给宰了煮着吃。” 耳边传来一阵阵同伴们的嘲笑。 “闭嘴!”“猪头”大受打击,招呼跟随自己的带刀侍从,霸气的将夫人围了起来。 胖子本就天生自卑,与生俱来的天生骄傲,火气瞬间被点燃,生出与年龄不符的戾气来。 “如果不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本公子才不会搭理你,睁大眼睛看看你是在跟谁说话,我是……” 他再次嚣张的想要亮出自己的身份。 那夫人有些怜悯的看着将他们围住的仨瓜俩枣,摇摇头:“滚。” 而后,那四个侍卫,不知怎么了全部倒地。 现场一阵安静。 儒雅男子亲手拿起一块儿点心,送到女子面前道:“夫人何必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稚气,都是些小孩子罢了。” 绝美夫人点点头:“嗯,听夫君的。” 这“夫君”二字,直将那儒雅男子震得浑身轻了四两,几乎飘飘欲仙。 脸上笑意展开,剑眉星木转眼化为盛开的芙蓉花,花痴般腻死人不偿命的傻笑。 瞬间的情绪感染众人,竟比绝美夫人还要动人三分。 在座看热闹的人们瞧见这夫妻恩爱的一幕,是又羡慕又担忧。 冬歌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这夫妻俩估计要倒大霉了。 胸口火气翻涌的冬歌白胖的脸发青,一连被两次打断话,又被人撂倒了自己的属下,他不但没有惧怕,反而将心中的恶毒言语都给逼了出来。 满口喷粪似的骂了起来:“你们两个贱人竟然敢对本公子的属下下手,知道我是谁家的吗?你这个半老徐娘的婊子,别以为长得有几分颜色就出来卖弄风骚,你打扮成这个样子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吗,在这里装什么纯洁高尚,火状元这么烈的酒,也就你们这等下贱之人才配喝……” 不得不说这“猪头”的话不仅让那夫妇惊讶,同时将自己的同伴也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们这样的世家公子,是不屑于如此直白骂街的。 “冬歌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听说他娘是乡下村妇来着,难不成……”贵公子们一个个我不认识他的表情,很干脆利索的跟“猪头”划清界线。 太丢人了,他们绝不认识这骂街的泼妇。 “猪头”也不知道是被漂亮女人骂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还是觉得面前这夫妇两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若不然怎么会喝这等劣酒。 越骂底气越足,他自认身份上无人敢不敬他,越发嚣张起来。 势必要让眼前这两个人屈服与他的淫威之下。 似乎忘记了,方才美貌夫人露出的那一手,他的属下能不能承受。 “……只要你给本公子笑一个,本公子就放过你。”他肥肥的手,往夫人肩头伸去。 “啊……”只是那手还没有靠近夫人半寸,便被绝美夫人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刀,插在胖子手背之上。 刀尖向下,刀身没入冬歌手背,薄薄的木桌下,刀尖闪着妖异红光。 冬歌手背上不见丝毫鲜血,众人齐齐站起身来,角度措视之下还以为刀并没有穿手而过。 然而,当他们看到桌子下滴滴答答的鲜血,这才不寒而栗。 “啊……啊啊啊……”冬歌的嚎叫杀猪一般,短促而又一声比一声高,一次比一次残,惨到他双膝无力跪了下来,另一只手抱着手腕,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美貌夫人却好整以暇的宛若扎死一只耗子般拍了拍手,郁闷摇摇头道:“哎,真扫兴,吃个饭也不消停,走,我们出去吃。” 说着,她拎起那尚未打开的火状元,转身走了。 儒雅男人撂下一锭银子,朝在场诸位拱拱手,颇为怜悯的看了一眼依旧嚎叫的“猪头”道:“赶快将你们的朋友送回去治疗吧,我这夫人脾气不好,让诸位受惊,实在抱歉了。” 他有些赧然的道歉,对妻子这般动辄打人杀人的暴脾气很是无奈,星目温柔点点,却一点都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是对妻子的无条件包容和宠爱。 他的道歉并不是因为夫人伤到了“猪头”的手。 而是吓到了他们这些围观的人。 紧接着,儒雅男人快步优雅的追了上去,脸上笑容璀璨,标准怕老婆的模样,小声安慰:“夫人别生气,不过是一个猪头而已,别气伤了身子……” 儒雅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场众人的表情却越来越古怪。 “冬歌的一只手,竟还不如那夫人生气重要……大哥,我没听错吧,他们是何方神圣?” 少年人没了主意,年长的连忙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人。”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将“猪头”抬了起来,然而,一群没见过血腥的贵公子们又头疼了,那刀可是穿过了手,插入桌子里了啊,别说拔出来,动一动便血流不止,少年们懵成了呆头鹌鹑。 “快,快去请大夫,还有通知鲁王府,多叫些人来。” 所有人都不敢动手,年长的少年只能这样。 他身旁的年轻人怕极了,战战兢兢道:“鲁王会不会撕了我们。” 风云楼的客人们疯狂往外跑,显然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小二也吓得半天没恍过神来。 年长少年见此,吩咐自己的护卫道:“守着门口,谁都不许离开。” 不然,他们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第554章 送她礼物你不配 美貌夫人拎着火状元,用力嗅了嗅,使劲儿闻了闻,馋的口水流了一箩筐,却始终没有喝一口。 不说儒雅男子一直盯着她,只要想到某人在她脑海里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喝酒。 她绝对当场就喝了。 犯错的事再一再二不再三,她与战长安喝了酒,与太子喝了酒,都是自己任性妄为。 若这次再喝,估计苗槑就要撂挑子了。 她可得罪不起。 虽然她对母亲曾经喜欢的酒非常感兴趣,却还是忍下了。 闻着浓郁的酒香,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含泪将塞子盖上。 从前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喝,现在能喝了,她有……被禁止,哎……真是辗转反侧,日思夜想。 “夫人,我们就这么走了?”儒雅男子意犹未尽的看着夫人,很是不尽兴。 美貌夫人道:“我瞧那猪头身份非常,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等着他们来找茬。” 京城遍地是富贵,说不定落下个牌匾就能砸到一个有权有势惹不起的。 “方才你在风云楼的那出戏,怕是已经人尽皆知了,我们再不走,会不会穿帮。”男子略有担忧,老成持重的脸上透出一抹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稚嫩。 美貌夫人轻飘飘的转头,挑眉疑惑问:“方才你为何不叫我筱筱?” 儒雅男子闭嘴,一脸的“一言难尽”和“绝不屈从”的执着。 筱筱是他丈母娘的闺名,他若是以后心愿得偿,此事便是失礼。 况且他觉得称呼夫人比筱筱更令他心动。 筱筱毕竟是旁人。 而夫人,他则是可以自欺欺人的当成自己的妻子。 纵然是梦,他也要做长久一些。 这两人正是易容的东方辞和孔立,两人商议好了一切,从西郊光明正大毫不掩饰的驰马而入,为的就是吸引人的目光。 风云楼本就是富贵云集三教九流皆不避讳的地方,就算没有那“猪头”找事,他们也会给在场所有食客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是如此一来,东方辞高调的将“猪头”的手给废了,会更快的传到那至尊之人耳中。 见孔立一脸为难,东方辞也不在追问。 毕竟人家是友情帮忙的,自己也不能太霸道。 “等着瞧吧,他们一定会来报仇的。”东方辞笑了笑,不和年龄的挑了挑眉,那表情十分邪魅。 “呃……” 能得这一场欢喜,他纵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孔立想了想,便随东方辞闹了。 果不其然,在东方辞到了珍品阁之后,还没有买下喜欢的东西,便有无数护卫将珍品阁团团围住。 掌柜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绝美沉静,浑身上下沉练了多少岁月峥嵘,唯独那双眸子还算灵动,然举手投足间却是贵气优雅,雍容不减,如此尊贵的夫人,就该是皇宫的娘娘,令人心生尊敬。 孔立也被东方辞一瞬间的气质感染,本就老成持重的他越发沉静内敛了。 不得不说东方辞这次的易容是很成功的,她两世为人,重生之后装作小孩子讨父母欢心,可终究做不到寻常孩子那般天真无邪,总像是藏着厚厚的心事,如今易容成三十多岁的妇人,倒也能找到前世今生糅杂起来的那点沧桑。 至于孔立,少年老成,通身气质在他带上中年俊俏男子的面具之后,便浑身散发着一种中年特有的气息。 没有任何违和之处。 “两位,外面的人可是找你们的?”掌柜颤抖成即将冬眠的刺猬。 东方辞朝外面瞅了一眼,笑了笑道:“或许吧。” 掌柜的腹诽,店里的人都走完了,外面那些严阵以待的侍卫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里面,不是找你,还是找我啊。 然而,面前这夫妻气度非凡,生怕是哪家的王爷王妃,他不敢怠慢。 语带恳求道:“两位尊客,小店小本生意,这些金银饰品都是些不耐磕碰的,可否请……请二位出去与他们解决,至于您手中的鎏金梨花簪,就是送给二位了。” 掌柜的是破财消灾。 东方辞看了看鎏金梨花簪,摇摇头道:“算了,不给掌柜的添麻烦了,至于这簪子,梨花实非长寿之物,我还是算了。” 孔立顶着老成持重脸,心中却蠢蠢欲动,看了东方辞恋恋不舍的放下梨花簪,很想买下。 东方辞却拍着手走了出去。 掌柜的放下了心,又看向孔立。 拱拱手满面恳求。 孔立见东方辞已经走出去,他才拿起鎏金梨花簪。 掌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瞧着这夫妻俩也不是占便宜的人,怎么这男人如此钻营,竟然不放过这梨花簪。 正在掌柜心中暗暗鄙夷的时候,孔立轻声问:“多少钱?” “嗯?这个……小的说是送您的,不必……”掌柜心不甘情不愿,干巴巴的说着。 “多少钱?”孔立有些急,打断了他的话。 “十两。” 孔立道:“给我准备个漂亮的匣子。” 此话说完,掌柜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赔了个鎏金梨花簪便罢了,怎地这人还得寸进尺起来,竟还厚颜无耻的要匣子。 虽然不情不愿,掌柜的为了驱赶瘟神,还是挑选了一个不算寒酸的匣子。 孔立小心翼翼地将鎏金梨花簪放了进去,满意且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掌柜的咬牙切齿,活像是个嘴里塞了几斤花生的仓鼠。 然而,在他惊讶万分的注视下,孔立从怀中摸出两个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道:“夫人喜欢的东西,轮不着旁人送。” 那神情十分傲慢,显得又小气又霸道又专情。 当然,还有些鄙夷掌柜的语气,仿佛再说,你想送她,还不配。 掌柜的错愕。 心中欢喜异常,若是每天能多卖出去十几两银子,他宁愿天天被这么鄙视。 他错了,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应该找个更漂亮更豪华的匣子的:“这个……老爷,店里还有更加贵重的匣子,您看……” 孔立瞥了他一眼:“我送的又不是匣子。” 掌柜的吃瘪。 等孔立这一耽误,出了珍品阁,门外横七竖八的躺倒一片。 东方辞手持天绫珠,眸色锐利,冷冷的看着面前众人道:“没想到天子脚下,如今竟然这般乌烟瘴气,本夫人真是大失所望。” 趴在地上呻吟的侍卫挣扎着站起身来,颤颤巍巍道:“你得罪了鲁王,伤害了世子,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东方辞一愣,愕然道:“什么?那猪头竟然是鲁王世子?鲁王是要绝后了吗怎么养了头猪?” 她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得罪的竟然是如此硬茬。 第555章 妹妹? 不过……也好。 “大胆狂徒竟然敢折辱鲁王世子。”侍卫站起身来,不顾生命的要为鲁王世子找回面子。 实则,他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毕竟眼前女人,内力高,太彪悍了。 东方辞毫不畏惧,鲁王她从前没见过,听说他不爱凑热闹,也没什么实际官职,在京中闲散着,无欲无求却很得皇帝喜欢。 想了想她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侍卫,满脸鄙夷:“鲁王世子又如何,就是鲁王来了,我照样打,这世间敢调戏我还能活着的,鲁王世子算一个。” 言下之意,没有杀人,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 侍卫气得心头发懵,讷讷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毕竟是他家世子先调戏人家在先的。 “夫人,我们走吧。”孔立觉得,惹了鲁王这么大的亲王,事情很快闹大,再也没有闲心在这里瞎逛。 东方辞捏着下巴,将天绫珠宛若飘带一般披在身上,为华贵端庄的夫人添了丝难以名状的仙气。 她眉宇间本就英气逼人,侠义之气充斥苍穹,又嚣张又霸道,让人不由自主的心中折服。 那侍卫慌急之下竟然没有在追。 等东方辞两人转身走了,他才恍然想起,问道:“请教阁下与夫人姓名?” 东方辞转身瞥了侍卫一眼,满脸不屑,仿佛他不配知道。 随即两人往东城门而去。 虽然不慌不忙,却没有了先前的悠哉悠哉。 众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同鲁王世子和那桌子一起抬到鲁王府,一片吵吵嚷嚷中,鲁王妃哭晕了过去,还是那年长少年吩咐王府管家递了腰牌入宫请的御医。 鲁王也是个圆滚滚的胖子,这些年风花雪月的,不是饮酒作乐,就是歌舞笙箫,脸上的横肉比他儿子的还多几块儿。 他原本不在府中,此人最喜戏曲,一有闲暇便泡在长兴大街听戏,正瞧那台上青衣功底深厚的倒僵尸,鲁王拍手叫好,满堂掌声连连。 忽鼻青脸肿的侍卫走到他耳旁说了什么,他猛然站起身来,身体一晃。 竟也直挺挺的往身后仰倒而去。 侍卫慌忙接住他。 台上青衣功底深厚,身板小又是长年练过的,没什么损伤。 他家鲁王这身板若是躺下,非得摔个五脏六腑移位重伤。 慌忙将鲁王抬回府中,鲁王看看昏死过去的儿子,太医正费劲心力的像将刀拔出来,又看看哭死过去的王妃,怒不可遏,愤怒的胖脸通红。 “冬歌都被害成这样了要你们何用?” 侍卫们齐齐下跪。 “鲁王爷,实在不怪他们,那夫妇二人,功力太高了,王府侍卫实在不是对手。”与鲁王世子一起玩闹的年长少年开口说话,并且道。 “是啊王爷,那夫人用一条白练,其上有五色珠子,内功奇高,属下实在没有遇到过这种软兵器,一时间着了道,请王爷恕罪。” 鲁王看了少年一眼,没有再责备。 “去通知五城兵马司,吾儿被行刺,五城兵马司难辞其咎,必须将那夫妇二人抓回,本王倒要问问,那夫人究竟有何胆气,竟敢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 王府一阵安静,侍卫去通知五城兵马司拿人。 鲁王看着儿子那被穿透的手,额头青筋一阵阵的跳动。 脑海中回忆着方才年长公子的叙述,又实在是王府不占理,可他就算他不占理,他也是皇亲国戚,胆大包天的江湖中人,听了他的名号反而更嚣张,这让他如何不气。 他终年不得志,啥都不挣才能心宽体胖的活到现在,却也不能被人随意羞辱。 他必要那夫妇二人认错忏悔,付出代价。 脑海中突然一道白光闪过。 白练? 五色珠子? 他忙叫过一个受伤的侍卫,问:“那夫人的兵器,你详细说说长什么样子?” 他声音有些颤抖,又激动的浑身颤栗,似兴奋期待着什么。 “长……长约十二尺,通体雪白,日光之下有七彩光晕闪烁,宽五尺上下,白练两端各有五个珠子,打人很疼,稍有震动,变化万千,让人琢磨不透那珠子的轨迹。” “十二尺,十二天干,五尺五珠,金木水火土,是不是这五色的珠子?”鲁王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陡然睁大。 “嗯,是是,金青蓝红黄。”看着宛若中邪一般的鲁王,侍卫吓得有些哆嗦。 “是她,是她回来了,是她!”最后一个是肯定句,鲁王失魂的脸上浮现古怪的笑容。 “谁……回来了?”年长公子询问。 而鲁王丢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失魂落魄的走了。 “啊……”一声惨叫,那原本已经昏迷的鲁王世子被骤然的疼痛惊醒过来。 刀被侍卫用力拔出,瞬间鲜血喷溅,流血不止。 太医赶紧止血。 年长公子看着这乱糟糟的,也不敢胡乱做主,更不敢离开,只能留在原地,看着太医诊治。 毕竟鲁王会怎么处置伤害“猪头”的人,还没有结果。 他这个在场的见证者,总不能一走了之。 东方辞与孔立两人走到东城门附近,眼见城门近在眼前,城门却已经被封锁, 一对兵甲齐全的五城兵马司将士将城门封的严严实实。 东方辞天绫珠飘出,对孔立道:“一会儿你若冲不出去,直接往百姓家里跑,去掉易容便不会有人为难你,我自己好脱身。” 孔立点点头:“夫人小心。” 说着他后退两步。 东方辞看着那站成一排的将士们,笑了笑道:“你们也要来为虎作伥?” 随时做好大战准备。 “妹妹?”城门角落里,一个戴着头盔的将军,看到东方辞的瞬间,浑身便已经僵硬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东方辞看向那将军。 “筱筱是你吗?”男人的声音带着疑惑和浓郁到不可置信的惊喜。 东方辞疑惑间,那将军拿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一个方脸短须的男人,剑眉微扬,浑身气势凌然,一双目光却不确定的看着东方辞。 这是五城兵马司副提督,威国公李家二老爷李玉轩,也就是李魁的爹,东方辞的三舅舅。 看到是他,东方辞放下武器,朝他微笑点点头,微微抱拳。 并没有说话,因为她不想称呼自己的舅舅为三哥。 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天绫珠卷住孔立的腰,往纵横交错的街道而去。 “筱筱,你去哪儿?你回来!”李玉轩狂喜之后察觉到妹妹要逃,心痛不已,“有我在没人敢动你,跟我回家……” 他是真为妹妹担心。 然而,东方辞却理都没理,就这么消失在人群中。 “将军,那个……我们追吗?” “追,不许伤害他们,任何人都不许伤害他们。” 众人看向将军,神色冷厉,浑身肃杀之气蔓延升腾,白净的中年人,瞬间宛若厉鬼邪神一般,陡然高大几分。 听说李家公子都会去军中历练的,这位曾经名声赫赫的铁血之矛,多年未曾前往北疆,却仍宝刀未老。 众人似乎在此时,看到了染血未迟暮的铁血英雄。 第556章 怂怂的鲁王 皇宫御书房,皇帝头疼的坐在龙椅上,他对面站着几个胡子一大把的大臣。 三个阁老同时在场,还有兵部尚书,他们在严肃的讨论如何应对北疆异族的兵马异动。 有人主张先下手为强,主动开战。 有人则是觉得深入草原腹地,多有不便,恐增不必要的伤亡。 但也不能就这么守着,看他们攻城略地。 只是众人商量了许久,仍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定论。 就在大家都沉默,举棋不定的时候,小黄门上前禀报道:“皇上,鲁王有急事求见皇上。” 皇帝皱眉,在场诸位大臣也纷纷面色不好。 “他又不会领兵打仗,来裹什么乱。”皇帝很是嫌弃的摆摆手:“让他先在一旁等着。” 高瑜瞧着满屋子尴尬,提议道:“皇上,北疆一事不如让内阁再商议一番给个确定的方案,左右现在还没有头绪,不然让鲁王进来,看看王爷有什么急事,也好换个心情。” 鲁王往常进宫,不是说这个吸好听,就是那个花旦长得漂亮,男生女相,比女人还妩媚多情云云,每次都能逗得皇上朗笑不止。 皇帝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也罢,传他去松亭。” 诸位大臣松了口气,皇帝一走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叫我说就应该主动出击,三年未曾打仗,每每冬天他们才会来袭扰,还是我们没有将他们打怕。” “若不是莫炳郡等人通敌卖国,养肥了那些狼崽子的胃口,他们怎么敢?” “战事上北疆战士皆可应对,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不管怎么打,粮草应该先送过去,现在的问题是派谁送?” “往年都是张家……” 有人说了个头,还没有说完便意识到不对,声音戛然而止,微微摇头。 通敌叛国的莫炳郡,不就是张家女婿吗? “哎,愁……” 众人齐齐叹气。 松亭是御书房外不远的一个小亭子,并没有太多太豪华的装饰,只有几个百年老松,苍劲,雄壮,依旧青葱。 “皇兄,姐姐回来了,姐姐回来了。”鲁王胖墩墩的身体将整个石凳完全遮盖,看到皇帝他眼圈通红。 皇帝身体微微一震,他是微胖的身材,病态的肤白,这“姐姐”二字,皇帝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被亭下阶梯绊到。 “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 高瑜却连忙搀扶皇帝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鲁王您说什么姐姐回来了,谁回来了?”高瑜虽然如此问,心中却是一沉。 “玉姐姐,菡姐姐,我的筱筱姐姐啊,她回来了,她……她伤了冬歌……”说到这里,鲁王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被费了手的儿子,旋即不能理解的喃喃:“玉姐姐为什么要打冬歌啊,她明明以前很疼我的……呃……” 就这个瞬间他似乎想起来玉姐姐为什么打他儿子了。 那是因为他儿子调戏了玉姐姐。 响起这茬,鲁王捂着双手都无法遮盖住的大脸盘子,满脸痛心疾首:“他竟然调戏了玉姐姐……” 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鲁王连忙提着衣摆往外走。 不行,他要亲自给玉姐姐道歉。 皇帝叫住了他:“说清楚,什么事,筱筱在哪里?” 看着独自长独角戏的弟弟,皇帝心头黑沉一片。 鲁王将自家欠收拾的儿子调戏玉姐姐的事说了一遍,又详细描述了天绫珠,确定道:“是玉姐姐无疑了。” “她竟然还活着,还敢带着她夫君回来,她夫君是怎样的长相?” 鲁王咂咂嘴,皇兄更在意的居然是李玉菡的丈夫是谁。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没看过,也没有去问这个存在感不强的男人。 “许是个乡野村夫。”他随意定论:“任何男人跟玉姐姐在一起,都会被她遮掩风华的。” 皇帝手指颤抖,看向高瑜道:“去将五城兵马司负责此事的人召来。” 高瑜点点头,退了出去。 片刻,李玉灏一身甲胄,身无佩刀,只身前来,眉宇间带着急切与不满。 “皇上,唤末将何事?” “你是负责追伤害冬歌的刺客?”皇帝面色复杂,眼底戒备一闪而过。 李玉灏却陡然道:“皇上,那不是此刻,那是末将的妹妹,威国公府的大小姐,我的五妹。”说着,他眸色锐利,看向鲁王道:“鲁王自己风花雪月,日日风流,连儿子都不会管教了吗?小小年纪竟然学会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了,何况还是我的亲妹子,世子好壮的胆子啊。” 李玉灏乃是将军,说话向来直白,他以为皇帝不知道那夫妻是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因此,面对皇帝的询问,当即便反驳起来,丝毫不给这两人面子。 对皇帝他还不敢说的过份,对鲁王,他却直接将之打击的体无完肤。 连条裤衩都给这堂堂亲王留。 “真的是她?”皇帝激动的站起身来:“筱筱,回来了?” 李玉灏没等皇帝说出平身,直接站起身来,声音冷硬道:“皇上,我妹妹已经嫁人了,他夫君今日末将也已经看到了,希望您不要再伤害她。” “你……你想干什么?”鲁王有些怕他,见他站起身来,目光锐利,连忙往躲了躲。 “末将不敢,令世子受伤一事,末将会禀报母亲,请母亲亲自登门问候,说来抱歉,我那妹子从来火爆,想来嫁为人妻之后,其夫仁厚宠爱,那刁钻蛮横的性子竟也没有任何改变,末将很是欣慰,鲁王有什么不满的,自来找我李家,不要去打扰我妹妹和妹夫。” 说着,他朝皇帝拱拱手道:“妹妹见我就跑,我还要去找人,就先跪安了。” 李玉灏走远了,鲁王这才瑟瑟发抖道:“皇兄,怎么办啊,轩哥哥生气了,姑母若是知道冬歌调戏了玉姐姐,估计要锤死我。” 大饼脸上欲哭无泪,求助的看向皇帝。 皇帝一默:“那你还不赶快拿着东西去威国公府道歉。” “皇兄……” 皇帝转身走了。 他这弟弟不学无术,还性子软,想当年在李家武场学习骑射,李家公子各个风仪出众,看一眼便能学会,因此对他这个事事懒怠的弟弟很是关照,督促练武,督促骑马射箭,鲁王对李家四位公子都畏惧如虎。 直到现在还是这么怕他们。 李家仍是那么嚣张。 皇帝眼中闪过一阵阵经久不散的寒芒。 第557章 怀疑她指桑骂槐 城东玉器街,东方辞拉着孔立疾走。 在一众比肩接踵的人群中,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其中一家相对比较华贵的铺面,玉鼎阁。 玉鼎阁内众人诧异地看着东方辞和孔立这两个姿容绝世的男女,纷纷投来惊艳的目光。 “掌柜,我前段时间定做的玉簪做好了吗?”东方辞淡然从容的询问掌柜。 掌柜看到东方辞的容貌,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贵客怎么亲自来了,请随我来。” 他感慨一句,掩饰眼中的震惊。 跟掌柜到了一件干净的房间,那掌柜似乎有些不确定地问:“主母?” “主母让我扮作她的样子,吸引狗皇帝的注意,你出去吧,就当没见过我们。” 掌柜诧异看了东方辞几眼,满腹疑惑却并没有多问。 到是孔立颇为诧异东方辞对皇帝的称呼,喃喃道:“如此称呼当今圣上,似乎不妥。” 东方辞看了他一眼,心中千万句咒骂的话从心头闪过,因孔立的身份,不便说出口,生生吞咽下去。 孔立也颇为尴尬,讪讪笑道:“其实,皇上自登基以来也算勤勉,比先帝在位,好太多了,我只是觉得……” 东方辞打断他吞吞吐吐敬仰皇帝的话,笑笑道:“他纵是好皇帝却还是害我家破人亡,又对我百般逼迫,如今城中乱窜的御林军和禁军,五城兵马司甚至连五军都督府都倾巢而出来抓我,我娘是有妇之夫,他这行为还不狗吗?” “呃……”孔立有些发呆。 他怀疑东方辞是指桑骂槐,毕竟他也是知道东方辞并非完璧还是肖想着她。 孔立的从容瞬间破功,有些局促起来。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子期……” “快把衣服脱下来。” 他的解释还没有说完,便被东方辞一句话打回肚中,化为青烟消失不见。 东方辞那急切的样子,哪里像是会多想。 与此同时,东方辞也脱掉了身上繁复的衣裙。 孔立愣在当地,又连忙转身,心跳如鼓,几乎跳出腔子。 再次转过身来,东方辞已经换上了一身藕色襦裙,拆了盘发,将所有发簪塞入袖中,这衣服本就是她穿在里面的,此时正合适更换。 她有些发愁,二舅舅的追踪之术果然了得,一路将她从东城门追到这里,且很快会找到她,因此,她得想办法隐瞒过去。 孔立还好,发式不用修改,只需要去掉易容,换上年轻的衣衫便可无忧。 他本就是京城名人,出来买个玉器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自己,为了保险起见,她东方辞的身份决不能与“李玉菡”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会引起皇帝的猜测。 但是她现在也不能女装大摇大摆的出去。 二舅舅查的很仔细,所有附近的人,他都会问明身份,家住哪里,等等一系列问题。 东方辞猜想,二舅舅也定然知道母亲善于易容的事。 没有合适的朱钗,东方辞用白色布条将头发缠起来,一个大家闺秀的发型,也算简洁柔雅。 孔立看着她,想了想将一个发簪插在她头上道:“既然要出去,没有发簪怎么好。” 东方辞无暇多想,因为透过窗户,她已经看到战在街上,拉着人就询问的五城兵马司将士。 而此时的东方辞,在孔立眼中却是最美的风景。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你,站住,又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有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父母姓名,家中可有亲人?都叫什么名字?” 将士们机械的询问街上行人。 一个铺面一个铺面的进去,且进去的时间很长,显然是仔细翻找过。 她心下沉了沉,对孔立道:“一会儿你先走,我自己更能快速脱身。” “我们一起吧。”他有些不放心。 “一个人的目标更小些。”东方辞态度坚决。 “掌柜的,有没有看到这位夫人?”将士拿着画像,让掌柜的识别。 掌柜的低头打算盘,抬头扫了一眼道:“进来又走了。” “嗯?往哪里去了?”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他们买了一只玉钗,付了款便走了。” 许是因为掌柜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的足以乱真,两个将士飞快走了出去,往四处寻找。 东方辞松了口气。 而后看到一辆马车驶来,四平八稳的停在了正门口,十分嚣张的将玉鼎阁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东方辞大喜。 只见李昆玉跳下马车,步若流星般走了过来:“掌柜,我拿棋盘可还在?” 掌柜刚刚将屋里赏玩的客人送出去,顿时换上一张笑脸:“在呢在呢,早给二公子准备好了,您稍等。” 掌柜将那通体翠玉般莹润的棋盘抱了出来道:“您掌掌眼。” “不愧是天然翡翠,造化万端,纵横交错自成棋盘,你却定找东西来路没问题?” 李昆玉宛若抚摸刚出生的小生命一般,那眼神糅杂着喜欢与芥蒂,看起来有些变态。 “不会。” “那还能不能少。”饶是出身威国公李家的读书天才李昆玉,也有缺钱的时候。 “实价公子,小的敢坑您的钱吗?” 李昆玉捏着下巴沉吟。 突然有人撞了撞他的胳膊。 他心头一跳,横下心道:“别催我,我买。” “你买与不买与我无关,李小目,我需要你帮忙。”孔立看着李昆玉。 李昆玉皱皱眉,有些惊讶。 因为痴爱下棋,威国公便给他取了这个字,小目,他认为这个字没什么气势,总是不喜,因此,大家很少称呼他的字。 “你怎么在这里?” “出来买点东西,遇到些麻烦,可否让我们先躲在你车里?”孔立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你们?”李昆玉左右看看,有些奇怪,这里除了掌柜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子期。” “我帮,兄弟的忙,我一定帮。” 说着他将一叠银票递给掌柜道:“你点点,两千五百两。” 掌柜的默默数了数银票,又看着东方辞与孔立抬着棋盘走向马车,最后他拿出五百两还给李昆玉。 在李昆玉错愕的目光中,平静道:“多谢公子救了我家少主,这五百两是小人的一点心意。” “孔兄在这里还有铺面,早知道我就直接跟他说了。” 他嘟囔了一句,不客气的收了,点头告辞。 不过两千两买到的翡翠棋盘,他也觉得很值,心满意足。 兴高采烈的回到车上,刚抬脚上车,便听一个声音道:“昆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昆玉一愣,下车诧异看向来人,连忙行礼。 第558章 在线忽悠 “父亲,马上就到中秋了,我来淘了个棋盘,是个不错的翡翠棋盘,浑然天成,今日凑够了钱,方才过来取。” 在父亲面前,李昆玉乖巧的像个温顺的兔子。 “嗯。”李玉灏板着脸,俨然是个严父,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好好听你祖母的话,不要让她担心。” “儿子知道,父亲您怎么来这里了?”李昆玉心中很是疑惑。 这些年来李家处处避世,父亲当年从北疆回来,发奋读书考状元,然而天资实在不行,虽中了进士,却排不上文官的职位,便在五城兵马司谋了个武将官职,平日里准时画卯,从未参与过真正的大事,只将自己当做恩养在家的闲职。 怎么今日如此大张旗鼓,着实让李昆玉疑惑。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打听,好好回去吧。”李玉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想了想,他掀开车帘。 孔立端坐马车内,朝李玉灏拱了拱手道:“见过李世叔。” “嗯。”李玉灏扫视了一眼马车内的棋盘,还有其上莹润光泽的黄红宝石的棋子,孔立正在规制棋盘。 除此之外,车内再无他人。 他素来不苟言笑,又严肃又沉闷,心中暗嘲:怎么怀疑起自己儿子了。 李玉灏拉开帘子的时候,李昆玉不知为何心陡然突突直跳,担心不已。 见父亲没有发现什么,他这才道:“那我就不打扰父亲公干了,我和迁之先回去了。” 他躬身告辞。 走了两步又连忙回头,嗫嚅半晌道,似乎有些害羞和拘谨。 李玉灏顿时以为儿子知道些什么,眼睛一亮问:“有何要说?” 李昆玉涨红了脸,心中念了无数个阿弥陀佛给自己壮胆,希望父亲别发火,一句话在喉中上下吞咽,多次咀嚼,才被他脸红脖子粗的憋了出来:“请父亲保密。” 李玉灏黑了脸,良久他道:“滚,多大的人竟还学会撒娇,老子忙得很,一边呆着去。” 李昆玉红着脸,狼狈逃窜爬上马车。 孔立静静地看着他,而后平静道:“多谢!” 李昆玉只觉尴尬,在好友面前被父亲呵斥撒娇,他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老老实实做一回鸵鸟。 “没,没事,反正玉鼎阁的掌柜也给了我报酬,咱们扯平了。”他不敢看孔立,却也没想携恩求报。 孔立疑惑:“什么?” “叩叩!”就在这时,李昆玉觉得屁股下面的软塌有响动。 “什么声音?”他惊讶站起身来,四处观看。 东方辞将座椅的箱子大开,从里面站了起来。 “闷死我了。”她揉了揉鼻子,里面木屑的味道有些痒。 “你……你你你,你是谁?你……”李昆玉顿时惊讶的往孔立身旁挪了挪。 还好马车已经驶出老远,如若不然,还得被抓回去。 东方辞将车厢的盖子重新盖上,端坐在其上,警惕看向窗外。 虽然路上仍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检查,却因为这是李家的马车,并没有人阻拦。 而李昆玉却在“你”了半天之后,看到东方辞的容貌之后,呆成了木鸡。 这是东方辞的本来面目,没有了暗颜染色,她的肌肤光泽雨润,宛若剥了壳的鸡蛋,灵动清澈的眸中三分娇媚,三分聪慧,还有四分是让人敬畏的锐利。 然,一双柳叶弯眉的调和下,多种元素糅杂在一起,格外凸显雅慧飒爽的风格,比之京城那些一味柔弱的女子来,更令人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她肤色虽然变白了,可脸型没变,因此李昆玉一眼便认出了她,而后又满脸疑惑和不可置信。 “子……子期?” “李兄,何故如此看我?”东方辞用“东方辞”特有的声音,低沉,略粗,一听便是男人的声音。 李昆玉吓了一跳。 他手指颤抖的指着东方辞,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真的是东方辞?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瞬间他想起了父亲要抓的女子,该不会就是……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方才父亲要抓的是不是你们?” “你们这个……在……在……偷……呃……干什么?” 诡异,太诡异了。 眼前的一切超过了他脑海所能想象的,于是他的问题显得毫无逻辑。 孔立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干什么?” 这句话却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李昆玉更加不信了。 “你们害我骗了我爹,我爹要是知道,一定会打断我的腿。”他欲哭无泪,似乎忘记了方才在父亲面前撒娇,还尴尬害羞的事。 东方辞摇摇头道:“你父亲要抓的人不是我,我和孔兄之所以出来是因为我有点事想实验一下。” “什……什么?”他有些不明白,什么是实验。 “瑶池之约这么多男人喜欢我,我身为男人很是不解,后来被人说长的太漂亮了,像女人一样,这等污蔑我怎么能服,便来试试,穿了女装才发现,我有天生丽质,倾国倾城的容颜,啧啧,难怪你们都喜欢我。” 她说的太坦然,太匪夷所思,太让人无法接受,于是李昆玉脑子里一片空白了。 只看到一个绝美的女子,用男人的声音说话,那声音若是再柔一点,他可能真的会沦陷其中。 绝美出尘,空前绝后的美。 孔立知道实情,却也为东方辞忽悠李昆玉的话而感觉脸红。 她原来什么都知道。 两人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却听东方辞继续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惭地道:“本公子已经爱上了女装的自己,其实想想,做女人多好啊,我还挺想变成女人来着。” 这句话无疑是一记闷雷,噼里啪啦的打在李昆玉头顶,他觉得世界既玄幻又恐怖,还离奇。 他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虎口传来的阵阵钻心疼痛让他清醒。 随即他遗憾的发现,这竟然不是在做梦。 天啊。 “不过这种事嘛,还需要从长计议,我虽然喜欢了女子打扮,但我好歹也是堂堂状元公,新贵驸马爷,若被人发现这番打扮,岂不是要丢人?” 李昆玉心潮平静,波澜不惊,就算突然有人将泰山砸到他心湖里,也掀不起半点涟漪,因为早就麻木了。 第559章 戏精本精 “所以……你要帮我保守秘密哦。”东方辞身体凑前,挑眉玩味的看着他。 精灵古怪,可爱非常。 秘密二字婉转柔软,妩媚多情又有挑逗意味。 李昆玉受惊的后退,后脑勺磕在车壁上才恍恍惚惚的察觉有点痛。 他看着眼前绝美飒爽,英气逼人的女子容貌,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心一横,伸出手来,朝东方辞衣领探去。 东方辞身体迅速后仰,双手紧紧拢着领口,满脸戒备娇斥道:“登徒浪子,你要干什么?坏人……” 东方辞那受惊玉兔般的惊叫将李昆玉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不知道是不是恶心的。 “我不信你怎么这么像女人,你是怎么办到的,胸前塞得什么?” “哼,昆玉哥哥你坏死了,怎么能问人家这么害羞的问题,妾清清白白女儿身,你……嘤嘤嘤……” 李昆玉俊脸颤抖龟裂,整张脸展现出“惨不忍睹”的僵硬和“一言难尽”的震惊。 “你唱唱花旦再学女人吧。”李昆玉忍住心中的奇异感觉,毫不客气的挖苦东方辞那一口的粗厚的男音。 东方辞一幅戏精本精的样子,十分投入的扮演娇弱受害的小女子。 此时,李昆玉已经将东方辞当做了男扮女装的变态,一脸我不认识你的模样。 大受打击的他不再说话,无论是棋盘还是东方辞此时的妆容,都无法引起他的关注。 他学着善缘的样子,闭目念经,可却眼珠子乱滚,没学来善缘的宝相庄严,倒是有十足十心猿意马,走火入魔的魔症。 东方辞也懒得再做戏,一幅男子大开大合模样双手环抱,闭目养神。 只有孔立目光时不时看向东方辞发间簪着的鎏金梨花簪,嘴角始终上扬,温厚老成的少年,像是发了烧的毛头小子,不知有什么好梦。 春天早已过去了呀。 京城,乱起来了。 哦,或者说京城从来都没有不乱的时候。 太子身体康复的好消息,瞬间被李家大小姐归来的消息冲散。 皇宫除了皇帝和贤妃处欢喜之外,其它宫中愁云惨淡,宫女太监们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娘娘。 刚刚被解禁的宁公主再次被禁足了,皇后的理由是外面太乱。 而宫中往李家负责监视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看守东方府的高首千人,也都往国公府附近站岗。 五城兵马司副总督因找人不利被革职查办。 皇帝的意思是李玉灏存心包庇妹妹。 而李玉灏在东方辞等人离开玉鼎阁之后,彻查了玉鼎阁,而后发现这个玉鼎阁竟然是妹夫的产业,妹夫是谁不详,他们称呼妹妹为主母。 于是李玉灏又想起了那个被妹妹用天绫珠卷起来的男人,似乎手无缚鸡之力。 究竟是哪家公子? 这不仅是他的疑惑,同时也是满京城的疑惑。 可他们没有那男人的任何信息,疑惑也只能是疑惑。 太子定亲的日子定了,就在八月十六,中秋之后,虽然看起来有些急,东方辞却为他高兴。 同时,东方辞终于结束了自己漫长的养病,中毒,养病,再受伤,再养病的休养过程,打了鸡血似的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朝堂和岗位。 她这个五品吏部文选司郎中,也该去发光发热,给太子摘选一些能用的人才和心腹了。 忙忙碌碌过了十来日,各个官员来走门路活动官职的纷纷往来送礼,她的门房都快被塞满了。 然而,她却一个都不见,一个都不收,只是每天“下班”之后,坐在院子里,看着在院中忙碌的尊贵下人。 皇甫赟。 自从那日解毒之后,她赶走了许多桃花,却唯独皇甫赟,不吭不哈的只是干活,不说话,不讨好,也不走。 像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随着夏天干裂的风吹向远方,直至消失在天地之间,再也找不到任何记忆,才算完结。 然而,那人一声不吭,仿佛默默承受所有的罪孽,只一味在她面前赎罪。 干裂的风本就在心底狂卷游移不定,经过十多日的汇聚,那风竟形成龙卷之势,随时爆发直冲天际。 届时大概会带走所有的心肠肺腑和入骨爱情。 她等着男人爆发的一天。 然而,她并没有等来皇甫赟的谈心,反而等来苗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夕阳如火,树影斑驳,光点如星。 苗槑端过来一碗药:“最近有没有感觉疲累,嗜睡?” 东方辞摇摇头,照例将药一口干,调侃道:“我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瞌睡,简直是精神百倍,如果不是身体需要,我真想有个永远不用休息的体质。” “那有没有胸闷,厌食,想呕吐的时候。”苗槑又小心换了个问法。 皇甫赟竖起耳朵站在树旁听着,人和细节都不想错漏。 东方辞茫然:“没有啊,难道这是解毒后遗症?” 她说的解毒,是同心蛊。 皇甫赟却悄悄红了脸,那啥之后可不是要怀孕的嘛,小迷糊。 苗槑再也忍不住,坐在她身旁道:“右手给我。” 东方辞伸出右手,看着碗中残留的药,笑道:“我倒是觉得没有你说的那些症状是好事,说明你天天换不同口味的药很有效果,我感觉轻松了不少。” 苗槑三指搭在东方辞碗上。 良久他不可置信道:“怎么没有动静,为什么没有动静?” 东方辞挑眉:“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怀孕?”许是太出乎意料苗槑无意间说出心中的疑问。 “噗嗤……”东方辞差点笑岔气:“咳咳,苗槑你没事吧,我还是小孩子呢,什么怀孕,你说的是蛊虫吗?” 苗槑见既已说漏嘴,便不再隐藏,瑞凤眼中尽是不解:“你那情毒解了之后,我给您用了许多坐胎药,还有许多补品,便是两次饮酒我也帮你化解了,你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没有怀孕呢?” “哈?” 她听明白了,顿时愤怒惊慌起来:“苗槑,你竟然联合外人设计我?” 苗槑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淡然无畏的点点头。 “你点什么头,你还好意思,快给我把脉,确定一下又没有怀孕。” “没有。”苗槑几乎天天为她把脉,确实没有感受到喜脉。 “真的?” “真的。” 再三肯定自己并没有怀孕之后,东方辞这才放下了心,她这才刚刚事业晋升,决不能生孩子,再说,她这样的,不该再有孩子。 让同心蛊再祸害下一代吗? 没必要,就在她身上终结吧。 “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应该怀孕的。”苗槑魔症了一般,机械的重复这一句话。 树梢上叶离渊低低一笑,满唇嘲讽。 第560章 自闭了 东方辞愕然的看着大受打击的苗槑,温厚平和的瑞凤眸中已经有隐隐的红芒闪动,戾气勃发,有发病的症状。 她原本怒不可遏的情绪充斥心头,如今却不得不将浑身怒气强行压了下去,直憋得浑身气不顺,长吁一口气,她有些生硬替苗槑分析。 思忖片刻道:“那什么,苗槑或许我年级太小,还没有发育,没有怀孕很正常,是吧。” 苗槑坚决摇摇头,眼中红光渐渐化为茫然和凝重思索。 “不可能,我提前为你调理好了身体。” 东方辞听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感情你还早有预谋哈,是算准了我拿你没办法吗? ……草! 想着,她锐利的目光看向三皇子,三皇子听到东方辞没有怀孕的结果很是震惊,也很受打击。 不过他受的打击跟苗槑不同,眼看就要到手的第二个孩子怎么又没了。 同时又有些心虚,将一肚子疑惑压在怀中,不敢发出一点响声。 他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啊?竟然背着我搞事,我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孩子,你们两个就这么丧心病狂?皇甫赟你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吗,前些日子跟无名说爱她,然后你是怎么做的?过来占我便宜?” 东方辞机关枪似的骂了起来,苗槑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去摸东方辞的脉,东方辞任他检查,嘴上却不闲着。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勤快的来这里干活,感情是做贼心虚啊。” 面对东方辞毫不留情的打击,三皇子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这么多天来,他忍辱负重的在这里扫地,烧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眼前这个无情的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吗?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白白付出了。 直到现在,他才将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展露出来,他想辩驳想解释,想将这几天心中的天人交战告诉东方辞,然而,到嘴只剩一句话:“对,对不起……” 东方辞睁大了眼睛,真是见鬼了,还能听到他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就行了?”东方辞挑眉。 “我……”他能说当时得逞的时候,心里有多高兴吗?听到苗槑的计划之时,心理有多开心吗?他能说这些天里他每天都怕东方辞知道而备受煎熬吗? 不能说,因为自己的想法从始至终都太卑劣了。 东方辞眼神上挑,哼道:“苗槑,既然我没什么问题,说不定是三皇子不能生呢?” 她果然是知道怎么打击一个男人的,说话一针见血。 三皇子顿时僵在当场。 苗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东方辞便将手腕从他手中抽了出去,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朝不远处的三皇子奔去。 拳脚相加,毫不客气的打在三皇子身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我虽然猜的不全,但也能知道一些男人们的龌龊,你以为得到我,再去哄骗无名就可以尽享齐人之福了?我告诉你,没门,你断了这份心思吧。” 东方辞觉得,无论是最开始自己示爱凌云霄,他不接受,还是后来三皇子爱上她,甚至是这两人盘算着让她怀孕,她都不那么生气,反正最终结果是没有成功。 她最介意的是,她身为无名的时候,这厮疯狂示爱,疯狂追求,还大言不惭的说爱上了她俩? 呸!想得美。 三皇子短暂愣怔之后,飞快抵挡东方辞雨点般打来的拳头。 被东方辞说中了心事,他冰霜般的俊脸难得红了一下,动作不自主的慢了一些。 东方辞见赤手空拳完全无法打击到眼前身高马大的男人。 她的手,趁着击打的动作,虚晃一招,而后重重落在男人小腹之上。 “唔……” 三皇子闷哼一声,浑身僵硬,双手抱着小腹,冷汗涔涔半天无法动弹。 瞧东方辞拳拳到肉,没少往他这疼痛难忍处招呼,三皇子直疼的失魂落魄,惨不忍睹。 他瑟瑟发抖却咬紧牙关没有求饶。 只希望东方辞发完了火,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于是,他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东方辞,仿佛每被东方辞打一拳,他的罪恶感便少一分。 东方辞怎能让他心安理得,于是,不再打他。 “皇甫赟,我打你并不是因为你欺负我,而是因为你这个人优柔寡断,没有一点男人该有的主见,随意便被人忽悠了去。” 三皇子抱着小腹,几乎昏倒。 东方辞又看向苗槑:“苗槑,这次的事我不追究,但是决不能有下次,如若不然,我绝不姑息。” 看着被东方辞打成虾米的三皇子,苗槑怔了怔,从无法自拔的思绪中清醒。 又想起东方辞所说的,难道真的是三皇子不育? 他摸上了三皇子的脉。 东方辞气也出了,话也说了,也不管这两人有没有承诺,自顾自的回到座椅上休息。 躺下之后她朝三皇子道:“如今你心中悬挂的事也没了,你可以安心的走了,不必在我眼前碍眼。” “疼……”被苗槑按了一下小腹,三皇子轻颤,再也忍不住呼痛。 苗槑松开手,神色陡然锐利起来,戾气瞬间遍布全身,眼中红光弥漫。 “果然是你……” “啊?”东方辞瞬间明白:“他真的不孕不育啊……噗,哈哈,活该。”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一语成谶。 三皇子错愕,英俊的脸上不可置信:“不可能,我身体好,怎么会不育,我不可能的……” “药浴之前我为你把脉,那时候你身体还很好,短短几天时间,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做什么啊?”三皇子这才明白,原来这不育是最近才有的现象:“是不是你的药浴,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惊惶,身为男人,身为皇子,他还有一辈子的责任,怎么能无法生育呢? 苗槑看了他一眼,深情很是不屑。 他才不稀罕做什么。 东方辞嘲笑半晌,也渐渐震惊起来,玩笑大了,堂堂皇子怎么能不育。 然而随即她便为找到一个打击他的理由而开心。 不屑道:“皇甫赟,原来你真的不行啊……” 男人可以被辱骂,可以被打,却独独不能说不行。 这是男人的尊严和面子。 因此,饶是忍辱负重的三皇子也无法忍受这么严重的打击,顿时双眼通红,愤怒道:“东方辞……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是东方辞曾经对他说的。 东方辞眨眨眼,明明她是受害者,怎么搞得她像是占了他便宜似得。 “我觉得你是欠揍。”撸起袖子,准备再教训他几下。 苗槑见这两人又要开打,戾气十足道:“别闹了,想一想你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本王什么都没做,是你暗算我。” 三皇子脑海中闪过各种阴谋,全无理智的说了出来。 “嗬,你还敢说苗槑?如果不是他,你现在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 眼瞧三人乱战起来,树梢之上的叶离渊清了清嗓子,带着浓浓的优越感:“诸位,我们凌霄宗的透骨针,妙用无穷,诸位如今所见,不过是皮毛而已。” “透骨针?”东方辞一惊:“透骨针还有这效用?” 她怎么不知道。 随即将三皇子被封了透骨针的事告诉苗槑。 苗槑检查一番,颓然道:“果然是透骨针封了精血。” “帮我弄出来。”三皇子如避蛇蝎。 虽然弄明白了原因,他心里更加难受。 为什么不育? 是丈母娘封了他的精血。 丈母娘为什么这么做? 是因为他那天调戏了人家女儿。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认定那日暴打他的是丈母娘,乃是因为东方辞七夕夜里扒了他衣服确认,他事后想明白的。 所以,当他再次怀着卑劣的心思去解毒,却根本无法达成所愿。 原来那日,他真的只是个解情毒的工具。 这些念头盘旋脑海,三皇子理所当然的自闭了。 苗槑却并没有给他拿出透骨针,而是狂性大发,戾气十足的踩了三皇子小腹一脚,在三皇子痛的瞳孔几乎涣散的情况下,踉跄着回到自己的院子,找善缘念经去了。 要说皇子里谁最可怜,无疑是当下躺在月光下瑟瑟发抖的三皇子。 第561章 吾乃江湖闲散客 由于京城太乱了,各种事情层出不穷。 凶杀,刺杀,毒杀,还有曾经令整个京城风云乍起的人物突然出现,以至于京城乱成一团麻。 继李家二老爷李玉灏被革职之后,大老爷身为五军都督府总督,也被同样的原因革职了,两位无事可做的老爷,将家里的府兵全都聚集起来,四处寻找他们失踪已久的妹妹。 于是,从前派来东方府的那些李家府兵,继高首这禁军被皇帝调走之后,也被调走了。 他们虽然有不同的主人,却奈何有同样的任务。 都是暗中寻找李玉菡。 他们丝毫不知那个几乎调动千军万马,牵动前朝后宫无数人关注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负责保护的东方辞。 东方辞依旧是每天按时画卯上班,将朱老给她的一些门生故旧安插在朝堂各个角落,仿佛醉心朝廷,一心实干。 不实干也没办法,因为被苗槑算计,她把苗槑冷了起来。 又禁止三皇子踏入东方府半步,不过他好像也没脸过来。 李昆玉自从见识了东方辞的戏精本质,每次看东方辞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难以形容的复杂,本能的远离,整个人都像是坏掉了一样,呆愣愣的。 她乐得自在。 不过,李昆玉最近也不好过,父亲和大伯被革职了,四叔虽然没有被革职,却被皇帝一纸调令,分派到韩礼手下干活,协助韩礼调查七夕刺杀案和东宫毒杀案。 于是李昆玉跟严谨的容不得半点瑕疵的四叔同僚,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又精神百倍,比平时多了些条理,却少了自由的时间。 李家四老爷李玉渊素来严谨,查案手段高明,又是谦谦君子,对于被贬来做助手到也没什么不满,只是为李家担心。 大战在即,李家几人,连连被贬,是不是意味着皇帝另有异动。 他自己紧张,连带李昆玉也紧张不已。 说来也是感慨,整个京城,吏部,户部,兵部,工部,都因为北疆战事而热闹的人仰马翻,派遣将士,运送粮草,甚至是安排武器,车马等忙的不亦乐乎。 就连礼部也因为要操持中秋的祭月而忙的不可开交。 却唯独魏国公李家和刑部,闲的无聊,满地乱逛。 就像现在,李昆玉有些迷茫的坐着,他有些不明白今日为什么会随着韩大人逛街,更难得的是四叔作陪,他和孔立茫然的跟着。 两个人无奈对视,不知所为。 这是一间雅韵奢靡的茶楼,四人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里,看着窗外一个比一个奢华迷醉的建筑,街上除了几个稀稀疏疏喝的烂醉的行人之外,他们四个无疑是最扎眼的。 而这些醉鬼,大多是从对面最大的花楼,万花楼里出来的。 那醉醺醺食髓知味的浪荡样,看得李昆玉心中唾弃不已。 韩礼和李玉渊两个老成持重的,却在悠哉悠哉的品茶。 “韩大人,四叔,我们为什么一大早要来这里啊,这地方不干净。”他嗫嚅半晌,还是觉得来这里有些奇怪。 “是这里有什么线索吗?”孔立猜测。 他觉得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这里欣赏姑娘的人。 韩礼放下茶杯笑道:“还是迁之脑子转得快,这里啊,大有学问呢。” “什么?这不就是烟花之地吗?寻常雅人都不会来,闺秀们更是不敢靠近,能有什么线索?” “茶楼对面的万花楼,古玩店,胭脂阁,饰品店,成衣店,还有那角落处不起眼的铁匠铺,都是张家名下的产业。” “张家财大气粗,有一条街的产业没什么奇怪的吧。”李昆玉喃喃。 别说是张家,就是李家也有几条街的产业,只是没这么靠近宫城,也没这么热闹罢了。 便是孔立也不以为意。 孔家还有一块儿封地呢,整座城都是他家的,这产业,没什么奇怪。 可他却知道,他看不到的地方,韩礼和李玉渊定然发现了不妥之处,于是问道:“然后呢,应该还有什么不妥。” 韩礼欣慰的看了孔立一眼,点头道:“是有不妥,张家家主惨死的小妾,就是出自这里,还有一个试图嫁祸她人的姑娘,冒充良家妇女骗人,也是出自这里。” 因为后面的姑娘牵扯到东方辞,他没有说的太清楚。 众人点点头。 “那古玩店是买卖人命的地方,只要出得起钱,任何人都可以帮你杀。” “杀手?” 韩礼点点头:“对,而那隐秘的角落,不起眼的铁匠铺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内功高强的江湖人。” “这莫不是张家豢养杀手的地方吧。”李昆玉心惊胆战:“我们不该来这的,太危险了。” 他们就四个人,对方一条街的人,稍有不慎他们只能进不能出。 “对,这就是张家豢养杀手的地方,但却不只有张家。” “这……难道还有谁敢在张家地盘上糊弄人吗?”李昆玉疑惑。 孔立想了想道:“应该是合作关系吧,张家再财大气粗,也无法豢养太多高手。” “没错,就比如七夕女儿节刺杀东方辞和宁公主的水鬼,便有一个是古玩店的伙计,而东宫刺杀案的离魂丹,便是出自那便胭脂铺的剧毒,最重要的是东宫假太监身上的一个‘仇’字,乃是出自铁匠铺。” “呃……竟然都出自张家地盘,这次张家不想承认也不行了。”李昆玉欣喜,连日来的查案总算有了眉目。 李玉渊瞥了他一眼,干错利索的打击道:“你欢喜什么?你可知道‘仇’字代表着什么,他们有个很江湖的名字,恩仇录,还有个分堂是仇堂,东宫那假太监,便是恩仇录,仇堂的杀手,他们各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就算知道一点端倪,也不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就算有眉目也无济于事。” “那就抓几个杀手啊。”李昆玉觉得简单,李家的军队出面,什么杀手都是浮云。 “没用的,他们单线联系,下级不知道上级是谁,只听口令和代号,他们也不知道总部在哪儿,一旦被抓,会立刻自尽,你别指望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李昆玉瞠目结舌,心道还可以这样。 “那我们今天来是……”孔立疑惑。 “没什么,带你们来看看,我们该走了,再不走或许就走不了了。”韩礼站起身来,看向门口,轻轻一笑,自嘲道:“看来今天我们还是很难走出去。” 门口小二点点头,颇为赞同:“您说的不错,您还是第一个将这条街,看得如此清的人,我家主人很是忧心,请您留在这里不要走了,这里什么都有,小的保证您在这里能想尽齐人之福。” 话音落,小二身后出来无数的打手,其中两个老者,太阳穴突出,看起来内宫不低。 李玉渊不屑,李昆玉嗤之以鼻,孔立温和,不为所动。 韩礼笑了笑,耸耸肩,带着与二品大员完全不相符的流里流气歉然道:“抱歉,本人天生寒门,草根出身,命贱享不了福,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抓起孔立往窗外跳去,身体一旋又立于屋顶,往街巷之外跑去。 李玉渊和李昆玉也同时跃起,跟随其后。 孔立被韩礼抓在腋下,一时间天旋地转有些发懵,定了定神他才愕然发现,在场四人,除了自己,其他三人竟然都是内功高手。 他暗道一声惭愧,却也心安理得的被抓着离开。 耳边生风,他隐隐约约听到韩礼朝身后喊了一声:“会去告诉你家主子,吾乃江湖闲散客,劝他早日离开京城,如若不然,别怪我掀翻他的老巢。” 闲散客? 是什么名头,让那些人听了之后驻足片刻,不敢上前。 而后,原本安静沉谧的奢华大街,瞬间热闹起来,无数持刀带剑的高人窜来窜去,最终与寻人的禁军高首碰上,又瞬间藏匿起来,恢复安静。 第562章 我把它送给你 忙碌了一天的东方辞,趴在办公桌上扫视窗外依旧火辣辣的太阳。 古代的公务员就是爽,像她这个级别的又不用早朝,早九晚五的出来工作,只需要做完当下的事情即可,完全可以不加班,当然,值日的人除外。 不过她上班半个多月,也没见有人让她轮值,倒是来去自如,轻松自在。 她看着皇帝近些日子的人员调动,无论是兵部还是户部,似乎都在避着李家人和李家嫡系,这是明摆着想给威国公的前线部队掣肘。 明明北疆已经发生大小几次战斗,皇帝这不知道哪儿来的嫉妒心拔地而起,竟做出这等自毁根基的事来。 那窗外西沉的太阳那么红,那么耀眼。 像极了垂死反扑。 李家啊,造反吧,先把这没几年好活的皇帝干死再灭了异族,实现前世元朝那般大一统的版图,多好。 何必寄人篱下,备受掣肘。 不过这些念头她也只是想一想,李家是不会造反称帝的,他们自认祖上没那股青烟,徒生一腔保家卫国的情怀,实则故步自封的像是老古董,极力守着与开国皇帝定下的旧约。 然而这些心思皇帝不相信,先皇也不相信,他们若是相信,便不会给李家所有人下毒了。 东方辞正望着太阳发呆,看着看着突然眼睛有些发酸。 她这才深切体会那句,世间唯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的惨痛。 她闭上眼睛,眼底仍是一片血红。 “驸马爷在吗?”一个小黄门站在门外往里看,一时间没看到东方辞。 东方辞眨了眨眼,眼前一片青光,啥都看不清。 众人指着东方辞的方向告诉小太监。 小太监笑眯眯的过来道:“驸马爷,宁公主请您去后宫一趟。” 东方辞柔的满眼泪水直流,点了点头。 同僚们暧昧地看着她,起哄似的打着呼哨。 这一刻东方辞觉得他们哪里是满腹才学的进士学子,分明是浪荡公子,唯有几个老成持重的,还算平静端庄。 吏部本就在皇宫前门不远,东方辞到了宫中,还没有进公主的殿门,便被公主神秘兮兮的拉着进了厢房。 “公主……宁儿!” 被公主瞪了一眼,她从善如流的改口,松开了手却没有时间行礼,只那一双眼睛红的发紫。 “东方哥哥,你眼睛怎么了?” “这个……太阳晒的。”她实话实说。 公主噗的一下笑出声来道:“肯定是这几日忙的,父皇也真是的,让你去做什么五品官,叫我说,你就该做一品大员,天天陪着我。” 东方辞被她那没头没脑的怜惜和恭维说的笑出声来,道:“我尚未成年便要恩养荣休,那可真是暴遣天物了。” 一品大员大都是要入阁的,若是入了阁,却未身领要职,为国尽瘁,便是年老体弱,皇帝体恤恩养在家了,俸禄照样领,只是没了权力。 东方辞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也混不到那种程度的,就算入阁也还需要三四十年奋斗。 “嘻嘻,不会不会,到时候咱们俩闯荡江湖去。” 小姑娘没听明白东方辞话中自嘲,她的江湖梦,到现在还没有熄灭呢。 说着话,两人到了厢房,东方辞看着十来箱已经打开的珠宝,翡翠珍珠,古董玉器,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直看的东方辞眼睛更红了。 “我说宁儿啊,你虽然身为公主,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显摆啊,再被人偷了去。” 小姑娘松开东方辞的手,欢喜的走到十多个箱子中间,转了一圈,双手托腮,无比可爱的炫耀道:“怎么样,还行吧。” “有钱有钱。”东方辞奉承,心中咀嚼不出宁公主的意思来,有些纳闷。 宁公主这么有钱,自己是不是聘礼给少了。 “以后这都是咱们的了。”她献宝似的将不知名的珠宝往东方辞面前送了送。 “呃……”东方辞被珠光宝气砸晕了,一时间有些没明白。 “这是我的嫁妆,你点点,以后都是咱们的,还有布匹器皿,我嫌弃太占地方,在库房放着呢,唉,本想让母后将这些都折算成银子,被母后骂了一顿,父皇也不给我好脸色,还好有这些珠宝值钱,以后我们如果穷困潦倒了,还能换钱逍遥。” 东方辞:“……”堂堂公主要带着真金白银出嫁,不好看也不好说啊。 然,不知为何喉咙有点酸,鼻子也有点不是滋味。 她还在想怎么一脚踢了宁公主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开始幻想婚后生活,做好荣辱与共,共同吃苦的准备了。 好想扇自己两巴掌。 呆了半晌她才讷讷道:“你放心,以后我就是要饭也不花你的钱。” 宁公主愣了愣倏的笑了。 东方辞摸了摸鼻子,这话好像又说错了,她装什么男子汉大尾巴狼,这不是勾人小姑娘倾心吗。 要不要打击公主两下? 可这念头刚刚冒出头来又被她亲自压了下去,如果这个时候去打击公主,她就太不是人了。 正在她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想着,宁公主却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荷包来,羞羞答答的递给东方辞道:“东方哥哥,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送给你。” 东方辞木讷的接过,有些奇怪的扫了一眼,这一扫之下,只觉得上面所绣十分惊奇。 “这鸭子不错,我很喜欢,谢谢你宁儿。” 鸭子虽然绣的很形象,绣工跟自己不相上下,一样的错针错线,惨不忍睹。 不过送鸭子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自己应该像“鸭子”一样服侍她吗? 不不不,小姑娘应该不知道“鸭子”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着,宁公主却脸红道:“东方哥哥,这是鸳鸯。” 女孩儿声音娇媚,带着些难以启齿的羞赧。 “啊,很奇特的鸳鸯,很漂亮。”几乎被这惨不忍睹的鸳鸯一词震得呆住的东方辞咧咧嘴,继续夸赞。 宁公主自知自己的水平,将东方辞的神情看了个清清楚楚,随后嗔道:“东方哥哥你讨厌,我现在绣的不好,以后会好的,我的嫁衣会自己绣的。” 东方辞怔了怔,徒然想起这时代的女子嫁衣都是自己绣的,不过皇家有皇家的规制,大多都是内务府安排好的,应该不用她亲自动手。 看看惨不忍睹的“鸳鸯”东方辞实在很难想像,这样一双手绣出来的嫁衣,将是怎样的不堪入目。 “这个……其实,只要你开心就好,嫁衣什么的若是你亲自来绣,我会心疼的。” 宁公主感动:“你真好。” 这甜甜的声音,腻的东方辞浑身发堵,全身上下充斥着心虚。 她无意识的捏了捏香囊,感觉空荡荡的里面有个圆形的东西,不由疑惑之下,将之打开。 看到里面沉睡的东西,东方辞呆住了。 宁公主正想让她看里面的东西,此时见她自己打开,笑着羞羞道:“父亲说我是大盛朝最明亮的珍珠,也是他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我在库房里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像样的宝珠,将它送给你,你就把当成是我……” 说到这里,宁公主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东方辞看着平躺在手心里的五色佛舍利,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给我的?”良久她才找回一些理智,磕磕巴巴地问。 第563章 动真情了怎么办? “嗯。”小姑娘细若蚊蝇的声音,好像是随风飘来的柳絮,轻轻瓢过东方辞心口,并用毛绒绒的絮绒在她心头一点而过。 无言的感激,莫名的激动,这有些不可思议的喜悦突然砸下来,砸的她有些懵。 旋即她又想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宁公主就这么给了她,她也不敢要啊。 “太,太贵重了……”她正想说自己不能收。 谁料宁公主却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她,而是自顾自的害羞道:“其实七夕那日就该送你的,可,可我初学女红,实在觉得有些拿不出手,便装了这个宝珠,父皇说这是辟邪的,你自入京以来,总是莫名其妙的犯小人,我想将它送给你,就好像我在身边保护你一样,你不会嫌弃吧……” 自宁公主七夕那日挥着船桨保护东方辞开始,她小小年纪,不知是母爱发作还是侠义之心乍起,只觉东方辞可怜,想要时时刻刻保护她。 东方辞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她两岁的小姑娘给怜悯了,却看着五色佛舍利良久挪不开眼睛。 小姑娘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不收,便是嫌弃。 私心里,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东西弄到手的,没想到宁公主成全了她。 于是,她珍而重之的将舍利揣入怀中,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长长躬身,行了一礼道:“此物对我意义非常,辞,定不辜负。” 宁公主的脸色红的更厉害了。 她说这珠子代表自己,东方辞说定不辜负,这是不是读书人特有的感情表达。 总之,宁公主整颗心都柔软了。 东方辞久久摸着怀中舍利,不知是舍利上的温度还是手掌中的热量,传入怀中,令她整个人精神一震。 从前总觉得中了同心蛊,生命只剩下几年,解蛊必备的几味药材中,光是三颗五色佛舍利,每一粒都是求之不得的珍宝,她本没报什么希望。 可在护国寺抄经一月多,竟然意外获得佛舍利,如今又获得第二颗,这让她不得不生起某些不切实际的希望来。 或许,她的毒,有生之年真的能解了呢?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个桃粉满面,一个激动万分。 东方辞身上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回礼,于是她向宁公主道:“宁儿,宝珠……我很喜欢,却太过贵重,我没有相配的礼物送你,不如我答应你一个要求,你以后有什么事要我做,刀山火海我一定不推辞。” 宁公主不以为意,见东方辞一脸认真,她眼睛一亮突然别过脸去,看着院中角落里堆积如山的花灯道:“七夕那日我们打捞的花灯,我让人送了过来,女儿们的心事,我们一直都没有看,东方哥哥,无须刀山火海,我只想让你念给我听。” 东方辞点点头,第一次对宁公主忍不住想要发自内心的疼爱。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要疯了,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投胎成了个女娃。 就算是皇帝逼婚,这样漂亮又可爱的妹子,日久生情,她也会爱上的。 她大略收敛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重新恢复平静,读了许多少女怀春的愿望,大多都是少女们的爱恨娇嗔,清浅痴迷,没有太多动人心魄,却足够领人心湖摇晃,泛起涟漪。 “东方哥哥,那么多小姐渴望上天给她们俏郎君,好夫婿,有多少人能实现愿望呢?” 东方辞笑了笑道:“旁的我不清楚,但是这些仰慕三皇子的人,大概是要失望了。”顿了顿她又道:“还有想嫁给我的,估计也没门了。” “嘻嘻,那是,你已经有我了呀。”小姑娘抱膝坐在地上,歪头一笑,煞是娇俏可爱。 她这话说的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其他贵女们那矫揉造作,敢想不敢言的虚伪,更显情真意切。 可这样的情真意切,东方辞无法消瘦,对上宁公主那双秋水明眸,顾盼生辉,半晌憋出来一个字:“嗯。” 而后便是良久无声。 再继续下去,她都有点忍不住想假戏真做了喂! 顿了顿她终于问出压在心底很久却刻意忽略的问题:“宁儿,还记得李家别院我订婚,你只是想利用我,我还……下了你的面子,你就不恨我吗?” 宁公主正自幸福,浑身一僵。 东方辞不敢看她的神情,低着头又问:“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她总以为宁公主是知道自己不喜欢她的,她那日刀山火海上走一遭也全是皇帝逼迫,她表现的情真意切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的演戏,她以为公主都知道。 毕竟让皇帝下决心逼婚的,是宁公主。 那时候宁公主定然知道她不爱。 而如今看宁公主对她,越发真心真意起来,她那戏渐渐的无法演下去。 两人之间,从皇帝逼婚到现在,从来没有正面谈过这件事。 东方辞一直以为双方是心有灵犀的相互演戏,可今日看来,并非如此啊。 “东方哥哥,你喜欢我吗?”公主目光朦胧,含了淡淡水汽。 她从前不懂什么是爱,可自从那日看着东方辞站在刀山火海之上,她便先动了情。 或许更早之前,茶会上她看着东方辞对张蓁蓁温柔体贴,无尽关怀。 又或许是金殿之上东方辞那一曲百鸟朝凤奏的满殿震惊。 还是去年临冬,东方辞从她惊了的马下救走小孩子,还抱着那孩子毫不留情的斥责她呢。 总之,不知怎么了,她动了心,又动了情。 面对宁公主的含情脉脉,东方辞想了想,重重点头:“喜欢。” 若说这世上有哪几个女子她最喜欢,无疑是蓁蓁,宁公主,还有李湘芹,倒不是喜欢,而是羡慕,心向往之。 宁公主似乎没有想到能得到东方辞的亲口承诺,整个人被巨大的幸福包围,红着脸不吭声了,看着满院堆积的荷花灯在夕阳下格外耀眼。 小姑娘脸上的娇羞和喜悦不是装的,东方辞终于悲哀的发现,宁公主不是喜欢她,是爱上她了。 难怪方才一入宫她就浑身不自在,她现在总算找到原因了,可却是无计可施。 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花灯,东方辞觉得有些事必须说清楚,然而她身处对方阵营,若是将心理话全说出来,指不定会被这侠义心肠的小姑娘一剑戳个对穿。 于是将疏离的话反复咀嚼,怀中一片温热,她眼睛一亮,终是道:“公主,方才我说的答应您一件事,是以后,今日拆花灯不算。” 她用这样不痛不痒的小事来分清界限,她想告诉公主,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是一体,我欠你的还是会还的。 然而公主听罢,眼神更水灵了。 宁公主虽然聪慧钟灵,却有一部分随了其母的憨直,大部分是不爱动歪心思的,因此也不会主动对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好的猜想。 她只以为东方辞体贴,是给她敬重和尊崇,让她在感情一事上占据主动,就像戏本子里那样。 男子总是用什么东西欠着心爱的女子,引起女子的关注,牵挂,这时候,她觉得东方辞这个不怎么在她身上用心的书呆子,也会用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来引起她的注意了。 于是,她看着东方辞那并不怎么疏朗的黑炭小脸,越看越觉得帅气十足。 对上这样的眼神,东方辞如坐针毡。 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她仔细回味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我会认真考虑要你做什么事的。”小姑娘俨然已经将这件事,当做了情侣见的小情趣。 东方辞却觉得脑壳疼。 公主的反应很不对啊。 两人各想各的心事,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却是花灯簇簇,晚霞撩人,男才女貌坐在一起,不觉尴尬,反而美不胜收。 正此时,摘星走了过来朝两人道:“公主,驸马爷皇上在御书房发怒呢,奴婢打听到好像与驸马有关。” 第564章 陷入爱情的少女 正觉无话的东方辞颇觉皇帝此怒发的恰到好处,简直是救星。 她忙问:“究竟怎么回事?” 公主也将心中涟漪缓缓压下,换了担忧的神色。 摘星摇摇头道:“不是,皇上不是因为驸马生气,是因为此事牵扯到驸马。” “是七夕刺杀案还是东宫毒杀案?”只有这两件事与自己有关,这么多天的查案,想必韩礼那边也有了结果。 她猜测能让皇帝愤怒的,也只有这件事的牵连和真相了。 摘星点点头,欣喜道:“都有,除了这个还有那寻人的事,说是有一队从西南方向回来的皇家侍卫队,奉命去寻找李家大小姐的,他们后来跟丢了,皇上发了好大的火。” “李家大小姐?”宁公主脑海中想起的只有李家李湘芹。 东方辞摇头道:“不是李湘芹,是国公的嫡女,排名第五的李大小姐李玉菡,从玉子辈的夫人。” “哦,我知道,最近因为此人,宫里宫外都很紧张,母后说她是父皇心里的朱砂痣,哎,老天保佑她不要被父皇抓到。” 东方辞笑了笑,觉得宁公主实在是太和她胃口了。 “然后呢?不过是没有找到人,皇上不该如此生气,听闻皇上已经找了五六年了,不也没生气?” 摘星:“驸马猜的不错,皇上生气是因为韩礼入宫回禀案情,就是七夕案和东宫案,竟然查出皇家侍卫队跟杀手有勾结,皇上这才愤怒不已,皇家侍卫队是立国之初成立,只忠心皇上,没有任何人管辖,他们却勾结杀手,害的还是太子和公主与驸马,所以皇上当时就下令,让韩大人处置,不过听说韩大人跟皇上进言,此事与驸马有关,可能一会儿会来找驸马您询问。” 东方辞咀嚼着摘星的话,颇为诧异的看着这个仿佛混沌无知的小姑娘。 她想了想问:“这些都是你打听出来的?” 摘星摇摇头:“不是,是御前一个小太监跟我们院里一个小宫女红翡关系好,听说驸马来了,特来讨好的。” 宁公主眉头皱了皱:“我说我每天干个什么都能被父皇知道的一清二楚,感情是红翡那丫头,哼,我要把她……” “宁儿,你做什么又不是机密,皇上派人来询问也是关心你,何必生气。” 这句话,直直将宁公主那即将出口的“杖毙”二字打回肚中,不过想想也是,她也没做啥坏事,事无不可对人言,父皇知道了也没啥。 “皇上派人来问红翡你每天做的事,你也可以让红翡去问皇上身体如何,你也没几年能在宫中逍遥了,趁着现在好好尽孝,别到时候有遗憾。” 东方辞这啰啰嗦嗦宛若长辈教训晚辈要孝顺,要体贴的话又臭又长,可宁公主素来娇纵的性子竟然沉得住气。 同时敏感的抓住一个词,“到时候”是什么时候,自然是出嫁的时候。 “到时候”和“没几年”联系在一起,她竟然明悟到东方辞迫切想要娶她的臆想来,脸就这么红了。 又想到男人大都喜欢温顺乖巧又孝顺的女子,东方哥哥这是已经将她当妻子来要求了,一想到这里,她的脸就更红了,思绪纷杂,红翡传递消息的事情瞬间被她抛诸脑后,开始计划怎么孝顺皇帝去了。 她要作出成绩来给东方辞看,她可不是高贵骄矜啥都不懂的公主,她是合格的好妻子。 东方辞狐疑地看她羞红的脸,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宁儿……我,我不是嫌弃你……” “我知道,我以后会好好孝顺父皇的,等以后游历归来的季先生回来,我也会好好孝顺他的。”小姑娘脸色绯红,信誓旦旦的几乎要指天起誓。 东方辞傻眼,什么跟什么啊。 公主这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 正待解释自己没别的意思,小黄门进来,说皇帝请驸马爷去御书房见驾。 东方辞便压了一肚子的莫名其妙辞别公主去了御书房。 一路走一路思绪纷杂,公主已经很让她头疼了,还有皇帝,太子,三皇子,怎么这一家子都来缠她呢? 进了御书房,高公公朝她眨眨眼,东方辞瞬间明悟,原来那去公主寝殿传话的御前小太监是高公公派去提前给她传讯的。 只可惜,她来的路上脑子成了浆糊,啥都没品出来。 韩礼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东方辞“哦”了一声。 皇帝问:“你有什么建议?” 皇帝显然对皇家侍卫队已经没有了信任,却因是开国之初建立的又不好处置。 东方辞想了想提议道:“皇上,侍卫队虽然曾经有功社稷,可毕竟先辈们的信仰已经不在,没有了忠心的侍卫队也不配担当皇家之名,皇家侍卫队两次背叛,第一次背着您刺杀微臣,这次害的可是太子,动了微臣倒是没什么,微臣人微命贱,太子却是东宫储君,下次呢?下次可能就是皇上您的安危了。” “东方辞,别危言耸听。”韩礼觉得东方辞这番话,目的性和攻击性太强。 东方辞却摇摇头:“我说的是实话,背叛有一次就够了,难道再二再三的背叛还不裁撤,真的要等他们坑死人吗?” 皇帝赞同:“东方辞说得对,一次不忠,终生不用。” “微臣提议,不如就此裁撤侍卫队,他们各个武功高强,也不好放归江湖,如今北疆战事起,就让他们去前线打仗吧。” 提到北疆,皇帝就有些不自在,这岂不是又要壮大北疆的力量? 东方辞看出了皇帝的心思道:“这些人从来在京城耀武扬威,生出了不臣之心,本就桀骜不逊,让他们去前线历练历练,若是为国尽忠,倒也可以封个将军当当,微臣想,也就放在北疆好点,有暮云和战长安两位战神盯着会少些乱子,不然放在哪里都是祸害。” 东方辞言下之意,让这些眼高于顶的人去祸害北疆边军吧。 皇帝笑了,点点头道:“甚好。” 东方辞又道:“若是皇上还需要刺探情报,大可重新培养人才,不破不立,重新找忠心的人。” 她这一番话,说的皇帝茅塞顿开,豁然开朗,越发觉得东方辞胸有沟壑。 “你有何提议?”皇帝饶有兴致的问了问。 第565章 疯子 东方辞道:“不如设置一个卫所,皇上您找一个信任的人,培训,这个信任的人可以是从前皇家侍卫队的成员,也可以是高公公,甚至可以是忠臣,负责的事可以监察百官,也可以调查市井民生,更可以收集他国情报,属下可以是商队,可以是脚力,还可以是朝廷命官,又或者是驿站驿丞,有名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如此一来,您高坐龙椅之上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民生,便是当地父母官有什么不愿意禀报的政绩,您也可以通过这些耳目知道,皇上您看如何?” 她照搬了明朝锦衣卫的所有机制,或许不全面,但大概就是这个程序。 皇帝听了颇为心动。 韩礼正直平和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他看着东方辞,难掩眼中震惊。 东方辞啊东方辞,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若这样一个卫所真的成型,你将是百官厌恶讨伐的公敌,遗臭万年。 韩礼赶快给东方辞找补,道:“皇上,东方辞所说,所需人力物力太过冗杂,还是深思熟虑之后再决定吧,微臣觉得不切实际。” 皇帝点点头道:“是得从长计议,皇家侍卫队交给你裁撤,至于那卫所,日后再说。” 东方辞并没有多说,两人一起从御书房告退。 良久,皇帝才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发懵道:“原就觉得东方辞这小子心怀……天下,如今看来,朕倒是没有看错眼,这卫所的设想,他怕是想过千百遍,才能如此顺畅的提议。” 高瑜静静的听着,他也难以置信,一个小姑娘竟会有如此广阔的胸襟。 一时间有些愣怔,并没有接皇帝的话。 “以贩夫走卒,苦力下人之身,考察民生,检查百官,并组建商队潜伏异族查探动向,异族对商队向来和善,若是真能去,说不定还真可以给朕画个堪舆图回来,只可惜,太过异想天开。” 听到异想天开四个字,正在神游天外的高瑜回过神来,突然附和着笑道:“是啊,驸马爷还小,舞象之年总还是会带着小孩子的天真,皇上您听听就算了,可别当真。” 皇帝却愣住了,他总是会下意识的忘记东方辞的年龄,将他当作东方季一般的才智,可再想想东方辞不过是舞象之年,便有如此胸怀,日后可还了得。 “朕原也没想从他那得到什么有用的提议,谁知她竟是早有准备,若他早生二十年,百官对朕,便不会像如今这般阳奉阴违。” “是皇上您宽宏大量,才会容忍百官在此争吵不休。”高瑜很会给皇帝找台阶。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政事上,皇帝并非一意孤行,因此,许多朝臣的意见他会听从,吵出来政令往往是经过无数次推敲的,因此,实行下去往往快准狠,因此在政绩上,可谓是天下承平,除了天灾外,今朝也算盛世。 “高瑜,朕时日无多了,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筱筱吗?”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朝堂想到了李玉菡身上:“听说筱筱还是很漂亮,很年轻,脸上一点褶子都没有,朕却已经能老了。” “皇上,您别灰心,会见到的。”高瑜安慰,心中却也是一阵茫然。 “传令下去,太子大婚之后,命他主政。” “是!” 御书房再次安静下来,皇帝神思复杂,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竟然梦到与李玉菡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渐渐舒心起来。 东方辞与韩礼走在出宫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 沉默良久,韩礼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爱才之情,趁着领路太监离开,忙道:“那什么卫所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东方辞心里正在盘算着怎么将锦衣卫原地照搬出来,乍然听到这话,不由一愣:“为什么?” 锦衣卫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韩礼气了:“检查百官是你这个小小五品官能提出来的吗?你就算一身是把柄也不能轻易展露给别人。” 东方辞辩解道:“其实我觉得,这样的卫所就算建起来,也不会如您所想的那么严重,皇上性子并不残暴,只是检查百官言行举止罢了,这本就与检察院有异曲同工之妙,最主要的还是可以将各地百姓民生的情况上报,不至于各县胡作非为,提高税收,鱼肉百姓。” “那你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被利用呢,像皇家侍卫队一样。” 东方辞:“这就是让他们成立行商,脚力的原因了,他们自己挣钱自给自足,没有了银钱开支,他们便不会轻易被人掣肘,也不用看人脸色,只需要皇帝命令。”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那些明面是商,暗地里是探子的人耀武扬威,他们本就是不能暴露的探子,可以领俸禄,也可以挣钱自己花,却不能暴露,如此,何谈横征暴敛,一旦身份泄漏,等待他的并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韩礼张了张嘴,良久他才道:“疯子。” 东方辞笑了笑,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她照搬的模式,也不是她自己的想法,不过锦衣卫纵横明朝许多年,虽然手段酷烈,却终归是百姓活的比较幸福的。 “不说这个了,大人,案子您准备怎么结?”她怕再说下去,韩礼就要对自己动手。 看着韩礼右手虎口处有一道血痕,她不由问道:“大人受伤了?” 韩礼无奈道:“今日去了万花楼。” “呃……”东方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逛花楼不用告诉她。 “然后跟仇堂的杀手打了一架,虽然挑破平静,那帮杀手们却实在是谨慎,诱敌不出,有些难以收网。” 东方辞也发愁,不过参与之人并非只有杀手。 “张家呢?” “张家暗卫各个是高手且多不胜数,查到张家,张家将几个背叛的暗卫交出来,然后狠狠向皇帝哭诉一番,皇帝竟然不计较了,说起来还是贵妃娘娘床上功夫了得,哄的皇上开心。” “呃……”怎么听着有点醋味呢。 “不过大抵女人只是借口,皇上想打压李家了,这节骨眼上,战争正是削弱人口的好时机,李家人丁兴旺,让皇上产生了些许危机感,这才对张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因为运粮官的择选?” 第566章 满脑子的离经叛道 “嗯,估计最后还是会定下张家。” “可怜的威国公,可怜的李家。”东方辞感叹,这般瞎胡闹的也只有皇帝了,毕竟有一整个国家可以任他消耗。 “王家呢?”东方辞又问。 “我查过了,王语嫣能看懂唇语,又会模仿别人写的字,那毒杀太子的字条便是她的手笔,只是王家保护她,王家主交出与皇家侍卫队勾结的人之后,便将这件事抹平了,你要小心王语嫣,此人旁门左道甚是精通,女人的嫉妒是永无休止的。” 听出韩礼的话外之音,东方辞艰难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良久才道:“大人,我,男的。” “你是男的又如何,阻挡不了三皇子喜欢你啊。” 东方辞如遭雷击,这还是她熟知的那个刚正不阿韩礼吗? 她脸色发紫:“大人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不是坏她名声吗,除了几个知情人,怕是全世界都知道她跟三皇子有仇吧。 “瑶池之约,令本官瞠目结舌,你小子比你娘当年还有魅力。”韩礼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惋惜。 可惜吸引的都是些男人。 哦,女人也有好几个,倒是不愁东方辞会有什么选择困难。 东方辞如吞苍蝇,握紧拳头道:“李昆玉那个大舌头。” “倒不是他故意说给我的,实在是他和孔立的议论有点……我耳力太好,没办法不听。”说到这里,他咂咂嘴道:“不曾想你还有男扮女装的嗜好,你娘若是知道,估计会嘲笑你,或者会很欣慰。” 娘儿俩,一个喜欢女扮男装,一个喜欢男扮女装,倒是亲生的,满脑子的离经叛道。 不用想,东方辞也知道李昆玉那小子是因为什么跟孔立争吵议论,她低着头,脸都不敢抬,她已经没脸去看眼前这位以正道标榜的前辈了。 生而为女,她第一次觉得穿女装好……丢人。 以至于过正阳门侧门的时候,她神思游离之下竟没有看到脚下的门槛,差点被绊趴下。 韩礼看了她一眼道:“马上就要中秋了,再不收网,怕有变故。” 东方辞想了想道:“大人,就定在祭月当晚吧,我想办法将张家人都弄到宫里去,万花楼就由您来网罗。” “需从长计议。” “好。” 两人分别离开,东方辞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内忧外患,不得安宁啊! 眉头倏然一凝,她双手紧握,李昆玉这厮,太欠揍了。 带着满腔愤怒回家,东方辞张口便问李昆玉在何处。 管家说都在冬离院等她,东方辞一愣,有些疑惑,这厮被她恶心之后几乎天天绕着她走,怎么会去冬离院中等她。 窝着火到了冬离院,见孔立面色发白,似乎受了惊吓,有些局促的坐着,李昆玉正在安慰他,东方辞心里的火缓缓就这么消失了,转而去问孔立怎么了? 孔立虚弱着笑了笑道:“说来惭愧,手无缚鸡之力,被人拎着在空中荡了几圈,受惊了。” 李昆玉连忙将早上在万花楼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讲了出来。 最后总结道:“我竟不知韩大人和四叔竟然关系这般好,更不知韩大人功夫比四叔还高,他还有个江湖名号,叫什么闲散客,一听就不是什么板正的名号,不知他是怎么入了朝,当了二品大员之后又这般中正耿直油盐不进的。” “哎,你不知道,最后我们出来的时候,经历了好大一场厮杀。”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东方辞有些诧异,原以为韩礼所说的打了一架只是寻常的一两个人对打,没想打他们是四个人去挑战了人家整整一条街。 再想想韩礼宫中时稀松平常的样子,东方辞不禁也露出敬畏来。 “韩大人让你们来告诉我的?” “嗯,韩大人说,具体怎么收网,听你的。” 东方辞放在在宫中以为韩礼已经胸有成竹了,只是差点细枝末节,然宫里不方便问太多,她便没有详细问。 知道现在才知道详细的她,有些傻眼。 摊了摊手道:“还是得从长计议。” 正事说完,李昆玉再看东方辞的目光,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他连忙避嫌似的站起身来道:“那什么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东方辞掰了掰手指,道:“慢着。” 李昆玉回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还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跟孔立经常争论我女装的事?”东方辞目光微斜,歪着脑袋满脸锐利的看着李昆玉。 李昆玉顿时感觉周身被一道寒芒包裹,身体瞬间僵硬,脑中一片空白:“我,我,我……” 我了半天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反倒是把自己的脸憋了个绛紫。 孔立唇色发白,紧张的问:“被谁听了去?” “韩大人。”东方辞满腔愤怒,眼神几乎要将他们俩活剐了。 这些天真的是没有意见顺心的事。 “他威胁你了?”李昆玉炸了毛,一想到韩礼那二品大员的身份和高深莫测的武功,一旦威胁起人来,那是完全没办法反威胁,只能认怂的。 “我找四叔帮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鸭子,他抬脚就要往外走。 他惹出来的事,总要自己拟补。 东方辞摆摆手道:“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我已经解决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嘴上的门关严点,别我还没死在杀手手里,先死在你嘴里了。” “我,我知道错了。”他低头认错, 然而心中却十分不忿,谁让那天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呢。 “就像你爱下棋,我爱红妆,孔立爱书一样,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只是我的不堪展示于人前罢了,这样的事再来一回,我怕只能引颈就戮了。” 李昆玉脸色微红,讪讪道:“不,绝不会了,真的。” 像是生怕失去在东方辞心里的信任,他说的斩钉截铁。 “好,还有一件事我得问问你……”东方辞有些头疼的难以启齿。 “什么?” “你从前不是喜欢宁公主吗?”东方辞好整以暇的问。 她觉得公主喜欢上了她,得给公主找个移情别恋的对象,不然整天面对着自己,公主怎么还能爱上别人。 “不敢不敢,那都是少不更事。”李昆玉心虚,刚害了人家,现在又被指出有肖想人家未婚妻的前科,李昆玉觉得自己有些罪孽深重。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了呢?”东方辞一本正经的问。 第567章 一眼看穿 “就,就是觉得,公主没有我的棋子吸引人,然后才……才知道那时候只是欣赏并不是喜欢,就……就像对湘芹一样,是……对,是兄妹情感。”他磕磕绊绊的解释,说的无比诚心。 这也是实话。 只是好长时间没有想过公主,乍然要将从前不喜欢公主的原因一一罗列出来还真有点奇怪,像是故意要撇清什么一样。 “好吧,那你从前说你哥哥喜欢宁公主,你大哥李昆觉?” “嗯,他一直很喜欢。” “好,明天将他带过来。”东方辞撂下一句话,觉得李家和宁公主的搭配不算辱没身份。 “啊?子期,我大哥虽然现在还喜欢宫宁公主,可从来没有干过什么过份的事儿,你不能欺负他。”下意识的,李昆玉觉得东方辞是嫉妒,想打走宁公主的追求者。 东方辞瞪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欺负他做什么,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讨教一二。” 至于要讨教什么,东方辞不肯说,李昆玉问了许久被东方辞赶走了。 他有些苦恼的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件事告诉大哥,大哥现在视东方辞为仇敌。 那可是夺妻之恨啊。 刚回到国公府,李湘芹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拉着他的胳膊,绷着脸道:“二哥,祖母让我在这里堵你,走吧,说说你这几天躲着祖母都干什么去了?东方辞有什么好?你们都围着他,再过几天我看你都要改姓东方了。” 小妮子嘴快的跟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 李昆玉头大如斗,瞬间如临大敌。 到了老夫人房间,李湘芹当即道:“祖母,我将人给您抓来了,您答应给的奖励……” “呵呵,你这小丫头,拿去玩吧。”国公夫人依旧是慈爱的模样,看起来很是亲切。 李昆玉扫了一眼,见是一个通体莹白的白玉笛子,李湘芹欢欢喜喜地拿着走了。 房间里只留下有些局促的李昆玉和老夫人。 李昆玉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祖母说东方辞的事,他这个细作这些天当的不称职不说,还想临阵脱逃。 “东方府最近都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奇怪的人去东方府?东方辞有没有做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老夫人的一连三问,前两问倒还算了,东方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找东方辞的人倒是没有。 只是这第三问,李昆玉的脸顿时红了,大姑娘似的扭捏起来,一时间完全没有了长年磨练的男子气概。 老夫人眨眨眼:“她做了什么不能说,把你为难这般模样?” “他,他……他男扮女装……” “嗯?” 孙子磕磕巴巴的话音又轻又含糊,老夫人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年久失修,绝对是听错了。 “前几天东方辞男扮女装出去……还有瑶池之约……” 锐利逼人,气势非凡的注视下,李昆玉不敢对祖母有任何隐瞒,当即将东方辞男扮女装出去逛街,还有瑶池之约的详细内容告诉了老夫人。 瑶池之约他本来是谁都不想告诉的。 可祖母乃是上过战场的当世女豪杰,他实在抵挡不了祖母的凌厉气势,只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本来这事儿他想一辈子瞒着的,可提了一句东方辞女装,这约定也不得不被牵连出来。 “砰!”老夫人听罢,当即一拍桌子扶手:“胡闹,我的……” 老夫人嘴唇嗫嚅几下,拼尽全身力气,才将“外孙”二字吞咽下去,胸腔里却气得犹如擂鼓一般,燥的不安。 怎么能,怎么能? 李家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离经叛道的骨肉。 就是东方家自古以来的家风也是严苛且中规中矩的,从来是读书人的典范,朝堂的中流砥柱,怎么到了两家结合的下一代,便成了这番模样。 这简直是……老夫人大受打击,一时间想不出一个妥帖的词来形容心中的震惊。 “等等,你说东方辞男扮女装是哪一天?” “就是七月二十八那日。”李昆玉仔细想了想日子,倒也没有记错。 那日本就是与玉器店掌柜约定好去拿棋盘的,是个很好记住的日子。 “你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你爹?” “对啊?怎么了?正巧父亲在捉拿什么犯人。” “玉鼎阁?” “对,诶?祖母,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老夫人怔了怔,突然“呵呵”笑了两声,笑容很是释怀。 “祖母?您怎么了?”李昆玉吓了一跳,一颗心举棋不定的砰砰直跳,生怕祖母有个什么不适。 “傻孩子,你与东方辞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或许不知道事很多,你替我告诉他,我李家没有当“兔爷”的儿孙,让他离那几位皇子远一点,战长安那小子我亲自帮他料理,至于孔家那小子嘛,让他自己碰壁去,孔家是不会允许的他胡来的。” “啊?”李昆玉听的云里雾里,很多事他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后面两句他听懂了,祖母竟然要亲自帮东方辞斩桃花? “孔家为什么不会同意孔兄与东方辞啊?”这点,他很在意,因为现在东方辞跟孔立走的最近,他只觉东方辞对孔立有好感了。 暗暗替他们担心。 “孔立是这代的单传,日后是要继承衍圣公衣钵的,难道堂堂孔圣人之后,读书人的代表,竟然能做出如此不堪入目的事吗?他俩成不了。” 老夫人说的斩钉截铁。 “啊?”李昆玉第一次知道原来孔立不声不响的竟然有这么强悍的背景,他从未说起过。 老夫人自诩知道的比李家,甚至皇上知道的都多,通过李昆玉的讲述,她猜出了那日的“李玉菡”大概是东方辞假扮的。 女儿那一手绝妙的易容术,一定是传给了“外孙”,还有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口技,东方辞怕也是早已炉火纯青。 想到这里,老夫人对于东方辞男扮女装的震惊便少了几分,只是感慨东方辞连李昆玉都瞒的死死的,还要找借口敷衍,是不想牵连李家。 一定是“外孙”查到了筱筱的踪迹,才会有这番莫名其妙的举动。 不过也正是这样,她确定筱筱不在京城,少了份提心吊胆。 然而饶是老夫人自以为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却完全没料到东方辞并不是她的“外孙”,而是她的外孙女。 她若是知道“外孙”是女娃,战长安和孔立的出身和家世,她一万个喜欢,甚至还想让自己这素有棋痴之称的孙子娶了外孙女。 第568章 超然世外 东方辞这个故意让人误会她是“外孙”的“兔爷”,也正在为自己繁盛的桃花而困扰。 她兔子似得坐在摇椅里,赤着双脚,抱着双膝,下巴磕在膝盖上,透过竹制的摇椅缝隙,看那被摇椅碾来碾去的砖缝,和那砖缝里挣扎求生的蚂蚁。 她恨不能现在就飞到宁公主面前,敞开心扉,脱了衣服站在她面前,告诉她。 妹妹,我也是女的,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 你想让我有的,我想有,却也只能想想,还是没有。 不知道公主那骄矜的性子,会不会恼羞成怒给自己一巴掌,再一剑捅死自己。 “啊……”她将脸埋在膝上,痛苦的嚎叫。 身而为人,好难。 “不知道公主喜不喜欢蕾丝边。”东方辞破罐子破摔的对着皇天后土许愿,如果公主喜欢蕾丝边,她就从了。 树梢上的叶离渊望月长叹,一个人究竟内疚到怎样的地步,才会连操守都不要了呢。 “喝酒吗?”房檐上出现另一个人,一身锦衣玉带,华贵无比却脸色惨白,他腰间别着折扇,一手拎着一打酒壶,一手将其中一个大开的酒壶,送入唇边。 豪迈一饮。 东方辞乍然抬头,看到此人不由心下茫然:“你怎么又来了?” 三皇子跳下房檐,站在她面前,伸出拎着酒壶的手。 “苗槑禁止我喝酒。”医生的话,不能不听。 三皇子摇摇头道:“别听他的,当时他不让喝酒是怕影响你坐胎。” 东方辞神色一凝,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怒火又止不住的往上窜,这事儿她都忘记了怎么还老有人提起。 抢过一个酒壶,她“咕嘟咕嘟”喝了一瓶,将满腔怒火与内疚混合着醇酿饮下。 然而,借酒浇愁,从来只会助长愁绪,她心中对宁公主的内疚一点都不会少,怒火也不会熄。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压下一切心思,东方辞干脆利索的问。 指望这厮对她说一句我不爱你了,或者说已经在她与无名中选择出了最爱的人之类,他那哪个都不愿舍的花花肠子是说不出来的。 因此,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只有公事。 “哎……”三皇子长叹,从怀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丢在东方辞膝上。 “这是什么?”东方辞奇怪。 “情书!”三皇子的声音有些沉闷和阴郁。 “啧,你写的?”东方辞一听,拿起来的心思都没了,任由那情书在身上躺着。 “本王才不会写那么幼稚的东西。”男人的声音更气闷了。 东方辞好奇起来,能差使得动堂堂三皇子送情书的人,该是何等经天纬地。 然而,她打开那一叠纸之后,顿时傻眼了。 “……草!” 娟秀小楷,端庄大放中带着几分潇洒恣意,特别是字里行间那飞扬的笔画和少女怀春的羞涩完美的融于字中。 这竟是宁公主从初见东方辞到如今,如何一步步爱上东方辞的心路历程。 洋洋洒洒七八张,写的是颠三倒四,毫无条理,俨然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完全没有章法,却唯独少女心思,真挚无比的展露。 只是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顿顿的刀子在剌她的心。 内疚洪水般漫延。 “公主此情,唯以死相报,可惜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下辈子,希望老天成全!”她双手合十,对月祈祷。 “你也知道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为何撩拨她。”三皇子俨然将自己当做了一个好哥哥,当他与东方辞的那档子事儿完全不存在般,超然世外。 东方辞炸毛:“你也明知我们做不了夫妻,你还替她传递情书?” 她这个我们,不知道指的是她与宁公主,还是她与三皇子。 总之,三皇子浑身僵硬,顿在当场。 猛地给自己灌了几口酒。 “我明知是利用又怎会撩拨,谁知她竟会倾心如此,我被逼婚的时候你们谁来劝过公主,现在倒好,出来指手画脚,全是我的不对,玛德,信不信我明天就去办了你妹妹。” 压抑之下的内疚已经快将东方辞逼疯了,她歇斯底里的发泄怒火。 三皇子震惊无比的看着东方辞,眨了眨眼,一时间呼吸都停了。 “你,你能怎么办?胡闹!” 东方辞一边嘴角挑起一个癫狂邪肆的笑,笑的宛若男女不分的妖魔,下一秒就要坠入魔道:“嗬,谁说办个小姑娘就一定需要那二两肉了。” 论嚣张,没有人比东方辞更嚣张。 因为她历经两世,所见所闻都太多了,前世男人跟男人都能结婚了,有什么不能敞开了说的。 气到极致就是走火入魔,说完她脸红如血,后悔如潮。 捂脸抱头,嗷了一嗓子:“好想去泰国。” 她这一嗓子没有人听得懂其中意思,但是她先前那番离经叛道的豪言壮语到是将叶离渊和三皇子都给镇住了。 两人难掩心中震惊,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言,眼中尽是一言难尽。 “宗主可真是女中豪杰。”叶离渊感慨。 三皇子:“我爱了个什么……”东西二字,在唇边打转半晌,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东方辞抱头揪了一会儿头发,直到头发宛若毛球一般,她才止住心中懊悔,想起不能被这厮看笑话,瞪着三皇子,冷冷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就滚,我不想看到你。” 三皇子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还是说起正事来。 “皇家侍卫队已经如你的意被裁撤。” 东方辞绷着脸点头。 “张家家主进了一趟皇宫,求见父皇无果之后见了贵妃,晚上父皇歇在贵妃房里……” 东方辞歪了歪脑袋:“……?” “……我打听到张家愿献出一半家产,足有两百万两白银,充入国库,只求父皇不再禁足张家,父皇口头已经允诺张贵妃。” 东方辞咬牙,这个张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特么特别会见缝插针。 二百万两白银,鬼才相信张家一半家产只有二百万两。 可这钱对于马上就要掀起大战的大盛来说,确实是不可或缺的。 “同时张家还拿出五十万两献给父皇,充作私库,言,想将张家儿孙,给你说的那个卫所,充当排头兵,愿身先士卒,为父皇分忧。” “玛德!” 三皇子皱眉,这已经是东方辞第二次爆粗口了。 “我提出的建议,我自己还没来得及吃肉,他倒想将我做好的饕餮大餐连锅端了,好不知羞耻的张家。” “二百五十万两银子会在七日内交接入宫,东方辞,我们合作吧。” 第569章 可怜巴巴的宁公主 京城郊外天荡山,与断崖处相反的一侧山坡,坡度比较缓和,乃至于绵延出去一片密林,其中生长着无数的山珍野味。 这处也是世家公子狩猎的地方,不过因为距离京城略有些远,又加上天荡山断崖,因此,来这里的公子们会少很多,因此并没有被朝廷圈起来,平民百姓皆可入内。 这日天气凉爽,是个难得的有云又有风的日子。 东方辞与宁公主和李昆觉三人并辔而行,被热辣辣的太阳晒了一身的汗,又很快被风吹干。 “早听说这里野味特别多,只看这里郁郁葱葱的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宁儿,一会儿我们吃烤肉。”东方辞此处张望,一手持弓,一手提缰,警惕地扫视四周,随时等待目标出现。 宁公主一身玫红色骑马装,满头秀发十分飒爽的扎成马尾,头顶一个漂亮的粉色发呆,随着马儿的走动颠簸,那粉色飘带飞舞半空灵动无比。 跟在她身后的李昆觉不由看迷了眼。 “我们就这么放任四哥和五哥他们在那边会不会出事啊。”宁公主担心地回头,密密匝匝的树林中,早已不见了大家的影子。 李昆觉慌忙低头,躲避公主的目光。 “左右你二哥不在,他们打不起来,打起来也没事,李昆玉在哪儿看着呢。”东方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神贯注却吊儿郎当的说着。 今日她邀请了很多人来,李家几位公子,还有几位皇子,张家的张悠之和张敏,王家的王语嫣,还有李昆玉他们几个纨绔,全都来了这里,以大病多日许久不曾出门,想看看京城风景为由,大家都很赏脸。 “啊,有小鹿!”东方辞大叫一声,拉弓搭箭就往一头茫然的小鹿身上射去,然而,那鹿却像是感觉到了风声,身体一动,躲了过去。 而后惊吓着跳开,四肢舒展飞快跳望密林更深处。 “畜生,别跑!”东方辞大叫一声,拍马追去。 显得十分兴奋。 “东方哥哥?”窜天巨树多且杂乱无章,非马术高超之人不敢疾驰。 偏偏东方辞看着瘦弱,却马术极好,控马夹马腹,她的双手尚且保持着拉弓搭箭的姿势,马儿便稳稳的穿梭在树林中,转眼消失了踪迹。 只听“哒哒”马蹄声,缓缓远去。 “东方哥哥!”宁公主急了,不顾一切的提着缰绳,就要追上去。 然而这马儿不受控制,在她左牵右指的忙乱指令下,马儿一头撞在了树干之上,巨大身体陡然倾塌。 “啊……”宁公主被摔下马来,一声惨呼。 “宁公主……”李昆觉本想去劝阻宁公主不要追却又没有立场,只能木讷的跟在后面,谁知道他出神的瞬间,宁公主竟然直接倒地。 他生怕宁公主被马压着,连忙去托起马屁股,也就是这一抬之势,宁公主这才堪堪将脚从脚蹬里抽出来。 “呜呜呜,疼……”公主抱着扭了的脚踝小声哭泣,再抬眼看那马蹄声消失处,连树影都不再晃动,东方辞的身影在也捕捉不到。 “东方哥哥怎么能丢下我……啊,好疼。”突然觉得好无助。 李昆觉满脸担忧的看着她,单膝跪地伸手去探公主的脚踝。 宁公主抱着脚踝缩了缩:“你,你想干什么?” 李昆觉极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显得没那么急切:“公主妹妹,不要逞强,小时候咱们一起玩,我还背过你,让我帮你看看,若是摔伤了怎么办?” 二十多的大男人,北疆几个来回,战场无数四杀,他都没有怕过,此时,看着那皎白小脸痛苦的纠结在一起,可怜兮兮且茫然无措的样子,他的心就一阵阵的抽疼。 公主委屈的瘪瘪嘴,又不愿让旁人去看她的脚踝,然而,太疼了,眼眶中泪水打转。 李昆觉见此,也不再询问,直接按住宁公主的小腿,看那脚踝上已经高高肿了起来。 公主惊慌之下,竟然忘记了反映。 “公主不要担心,说起来我是你表哥,咱们也算是亲人,你这脚踝有淤伤,需要舒筋活络方能止痛,公主妹妹就把我当做那专治跌打损伤的三脚猫大夫,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东方辞也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反倒是他……” 说着,他的手已经开始有节奏的揉搓起那肿胀的脚踝处。 公主没有拒绝,怔怔的看着陌生的表哥,顿时觉得表哥比东方辞靠谱多了。 她气东方辞对她的不闻不问。 而李昆觉虽然不知道东方辞为什么今日一定让他跟着,此时他对东方辞又气又恨又没辙,那责备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他像那长舌妇,挑拨离间。 一旁树梢上,东方辞看着两人慢慢接触,狡黠一笑,飞身离开,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衣,秀美无双的脸上透着端庄与岁月痕迹,片刻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宁公主静静的抱膝坐着,虽然脸上犹见泪痕,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无措,通红胀紫的脚踝已经平息怒火,肿痛也消散了不少。 松开手,李昆觉道:“公主,好了。” “嗯?嗯,谢谢你。”公主缓缓扭了扭脚腕,暖暖的很舒服。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身体忽然一晃险些跌倒。 木棍一般杵在一旁的李昆觉,回味着手中碰触的柔软,少女散发的芬芳,一时间神游天外。 然而,不知是不是梦境,突然看到公主朝他的方向倒来,他连忙伸手去接,软玉温香入怀,李昆觉心潮狂跳不止。 猛然想起公主已经订了婚,浑身僵硬的想将她退开,却狠不下心来。 心中暗骂自己是畜牲。 他树干似的扶着宁公主站好,连忙中规中矩的离远了些。 “真的不疼了,真的能走了啊……”宁公主神奇不已的大呼小叫,兴奋雀跃的像只喜鹊,方才的委屈心痛瞬间被冲散。 走了几步她便道:“走,我们去找东方哥哥!” 李昆觉的目光肉眼可查的黯淡下来,低着头回应:“好!” 第570章 可怜的小鹿 “东方哥哥,是东方哥哥的马!”公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透过错落的树木,东方辞看到被李昆觉搀扶着的宁公主,正在朝她欢快的挥手。 东方辞连忙朝她也挥挥手道:“过来,你们快过来,我打到了好东西。” 公主小脸微微一僵,神情有些委屈,倒是李昆觉扶着公主的胳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放开还是继续扶着。 不过当他看到东方辞对两人这搀扶的姿势并没有在意,他突然横下心来,直接将公主打横抱起。 此时,东方辞已经转过身去,蹲在小鹿旁边,用弓的一端,戳了戳即将闭目而去的小鹿的脑袋。 那小鹿胸腔中箭,血流不止,却仍在喘息,一双鹿眼水润可怜,大大的眼珠子十分有灵性,瞳孔微转,看向东方辞,眼里尽是祈求。 东方辞不为所动。 刚刚走到东方辞身后的李昆觉和他怀中的宁公主,看到这一幕都有些不忍。 特别是宁公主,小姑娘本就心肠柔软,又容易爱心泛滥,对这些可怜的小动物没有什么抵抗力,见那小鹿双眼泪汪汪的几乎落下泪来,她心里更是难受的紧。 一时间没有继续挣扎,老老实实的被李昆觉抱着,心下怜悯小鹿又难受,看着东方辞的背影,一时间竟觉得东方哥哥好生残忍。 “宁儿,今天你有口福了,我原以为只有一只小鹿,没想到追过来才发现,有两只,这是肯定夫妻俩,啧啧,鹿血是好东西,只可惜我没有带器皿,不然将鹿血装起来,听说美容养颜,能让人长久保持青春呢,等会儿剥皮的时候,我看看还能不能弄出点血来,给你煲汤喝。” 东方辞一边戳着小鹿的身体,看它们还有什么反应。 那样子就像是小孩子在残虐小动物一般,十分手欠的让人想打她一顿。 可偏偏东方辞句句都是在为宁公主考虑,虽然她自觉真诚,宁公主却偏偏听的有些恶心。 “别,别说了。”宁公主脸色煞白,一想起东方辞让她吃鹿血,她就恶心。 纵然她从前跋扈娇惯,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尸体什么的更是见都没见过,没见过血的公主,早已被吓得心绪不宁,神色不安起来。 东方辞回头看了看她,瞥见李昆觉愤怒的眼神,她揉了揉鼻子。 “东方辞,你连杀两只小鹿,还是夫妻,不觉得杀戮太过,过份残忍了吗,你身为读书人当有仁人之心,你杀了公鹿即可,若那木鹿怀有身孕,岂不是杀孽过重。” 东方辞摸了摸鼻子,虽不以为意,却讪讪道:“这不是太激动了吗,再说鹿本来就是吃的,死了也不浪费,两位要不要先坐下歇歇,等一会儿回去见了大家,我给你们烤鹿肉吃。” 李昆觉诧异语塞,诡异地看着东方辞,一时间满腔责怒和已经做好与东方辞发生冲突准备的他顿时没了脾气。 好吧,别的都是小事,但我抱着你未婚妻,你全当没看到,我还能怎么教训你? 他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于是,李昆觉微微倾身,想将宁公主放下,没想到小姑娘却死死搂着他脖子,生硬对东方辞道:“地上脏,我不坐,我就要觉哥哥抱着。” 东方辞怔了怔,表情虽然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其他情绪,走到李昆觉身旁,伸出右手来。 李昆觉以为东方辞要打他,身体微微一低,而后一转,让开了东方辞的爪子。 东方辞愣了一下,看看自己的手道:“呵呵,我忘记手上有血迹,李大哥,麻烦你替我抱着公主,我负责抗这两条鹿回去,咱们就不休息了,诶?你们的马呢?” 宁公主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心中那不被重视的感觉越来越大。 她看着东方辞,怎么短短几天没见东方辞像是变了个人。 难道这才是他的本质? “在那边。”李昆觉看向来的方向,硬邦邦的说道。 软玉温香入怀,李昆觉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公主主动投怀送抱,虽然知道这是公主利用他气东方辞,然而他与公主的距离却从未像今日这般亲近。 可惜佳人已经订婚,他纵然心中有情却不能坏她平生,只能将满心沸腾的情愫全都收敛起来。 “东方辞,我将公主放在马上,你牵着马,我拎着鹿吧。”如若不然他包着公主被人看到,那岂不是连累公主。 东方辞拒绝:“马上太硌人,公主娇贵,你就抱一会儿嘛,我若不是大病初愈,我就抱着了。” 说着是大病初愈,却力量惊人的一手拎着一头鹿。 身姿挺拔,满脸丰收的喜悦,这显然是觉得鹿比公主重要,比公主给他的喜悦更甚。 李昆觉皱眉:“东方辞,我算是看错你了。” 他恨不得打东方辞一巴掌,怎么能如此怠慢公主。 “嗯?”东方辞皱眉,心里却腹诽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如果不是给你俩制造机会,用得着在这里装傻充愣,还对鹿犯花痴装残忍吗? 太难了。 宁公主本就是想看东方辞是否吃醋才搂着李昆觉的脖子,然后她发现东方辞似乎没看出来,也根本不生气,反而还认为李昆觉不抱她就是不懂事一般,宁公主觉得世界已经颠倒了。 在宫里学的那些个三从四德女诫女训全都被打散了。 她愤愤的从李昆觉身上挣扎下来,瞪着东方辞愤怒:“东方哥哥在你心里我连只鹿都不如吗?” 她大声质问。 东方辞却突然一呆,手中小鹿骤然落地:“嘘……” 宁公主本就气愤不已,现在又被东方辞的动作一噎,脸色气得通红起来。 紧接着,东方辞侧身,飞快往西北躬身挪去。 很快便看到一群粗布短衣的莽汉,手中拿着刀枪剑戟,锄头斧头等,慢慢往前方移动。 “他们是什么人?”李昆觉两人好奇东方辞的诡异举动。 宁公主扶着他,两人也看到了这群莽汉。 “嘘……我估计是山贼,也没听说这附近有山贼落草啊。”东方辞纳闷的小声嘀咕。 “几位皇兄都在这里,莫不是来行刺的?”宁公主很快忘记了东方辞对她的不贴心,她决定回去再说,此时她只担心几位哥哥。 “看人数他们有上百人,我们三个不是对手,不如先跟着看他们想干什么吧。” 说罢,也不等两人回答,径直又往莽汉处凑了凑。 宁公主感觉自己都快忽略成渣了。 第571章 跟我抢银子喽 突然东方辞吹了声口哨。 零陵不知从哪个树干后出现,手中霸王枪瞬间组合完成。 “你去找李昆玉,让大家都过来,说不定今日咱们除了打猎,还能做回善事呢。” 零陵不问缘由,直接走了。 宁公主兀自生闷气,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个负气的小仓鼠,奈何她却只能双手紧紧抱着李昆觉的脖子,猜测东方辞究竟是怎么了。 李昆觉只觉得快被逼疯了,他从小行伍中纵横,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可毕竟出身公府,知道人情世俗,更知道身为大家公子,一举一动牵扯家族,他不应该抱着宁公主,可事到如今,东方辞如此不将宁公主当回事儿,他赌气似的抱着不愿意松手。 你不是不稀罕宁公主吗,有的是人稀罕。 在东方辞紧密的关注下,三人跟着那一群莽汉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天荡山边缘,官道蜿蜒,一眼望去除了风卷残云,什么都没有。 “东方辞,京郊附近,他们怎会平白出现,是为了谁?”李昆觉仍在赌气,因为他还抱着宁公主,然而,却脑子旋转飞快,猜测这群人的来历和目的。 东方辞扫了他一眼,道:“谁知道呢,不过这里出现匪徒确实不是小事,来往京城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行商富豪,他们携带的金银等物,随便劫走也不是小数目,以前可有听说过此处出山匪?” 李昆觉摇摇头:“朝廷中枢,岂能儿戏,断不能容忍山匪出现。” 往来传报的皆是地方政要,更何况现在还有北疆战事随时传递,京郊东西南北皆有羽林拱卫,别说百十人的山匪了,就是行侠仗义的大侠出没行凶,第二天也非得被赶走不可。 “这群莽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官道蜿蜒的尽头,蓄势待发,定是知道有人经过,准备抢劫。”东方辞观察了一会儿,对李昆觉道:“我们要不要帮忙?” “我们三人还有一个伤者,不宜出头,不如我放信号,请……” 东方辞摆摆手:“不行,我们距离他们太近了,不管是烟花还是哨声,当先惊动的是匪徒,你想死我可不想,况且……” 李昆觉知道东方辞说的是实情,便也没有再反驳,只是见他略有疑虑,问道:“况且什么?” “你们看他们的脚,他们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头上蒙着粗布头巾,看起来像是杂七杂八的农夫拼凑,然而他们的鞋子,居然是统一的绒面黑靴,普通农夫有双千层底的布鞋就不错了,怎会有这等好东西,而且,他们走路,下盘很稳,显然是有功夫傍身的。” 李昆觉凝了凝神,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叫道:“刺客?” “没错,这些人是假扮山贼,有目的性的抢劫或者杀人,所以我们现在只要被发现,首当其冲会被灭口。” 宁公主被灭口二字惊了下,她原本因为被东方辞无视而空落落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猛地一痛又诡异的蛮横起来,愤怒道:“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们都敢动,我要告诉父皇,处死他们。”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怼道:“那也是逃生以后了。” 正说着,身后有人声脚步声不知轻重的走来,东方辞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朝李昆觉道:“你们先躲着,我去跟他们说一下。” 李昆觉抿嘴,也觉得事态严重。 被怼了的宁公主坐在地上,郁闷的脸色难看。 没爱了,他竟然凶她。 很快,以东方辞为首的众人,蹑手蹑脚的走过来,以树杆为偃师,几乎排成一排,盯着那些人的举动。 不知李昆玉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要四皇子几个兄弟和五皇子和平相处,没有争吵,大敌当前,众人倒是显得十分齐心。 东方辞小声道:“不知他们要刺杀或者打劫什么人,我们先等一阵子,若是力所能及,可以弓箭支援,若是力所不逮,我们赶紧跑。” 李昆觉破不赞同,眼中划过一抹不屑:“胆小如鼠。” 张悠之冷笑:“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倒霉蛋。”他的话颇为风凉,好像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王语嫣安静的站在树荫下,妙目看着东方辞,眼睛咕噜噜的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嘘……来人了。”就在这时,那官道尽头,树林拐弯处,浩浩荡荡的出现一群人。 十来匹高头大马,护卫模样,带着刀枪棍棒,警戒四周。 他们身后是三十几辆马车,每个马车上都有七八口大箱子,上了锁,用绳子绑紧,光看箱子,便觉得里面装的定然是值钱的物件。 赶车的,马车左右骑马守护的,还有马车后面步行跟着的护卫,足有上百人。 如此大的声势,运送的怎么会是普通的东西。 “啊……张兄,那是你家的护卫,我去你家的时候见过一回。”一个公子指着一马当先的中年护卫,十分凌厉危险的样子。 张悠之一愣,定睛看去陡然变色:“啊?怎么会是……” 话音未落,他看清楚了领头之人,又不屑道:“哼,泉叔领路,这些山贼扑上去也是送死,大家不必担心。” 宁公主心情不好,胡乱发泄:“张大人好歹也是做了官的,怎么没点眼力劲儿,那些莽汉各个是内功高手,你看他们的鞋子,能穿长筒融靴的山贼吗?请问他们是刚刚抢劫了军队才有这么好的鞋子穿?” 张悠之一愣,顿时警惕起来。 东方辞回头看向他道:“算了,反正张家带的人多,百人对百人,就算不赢也应该不会输得太惨,张大人,这箱子里是什么啊,这么多箱子,难不成是金银财宝?” 张悠之脸色难看,他已经想到了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是他家准备进献给皇上的一百万两银子,于是,面对东方辞的询问和众人的好奇,他想了想道:“是张家重要之物。” 几经思考,他突然抱拳,恳求道:“两位李兄,若一会儿打起来,还请两位帮忙则个,兄弟定会回报。” 李昆玉笑道:“好说好说,咱们这么多人,还有护卫在,就算不是敌手,也能干扰一二。” 他们来此轻装简从,只跟了暗卫和少量护卫,大部分还在山脚下警戒,因此,随之而来的并不多,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不敢轻易暴露。 就在这时,张家的车马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那些“山匪”似乎在等待最好的时机,张悠之忍不下去了。 一剑射向马车之上的大箱子上。 张权顿时拔刀警惕起来,众人慌忙将所有马车围在其中。 那群“山匪”微微一愣,为首之人暗骂一声见鬼,随后道:“兄弟们,杀了眼前的肥羊,跟我抢银子喽……” “杀……” 不得不说,这动手之前的一声吆喝,倒是匪气十足。 东方辞觉得,“山匪”的那句抢银子,很合她胃口。 第572章 有钱的二百五 与此同时,那些“山匪”分出八人来,直接往东方辞等人的方向而来。 东方辞无语:“张悠之你想害死我们吗?都说了那些人并不是普通山匪。” 一边说着,东方辞一边拉起弓,对准那些举着刀奔来的“山匪”。 “就是,你怎么能这样啊……”李玉成立刻瞪着张悠之。 所有人都看着他纷纷指责。 李昆玉是哪种没有人主事他便能担大任的人,一扫少年活泼,瞬间稳重起来,宛若战场中军指挥若定的将军。 当场冷冷扫了千夫所指的张悠之道:“皇子,公子,小姐们站在后面,其他人,随我警戒。” “嗖!”东方辞瞄准一人,然而,那人身体灵活,辗转腾挪间,察觉到利刃之声,立刻往树后一躲,东方辞的箭,连那人衣角都没有碰到。 “不行,这里树太多,弓箭根本没有作用。” 宁公主还在石头上坐着,众人乱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她,她感觉无助极了。 东方辞看了一眼五皇子道:“五皇子,你来背着公主,李大哥,咱们去会会这些歹人。” 五皇子连忙将宁公主背在身上。 “东方哥哥……”宁公主欣喜,东方哥哥还是心里有她的,第一时间先让人保护她的安全。 郁闷了半天的心,瞬间就恢复如常。 东方辞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李昆玉道:“昆玉,你保护好大家。” 李昆玉点点头,面色凝重。 话音落,东方辞与李昆觉两人已经如箭一般蹿了出去。 张悠之虽然会射箭,那是君子六艺必学的,然而,武功之上他实在是没什么建树,只能讪讪的躲在众人身后。 “那马车里也不知道是什么,竟然让张兄贸然出手,连性命都不顾了,难不成是稀世珍宝?”李玉成出言讥讽。 张悠之脸色铁青,顿了顿,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他们早晚会知道:“是一百万两白银。” “啊?”众人惊呆。 心中划过一个念头,有钱! “原来传闻张家要进献二百五十万两白银给皇上,原来是真的?”王语嫣毕竟消息灵通,当即为大家解惑。 “啧啧,我自认家里已经很富有了,我每个月有几十两的花销,家里每年三万两白银的开支已经很奢靡,没想到在张兄弟面前,嗬……”他脸上的表情诡异的一言难尽。 有钱的二百五。 “嗬”之一字,无限感慨,胜过千言万语。 众人随着李玉成的感慨,心中何尝不是一声长叹。 五皇子每个月也不过五百两的开支。 众人看向张悠之的表情,个个如狼似虎,双眼发红,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瓜分银子。 张悠之忽觉浑身一颤,遍体生寒。 与此同时,张家车队已经与“土匪”战成一团。 不过看他们的架势不相上下,张权竟然有隐隐不敌的趋势。 张悠之焦急:“怎么会这样,权叔竟然不是这群歹人的对手?” 李玉成笑道:“哎,你若想帮忙呢,我劝你省省吧,丢钱总比丢命好,你说是吧,反正张家有钱,富可敌国嘛。” 别说李玉成了,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是酸溜溜的。 那边东方辞与李昆觉合作,声东击西,东方辞轻功极好,扰乱敌人,在树林中上蹿下跳。 李昆觉负责截杀。 懂的人感慨东方辞轻功了得,谋略在胸。 不懂的人不屑东方辞逃跑,不敢正面应战,很是丢人。 很显然宁公主便是不懂,小姑娘侠义,又有闯荡江湖之心,因此,见东方辞竟然只会躲闪而不敢正面对敌,心里总是不舒服。 小姑娘都是有虚荣心的,谁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说出去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而不是完全没有什么可炫耀的逃跑技能。 再看李昆觉,手持长刀,霸气沉稳的缓慢移动,每次出刀,必然见血。 身材健壮高大,胸膛宽阔有力,持刀神情专注,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心上,宛若神一般威武霸气。 不说宁公主看花了眼。 就连李玉成这几个五体不勤纨绔都叫好惊呼起来,恨不得顶礼膜拜。 众人看出来了,东方辞与李昆觉对付八个人,虽然暂时无法将他们杀死,却可以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慢慢砍伤他们,持久之下,对方八人皆身受重伤,处于下风,早晚要死在两人刀下,倒是无需担心。 反倒是官道上,原本双方大战的场面顿时被打破。 与他们对应的另一侧山坡之上,也哗啦啦的跑下来一堆人。 足有一百多人,他们挥舞着铁棍刀剑,还有锅铲铁锨,衣衫凌乱,头上套着褐色方形麻袋,眼睛处扣两个窟窿,宛若妖魔般吆喝着冲杀下来。 第三方阵营的加入,似乎把正在酣战的护卫与“山匪”吓到了。 短暂愣怔之后,三方陷入混战。 “又来一拨人,张悠之,你家要运钱进京的事怎么除了我们人尽皆知啊。”李玉成讥讽,那语气别提有多幸灾乐祸。 就差加油呐喊,让歹人赶快将银子瓜分了,他们说不定还能捡点漏。 他恨不能化身土匪,一起去抢钱。 四皇子等人是知道此事的,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张家会今天运送,这笔银子虽然是张家的,却关乎他们的命运,也跟着着急起来:“李昆玉,我们下去帮忙吧,这银子既是给父皇的,便是父皇的银子,怎么能让歹人抢了去。” “是啊,我们去抢回来,若是父皇知道,也会高兴的。”九皇子小小年纪,口气不小。 这些日子,张贵妃被困清心观,二皇子又被禁足,张家的事也连累他们,以至于九皇子很久没有见过皇上了,小孩子心里渴慕父爱,想法简单直接。 四皇子他们今日之所以答应东方辞的邀请,其实也是听母妃的话,为了缓和与东方辞的关系而来。 李昆玉摇摇头,坚决不同意:“不能去。” “为什么?”李家虽然中立,可从来没有帮过张贵妃,七皇子下意识的不愿听从李昆玉的指挥。 六皇子也同意李昆玉的话:“七弟,我们这些人,有几个能单打独斗的,他们出手都是狠招,招招致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身为皇子,我们保护好自己,便也让真正的高手少了累赘。” “还是六哥有自知之明,咱们下去只能送死,还是老实呆着吧。”宁公主点点头。 第573章 古怪的劫银 六皇子是淑妃的儿子,淑妃乃是周阁老之女,生性娴雅,最重礼仪规矩,谨小慎微,依附皇后唯唯诺诺,因此,六皇子自认是皇后一派,与五皇子站在一起,保护宁公主。 他们这几个皇子,说出去身份吓人,实则学的太杂,武功稀疏平常,冲过去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众人沉默,很显然都不想下去帮忙。 李昆玉道:“那些都是江湖亡命之徒,六皇子说得对,几位皇子万万不能损伤,我已经派人下山去城里叫人了,皇子们在此,他们必然不敢怠慢。” 他们的随身护卫们站在他们面前拔刀保护,听从李昆玉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去,毕竟,若是这些人出了什么事,保护不力的还是他们,死的也是他们。 “诶?不对劲儿啊?”李玉成一直观察着官道上的三方大战,突然察觉到什么,惊讶出声。 “嗯?什么不对?”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顺着李玉成的目光看去。 张悠之纵然担忧,可也知道自己的尽量,哪会轻易送死,也看向官道,希望有奇迹发生。 “你们看这两拨‘土匪’,咱们先前所见的那一拨穿着同样的靴子,确定是歹人假扮的,可下来的第二波,他们有穿草鞋的,布鞋的,甚至还有赤脚的,这应该是真土匪了吧。” 李昆玉点头:“你想说什么?” 李成玉:“为什么这里会有土匪,他们竟然能跟张家护卫战成平手,几乎平分秋色,简直是不可思议,我觉得好假。” “倒不一定是土匪,土匪是不会蒙脸的,他们巴不得出名,他们的衣服没有什么问题,之所以蒙着脸,估计是附近城中帮派来抢钱的吧。”李昆玉指着其中抡着锤子的大汉,道:“此人不出意外应该是个铁匠,而他身边那个则是工匠,善用锯,功夫不见得多好却自有章法,因此,对上只会刀剑的高手,倒是能凭借古怪的招式,勉强占据上风。” 众人点点头,颇觉有理。 在东方辞面前不发一言,醉心棋局,甚至有些孩子气的李昆玉,脱离了崇拜的人,说话间竟有宗师气派。 “第一波人好像跟护卫有联合的意思啊,你看他们对第二波套麻袋的土匪是真刀真枪见血,护卫和第一波人对战,竟然一点血都没有,好奇怪,难道真的是势均力敌?” “‘麻袋’去砍银箱了,他们肯定是发现无法全部带走,想破坏之后抢一点是一点。” “诶?怎么‘靴子’去保护银箱了。” “护卫们也在保护银箱子。” “这架打的有些扑朔迷离,看不懂,怎么感觉护卫和靴子是一拨人啊。” 东方辞与李昆觉解决了‘靴子’八人,疲惫的回到众人之中,看到官道上这等场面,先是头晕一阵,明白了‘麻袋’和‘靴子’代表的是什么,一时间哭笑不得。 “昆玉,帮帮忙吧,箭羽支援。”东方辞道。 “混战成一团,怕有误伤。”这是李昆玉迟迟不肯出手的原因。 “咔啦!”一声巨响,银箱被一个手持巨斧的大汉砍裂,绑缚银箱的绳子瞬间崩碎,一辆马车上的八口银箱被斧头的冲击力砸的蹦出又震落。 狠狠砸在地上,其中一只箱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众人惊呆。 “这……里面竟然装的是石头?”李玉成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又使劲儿揉了揉,随后诧异看向张悠之。 张悠之也是惊讶。 “怎……怎么会是……” “啧啧啧,张家好手段,李代桃僵这也想得出来。”李玉成心中脑补了一出金蝉脱壳,以假乱真,暗通款曲的大戏,朝张悠之竖了竖大拇指。 张悠之傻眼了:“我,我一开始不知道父亲有此安排。” “好了别解释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担心了,区区石头护卫没有保护的必要,他们会撤走的。”李昆玉摆摆手,彻底打算作壁上观了。 众人也放下了心。 “娘的,竟然装的是石头。”那手持利斧的大汉愤怒咆哮,又走向其他箱子,一斧头开一个箱子。 瞬间八个箱子都被坎开,不出意外全是石头。 “银子呢,老子的银子呢。”大汉宛若受骗的狮子,不服气的转向另一辆车,继续去劈。 ‘麻袋’们很生气,也不顾大战了,纷纷往马车聚集,要看一看银箱里的究竟。 护卫和‘靴子’们已经完全算是联合了,他们拼命去保护马车。 东方辞纳闷:“‘靴子’看到马车里装的都是石头为何不走,还要保护马车?” 众人这才想到此处奇怪的地方,纷纷纳闷。 “或许他们也想看看其他箱子里有没有吧。”李玉成猜测,人都有不死心嘛。 东方辞摇头:“他们保护箱子,却并不打开,也不愿让别人打开,好像提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一样。” “对哦,要是我的话,肯定跟‘麻袋’一起,先打开箱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再决定打不打架。”李玉成一拍脑门:“好奇怪,有猫腻。” 张悠之也是一脸莫名:“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官道之上又起波澜,京城方向而来,禁军与李家府兵同时赶来,为首的正是高首和李玉灏。 见此,李昆玉欣喜:“我爹来了,走,咱们都下去。” 王语嫣愣道:“为什么要下去?” 东方辞没好气道:“不下去干什么,在这里等死吗?不管是‘靴子’还是‘麻袋’,一会儿少不了有一场大战,他们可能会往我们这里冲,亡命之徒不要命,万一掳了你去威胁高将军和李将军放人,你说放还是不放?” 东方辞说的虽然是气话,却很有道理。 这些人武功高强,掳了王语嫣倒是小事,若是掳走皇子公主呢? 护卫们立刻点头同意,去和禁军回合。 被东方辞嫌弃一翻,王语嫣脸色白了白,却没有再反驳,而是往山下而去。 高首和李玉灏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径直往三方大战之处杀去。 “风紧,扯呼!”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麻袋’们惊慌起来,往另一边的山上跑去。 “这次白来一趟还损失几个兄弟,张家不守信誉,说好运粮的怎么运些破石头?娘的!晦气!”斧头大汉骂了起来,恨不得一斧头劈了张权。 然后,他们猴子似的往林中蹿。 ‘靴子’见此情形,也往山中跑来,他们的方向是东方辞等人所在的方向。 东方辞与李昆觉当先,一行人刚刚跑下山脚,与这群撤退的‘靴子’正对了个脸。 众人脸色煞白。 “完,完了,死定了,死定了。” 第574章 仙踪难寻 东方辞大吼:“所有人,拉弓,他们没有弓箭,我们此时占优势。” 所有人匆忙间连忙跟着东方辞的动作,拉弓搭箭。 这毕竟不是狩猎,而是生死之间,所有人的心都砰砰直跳,特别是没有经历过此事的贵胄公子小姐,纷纷惊惶不定。 胆子大点的,譬如李昆玉和李玉成等将门公子兴奋的有些脸红。 不得不说东方辞的反应是极快的,因此,在那群慌不择路逃窜的‘靴子’尚未做好准备的时候,无数箭羽横七竖八的射了过去。 之所以用横七竖八来形容,实在是这些公子小姐们射箭技艺实在差强人意。 东方辞一箭毙命两个,然后她看着面前箭羽有的像只惶惶然然的飘萍一般,还没有碰到人,便自行落在地上。 她眨了眨眼,心中哀嚎,这就是大盛朝的下一代,怕是要亡国了吧。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眼中尽是戏谑,李玉成不知为何,脸上突然红了。 他方才激动之下,尚未蓄力便已放手,以至于……实在是丢脸。 丢他全家的脸。 一波箭很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毕竟他们人太少,瞄准力度又差。 ‘靴子’们很快就重新冲了上来。 东方辞招呼着继续放箭。 禁军和李家府兵原本是要分出一批人去追那一群‘麻袋’的,然而突然看到这等变故,慌忙来救人。 禁军看着围在中间的皇子和公主,暗暗擦了把额头的汗,这群祖宗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李家府兵倒没什么紧张的,却也不好袖手旁观,也跟着冲杀上去。 ‘靴子’们不愧是高手,瞬间便来到东方辞等人面前,东方辞冲了上去。 李昆觉见此也不甘示弱,挥刀上前。 东方辞实在是用剑不顺手,用箭也不习惯,不过好在她轻功卓绝,纵无法伤人,却也无法被伤。 到是李昆觉在‘靴子’们惊慌起来的时候,砍杀了几人。 “留活口。”东方辞朝李昆玉等人喝道。 赶来的禁军也明白了东方辞的意思。 就在这短时间,他们也与禁军汇合在了一起。 “呼呼!终于安全了。”李玉成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却心潮澎湃感慨起来。 李昆玉默默看了他一眼,道:“没出息。” “我的哥啊,你都没出手还好意思说我没出息。”李玉成自觉经历了这一场大战,他也算是有些成长的,不知哪儿来的高傲劲儿,说话间眉飞色舞很是畅快的模样。 被稳重附身的李昆玉懒得搭理他。 “参见诸位殿下!” 高首和李玉灏先见过几位皇子,皇子们有些受惊,倒是宁公主还能保持平和的微笑。 “父亲。” “二叔。” 李昆玉与李昆觉两人同时朝李玉灏行礼,李家二老爷难得温和的点点头:“不错,知道保护弱小,有将门之风。” 东方辞却根本没有停下,而是身法奇快的将一些还或者的‘靴子’点了穴道。 众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东方辞掩去锋芒,很是稀松平常地笑道:“见过李家二老爷,见过高大人,这些贼人先前在山上的时候便在窥视张家运银队,我看他们个个武功高强,点了穴道,以免多生事端。” “哈哈哈……”高首朗笑起来:“能在灏将军手下逃脱的,还真没有几个,若是被擒了还能让这些贼人逃跑,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李玉灏也抿嘴,笑着拍了拍东方辞的肩膀:“高大人见笑,这孩子心细,怕是瞧出了端倪,如此妥帖一些也好。再者,从我手中逃脱的人不少,如若不然,咱们难兄难弟也不必在这里追人了,到是禁军森严,纵然从我手上逃走,也必会被高大人重新擒获。” 东方辞腼腆笑了笑道:“两位关公面前耍大刀,实在惭愧。” 她汗颜,面对两位高手的调侃,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惭愧,但在这件事上,她却不得不这样做。 “哈哈哈哈……”见东方辞一脸窘迫,站在李玉灏和高首这两个浑身肃杀的将军中间,像极了小孩子,众人忍俊不禁。 “只是……何为‘靴子’?” 李玉成连忙露脸解释:“李伯伯,这些人他们穿着统一的靴子,我们不知他们来历,便简称‘靴子’,还有一波人头上戴着麻袋,便被称谓‘麻袋’。” “哦,这样啊。” “倒是简单。” 两位将军哭笑不得。 张权走上前来:“多谢高大人和……李大人施以援手。” 高首拱拱手:“客气,我们也是恰逢其会。” 他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并不想解释太多。 众人生死之事了却,便好奇起禁军和李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疑惑悬于心中,却没有人敢问,生怕牵扯到什么机密。 京城居住的世家公子小姐们,不管是否聪慧或者有钱有权与否,他们从出生就被教导言多必失。 东方辞没什么顾及,问道:“二叔,高大人,我们是相约来这里打猎踏青,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方才在上面好久不敢下来帮忙,你们怎么会这么巧经过?” 她提出疑问的同时也告诉两位将军他们在这里的原因。 高首无奈苦笑。 李玉灏却直言道:“追人而来,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色武士装,身披雪白披巾,头发高高绑起来的女子,三十多岁左右。” “没有。”东方辞摇头。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注意到什么三十多岁的女子,不,应该说是夫人了吧。 “其实,官道上还没有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这群‘靴子’,当时只顾着躲他们,没注意其他,今日这山上,除了上山砍柴的樵夫,只有我们。”李昆玉如实回答,将之前经历的从遇到歹徒开始,详细的讲了一遍。 李玉灏有些茫然,举目四望,皆是青山,不由叹道:“她若在山林之中我们便不好找了。” “那女子为何要往这里来,会不会是……” “不会!” “不会!” 东方辞起了个头,要将他们忘错误的方向误导。 却被高首和李玉灏两人同时斩钉截铁的打断想说的话。 “呃……”东方辞说不下去了,只能将误导的话语咽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哑谜。 李昆玉小声解释道:“那是我小姨,她不会对银子感兴趣的。” 众人恍然,他们都快忘了,京城乱套就是因为要寻找李家大小姐来着。 “舍妹许是从城里出来,来天荡山断崖叙可能是回忆往昔吧,高大人,一会儿若是有空,我们把天荡山找一下,只怕又是踪迹渺茫。” “仙踪难寻啊!”高首直接将李玉菡归结于仙人之列,可见其敬畏。 东方辞放下了心,他们自己找的理由,也挺好的。 第575章 祸水东引 张悠之和张敏趁着众人说话,已经开始询问张权起来。 “为什么银子会变成石头?” “属下也不知道啊。” “……” 面面相觑,皆无头绪。 运送银两的人不知道里自己运的是什么怎么行,张悠之瞪向张权。 张权眼神躲闪,似乎有些紧张。 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被东方辞点穴的‘靴子’们,眼中紧张与担忧并行滑过。 东方辞心中冷笑,将这这一幕看在眼力。 道:“贼人被抓,危难已解,我们也不打扰二叔和高大人了,这些人就交给您二位处置吧。” “事关进献皇上的银子,我不便插手,高大人处置吧。”李玉灏顺时推脱。 高首无奈点点头。 东方辞笑的残忍。 人已经送到,至于后续他们想怎么处置,就不管她的事了。 然而,她想走,四皇子等却不想走。 特别是这笔银子关乎他们能否得到皇上的原谅和以后前程。 四皇子长脸一沉,质问张权:“你是运送银子的,你怎么能不知道,一百两白银啊,倒出来都有小山高,你竟然说不知道?是不是你监守自盗?” 他的怀疑很理所当然也很简单。 张权苦着脸道:“小的实在不知啊。” “你不知道谁知道?”四皇子发了火,就连张悠之也不敢劝。 东方辞见他们问来问去智商低到问不到关键点,心中暗骂一句草包,不由扶额亲自上。 “张壮士,方才官道上发生的一切我们都看得很清楚,‘靴子’来时你们并未权力抵抗厮杀,甚至处于劣势,我说的对吧。” “是,他们来势汹汹,我们不敌。” “也是,这并非真正的‘山匪’乃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你们不是对手我相信,可后来第二波‘山匪’出来之后,您的力量怎么突然暴涨了呢?” 东方辞徐徐渐进,将所有人都看到过的一幕回忆起来。 这也正是李玉灏想不通的地方,不过他被皇帝革职,不便询问此事,心痒难耐正准备插手,忽然听到东方辞如此询问,脸上不自觉的挂上微小。 这孩子,不怪母亲喜欢他,父亲也看重他。 “啊,我想起来了,我就说他们抢劫的不对劲儿,这还是我发现的。”李玉成沾沾自喜,说话声音都带着些轻快。 完全不顾人家一百万两白银变成石头的悲伤。 “没错,我也看到了,当时就觉得,你和‘靴子’联合了。”一个纨绔附和。 联合二字不能轻易说出来,容易让人深信不疑。 比如此时,不明真相的他们,看到张权与‘靴子’联合打击‘麻袋’的时候,他们心里的异样感便特别明显。 此事被说破,更加笃信不疑。 东方辞:“我倒觉得‘麻袋’是土匪,就算不是真土匪,也是真的为了银子来的,他们一来就抢银子,而张侠士和‘靴子’保护箱子,根本已经停了打斗。” 李昆玉:“对,‘麻袋’发现这里面没有银子,很是不满,他们敲开所有箱子寻找银子,而‘靴子’似乎早就知道,竟然保护箱子而不是急迫打开箱子。” 李昆觉:“从发力来看,‘靴子’似乎并未用全力,他们之中只有两个七阶高手,而张权,若我所料不错,连你在内,共有15个七阶高手。” 七阶是十阶之中内力不低的等级,是江湖上对练功之人的内力排序,从低到高,越高的内功越高。 当世较为出名的九阶高手东方辞所知的有高瑜,还有母亲,她自己的话,轻功勉强达到九阶。 三人话音落下,张权已经冷汗涔涔。 张悠之辩解道:“一路上匪患众多,许是家里另有安排也未可知,你们怎能抓着高手多少来权衡,丢银子的是我们家,我还没着急呢,你们急什么?” 他察觉不对,却不想让人当面探究。 生怕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东方辞挑眉:“方才是谁说,银子既然已经答应进献皇上,便是皇上的银子,大家集思广益,也是为了帮你,你何必生气,难不成还有什么苦衷?” 她拿张悠之说过的话怼他,张悠之面色难看。 东方辞不依不饶:“现在皇上的银子丢了,若不是张权监守自盗,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张家偷梁换柱不想进献?” 一句话,张悠之脸色铁青。 “你胡说!”他愤怒的看着东方辞,后悔今天就不该来。 张家想与东方辞搞好关系,人东方辞也不肯啊。 “是与不是,查一下‘靴子’是何身份来历不就知道了。”这话是一直没说话的王语嫣说的。 虽然平时嫉妒东方辞得三皇子欢心,可如今能往张家身上踩一脚,她很乐意落井下石。 众人看向高首。 宁公主道:“王姐姐说的对,我们经历一场惊险,我们有权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高首捏了捏鼻子,扫了众人一眼,有皇子公主在场,好像他不给个答案还不能走了,于是亲子去掀那‘靴子’首领的面纱。 五皇子没有说话,他搀扶着宁公主,目光却看向东方辞,不知为何,他有种错觉,今日的事,都是东方辞搞起来的。 而四皇子拳头紧握,脸色铁青,事情好像往更加不好的方向发展去了。 他先前担心银子被劫走,以为就被藏在附近,想趁禁军也在,说不定还能让张权吐出来,然而,听了东方辞和李昆玉等人的话,他顿时后悔自己方才鲁莽。 东方辞这是想给张家扣上阳奉阴违,不想献银,所以才会做出这等监守自盗,期满皇帝的事来。 若此事确定,张家在父皇眼中岂不是更加不堪。 母妃,二哥,甚至他们都会再被父皇迁怒。 想通此节,四皇子那张尖酸刻薄的狭长瘦脸上,布满阴毒的看着东方辞,眼角闪过阵阵紧张。 随着高首的手靠近‘靴子’首领的面巾,四皇子感觉心跳都要停滞了。 “唰!”面巾摘下。 四皇子松了口气:还好是个面生的。 然而,异变陡生,那被摘下面巾的‘靴子’首领,竟然拔地而起,就要往林中跑去。 他身边四面八方违的都是人,几位皇子背对着山,他的目标便是穿过几位皇子,毕竟孩子们反应能力不强。 然而,高首毕竟是高手,他弹起的瞬间,高首五指成抓,裹挟凌厉罡风,死死抓住那人脚踝。 “啊……”那人惨叫,浑身力量瞬间被卸去。 众人听那声音凄惨,再看那人小腿,顿时不寒而栗。 却原来,高首五指,指头皆刺入那人血肉,血水浸染那人的黑色靴子,看不出血色,却有浓郁腥气漫延。 高首将那人扔在地上,手中鲜血格外刺目。 “九阴白骨爪?”东方辞脱口而出,随后心中后悔,她有些错乱了。 第576章 你摸他作甚? 高首擦了擦手上的血,喃喃道:“九阴白骨爪这个名字倒是霸气。” 东方辞讪讪:“呵呵,徒手穿透皮肉,洞穿腿骨,此劲力也只有白骨爪可以匹配。” 她眸带憧憬,对那双沾满血的手丝毫不觉得恐怖,反而是渴望,渴望自己也有这样的指力。 瞧她娇憨可爱,那种仰慕英雄的表情,竟是难得的明艳动人,李昆玉又想起了她女装的柔媚娇嗔,冷森森的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幻想出一幅画面。 那是东方辞女装倾城的容颜,却五指染血,手中抓着一根血肉模糊的枯骨,笑的阴森可怖。 高首接受了东方辞的崇拜,有段时间他是经常看着东方辞的,东方辞却日日坐在轮椅上没有丝毫鲜活气息,他觉得太过孱弱。 完全没有那日天荡山之战时,剑指皇子的凌然与豪气。 少年人就该有锐气,譬如现在,他恍惚觉得东方辞又有了天荡山之上,单手持剑,厉芒狂卷的豪气云干。 “此功名为铁爪功,须得从小练起,你这年龄,怕是迟了。”李玉灏为她解释。 东方辞笑笑,去看那躺在地上,抱腿哀嚎的男人:“啧啧,脚筋都断了,可见功力深厚,我定不行了。” 她说的是实话,高首得意,其余公子们则是心下一片寒凉瑟瑟。 东方辞竟真的想学这么阴森狠辣的招式? “说,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东方辞越俎代庖,她倒要看看,这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竟然敢逃走。 他的脸,明明没有人认识。 “要杀要刮随意,爷若是多说一个字,就不是好汉。” ‘靴子’首领还在充当好汉。 东方辞上下扫着他,难道这人身上有什么标记不成?如仇堂那般,胸膛会刺个仇字。 想着,不等那人反应,她一把撕开那人衣襟。 片刻之后,白白的上半身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众人惊呼:“你……你干什么?” 女子们捂脸,男子们也没眼看,堂堂状元,皇家女婿,这是什么粗鄙行径。 李昆玉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终于忍不住,几步上前,抓住东方辞的手腕将她拉起来。 “啊辞,大庭广众之下,你能不能收敛点。” ‘靴子’首领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受惊小媳妇似的,捂住胸膛,连脚上的血洞都不顾了。 东方辞甩开李昆玉的手道:“明明大家都不认识这个人,他却伺机逃跑,肯定是身上有什么标记怕被认出来。” 众人恍然点头。 说着,东方辞神情凝重的绕到‘靴子’背后,啥都没有。 这时代无论男女,除了市井上做苦力的力巴会光着膀子,但凡有点身份的,断然不会,因此,人们的肤色,大是白的。 这人肌肉连的不错,显然是常年练武的,可除了白花花的一片,啥标记都没有。 东方辞捏着下巴,喃喃道:“难道在腿上?” 她蹲下身去。 李昆玉见东方辞竟要去扒人裤子,不由连忙再次拉住她:“啊辞,你看看场合。” 这话说的有些古怪,东方辞没放在心上,扫了一眼在场面色古怪的众人,按捺下将‘靴子’剥光的冲动。 然四周众人,却不知不觉红了脸。 有心人思忖着李昆玉的那句话,看看场合。 如果场合对的话,东方辞还真的会扒人裤子吗? 旁人心里怎么想的,宁公主不知道,宁公主此时只想呕血,太丢人了。 这样的举动太有失风度,又全无风仪,这简直是地痞流氓加无赖。 李昆玉看着东方辞头疼,素来高傲的年轻人,人前最在意形象,他此时真的觉得跟东方辞在一起好丢人,却又怕东方辞作出更过分的举动,还只能在她身边看着她。 众人目光火辣辣的笼罩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被凌迟。 煎熬的难受。 东方辞居高临下的捏着下巴死死盯着‘靴子’首领,目光宛若刀子一般细细在他身上扫过。 “靴子”首领心中一阵恶寒,良久他终于无法忍受东方辞如狼幽深的眸子,憋了半晌道:“老子不是断袖!” 也就是这时,东方辞眼睛一亮,突然俯身。 “靴子”身体后仰,双手撑地,正好是个抬头躲避的姿势。 东方辞再次点了他的穴道,而后缓缓蹲下身来,在众人目瞪口呆的震惊中,她摸向了‘靴子’的脸。 四周抽气声一阵阵的响起。 李昆玉看着东方辞的脑袋,很想打爆她的脑壳,这货究竟在发什么疯。 然而,他的目光顺着东方辞的手指,看向东方辞手指摸索之处,李昆玉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东方辞的手,在那人惊恐万分的脸上抚摸,轻柔的,缓慢的,像是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而后缓缓下移。 “砰!”李昆玉实在忍不住,脑海里幻想着东方辞女装的样子,再配合暧昧的手指,他快要疯了,躲了东方辞这么多天,其实是尴尬。 可他奉命保护东方辞,决不能看着东方辞名声扫地。 “啊,李昆玉你干什么?”她捂着后脑,转头看向目眦欲裂的李昆玉。 乍然看到这样可怖表情的李昆玉,东方辞被慑的一怔。 李昆玉拳头微微发烫,他一拳打在东方辞后脑,自己的手指骨节也阵阵发麻:“你摸他作甚?” 一直看着东方辞的众人,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 脑海里盘旋的念头挥之不去,传言东方辞是断袖,难不成是真的? 还有一个更为震惊的就是,李昆玉好大的胆子,暴打东方辞。 最让人感慨的是,这两人关系真好,东方辞竟然没还手。 李玉灏见儿子放肆,哼了一声道:“昆儿,莫要放肆,东方辞此举,定有深意。” 高首点点头。 东方辞瞪了一眼李昆玉,责备道:“我说李二哥,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看着。” 紧接着,她的手又摸向那惊恐慌张的‘靴子’脖颈,临近那人耳后。 食指与中指像是搓灰一样搓了搓,众人紧张注视下,那原本并没有任何破绽的耳下脖子,出现一道缝隙,很浅很浅。 紧接着,在众人惊异间,那缝隙越来越大,最后,竟然被东方辞扯下半张脸来。 令东方辞惊讶的,她不仅撕下了男人的半张脸,连头皮和头发都被她撕了下来。 她端详着被撕下来的面具头,头发是真的,脸皮是假的,真中有假,若不是她先扒了他衣服,这等炉火纯青的技术,就算她也发现不了。 “啊,是他!”身后一声惊呼,东方辞吓了一跳。 回过身去却见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一幅见鬼的表情。 “谁?”她看向那头发披散面色病白,神情萎靡的男人,不认识。 第577章 少女的心里变化 众人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说出此人的名字。 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 李玉灏和高首对视一眼,高首说道:“江湖人称夺命刀,时干。” 东方辞瞅了瞅时干身边的剑,有些茫然。 “他长年跟在张家主身边,这里不少人都见过,知道他名字的却不多,如今他行事不轨,定然不敢用惯手的武器,怕人人认出他来,便是方才,我也没有看出他的底细。” 高首长叹一声,这番话说下来,众人沉默。 谁也没有再问,谁也不会再问。 张家家主心腹,抢劫张家的银子,再配上今日所见的一出抢劫大戏,大家心里的猜测相差无几。 四皇子脸色难看,悔的肠子都清了。 张悠之冷沉着脸补救:“一定是这时干心生不轨,竟然将注意打到张家头上,该死。” 东方辞丢下面具,拉着李昆玉回到公子们所站的地方。 这回彻底不打算再倒腾了。 高首见东方辞避讳,便也没再询问:“都带回去吧,自有人会审理。” 于是,禁军分出一部分人压着他们张家护卫和时干走了。 张悠之待不下去了,当即道:“不行,我要跟你们一起。” 高首不置可否。 四皇子也没了打猎的心情,又受到惊吓,也跟着禁军走了。 于是,东方辞煞费苦心邀请的人们,只剩下五皇子和宁公主,再有就是李家和那群纨绔。 李玉灏道:“你们自去耍吧,我去追击‘麻袋’和我们要找的人,应当没有人会打扰你们。” 东方辞点点头。 李玉灏又看向侄子和儿子道:“你们两个好好保护他们,莫要伤了。” “是!”李昆觉和李昆玉异口同声。 众人回到山上,东方辞兴奋无比的找到自己打死的两只鹿,兴高采烈道:“今天大家有口福了,我们吃烤鹿。” 树荫下,清风吹拂,阳光纵然炙热却难以穿过重重繁茂树叶直晒在众人身上,旁边一线细流,乃是山泉清浅,正好可以洗鹿血。 经过刚刚合力抗敌的一场大战,众人兴致很高。 议论着方才的激荡热血,少年豪气。 谈论张家的阳奉阴违,自己打脸,虚伪无比。 比早上的时候,少了尴尬和生疏,渐渐热络起来。 东方辞与李昆玉处置鹿,留李昆觉陪在公主身边。 “东方辞,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算计我的大哥。”李昆玉一边舀水冲鹿,一边问东方辞。 东方辞正满手血腥的剥皮,闻言一笑:“嘿嘿,你猜。” “你真的……”李昆玉张大了嘴,一脸我看错你了的表情。 东方辞抬肘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悦道:“你这人,方才还唤我啊辞,如今就翻脸不认人,翻脸跟翻书一样小气,你方才打我我不也没计较,我不过是算计一下你大哥,怎么了?” 李昆玉伸着脖子,把脑袋头上前去:“你打回来,不许算计我大哥。” 东方辞耸耸肩道:“晚了,算计都算计了,岂有放弃之理。” “东方辞——”李昆玉横眉怒目。 “在在在,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没干坏事。”东方辞无辜。 像她这样,算计别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能有几个? 她还委屈呢。 那边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众人朝他俩看过去。 李昆玉端正站在一旁,或者蹲下舀水,却是举止优雅,风仪出众,不沾血腥,此时满脸愠怒更添了几分威严。 反观东方辞,撸着袖子,蹲在地上,双手到胳膊都是鲜血,她又肤色不好看,背对太阳,更是显得脸黑。 这两人站在一起,简直云泥之别。 君子远庖厨,这里不少护卫甚至丫鬟,都没有动手,偏偏东方辞一个尊贵的驸马,蹲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剥皮,掏小动物内脏。 宁公主本就心疼那两只小鹿,此时一想到东方辞所做之事,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难受的想哭。 难道贴心温柔的东方辞,私下竟是这样粗鄙不堪吗? “李家公子真是,到哪儿都像是将军,好帅。”有丫鬟小声议论。 “东方大哥好像很熟悉做这些啊,他以前经常烤鹿吗?”李玉成问李昆觉。 李昆觉哪里知道,摇摇头:“不知,此乃血腥之事,平常少看,易滋长凶厉之心。” “哦!” 宁公主心顿时就慌了,凶厉之心?那以后成婚了,她岂不就是那待宰的小鹿。 太,太吓人了。 这边的议论溪边两人完全没有听到。 东方辞小声道:“我问过你了,你说不喜欢公主,我才不算计你的,你自己失去了机会就别怪我另找他人,是吧。” 李昆玉凑近,有些慌乱:“你到底要怎样,李家不能出这种事,不然我大哥会死的。” “想知道?” 李昆玉迫切点头。 “那这几天就表现好一点,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李昆玉脸色黑了黑。 “去捡柴火。” 李昆玉握拳:“东方辞你不要欺人太甚。” “放心了,我不会害他的。”东方辞轻飘飘的说说着,见李昆玉眸中怀疑,挑眉道:“不信?” 李昆玉点头,牵扯公主,他怎么能信。 “你仔细想想我什么时候害过李家,什么时候害过李家的人。”虽然从前恨过,但是因为外祖母,她早已放下一切。 李昆玉愣了愣,倒是没害过。 鹿肉很好吃,外焦里嫩十分美味,当然,这是李昆觉的功劳。 在场众人都不会烧烤,只有李昆觉上过战场,曾经风餐露宿,对烧烤一事还有些心得。 宁公主吃着香喷喷的鹿肉,虽然没有忘记鹿的可怜,却难以抵挡眼前美食的诱惑。 吃完了之后,她又开始关注东方辞,只觉得东方辞当真是……粗陋。 再没了心思打猎,众人各回各家。 东方辞一身血腥油腥回到家中,立刻洗了个澡。 命人将管家叫来,随时准备听管家打听来的消息,她想知道张家如何辩驳,皇上如何处置。 回到房中,水汽氤氲,东方辞捧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床榻上。 “哎,有吹风机就好了。”东方辞咕哝一句,开始继续擦头发。 古代生活,各种不方便,虽然生活了十几年,可还是怀念前世机械化电子化的日用电器。 头发尚未干透,她便狼狈的往床上一躺。 然而,背上却隔得有些疼。 “嗯……”身下一声闷哼,东方辞连忙弹簧般站起身来,回头看向床榻。 只见床上之人掀开被褥,露出单薄的衣衫,衣衫开叉,又露出大片雪白来,那人混不在意,恨不得露出的更多些。 他脸色微红,神情迷醉,浑身酒气,声音缓慢却像是带着小钩子般朝东方辞招招手撒娇。 “来,看我。” 东方辞黑了脸,真想将这人卷起来丢出去。 哪来的醉鬼。 第578章 你看看我 意念划过心头,东方辞自认是个实干派,当即捏了被角,便要将躺在床上搔首弄姿的男人卷起来。 奈何她内功不错,臂力也不错,可要卷起一个七尺男儿,手长脚长且不安生的醉鬼,着实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尚未将眼前一片春色卷起,她便被那人没轻没重地拉扯,反而跌在床边。 俊美无尘的脸上晕染酡红与醉意,水润的眸子里布满迷离艳色,醉酒之下,男人的举动有些缓慢轻柔,还有不可控的妖娆,他似乎有些怒意的看着东方辞,重复方才的话。 “你,你看我,摸我。” 东方辞宛若被雷劈一般呆滞,这人有病吧。 她挣扎的站起身来,无奈的看着躺在她床上撒娇的男人。 他若是个女人,绝对是妖艳无双,如今这番模样若是被人看了去,得勾走多少男男女女的心魂。 可惜,东方辞是个见过世面的,纵然心动如潮,却勉强还能控制。 谁让她前世今生年龄加起来足矣做皇甫赟他娘了。 呃,好像她前世今生的年龄加起来还真比皇后娘娘大一点。 因此,她是很沉得住气,抵得住诱惑。 “你不许看那个夺命鬼,你看……看看我。”玉如温润白皙的肌肤,刀削斧凿般完美的健硕胸膛,这时代的男人,特别是尊贵的皇子娇生惯养是比女人还要白的。 可皇甫赟的白而健美与夺命刀的白而柴是不同的,一个美如玉,一个白斩鸡。 东方辞对比起来,颇觉眼前一切很是养眼。 同时也明白为何这人会在他这里发酒疯。 感情是吃醋了。 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吃醋了,东方辞觉得,自己在三皇子面前故作风流开放的洗脑,终究是不成功。 明明在河南府她便说过,见过的男人多了。 东方辞哭笑不得,一时间有些发愁该怎么处置这厮。 洗脑之所以不成功也是怪她自己太保守,往往只是嘴上开放,实际却保守的像个老古董,聪明如三皇子,怎能看不出她外强中干,虚张声势。 她发愣间,三皇子却坐起身来,朝东方辞身旁挪了挪,靠近床边,裤脚因为挪动而露出密长的腿毛来,他坐在床边,东方辞无意识的后退两步。 都说腿毛多且长的男人重情痴情,之前她竟没有印象,三皇子腿毛如此丰盛。 只觉得皇甫赟这番任君品尝的模样,十足十像是个充满诱惑的果子,那果子长得漂亮又美味,且自己剥好了皮,露出鲜美可口的果肉来,渴望被人品尝。 然而,三皇子却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带着醉酒后的夸张弧度和水光朦胧的眸子,轻轻道:“你细细地看看我,摸摸我……” 他拎着东方辞的袖子,水眸中满是期待。 并没有去碰东方辞的手,而是期待东方辞的手能主动抚摸他的脸。 他就这么拎着东方辞的袖子凑近自己的脸颊,最后竟带着七分期待和三分责备瞪了东方辞一眼。 仿佛再说,你怎么还不摸我。 东方辞脸色黑的可以反光了,她竟不知他这么会撒娇。 外人面前皇甫赟是冰冷无情的高岭之花,任何人都畏惧他满身冰霜,东方辞没见过,这是从李昆玉处听说的。 自己面前他爽朗温柔,玩世不恭,时而奸猾狡诈,时而霸道蛮横,有时更是不要脸的装委屈装可怜。 她以为已经见过他万千情绪变化无常。 可从来没有今日这般柔软可爱,堂堂七尺男儿,化作柔美无骨的小美人。 东方辞坚硬的心肠化为沸腾的泉水,无法平静,却又不由感慨,若他醒来,想起今日的举动,会不会一头撞死。 握了握拳头,东方辞觉得,不如趁现在,一拳将他打晕吧,省得扰她心绪。 正待举起拳头,狠心砸下,耳边又传来渴盼且迫不及待的呢喃。 “……摸摸我,命给你。” 这六个字宛若烈日之下陡然从天而降的巨大冰雹,将她砸的理智全无。 又如冰天雪地里冻僵的身体突然遇到一簇篝火,瞬间暖了心身,通体舒畅。 这一刻东方辞差点放弃一切,什么都不顾了。 什么两年寿命,什么父母恩仇,什么雄心壮志,都去见鬼吧。 三皇子大概是只记得夺命二字和那令他嫉妒发狂的抚摸,因此,这两个记忆扎了根似的在他脑海盘旋。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摸一下自己,命都可以舍去。 夺命便夺命吧。 东方辞垂下的手抬了抬,三皇子拎着她袖子的手颤了颤。 俊美无尘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剑眉舒展,竟是从未有过的欢喜。 东方辞的手往男人脸上移去。 此刻昏黄灯影下的房间格外温馨暧昧,一站一坐两道白色中衣的身影格外柔和,不知是哪里的爱神驻足,催促着两人的碰触。 被她扇过许多次的这张脸,第一次让她有些局促和羞涩,脸不知不觉的红了。 心头仿若有电流划过。 应该是心动的感觉。 男人微微侧头,猫儿似的眯起凤眸,既期待又享受,等待着东方辞的手抚上的时刻。 坚毅高挺的鼻梁,完美雕琢的轮廓,竟是朝圣般的耀目。 就在东方辞手指就要碰触男人脸颊之时,敲门声乍然响起。 “少爷,您在里面吗?” 东方辞的手顿了顿,旖旎与心动如断流的水,陡然停止,神思归位,东方辞暗骂自己竟然忘了正事。 被美色勾引。 乌发犹湿,发丝之上的水珠染湿了背后的中衣,清风掠过,东方辞浑身一颤,透心的凉。 她猛地收回了手,顺带将自己的衣袖从男人手里抽出来。 “堂叔,就在外面说吧。” 说这话,她便准备撂下三皇子不管。 刚刚转身,却被男人搂住了腰,男人声音有些冷,带着被欺骗无视的不满,发了狠的搂着东方辞不放手:“你不能走,你还没摸我呢。” 堂叔就站在门外,东方辞有些急,挣扎不脱却又不舍得一巴掌把他扇晕,只道:“你要听话,等我办完了事……” 再来料理你,这五个字还没有说出来。 三皇子便连连点头:“我等你,你快去。” 他满眼期待,一幅乖宝宝的模样端正的坐在床边,仿佛等待糖果吃的乖孩子。 摸一下和那讨厌的堂叔走了之后摸一夜的区别,他还是懂的。 一时间东方辞有点分不清这厮是装醉还是真醉了。 “那你一定好好听话,不许动不许发出声音。” 三皇子小鸡啄米般点头,中规中矩的坐着,长发披散,白衣潋滟,春光乍现,美不胜收。 东方辞狐疑着走了,随手拿了条棉布擦头,随后关上了门。 昏暗中三皇子目光亮如白昼,依旧水润,脑中好似浆糊一般朦朦胧胧,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渐渐红了。 第579章 明摆了欺君 东方辞身穿中衣,单手用棉布揉着头发,就这么走了出来,丝毫不在意会被人看到。 不过她身材平平,也确实没有太多女人特征。 门外摇椅旁,千琴已经准备好了饭食,零陵站在门口,有些警惕的看着屋内,手握霸王枪,那样子像是随时可以进去将里面的人刺个对穿。 “走,一起吃饭。”她拉着零陵,往躺椅处走去。 “可是……”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千琴准备好碗筷,诧异看了一眼零陵,从东方辞手中接过棉布:“他怎么了?” 她方才去准备饭食,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反倒是零陵将堂叔带来之后,听到了里面些微动静。 “没事,许是今天累着了。”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三皇子在里面。 四人坐下,东方辞开始问堂叔打听到的情况。 “高首禀报皇帝之后,皇帝大怒,当即宣了张家主入宫,那张家主听闻银子被劫,悲痛大哭,捶胸顿足宛若死了爹。” 堂叔表情古怪,这几句话下来,竟有说书人的潜质。 东方辞听的眼角不自主的抽了抽。 “呵呵,还好皇帝提前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愤怒,将供词拿给张家主看,张家主狡辩说一百万两实在贵重,先派人来试试水,就怕有人抢,才演了这么一出,明天那一百两银子才会送来。” 东方辞眨眨眼:“这么详细?” 她原以为堂叔只能听到一些大概,没想到他连细节都描述的那么清楚。 “小白公公来传的话,必不会有错。” “他既来了,为何不见我?”东方辞纳闷,明明她跟小白关系好,自从她安顿了之后,皇帝就将人给叫走了,小白不是御前名面上的人,东方辞知道他在为皇帝暗中办事,以至于后来他无声无息的消失之后,她也不便询问。 堂叔摇摇头:“他说他的职位怕是要变动,不便与人见面。” 东方辞揉了揉下巴,不明白太监会有什么职位变动,不过内宫的事,她也没什么兴趣。 堂叔接着道:“皇上终究是需要这笔钱,因此让张家尽快将银两补上,便放张家安排去了。” “护卫和夺命刀呢?” “都放了,对外只说是误会。” 东方辞挠头,无奈苦笑:“这样都弄不死张家,明摆了欺君,皇上却为了银子宽恕张家,所以他将这当做玩笑来处理,可……可真是儿戏。” 顿了顿她又冷笑起来,“哼”了一声,恶念蔓延,道:“好啊,既然张家主如此会巧言善变,那就多变一变。” 说着,她朝千琴道:“吃完饭你和零陵去探查张家明日运粮的路线,若还是昨日的路线,今日咱们的安排,还可以再用一次。” “少爷您是说……”千琴眼睛一亮。 “今日设的局不是没用上吗?明日再看,若是真金白银,便按计划行事。” “好。” 这世上最吸引人的就是银子,比银子更吸引人的是抢别人的银子,还是那么大的数额。 “告诉叶离渊,今夜不要回来了,明日继续蛰伏。” “传令铁锈和铁渣,让他们明日若得手,不可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还有……龙巢可有离开?” 东方辞一道道指令发布下去,众人点头兴奋。 堂叔:“龙公子并没有离开,他还在官道之上,本是下午就该入京的,但因禁军缉拿盗贼‘麻袋’,他们尚在客栈休息,准备明日进城,到是时间符合。” “行吧,天时地利人和,这笔银子合该是我的。” 说完,东方辞放心吃饭,暖风吹来,湿漉漉的头发片刻便干透了。 她在家中算计别人,自也有人在算计她。 张家富贵奢华的院子里几乎是灯火通明,人人无法入睡。 书房中,时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请老爷责罚。” 张家三位老爷和一个干瘪老头,坐在椅子上,一个个神情灰败,宛若斗败的母鸡。 “你起来,这事与你无关。”二老爷语气平静。 时干默默站起身来,脸上满是羞愧:“若不是我托大,若不是被东方辞看破伪装,老爷的计划会很成功。” “东方辞——”大老爷咬牙切齿。 “我们张家对他委屈求全,甚至将女儿给他做妾,他就是这么回报的?”三老爷心中难受,为家里接连发生的事和女儿渺茫的幸福。 “我看今日的事,都是东方辞的手段。”二老爷阴沉着脸,总结得到的情报。 大老爷:“怎会与他无关,他什么时候打猎不好,偏偏选择今日,在哪里不能,偏偏到天荡山来,贵妃一直不让动他,可如今他这明显的报复,并不与我们同心。” 二老爷:“今日之事处处透着古怪,东方辞怎么知道我们今日运的是石头,还有那波‘麻袋’土匪,甚至是禁军,他们怎么会出现的那么巧。” 大老爷:“哼,他既不与我张家同心,便只能毁了他。” 三老爷心有余悸,想说什么却面对打个阴沉到极致的脸,无言以对。 时干:“高首和李玉灏说是追李家大小姐来的。” 他右脚受伤,因此有些站立不住,却还勉强站着,虽然已经上了药,可穿肉刺骨的铁爪功,还是让他全身无力。 “李家大小姐?”三老爷震惊。 书房一阵安静,当年发生的事,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因此,每每听到这个人,他们便心有余悸。 良久之后,三老爷徐徐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李家大小姐似乎总是绕着东方辞出现,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大老爷不屑:“他们会有什么关系。” 二老爷:“那一百万两银子我们……” 他一打岔,大老爷等人不再细究今日发生的事,大老爷无奈道:“如今只能将银子全数奉上了。” “是啊,皇上能饶我们一次,饶不了我们第二次。”三老爷显然是个怕死的。 大老爷:“今日路线已经被发现,需要换条路吗?” 二老爷摇摇头:“不必了,就算那些‘麻袋’有心,也不会想到我们还会走一次,不换路线反而安全。” 大老爷:“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劳烦杜老亲自走一趟了。” 杜老点点头算是答应。 他便是雅居山庄里,从禁军手中抢了东方辞的老头,浑身气压十分低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厉害人物。 不知他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张家三位老爷对他很是恭敬。 “东方辞那里……”二老爷对东方辞很是忌惮。 大老爷摆摆手:“让兰玉明日去迷惑他。” 三老爷不愿:“这怎么行,我不同意!” 二老爷:“三弟,我们都知道兰玉喜欢东方辞,可这并没有结果,不入,利用兰玉,彻底弄死东方辞,如此……也断了兰玉的痴心妄念,不是很好吗?” 三老爷面色变幻,良久点点头:“好。” 于是,三人开始商量如何无声无息杀死东方辞还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580章 想入非非 无眠之夜转瞬即逝,弹指之间已是天明。 张家商量了一夜,具体商量出来了什么,无人得知。 然而,从张家走出去的一波波的人,却显示着张家今日的忙碌。 自从张家主入宫说要献银之后,张家的禁足便解封了,只是纵然解封,有官职的人尚未被允许述职。 张兰玉穿着簇新的衣服,比平日里奢华百倍的装扮,乘着张家夫人才能乘坐的马车,身后跟着七八个仆从,一路浩浩荡荡往东方府而来。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个浑身漆黑躲在阴影里的孩子,看着这一幕。 清晨的露水格外潮湿寒凉,那孩子的头发也凝结了一层层的露珠,却一动不动,若豹子般窥视着一切。 冬离院中,东方辞躺在摇椅上,软绵绵的上面睡的正香,她脸上盖了条昨夜擦脸的棉布。 一身白色中衣,疏懒恣意的躺着,虽然颇有魏晋文人雅士之风,乍一看却着实像被盖了白布蒙脸的尸体。 这尸体偏偏有时候还无意识的抬抬手,轻轻摇一摇轮椅,表示自己还没死透。 张兰玉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十分惊悚。 众人的想法差不多如出一辙。 原以为堂堂三元及第的状元公,定然是尊贵优雅的,或者说高不可攀让人高山仰止,无法望其项背的,平日里她们对东方辞有多少文曲星下凡这样戏文里才有的幻想。 现在就有多破灭。 干净,素雅,一眼望到底,甚至是有些落魄的院子,没有一点高不可攀,令人敬仰的仪态,反倒很草莽。 那琉璃碧瓦尚且华丽,那合欢树依旧郁郁葱葱,可偏偏树下竹制摇椅,脚下大片青苔与斑驳裂纹的地砖,虽贴合自然,却显得过于寒酸了。 这哪像是曾经世家之首,护龙一族该有的繁盛家底。 丫鬟家丁们小声议论。 张兰玉却不允许他们进冬离院,自己走了进去。 她轻轻站在东方辞面前,看着单薄少年均匀的呼吸,清幽舒缓,倒是颇为自在。 少女放下了心,又羡慕起这样的生活来,素手微抬,轻轻拿掉了东方辞脸上的布。 而后可爱地眨眨眼,小丫头少有调皮的朝东方辞行了个礼。 “兰儿见过公子。” 披头散发的东方辞,张兰玉没见过,此时见了,格外甜蜜。 因为东方辞没有让她在外面等,而是让她入了内院,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东方辞没有拿她当外人。 张兰玉一时间有种心愿得偿的幸福感。 东方辞真没这个意思,她都不知道为何张兰玉会直接到了她的院子里,然而,现在却不是询问这个的时候,问出来难免伤情分。 东方辞眯起眼睛,抬手挡住太阳光芒,不得不说,八月早晨的阳光,真烈啊。 “兰儿?”东方辞朦胧间,看到一张惊喜交加的笑脸。 平常素雅小意的姑娘,稍一打扮,竟隐隐有倾国倾城的趋势,迎着太阳光芒,着实阳光又开朗。 东方辞诧异的瞪大眸子:“女大十八变,与张姑娘不过是几日不见,竟变得如此漂亮,让在下有恍若隔世之感。” 东方辞坐起身来,若无其事的观察了一下自身的打扮,确认没有暴露的危险之后,她缓缓起身。 张兰玉羞涩的笑,被东方辞夸赞,她心花怒放,笑眼弯弯。 东方辞颇有些尴尬道:“昨日爬山打猎,又遇到匪徒,在下身体疲乏,竟睡在外面,请张姑娘不要介意,我去换身衣服。” 爬山打猎遇匪徒是真的,身体疲累不小心睡在了外面是假的。 房间里还有个撒娇磨人的妖精,她犹豫半晌,思虑再三,没个结果。 最终的结局就是她在外面睡了一夜。 摇椅僵硬,一坐起身来,她只觉得腰酸背痛。 张兰玉连忙贴心的扶着她。 东方辞连忙挣脱:“怎敢劳动张姑娘,对了,不知张姑娘来此,可是张大人有何吩咐?” 张兰玉有些受伤,方才还亲密的称呼她为兰儿,这转眼间便一连四个张姑娘,距离拉开了十万八千里。 可她性格内向,柔顺听话,纵然心中难受,却也不愿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生怕东方辞嫌她事多,不大气。 她茫然摇摇头,嗫嚅半晌,双颊绯红:“大伯他们并没有什么吩咐,只是……只是与我相交很好的姐姐,请我参加桂花宴,说是请了许多才子佳人前往,便邀妾前去,家里人都很忙,我就想……” 她没有说下去了,然而意图不言而喻。 她想请东方辞陪她,不知是女子虚荣心作祟,还是令有玄机,东方辞觉得,自己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方才推开她,一是怕她碰触自己,毕竟女子身体与男子大为不同。 无论是肌肉还是肌肤柔软,都有异常。 眼睛会欺骗人,手感却不会。 再者是怕张兰玉把这里当自己家,闯进屋子。 果然,她推开张兰玉,那小姑娘便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不骄不躁,仿佛习惯了这般听从他人,仰视他人,满脸期待的等东方辞的回答。 这样的气度,惹人怜爱是有了,却没有大家闺秀养出来的处事魄力。 东方辞站在门口,拱拱手道:“家人相邀,在下怎敢推辞,张姑娘且在外等上片刻。” 顿了顿,她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已经转过身去准备开门,又回转过来,看向张兰玉语重心长道:“只是,姑娘自称,日后莫再用错。” 张兰玉脸色微红,陡然想起,方才紧张之下竟然自称为‘妾’,那是女子对丈夫,或者贵妇对皇后,又或者身份悬殊的良女对高位者的自称,而张兰玉对东方辞,完全不必用这个字,她将自己当作东方辞的妾室,因此才有这突然的自称。 想到此处,张兰玉脸色爆红,羞涩着点点头,少女心思百转,盯着的东方辞那一身简单中衣,不知想到哪里,竟是满脸灿若桃花的春意。 东方辞眉心跳了又跳,看看她又想想屋内躺着的某男,心道这俩人才是一对吧。 脑子里整天想着情情爱爱,不知所谓。 都说贞静少言的女子,越是看起来无害纯朴的越是脑洞大,也最会想入非非。 第581章 东方府仙境 入屋关上门,东方辞长吁一口气。 下意识走了进去,屏风后拔步床上,男子已然侧卧睡去。 看他姿憋屈,想必是坐在床边等久了,不知不觉睡了去,沉睡中的男人,好看的侧脸格外柔和,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熟睡的俊美容颜里,长长的睫毛蝴蝶般的打在脸上,轻轻颤抖着,蹙着几分不满,几分失意和无限懊恼。 见他仍在熟睡,东方辞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竟有种彻夜不归不敢回家面见妻子的愧疚,她不知这愧疚哪里来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手指轻柔而小心,生怕惊醒了他。 这张脸长得真好看啊,多情又温暖,不管是前世今生,这样的男人都是女子们争先恐后争夺的对象。 可惜啊……可惜! 无端升起无尽悲凉来,或许只有她死了,或者顺从了他,他才会真正解脱吧。 门外人影微动,东方辞看着张兰玉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而后陡然浑身一震。 不管怎样,正事要紧。 东方辞扭曲的心思从柔软,怜惜,爱意升腾,缓缓悲凉,再到骤然打住,纷杂情绪像是骤然停顿的雷电,将满腔情绪粉碎。 粉碎的情绪,继而兴奋的转到正事上来。 张兰玉来找她,说明张家要行动了,她怎能不好好陪着演一场。 许是东方辞激荡的心情透过指尖,多了三分力量。 “嗯……”侧卧的男人舒适的轻吟。 东方辞手指一顿,触电般的抽回手,身体一闪,瞬间躲在床侧,生怕被男人看到。 她这宛若背着媳妇偷情一般的举动,在她发现男人并没有醒的时候,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有劫后余生之感,随后苦涩且可笑的无声笑了。 她这是怕什么? 他连男朋友都算不上,自己怕什么? 可笑。 于是,她脚步加重,找衣服穿衣服,等穿戴整齐,却发现床上那人仍死猪似的没有醒。 东方辞很想知道,这人昨晚喝了多少酒。 只为自己看了那叫时干的上身,碰了夺命刀的脸,他便气性如此大? 当真是小心眼。 走到屏风处,东方辞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她懊恼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在想这些小事,这般犹犹豫豫实在不像她。 于是,她干脆利索的甩门出去。 “砰”的一声,门重重关上。 门外张兰玉吓了一跳,大大的眼睛泛着水光,小心翼翼地看着东方辞。 屋内熟睡的男人浑身一震,却是用脸无意识的蹭了蹭溢满东方辞身上浅淡药香的床褥,继续沉睡。 东方辞看着张兰玉那受惊小兔子般的眼神,微微一怔,笑道:“莫怪莫怪,风太大了,走,去哪儿赏桂?” 虽不知缘由,然心思敏感的张兰玉确实感觉到了东方辞一瞬间的愠怒。 她提着几分小心,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去四方楼吃早点?” “好。”东方辞爽快答应:“早点我来请,全当给姑娘道歉了。” 张兰玉错愕片刻,暖暖的笑了。 说着,东方辞便往外走。 方才站在外面便一直觉得有些奇怪的张兰玉见东方辞说走就走,这时才品出几分不对来。 她忙问:“公子的婢女和护卫呢,怎么……” 她意识到,诺大的东方府,这冬离院最破落,竟然连个服侍东方辞洗漱的丫头都没有,甚至连洒扫的都没有,这也…… 太没道理了。 东方辞的风仪,虽不说温润如玉,倜傥风流,可毕竟有三元及第的光环和驸马皇亲的荣耀,也不该如此落魄不会享受啊。 而且她一大早来了,竟然连个送茶水给她的都没有。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东方辞喜欢的还是被讨厌的了。 她有些委屈。 就算东方辞不给她下马威,她也会柔顺听话的。 东方辞无法猜测她是怎么想的,只是笑道:“千琴和零陵都是练武之人,大早上喜欢出去锻炼身体,咱们先出去,他们自会锻炼完身体了,自会来找我,走吧,我还没吃过四方楼的差点呢。” 东方辞说的轻松。 张兰玉却心中惶惶,从前看东方辞对张蓁蓁百般体贴温柔,不像是心思粗壮的人啊,为何对她会如此粗心。 她觉得自己在东方辞心里没有地位。 心中对自己说了句加油,一定要赢得东方辞的心啊。 然而出了冬离院,一路往大门的方向走,张兰玉看到一路上的人影,顿时释然了。 圣人之后孔立手持扫帚,扫去满地落叶残花,看到东方辞他淡淡笑笑,算是打招呼。 李家二公子长剑凌厉,运转间飞花旋转,落叶飘零,又铺了一地残败,孔立无情扫去,平静朝李家二公子道:“这招凌厉,我练不来。” 李昆玉傲然道:“这招飞花落叶一剑惊鸿,我练了十几年,你若看一眼就会,我不如直接找块豆腐撞死。” “那你给我看这个……” “练武之人,当眼高手低,只有眼界达到一定高度,自然会反省自己的不足,才会修炼更加勤奋。”李昆玉装作大师的模样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孔立黑了脸,手中的扫帚几度想扔在李昆玉脸上。 看他们这样,东方辞笑笑。 自从孔立被韩礼拎着大杀四方之后,便生了练武之心,可惜……终究是年龄太大了。 强身健体还可以,至于高深内力嘛……只能看机缘了。 张兰玉平衡了,她只是没有茶水喝,榜眼和探花还要洒扫。 阿弥陀佛,她在心中默念,罪过,罪过,下次她来一定要勤快些干活。 “阿弥陀佛!”她心里的佛刚刚念完,耳边便传来一声庄严慈悲的梵音,平静沉稳的声音,仿佛说了数万遍这四个字,让人听在耳边,便如佛陀在侧,无端新生敬畏之感。 随后,她在另一侧假山苍松碎石旁,看到两个蒲团。 一个超脱世俗的得道高僧,宝相庄严,安宁肃穆,木鱼平稳的敲击着,那不疾不徐的声音,远远传开,仿佛敲在众人心上。 一个头顶翎羽的温和男人,异族风情,中正平和,念珠随着木鱼捻动,那微微睁开的眼神,平静望来,带着几分小心与怅然。 高僧张兰玉不认识,那翎羽却很熟悉,是神医苗槑。 再远一些,是一群半大的孩子,站在廊下,仪态端正的念书。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短短两句话撞入张兰玉心头,她被深深震撼。 很美的诗,可惜少年人稚嫩的嗓音念不出此诗的沧桑和感怀。 饶是如此,诗句依旧是美若画卷。 今日所见,无论是诗,还是人,都那么应景。 若以后能生活在诗情画意般的地方,夫复何求。 只来一次,张兰玉便爱上了这里,这里怪人多,却也如仙境般诗意,京中贵女们刻意操办的赏花会,赋诗宴,竟不如这里的万分之一。 她有些后悔在家人的怂恿下,壮着胆子来请东方辞参加赏桂宴了。 第583章 不同的交际圈 东方辞不由怒了。 “砰”的一声踹开了门。 指责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看向马车。 东方辞面色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颜悦色的站起身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 没想到东方辞真的在马车里,方才他们的话不知道东方辞有没有听到。 听是肯定听到了的,不然不会笑的那么假。 那些指责张兰玉的人,纷纷脸红,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东方辞下车,张兰玉要伸手去扶她,东方辞一身男子装扮,神色凌然,怎么会让一个小姑娘扶她。 三两步下了车,和颜悦色的笑着道:“在下不知,诸位居然如此想见我?东方辞,见过诸位公子小姐。” 众人哑然,东方辞这冷嘲热讽,大咧咧行了个礼,并不想知道他们姓名的举动,让他们很受挫。 程锦荣连忙行礼道:“小女程锦荣,乃是兰玉妹妹的手帕交,见过东方状元。” 衣着清丽的女子,面色飞霞,神色间极为仰慕的娉婷行礼。 东方辞瞥了她一眼,表情淡淡。 她朝兰玉招招手道:“兰儿,还不给我介绍介绍你这些朋友?” 东方辞将程锦荣晾在了一边,这什么手帕交,什么闺蜜,根本就是知道张兰玉能跟自己说上话,就骗她邀请自己,还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程白眼狼”被忽视,浑身一震。 众人的目光向她看去,充满了怜悯和同情,甚至还有些戏谑的眼神。 她强压怒火,装作若无其实的笑了笑道:“状元公对兰玉妹妹真好。” 张兰玉心里也是甜甜的一点都没有被人当枪使的感觉。 东方辞恨铁不成钢。 张兰玉站在她身边,一一为东方辞介绍,东方辞也朝他们拱拱手。 这样子像是很给张兰玉面子,张兰玉介绍谁,她才点头示意。 若是张兰玉不介绍,她便是看也不看一眼。 介绍完毕,东方辞心中微惊,眼前这二三十人,可算是集齐了文臣权臣中颇有才名的公子小姐们了。 她与李昆玉交好,李昆玉家中是勋贵,他结交的不是权贵之子,就是勋贵之子,反正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东方辞从来没有跟这些公卿大臣的子女们有过关系。 毕竟,她一开始是个寒门学子,在京中无权无势,家中没有女眷,出门没有朋友,自然接触不到这群人。 而与她一同科考入仕的,不是在翰林院熬资历,就是已经下放到地方从基础小官开始熬资历。 根本没有人陪她玩。 孔立圣人之后,顶着荣耀光环,大家敬仰有之,却也没多少来攀关系的。 因此,乍一接触到文臣子女的这个圈子,东方辞有些发懵。 一时间没明白这些人一定要邀请自己来干什么?总不能他们都跟张家有关吧。 众人见礼之后,东方辞这才朝程锦荣道:“兰儿性子柔善贞静,年纪小不善言辞,诸位的父亲都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希望大家不要吓她,多谢程小姐先前对兰儿的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此言一出,女子们羡慕极了。 东方辞竟然是要给张兰玉撑腰。 终于与东方辞说上话了,程锦荣心中的那点尴尬和不适瞬间消失,心中激动。 “状元公客气了,我们都是钦慕您的才学,听张家妹妹说能邀您前来,大家这才都过来的瞻仰状元学问的。”程锦荣三言两语便把张兰玉卖了。 虽然未下马车,东方辞便知道张兰玉邀请她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 但程锦荣凭什么以为她蠢,还要将这挑拨离间的话说的明明白白,生怕自己听不懂。 张兰玉心里不舒服,事实如此,可她看着东方辞的表情,生怕她生气。 她小心翼翼地偷瞄东方辞平静淡然,处变不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的脸,清澈的眼中满是了然。 她心中更加羞愧。 东方辞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她脸色又一阵煞白,东方辞会不会嫌弃她,会不会觉得她爱慕虚荣。 程锦荣见张兰玉表情难看,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得逞的弧度。 张兰玉愧疚又心虚,一双眼睛水雾朦胧,仿佛下一秒就要对东方辞跪下磕头认错一般,可怜楚楚的模样,菟丝花一般的柔弱可怜。 东方辞的手突然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姑娘头上简单的珠花毛绒绒的,随着东方辞的动作,珠花被压扁。 张兰玉错愕抬头,满脸怔然。 “公……” 东方辞却看向程锦荣,歉然道:“抱歉程小姐,我家兰儿最是乖巧,也不会拒绝别人,总是抵挡不住别人的请求,她自己答应了便是要做到的。” 说着她揉了揉张兰玉的脑袋,轻轻敲了一下道:“兰儿啊,这世间人心叵测,你别动不动就答应别人什么,这不反倒把自己逼上绝路了,当真可怜。” 东方辞虽然年龄小,但却是当过钦差,上过朝堂,甚至勉强算是上过战场的,浑身气势不怒自威,这些公子小姐们哪里能抵挡,当时便被东方辞的气势所摄,一个个讷讷的不敢作声。 张兰玉脸色微红,她原本觉得自己爱慕虚荣愧疚东方辞,而被东方辞一番话说完之后,她才恍恍惚惚的明白。 原来不是她爱慕虚荣,而是被逼迫立下军令状的。 想想,当初程姐姐邀请她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大家都想见见东方辞,软语哀求再三她才说试试的,后来他们不同意,非逼着自己一定要将东方辞请来。 她从小没有被寄托太大的希望,乍然天降大任,晕晕乎乎的就答应了。 程锦荣心中一寒,连忙道:“状元公误会了,我们没有求张兰玉,张妹妹愿意成全大家。” 心思被东方辞一眼戳破,程锦荣既惊且喜。 状元公真聪明啊。 “是呢,兰儿心善,我可要好好保护她,免得再被人骗了去,对了,不是赏桂香吗?桂香如今是嗅到了,这桂树呢?”东方辞转移话题。 既来之则安之,不就是附庸风雅吗,她来到这里数十年,无论是读书还是作诗,都已经熟能生巧不在话下。 更何况还有李白杜甫唐诗三百可以偷,她有什么好怕的。 听了东方辞的话,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连忙附和着微笑往草棚处走去。 东方辞目光一扫眼前风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平和之气升腾,梵音袅袅静心,并没有丝毫杀意和奇怪之处。 她看着张兰玉,都有些怀疑这女子是不是今日来捣乱的。 她真想跟千琴一起,参与劫银啊。 第584章 客栈鸡汤 劫银确实是一件美差,旁人不知道,东方辞反正是很兴奋的。 与这护国寺后山的宁静不同,天荡山外的官道上,无数人在暗中窥视。 距离天荡山三十里处,有一处茅草搭建的客栈,有了了几间客房,这间客栈并没有院子,客房正对着管道,外面摆放着几张桌椅,一个灶台,灶台是双灶,其中一个里面盖得严严实实的,时不时有香喷喷的肉香味传来,另一个锅里却是干干净净,没有开火。 原本厨房都是要放在客栈后面的,不然怎么说是后厨呢。 然而,这间无名客栈,许是为了节省人手,又为了些开支,便将灶台放在前面。 有人住店也可,若是无人住店,这就是个供人歇脚喝茶的茶肆。 年轻的小二脸上很是稚嫩,一身短打扮,肩头搭着一块儿有些发灰发黄的毛巾,头上带着巾帽,有一搭没一搭的坐在桌旁偷懒,天气炎热,小二时不时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若有苍蝇来,他也拿毛巾驱赶。 这毛巾仿佛是百搭的,可以擦座子,擦脸,赶苍蝇。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百姓并不计较这些。 “咚咚!”桌子敲了敲,赶走苍蝇之后正在打瞌睡的小二被震醒。 “呃……”他迷茫的睁开眼,皱眉正想破口大骂,便看到的两个手持寒剑的壮士,壮士面色凌厉,满身风尘,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随时可以杀人姓名的霸道气息。 “客,客官想要些什么,有馒头,有包子,还有茶水。”小二一股脑站起来,躬身哈腰,双手拱了拱,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 两人见此,吩咐道:“准备三百个包子,一百个馒头,还有小菜和茶水。” “啊……”小二一愣,而后面色为难。 “怎么?” “这个,两位客官,你,你们吃得了吗?”小二控诉。 “让你准备就准备,何故多言?”另一个声音冰冷,烈日骄阳下,仍让人遍体生寒。 小二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再次拱拱手道:“两位稍等。” 说罢,他连忙扯着嗓子往身后房间喊:“爹,爹,咱们还有多少包子?” “来人了?要多少?”里面传来一个并不苍老却有些病态的声音,时不时伴随着几声咳嗽。 “三百个。”小二扯着嗓子喊。 “咚!”似有什么东西落地,片刻那苍老声音道:“有面也没馅儿,做不了那么多。” 小二失望:“哦。” 他看向那两个人道:“客……客官,我们这个地方行人很少,纵然经过也大多自带干粮,所以我们寸的粮食并不多,您看……这个……我爹娘包不了那么多。” 面前两人面色不好看。 小二连忙又道:“昨日也有人一次性要了几百个包子馒头,已经把我们的存货都快吃完了,还……还没有来得及进城去补。” 小二为难的都快哭了,又是为难又是懊悔。 “要是早知道今日还有这么一大笔买卖,我昨晚就是累死也要去城里买些肉馅。” 两位壮士面面相觑,昨日就是他们来吃的。 不过看这个小小客栈,也确实不像存货很多的样子。 顿了顿,那两人道:“那就多准备些馒头吧。” 没想到两个壮士如此通情达理,小二当即感动了:“有有有,馒头有,可以现蒸,我们有白面。” 两个壮士坐下,小二给他们到了壶茶,便扯着嗓子喊:“娘,出来帮我蒸馒头。” 说着,也不管这两个壮士了,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从里面舀出来一大盆白面。 就这么将面盆放在地上,加水和起面来。 一侧的房间里走出一个低矮略胖的妇人,四十多岁年纪却额头沟壑,肤色黝黑,一看就是长年劳作太阳暴晒的成果。 “娘,你弄这个。” 小二给他娘安排了活,又进屋舀了一大盆白面,母子俩干起活来。 乡下人不在意这些,壮士行走江湖也不在意脏不脏的,反正混合点土啥的他们也不是没吃过,反倒是这母子俩在外面直接蒸馒头,让他们有点意外,又格外放心。 霎那间,戒心全消失。 这次他们运送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白银一万两,若是不小心着些,丢的可是他们赔了命都还不上的东西。 两个时辰在之后,管道尽头,出现上百人的车队。 小二刚刚蒸好的馒头还热腾腾的冒着气。 那两个壮士倒是很快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小二看着眼前这些人,为首的张权正是昨日那人,有些熟悉,不由多看了几眼。 张权察觉到他的目光,眸色一凌:“你看我做什么?” 粗声粗气,带着几分杀意。 小二手一抖,惊道:“昨日就是你们吃完了我家的包子。” 他像是刚刚认出来这些人,似的,表情惊奇。 张权揉了揉下巴,不知他这话何意,怎么有责怪的意思? 两个壮汉将先前所见告诉张权。 张权恍然,原来是两次运银,这小二记住了他的脸。 “客官您的馒头,还有几个包子。”小二将馒头包子放上来,仅剩的包子。 三十两马车,停在路边依次摆开,众人吃饭补水。 小二端着空盘子从张权身边经过的时候,张权猛然出掌,朝他后心抓去,而后又改抓为捞,一把按住小二的肩膀,小二正往前走的身体一带,身体一阵踉跄。 “您,您有什么吩咐。” 小二不明所以。 “没事。”张权淡淡道,放下了戒心。 小二苦着脸看了看他面前的菜和馒头道:“只有咸菜了,没有别的菜了。” 张权好笑。 东方辞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饭吃到一半,小二突然过来问张权道:“家里还有只刚杀的鸡,要不要给诸位熬汤喝。” “嗯?”张权不解。 小二红着脸道:“不,不要钱,这是我家最后一点粮,您来光顾两次了,鸡送您,明儿还来吗,来的话我今晚去城里买些粮食。” 他有些缩手缩脚的,显然是在这里做生意,从未主动拉过回头客,有些拘谨。 张权心道,这是要让他们清仓了。 颇有些哭笑不得,却也觉得小二实诚:“鸡煮了吧,钱照给你……明日不来了。” 小二有些失望“哦”了一声,转身去忙活了。 鸡汤的味道真好闻啊,浓郁的,肉味,说不出来的香。 吃了一肚子馒头咸菜的护卫们馋的直流口水。 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锅里随着汤勺搅拌的乳白鸡汤。 咂咂嘴,望眼欲穿。 然而,望着望着,所有人都有些困倦,下一秒,来不及反应,便意识模糊起来。 第585章 她想相夫教子 同时,越来越困倦的还有东方辞。 她昨夜睡的晚,又起得早,陪着众人看那些个看起来长得都一样的桂树,不觉乏味异常。 倒是有几个即兴赋诗的,听着也就那么回事。 沉闷的很。 她打了个哈欠:“哈……”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张兰玉瞧着她道:“公子是困了吗?” 东方辞摇摇头:“有些无聊罢了。” 顿了顿又道:“我以为赏桂宴有吃有喝有玩的,没想到是要爬山,他们这些公子小姐举行的宴,都是这么无趣吗?” 程锦荣侧耳听着两人的话,心道,他们哪里是无趣,是被您的下马威被震慑了。 她轻轻解释道:“赏桂宴其实是吟诗作对的游赏,大家总要先看看满山桂花,才能作出佳句。” “哦,这样啊……” “是呢,今日宴还是有的,我们已经跟护国寺说好了,由寺里做些斋菜,江公子买了去年的桂花酒,饮酒作诗,岂不乐哉?”程锦荣被自己形容的超凡脱俗的美景给感动了。 结芦诗社,往来虽无鸿儒,却也人人有才艺,很是风雅。 东方辞嘴角抽了抽,完全没有期待:“乐,乐。” 原以为这些附庸风雅的人是真材实料,谁知敷衍的竟是这般彻底。 赏桂宴里的宴,是和尚做的素斋,酒是随手来来的去年桂花酒,不对,在护国寺后山饮酒? 这哪是风雅,这是胡扯。 程锦荣以为东方辞看到的是她心中所描绘的画面,得到东方辞的肯定,眉眼弯弯。 “状元公大才子,不知可有诗词出来?”一翩翩公子,看向东方辞,风仪不错,眼中却有蔑视。 东方辞笑笑:“开始了吗?” 那人一愣,点头:“早便开始了。” 东方辞环顾一周,眸光清澈,目之所及皆是郁郁葱葱,不得不说,这里的景,确实不错。 忽然间看到树影中一抹身影,东方辞轻轻一笑。 程锦荣惊喜:“状元公想必是有诗了。” 她这一喊,众人连忙簇拥着她往高处的草棚而去,那里摆好了笔墨纸砚。 众人注视下,东方辞提笔挥毫,片刻写下,而后掷笔,往那树影中而去。 张兰玉看看她,又看看铁画银钩,笔锋豪迈的几行字。 程锦荣念道:“世人种桃李,皆在金张门。攀折争捷径,及此春风暄。一朝天霜下,荣耀难久存。安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清阴亦可托,何惜树君园。” “好诗。”众人惊呼。 世人,一朝,荣耀,垂芳,开头便囊括天下,篇幅实在壮阔,阅此诗,便可知作诗之人,何等胸襟气度。 众人一时间咂舌不已,完全没想到东方辞小小年纪,眼界已经囊括四海天下。 有人冷嘲:“假装清高。” 这诗,不爱桃李艳色芬芳,偏爱桂树四季常青又馥郁芬芳,比之喻人,确实显得清高。 程锦荣怒道:“你不清高,你写一个好的啊?” 那人愤怒:“我纵写不出,也不装蒜。” “那是蒜吗?状元公是人中龙凤。” “我不跟你吵,东方辞这诗,说不定是抄袭,他年纪轻轻哪有这般见识。”说着他脸色难看:“我要找他对峙。” “东方……” 众人被诗震动,一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东方辞去哪儿了,再去寻她的时候,却见她已经在更高处的山上,树影下,与人说话。 “大师你怎么来了?”东方辞看着悲悯而立,手中锡杖立在身侧,少了复杂的袈裟,只着一身白色僧袍的善缘,往那一站,便像是一座佛陀。 “苗槑呢?”没见到苗槑东方辞有些奇怪。 “他去帮你了。”善缘回答一句,指了指身边的两个蒲团道:“坐!” “谢了。”东方辞坐下,善缘手指留香,亲自烹茶。 “趁他不在,特来找你。”善缘神色悲悯,带着东方辞看不透的忧色。 “嗯?是苗槑……” “听闻你得到第二个佛舍利。” 东方辞点点头,少见善缘会主动打断她的话,她便不再多言。 “想活吗?” 怔了怔,东方辞苦笑:“想。” “执念!”善缘似乎很是不悦。 东方辞疑惑,这答案竟然让他不满意,苦涩道:“大师,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我。” 善缘悲悯一叹,道:“他想给你生个孩子,给你解毒。” “呃……”什么叫给她生个孩子,东方辞被善缘这说话方式给逗乐了。 “呵呵,我早就说过,若是毒害下一代,我不要孩子。”她说的斩钉截铁。 “你不该生他的气。”善缘一默,手中念珠捻动,责备东方辞的不懂事。 东方辞:“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想让他在为这事费心,怕他下次继续犯同样的错误。” 她真的没生气,只是觉得苗槑太胡闹了。 善缘点头:“那便好,你的每一个举动都牵扯他的心,他每次戾气都为你而放,希望你与他说清楚。” 东方辞认真的点点头。 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愕然道:“您竟然不阻止他去杀人?” 善缘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答应贫僧,不杀。” “哦,我失言了,不是杀人,是下毒。”东方辞嘻嘻一笑。 善缘眼角抽了抽,颇觉眼前此人,无药可救:“他跟着你,当真是暴遣天物。” 宝相庄严的慈悲,突然变成了不解和愤怒。 东方辞笑容一收连忙正襟危坐。 善缘大师来历成谜,年龄成迷,看起来与苗槑年岁相当,实则发起怒来,如山岳崩塌让人无法抵挡,东方辞虽然不怕,却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我的错,您别生气,等我死了,他就解放了,到时候劳烦大师照顾他,完成他济世救民的宏愿。” 善缘无奈,眸色深深瞥了她一眼,长长一叹:“他想和你一起济世天下。” 东方辞摇摇头:“哪有两全其美的,我若活着,绝无可能陪他四处游历。” 她想侍奉父母,相夫教子,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沉默了一会,突然问:“喝酒吗?桂花酒。” 善缘摇摇头,并没有因为东方辞邀请他喝酒而生气,见东方辞心情不好,看着爬上来的众位公子小姐,神色莫名道:“那诗,不错。” 东方辞嘻嘻一笑:“是不错,我也钦佩我自己能写出这么好的诗。” 嗯,她是佩服自己还记得这首诗。 “送您?” “谢谢。” 东方辞:“呃……” 东方辞瞅着善缘,心情莫名就好了,这和尚,真有趣。 感觉善缘心情也好了些,她站起身来,坐在善缘身旁问:“一会儿留下吃饭不?” 第582章 我的明镜台 察觉到苗槑的凝视,东方辞淡淡瞥了一眼,而后傲然转头,眼角的愤怒留给苗槑,彰显着其主人的不满。 她还在生气。 苗槑苦笑,他是真的为东方辞好。 只要东方辞能生下孩子,他就能解决东方辞的同心蛊。 当然,必须是女孩儿。 或许他认为自己现在是心狠的泯灭人性的,那生出来的女孩儿他并不打算让她活着。 可是没办法,只能这样。 大人和孩子,只能活一个。 许是眼中的凶厉之气一闪而过,被善缘察觉。 “阿弥陀佛!”一声悲悯带着梵音如重锤一般砸在他心头。 苗槑浑身一震,闭了闭眼睛。 将那心底里升起的恶念压在心底。 可这个念头,从始至终都没有消散。 东方辞已经走的远了。 “苗先生,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您妄念又气,邪气顿生,是非吉兆。” 苗槑愣愣的看着东方辞离开的方向。 良久良久,直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树叶从他身边飘过,落在他膝上。 他才怔怔的回神道:“那才是我的明镜台。” “哎……”善缘长叹一声,表情莫名复杂。 东方辞领着张兰玉吃早餐,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东方辞狐疑。 然而,却也没有等到零陵和千琴来找她。 这两人的任务是监视张家的举动,他们若还没有回来,就说明还没有打听到张家的路线。 “这里的早餐公子可还吃的惯?”张兰玉小心翼翼地问。 秀美的脸上带着几分讨好。 东方辞点点头:“是很不错,以后可以常来。” “嗯。”得到东方辞的认可,张兰玉心中欢喜。 两人就这么坐着张家的马车,参加赏桂宴。 护国后山有一处树林,此处桂花飘香,一阵风吹来,处处都是桂花香味,将满山梵香都掩盖了下去。 此处有一诗社,是一群附庸风雅的公子和小姐们结的,每个月他们都会来这里游览,作诗。 说是诗社,其实就是个草棚,草棚里摆着几张从护国寺借来的桌案。 笔墨纸砚准备好,草草的诗社就好了。 当然,为了与大地自然更好的接触,有的桌子被放在桂花树下。 金子般的桂花洒落在花笺之上,笔墨纸砚都透着风雅。 男男女女以吟诗作对为名,在这里行高雅之事。 姑娘们围成一团,公子们也在一处。 初时还很有规矩的男女分开,慢慢游玩赏景,玩着玩着,大家都混在一起了。 “你们可听说这些日子的趣事了吗?” “什么趣事?” 有人起了头,众人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听说咱们的新科状元东方辞,成为驸马之后,又要纳妾了,还是张家三房的嫡女,这可是天下奇闻。” “诶?我只听说他们走得近。” “哼,东方辞好大的胆子,尚公主不说,有了张蓁蓁这个平妻,竟然还想纳妾,简直是可恶。” “你酸什么酸,谁让人家有才学呢,从前也见过张兰玉,如今倒是忘了,公主我们为难不了,我倒是想看看张兰玉有何姿容让状元公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目张胆纳妾。” “程姐姐你怎么还喜欢东方状元呢。” 有人看破了今日邀请众人参加赏桂宴的女子心思。 程锦荣眼神一凌,而后又满脸不忿。 人群里有人喜欢东方辞,也有人是宁公主的爱慕者。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像是醋坛子一般,等着看好戏。 正说着,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行来,众人齐齐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看到马车上的张字,程锦荣道:“都别说了,张兰玉姑娘到了。” 说着,她又往后面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并行的马车,一时间有些失落。 虽然如此,在程锦荣的带领下,大家都迎上马车。 “张妹妹怎么才来,清晨的露珠都快散了,你呀,可是错过了雨露迎泽的美景呢。” 马车里张兰玉探出头来,她的婢女搀扶着她下车。 乍然一看到这么多公卿大臣的子女,其中不乏身份高的,都在等着她,她有些害羞和惊慌,有些无措的下了车,讷讷道:“程姐姐,梅姐姐,各位公子,怎好让你们久等,我……” 她有些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平日里在京城交际圈里与贵女小姐们品茶赏花,出头的都是张敏,她只是跟在后面的透明人。 如今乍一被大家簇拥着,她着实有些无措。 程锦荣拉着她的手,一脸亲厚的道:“听闻张家出了事,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我们也没有等你,早已在山中逛了一圈。” 说着,她往马车里望了望道:“怎的不见状元公与你一起来,你不是说……” 张兰玉脸色微红,低着头羞涩。 然而程锦荣却以为她是许下了要邀请东方辞的军令状却没有成功,神情微冷。 众人也都是失望之色。 公子们可是铆足了劲儿要见识一下东方辞的才学呢。 “张家妹妹,是不是因为昨日发生的事,张家与东方家闹的不愉快了……” 张兰玉一愣,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因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父亲和大伯他们的形容来看,对东方辞还是很亲厚的,于是,她摇了摇头:“没,没有。” “你不会是没有通知到东方辞吧。” “真是的,既然没有邀请东方辞,你也该跟我们说一声。” “张小姐你倒是说话啊?” “难不成是你死皮赖脸缠东方辞,人东方辞根本就不想见你吧。” 程锦荣几次询问都没有得到回复,一旁的众人早已没有了耐心。 若不是为了东方辞,他们何至于聚集在此。 这赏桂一事,可是三日前便定好了的。 东方辞坐在马车里,忽然有些恍悟又有些迷茫。 原来这赏桂是早就有的,张兰玉今日邀她,倒可能是凑巧。 她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然而,众人七嘴八舌的责问间,张兰玉笨口拙舌的默不作声,像是任何人都能过来踩上一脚的小丫头。 “不,不是,我,我没有,你……你们听……”张兰玉无力插嘴,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一时间又尴尬,又着急。 第586章 你说算我的还是算你的 善缘瞅了瞅她挨着自己,坐在了他的僧袍上,微微皱眉,却没说话。 众人却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程锦荣立刻告状道:“状元公,白公子说您的诗是抄的,小女不信,公子可否……” 她有些卡壳,可否自证?这话她说不出来。 东方辞笑容收敛,看向那白皓,轻轻笑道:“公子要我如何自证?” “除非你再作一首。”那人不相信她还能再做出来佳作,又补充道:“必须是佳作。” 东方辞扬起下巴,高深莫测的哦了一声,胳膊搭在善缘肩膀上想了想,又看了看善缘道:“再送你一首可好?” 善缘默然看着她,眨了眨眼。 东方辞觉得和尚心中怒意翻涌,笑了笑连忙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少年少女们咀嚼几下这两句词,顿时心中大骇,一个个如被雷劈。 东方辞竟然调戏了一个和尚! 只有善缘和她知道,这是给苗槑的。 这世间那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又哪里有潇洒的人,不过都是在世间挣扎游移不定的蚍蜉罢了。 目光从一众呆滞的公子小姐们身上扫过,东方辞邪气一笑,浑浑噩噩一上午,终于算是有了点精气神。 她挑眉问善缘:“如何?是否应景?” “也不错。” 众人的心神终于丛东方辞转移到和尚身上,不敢怠慢,慌忙补上一个礼:“见过高僧。” 善缘点点头:“各位施主有礼了。” 他站起身来,东方辞一个歪倒,差点摔趴下。 她坐在善缘的僧袍上,一时间没注意,好悬没丢人现眼。 不得不说,善缘浑身上下都有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沉稳与庄严,透着佛陀才会有的气势,不卑不亢的法相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东方辞站起身来,看着他道:“你要走了?” 善缘摇头:“不走。” 他伸出握着念珠的手,伸向程锦荣。 程锦荣一愣,下意识的递出手中的东西。 善缘扫了两眼,复又坐下。 身旁正有一张放着笔墨的桌案,他目光扫了两眼,东方辞连忙狗腿子的拿过来,给他用。 “难得大师想作诗。” 善缘轻轻一笑,将东方辞方才念的写下来,并落了法号,复又递给东方辞。 “送你。” 东方辞接过,无奈一叹:“多谢。” 她承认,她也无法两全,无论是感情还是朝堂,在性命面前她都只能舍却。 众人满腹疑问,也只能憋着。 将善缘墨宝收起来,东方辞看向白公子道:“白公子可还有疑问吗?” 白公子脸色一黑:“这诗是你的还是高僧的?” 诗是她念出来的,善缘写出来的,她送善缘诗句,善缘送她笔墨,因此这算是谁的,还真不好说。 东方辞皱眉困惑道:“这倒是个高深的问题,我说大师,你说算我的还是算你的?” 善缘笑笑:“东方小友倒是很懂禅机,见者有份,便是大家的。” 众人怔了怔,他们在打哑谜? 东方辞摊摊手朝白公子道:“听到了吗,大师说算大家的,公子就不要计较了好不好?” 白公子气黑了脸,他只想求一个真相,被东方辞这么一说,反倒像是他在斤斤计较不识抬举。 “本公子不是计较,本公子是……” 东方辞上去就揽着他的脖子,一幅哥俩好的模样道:“本公子知道公子不是计较,我已经作诗两首,不如大家各展诗才,一起品评可好?” 白公子的脸色更黑了。 有这两句佳作,谁还敢在此时作诗。 作出来的也赶不上东方辞的好,除了丢人就是现眼。 众人齐齐低头 程锦荣看着东方辞的目光已经布满了星星,璀璨的崇拜,耀眼的光芒,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圣光之下,她的眼神里都透着敬仰。 她想去拿东方辞的笔墨。 善缘却浅浅道:“我的。” 他没有用贫僧,用的是我,程锦荣一愣,觉得有些怪异。 东方辞瞥见善缘慈悲之下的霸道,看向他道:“大师,一起去吃斋饭吧。” 善缘点点头。 张兰玉狐疑的跟在东方辞身后:“公子,他不是今日在您家中的那个大师吗?” “嗯!” “他怎么会来这里?” 东方辞笑笑:“小丫头,他本就是护国寺的人啊,自然会在这里,比起东方府,护国寺才是他的家。” 善缘顿了顿,眼角无边苦涩。 张兰玉:“原来是这样。” 听东方辞如此说,众人又看了善缘几眼,都觉得善缘这样庄严慈悲的得道高僧模样,完全不像是东方辞能接触到的。 可大家也不知道这高僧是谁,便想着只是普通僧人。 白公子跟在东方辞背后,看着那瘦弱的状元,雄姿英发,收获无数仰慕,眼中闪过嫉妒阴狠。 背后目光锐利毒辣,东方辞混不在意。 白公子这样的人,才学不行,心眼还小,她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朝程锦荣微微一笑,问:“宴在何处?” “诸位随我来。”被东方辞的笑容晃花了眼,程锦荣有些恍惚和飘飘然。 东方辞落在众人身后,与善缘并肩。 瞧着张兰玉被小姐们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问张兰玉什么,小姑娘脸色红红的,开心又鲜活。 想到了什么,她又瞧了瞧善缘,感慨:“也不知道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善缘眸色微动,苗槑亲自下毒,谁能躲得过? 是的,无人能躲过这天下第一的神医下的毒。 浓郁的鸡汤香味散发在一小段官道上,不知名的客栈面前,方才吃饱馒头的众人仿佛入迷了一般,怔怔的发呆。 没有睡觉,没有闭眼,他们所有人都看着小二,看着小二手中的勺子,将那一锅美味的鸡汤盛出来,就这么用茶碗盛了,铺摆在桌面上,摆了一大片。 他们咽了咽口水,可又觉得喉咙似乎不受控制,口水也不受控制。 一切都那么清晰,又那么牵动他们的心。 而在他们各个痴呆看着小二忙活的时候,头套麻袋的匪徒足有五十人从路的另一边出现,攀上路边的马车,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欢喜且无声的解套马绳索,‘麻袋’们三五人推着一辆车,朝银车来时的方向离开。 与此同时,与他们对面而来的,是一模一样的马车,同样的数量。 车辙被抹去,痕迹被清理,新车停留的地方与旧车,分毫不差。 第587章 罗汉十素斋 客栈前恢复平静,小二为难的看了看摆满桌子的鸡汤,看了看众人道:“诸位客官不如自己来取吧,小的若是一个一个送过去,鸡汤怕是要凉了,若是凉了,会有些腥味,怕就不好喝了。” 他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 众人漠然如傀儡一般,站起身来,各自去端自己的碗,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 美味的鸡汤入口,众人的眼神这才灵动起来,仿佛突然死而复生了一般。 “好喝,确实好喝。” “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鸡汤。” “哎,虽然味道差点,但是在这个时候能喝上一碗鸡汤,确实是人间美味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赞美,这鸡汤味道也没那么好,只是放了盐,之所以他们觉得美味,乃是心理作用。 小二躬身哈腰的拱手,猴子般的作揖不停:“谢谢,谢谢各位客官夸奖,嘿嘿。” 得了夸奖的小二笑的很开心。 虎牙闪着耀眼夺人的光芒。 众人看着全无心机,所有心思都在脸上的小二,也不由随着他的开心而松快。 张权丢下十两银子,属下们牵好马车,他问:“够吗?” 小二眼睛亮亮的,当着张权的面羞涩一笑,张嘴就咬在银子上,而后嘿嘿笑道:“够了够了,我们一家守着客栈,一年也不一定能赚十两银子,客官您可真大方。” 张权看了看马车,十两银子算什么,你若知道你眼前的是一百万两,怕是要吓死吧。 张权转身,招呼着众人走,小二抱着银子,凑上前来问:“明天你们真的不来了吗?” 摇摇头,张权打马离开。 小二有些失望,却并没有失望多长时间,装载重物的马车还没有走完,小二便往屋里喊:“爹,娘,我们有银子了,好大一笔银子……” 一百万两呢,好大一笔银子呀。 张权听到声音,有些感慨着回头,只见小二兴奋的摇着手里的银子,往屋里走去。 片刻母子俩带着笑容有说有笑的出来收拾洗碗。 寻常百姓,洗洗涮涮,也就这点营生。 真的是再寻常不过了。 张权觉得,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大老爷显然是多虑了。 张大老爷显然不认为自己多虑,他焦急的在中堂走来走去,一直陪着他的两个兄弟看的头晕眼花。 “大哥,你待静下。” “怎么还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二哥,兰玉那里有消息了吗?” “没有。” “好吧,也算好消息。” 兄弟三人在此家族翻覆的关键时刻,紧张的无法言喻。 三老爷看向护国寺方向,希望女儿不要受伤。 护国寺后山,一片馥郁芬芳之下,浓郁的桂花香味齁甜的让人只想沉醉其中。 这赏桂宴果然如程锦荣所讲的那般,桂花阵阵,绿荫乘凉,桂树从中,铺着厚厚的藕色地毯,草编的蒲团,还有每人一个小桌子。 桌子上放着十个精巧的小碟子,东方辞看了,觉得颇有那什么米其林餐厅的感觉,每个盘子里放的东西,除了少,还是少。 难得善缘大师心情好,大家落座之后,他给身旁的东方辞介绍起来。 虽然是说给东方辞听的,声音却并没有掩饰,任何人都能听得到。 “此乃罗汉十素斋,乃是护国寺里招待贵客的,分别是长白山,琉璃火,彼岸花,霜满天,随香君,高照吉,天下,西岸,乾坤。” 善缘声音平稳的,可不知为何,说到最后,竟然掷地有声,让人看到了大鹏展翅,碗里江山的壮阔与波澜。 天下,西岸,乾坤,这三个词,太有格局和重量了。 东方辞听着别有韵味的名字,对上善缘所指之处,瘪了瘪嘴。 先前在护国寺抄经,顿顿是豆腐,天天有白菜,偶尔吃个红萝卜都是难得少见的美味。 如今看着这些迎接贵客的菜,还是那几样。 长白山是堆成山的豆腐块,琉璃火是绿色菜叶上撒了红色辣椒汁,彼岸花是胡萝卜雕刻而成,特有的花瓣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味道嘛……东方辞觉得肯定是原味的。 至于霜满天,随香君,还有高照吉,不过是山药土豆泥,面条,和做成鸡肉模样的蘑菇。 天下就厉害了,木耳松子花生芝麻各种都有。 西岸是一碗上面放了一片叶子的南瓜汤。 乾坤则是看起来像是一截切成两半且裹了面粉炸过的茄子。 众人看着眼前的美食,素雅,宁静,名字霸道,喜庆,澎湃。 程锦荣喃喃道:“我记得我定的是没人六个素材啊。” 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善缘点点头:“女施主说的没错。” 程锦荣疑惑:“……?” “贫僧换了。” 程锦荣目光复杂,她定的六道菜,每一桌都要十两银子,当然,佛家是不收钱的,但是需要舔香油钱,他足足给了五百两银子,才得六道菜,她当初是看了菜谱的,就是很简单的白菜萝卜和豆腐。 而如今,竟如此精巧,这让她有些唏嘘莫名。 东方辞察觉不对,眨眼看向善缘:“你换了?” “嗯。”善缘敛目垂眸,轻轻点点头。 善缘从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若不是承诺羁绊,他或许都不肯出禅房一步,而如今…… 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善缘问她:想活吗? 她说:想。 轻轻笑了笑,东方辞道:“谢了。” 善缘:“嗯。” 顿了顿他又道:“从前你总说斋饭不好吃,今日尝尝这些可能入口否。” 东方辞觉得善缘不对劲。 简直太不对劲儿了。 他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这么好过,也没跟自己说过太多话。 众人都没有了吟诗作对的兴致,毕竟东方辞两首诗就已经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谁还敢提作诗的事。 倒是程锦荣记挂着香油钱的事,歉然起身道:“这本是小女子牵头参加的赏桂宴,怎能劳动大师,不知大师法号,日后小女子也好还愿。” 善缘虽是换了她的菜,却给足了她面子,这在佛家而言便是善缘应允了她的愿望。 她日后须得偿还,其实就是感谢。 善缘摆摆手:“不必,这是东方小友的人情。” 东方辞狡猾一笑,道:“老朋友,这是你欠我的,还好意思让我还?” 第588章 脸红不 谈经论道许多回合,善缘欠了她许多佛经,都尚未给她,区区素斋,是应当的。 善缘笑了,朝程锦荣道:“便是如此,女施主只管用。” 东方辞眼角抽了抽。 为什么善缘说“女施主”三个字的时候,她总是想到唐僧呢。 程锦荣看了看东方辞,便放下了心,她欠东方辞一个人情,这不是更方便她上门还情吗? 东方辞将每个都尝了尝,赞道:“果然不错。” “多谢东方小友夸赞。”善缘勾唇,肃穆的神色染上几分温和。 “客气客气。”东方辞拱拱手。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劲风直面袭来,东方辞瞳孔一缩,而后拿起承装“天下”的碗碟。 “砰!”的一声,一只冒着幽光的短箭,直射她眉心,被碗碟阻挡。 碗碟中心,宛若蜘蛛网一般咧开,粉身碎骨。 东方辞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抱怨看向善缘:“看来你的护国寺,也不怎么安全。” 善缘苦笑,却并没有唤人过来。 众人吓到了,此处树影重重,桂树繁茂,举目四望根本看不到那箭的来处。 程锦荣当先跑到东方辞身后,慌急道:“怎……怎么回事?” 东方辞皱眉,目视前方。 丫鬟和护卫们纷纷保护各家主子。 几声簌簌声响,宛若雀鸟飞过枝头,无影无踪,眼前青山绿树,仍是看不出一点异样。 东方辞嘴角已经咧开一抹残忍的弧度,她目视前方,端坐着戏谑道:“何必鬼鬼祟祟呢,既要杀我,自可堂堂正正的来。” 声音醇厚,端正又霸气,颇有君子之风。 没有人回答,然而四面八方的簌簌沙沙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此时无风,树林中动的,都是人。 东方辞笑了,随手捻起承装“乾坤”的盘子,抬手就往一出树叶中扔去。 “死老头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她突然凶厉起来,暴戾而又森冷。 “桀桀”两声怪笑,一个干瘪的老头子,身穿邋遢的短衣,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碟子,笑道:“你倒是机警。” “可不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被你生擒,小子引为奇耻大辱,倒是你,不躲着我又来做什么?”她好好说话不回答,偏偏她骂人了才回,真是贱贱的。 “杀你。”老头坐在树梢。 那轻盈如无物的树叶竟能承受住他的重量,没有一点摇摆。 他霸道狂妄,东方辞比他更霸道:“先不说你个老不死的敢不敢杀我,就是你敢,你以为今天能杀的了我吗?” 老头看了一眼端坐不动的善缘,笑道:“你有他为凭,也无济于事。” 公子小姐们看着端坐的两人,原本慌张的心,不知为何就平静了。 然而,他们刚刚安下心来,面前无数银光闪烁的箭头,对准他们,所有人脸色瞬间煞白。 东方辞“啧啧”两声,无奈道:“我说杜老爷子,您好歹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上上代武林盟主和这一代武林盟主,怎么突然做起宵小之徒了,在我们这群小辈面前偷偷摸摸……脸红不?” 老头错愕,眸中杀气迸射,声音陡然狠厉:“你怎么知道老夫的身份?” 众人惊骇之下面面相觑。 “零陵,过来。”东方辞朝一旁招招手。 比东方辞还矮一头的少年,手持高他半身的霸王枪,目眦欲裂的瞪着那老头。 杜老了然,呵呵道:“原来是在此处露出了马脚。” 东方辞看了看身旁一脸茫然的张兰玉,小姑娘眼里满是担忧。 “还杀吗?”她望向杜老。 并不想将事情原委当着张兰玉的面挑明。 “杀。” “杀谁?” “你们!” 这话,显然是连善缘也算进去,准备全部灭口了。 东方辞:“啧啧,好大的口气,零陵,去教训他这个老头子,让他知道天为什么这么蓝。” “是!”霸王枪震颤,零陵看着这个灭他全家,杀他全族的仇人,双眼泛红。 “唰唰唰!”那些拉弓之人,又靠近了些。 东方辞杏眼扫去,发现足有二十多人,且各个脚步轻盈,纵跃之前内力颇深。 零陵霸王枪直指杜老,然而,他的枪还没有到杜老面前,便被一人拦阻,与零陵站在一处。 “天禾,叛徒。”零陵蹦出两个字,使出浑身解数,招招凌厉杀气。 “千琴,保护兰儿。”东方辞拍了拍张兰玉的肩膀,缓缓起身。 不知哪个树枝上,跳下一个人来,站在张兰玉身前。 东方辞则是身体一跃,站在众人面前不远处的桂树之上,回头看了一眼善缘:“大师,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嗯。”依旧是淡然的一个字。 声音不大,却给众人极大的安全感。 东方辞笑了笑,看向杜老。 众人看着东方辞一身松鹤暗纹锦服,宽袖广身的袍子随风而动,衣袍猎猎,光是背影,便有让人高山仰止,心生敬畏的山岳之势。 程锦荣看花了眼,无数小姐们也都只觉心脏砰砰如小鹿般乱跳。 “打架打不过我娘,斗智斗不过我爹,只会欺负我这个小辈,你可真好意思。”东方辞鄙夷。 杜老冷笑:“你以为你站出来,他们就不用死了吗?知道老夫身份的,都得死。” 众人恍然,原来东方辞站出去,是避免他们受伤。 四处望去,果然那些箭头,冷冷的对准东方辞。 东方辞竖了竖大拇指道:“好吧,你够狂。” 她很想说一句杜老不知天高地厚,别的不说,善缘一个指头就能送死他,但见他嚣张,东方辞只能先让他得意一会。 见东方辞丝毫不惧,杜老扫了眼四周:“姓叶的怎么没出来。” “他啊,嫌弃你内功不行,做人更不行,不想见你,怕呕吐。” “你……逞口舌之利有意思吗?” 东方辞摇摇头:“没意思。” “那就……放箭!” 瞬间,面前箭羽宛若闪电一般,从四面八方射向东方辞。 运转轻功,东方辞的身体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往一旁移去,虽然,没有箭快,却无法伤到她。 身体忽落,东方辞一把抓起善缘的锡杖,运足内力抡起来,只将面前转的密不透风,箭羽没有一只可以落在她身上。 下方围观众人震惊万分。 程锦荣目瞪口呆:“这是……文魁……状元公?” 这哪是文魁啊,这是武状元吧,她们竟然不知,东方辞武功这么好,那么天荡山之战,竟是真的了。 从前没见过,以为是谣传。 他们先前是没有人相信的,特别是东方辞瘦弱,黝黑,又经常坐轮椅,哪哪儿都不像是高手。 然而真的见到了,他们才真的傻眼,震撼。 众人见射箭无法伤到东方辞,便弃箭拔刀,围杀上来。 东方辞挑眉,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来真的?” 第589章 别碰,有毒 “杀人嘛,哪有假的。”杜老笑笑,却并没有动手。 东方辞撇嘴:“好吧,那我也不充英雄好汉了,离爷爷,救我!” 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叶离渊身上背着双剑,瞬间挡在东方辞面前。 杜老这才谨慎的站起身来。 “老夫领教叶大侠高招。”他赤手空拳,准备起身迎战。 叶离渊面色鄙夷,似乎很是不屑。 端坐的善缘轻哼一声:“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仿佛从亘古悠远之处传来,声音悲悯浑厚,梵音如浪潮一般以他为圆心,朝四面八方荡开。 所有冲上来的刺客身体同时一震,而后猛地吐血。 就连杜老也不例外,身体晃了晃,再也无法立于树叶之上,勉强定住身形,却往下坠了三分。 “杜施主,护国寺方圆百里之内,不可杀生。” 杜老眼神怨毒,将将压住心头翻涌着几乎爆炸的内息,因这一句话,又差点吐血。 “从前可没听说过有这规矩。”他脸色难看。 对方一句话,他们所有人都落入下风,他这个武林盟主真是没面子。 善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经,宝相庄严道:“就在刚刚,贫僧说的,你若犯戒,贫僧少不得要为民除害。” 话音刚落,“噗哧”一声,下方有兵器入肉的声音。 血腥味瞬间蔓延,连桂香都被浸染了。 众人看向那声音处,都怔了怔。 天禾满脸震惊,霸王枪穿心而过,他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又看看零陵,满脸不可置信。 以至于连疼痛都忘记了。 东方辞揉了揉太阳穴。 杜老虽然心痛天禾的死,却更想知道善缘会怎么处理。 毕竟,善缘方才说了护国寺百里之内禁止杀生,他倒要看看善缘会如何包庇。 “大师,可会为民除害?” 善缘看向零陵。 零陵将手中霸王枪抽出来,血水喷溅了他满身满脸。 天禾瞪大眼睛,终于直挺挺的仰面倒去,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倒僵尸,比唱戏的真实。 零陵神色严肃,将生死置之度外,看向杜老。 东方辞眼睛一亮,朝零陵道:“休得嚣张,不知天高地厚,杜老岂是你能杀死的,我们现在在护国寺方圆百里之内,你虽是失手杀了人,却也要承担罪过,还不快向大师认罪?” 零陵神色变了变,小嘴一瘪,权衡了一下觉得打不过杜老。 于是转身,干脆利索的单膝跪在大师面前:“请大师赐罪。” “阿弥陀佛!”善缘念了佛号,赞赏的看了东方辞一眼,神情悲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话音刚落,零陵右手扶着的霸王枪陡然缩回,双手合十,另一条腿也跪下,福至心灵道:“弟子愿意皈依。” 刚刚平复浑身错乱内息的杜老差点走火入魔。 “你……你们……” 东方辞挑眉,锡杖握在手中,挑眉道:“杜老头,你今日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走,二是杀了我之后皈依佛门,当然,杀了我之后不皈依就会被杀,你选一个?” 杜老一开始的嚣张全都不见了,他完全没想到善缘这么强,且竟然会出手,还明目张胆的包庇。 冷哼一声,杜老阴毒道:“你知我为何来杀你,纵然今天不能得逞,还有以后,你有本事就一直躲在护国寺。” 东方辞毫不畏惧的一扬眉,笑道:“杜老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整个京城都在护国寺百里之内,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杜老气急败坏。 东方辞挥挥手:“慢走,不送。” 杜老头当即一甩衣袖,转身走了,临走还放狠话道:“总有一天你要死在我手里。” 东方辞神色冰冷,却看他灰溜溜的走了,心中很是解气。 零陵抓起霸王枪就要冲过去先弄死他。 东方辞缓缓从半空飘落,按住他的肩头道:“别急,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些人片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东方辞这才挠着头朝善缘道:“还好有你罩着,不然我今天非死即伤。” 善缘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善缘今日来,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些,只是回到寺里之后便发现不对劲儿,先是斋菜被人下了毒,而后又察觉到有人潜伏的踪迹,猜测是冲东方辞来的,便只能出手。 东方辞将锡杖顿入地面,扎在善缘身旁,朝各位受了惊吓的公子小姐们道:“那些人是冲我来的,现在已经走了,不用担心,请大家各自落座吧。” 东方辞说了之后,见众人脸色实在不好,想了想道:“或者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吧。” 程锦荣连忙摇头:“我,小女子不回,他们才刚走,我们还是等等吧。” 众人也怕下山的时候遇到这些人,连忙附和点头。 东方辞了然,回到自己的位置。 原本站在她和善缘身后的公子小姐们,开始慢慢往自己的位置挪动。 他们哪还有什么赏花作诗的兴致,就连那桂花酒也还没有来得及斟上。 东方辞挠挠头,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以张家办事那狠绝的尿性,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程锦荣见气氛凝重,想起了桂花酒,忙道:“不如趁现在,大家品一品桂花酒吧,也好压压惊。” 东方辞眼睛一亮。 有酒喝。 虽然是采买的酒没什么真心实意,但不管是什么酒,都是好东西。 丫鬟和家丁们,端着托盘,里面放了香喷喷的桂花酒,很甜,很醇。 东方辞抿了一口,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冷芒闪过,她心头一跳。 推了一侧的张兰玉一掌,自己也侧过身。 手臂一凉,一股血腥味蔓延出来,东方辞浑身一震。 “啊……” 她没有回头,对面程锦荣等人已经惊讶的捂住嘴巴。 震惊的看着东方辞身后。 “砰!”的一声,那对东方辞背后捅刀子的人,被叶离渊一掌拍飞。 零陵霸王枪铿锵,就要往那人心口扎。 千琴长剑出鞘,下一秒就要割破那人喉咙。 东方辞沉声道:“别杀他。” 张兰玉连忙捧着东方辞的手臂,看浅色衣袖里深处鲜血来,宽袍染红了一片,泪水瞬间便落了下来。 东方辞脑袋有些晕眩,将手臂从张兰玉手中抽出来,哑声道:“别碰,有毒。” 众人大惊。 而东方辞此时,十分好奇,究竟是谁刺杀的她,竟然将暗刀留在她心神最放松之时,真的很了解她。 于是她缓缓回过头。 第590章 百无禁忌 “江琛……”东方辞咬牙切齿的看着被叶离渊的掌风拍在树上的人。 口吐鲜血,胸前一大片血红,却双眼怨毒的盯着她。 东方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是他动的手。 难道,这就是杜老干脆退走的原因和预留的后招? 可怎会是富贵公子。 “就为了两首诗,你便对我动了杀机?”她杏眼含怒,眸色冰冷,心底里却是荒诞的困惑。 “咳咳!你都有公主了,为何要来这里勾引人,难道所有的好女人要爱上你不成?我不服,我不服。” 江公子面色扭曲,咳出大口鲜血却混不在意,几乎癫狂。 “呵呵,反正我现在没死,你马上要死了。” 东方辞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流出的尽是黑血。 善缘悲悯闭眼,长叹一声:“阿弥陀佛!”仿佛想通过这两个字,消掉江琛心中的仇恨和毒火。 公子小姐们再次受惊了。 从未见过血腥的他们,方才刚刚见识过一场江湖厮杀,和在空中飘来飘去的高人,早已经震惊的麻木了。 虽然麻木,可他们还是因为江琛的疯狂而惊得张大嘴巴。 程锦荣一双眼一颗心都停留在东方辞那流血的手臂之上,听江琛说她马上要死了,程锦荣在也顾不得规矩和矜持,几步走到东方辞面前,跪在张兰玉身旁,芳心乱撞看着那约有一尺长的口子。 黑血流淌,锦衣破碎,皮肉外翻,恐怖至极的场面,看得程锦荣捧着心口,吓得几乎晕厥。 “快拿解药。”良久她才蹦出这么一句话。 嘴唇煞白,俨然是怕到了极致。 东方辞诧异看了程锦荣一眼,轻轻一笑,这世间还有什么毒能伤她。 将手伸给善缘。 善缘替她把脉,而后笑道:“区区小毒,与你无碍。” 东方辞放下心来,只是还有些头晕眼花。 “不可能,这是我特意从黑市买来的鸩毒,见血封喉,怎会是小毒。”江公子不相信,他的身体软软靠在树上,仿佛面条一般,随时便会栽倒。 善缘:“贫僧从来不打诳语。” 东方辞任由黑血流出,千琴,张兰玉和程锦荣想给她包扎,却被东方辞阻止。 耸耸肩朝江公子讥嘲道:“江公子怕是没有杀过人,才会被人骗了吧。” “哼,呵呵,我知道了,你是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你必须死。”拼尽全力的一刀,他破釜沉舟,一会儿迎接他的是身败名裂,他不能容忍东方辞死不了。 “我说江公子啊,我若不死,你只是杀人未遂,或许朝廷会轻判,我若死了,你就该偿命了,难道你不想活着跟你心爱的人白头偕老吗?” 东方辞的声音带着些吊儿郎当,仿佛并不将这区区刺杀放在眼力。 “你……” “我什么我,我有公主和蓁蓁就够了,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我可没抢你女人,别往我身上泼污水。” “呵呵,哈哈,无耻,下流,卑鄙。”江琛愣了愣,随后眼神恶毒,若是目光能杀人,东方辞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东方辞用完好的手捏了捏鼻子,愕然问:“我怎么无耻了?” “方才你大出风头,程小姐看你的眼神都变了,你偷了她的心,却又标榜圣人,自恃清高,如此施恩一般对待爱你的女子露出笑容,你不无耻?” 东方辞狐疑的看向程锦荣。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停留在程锦荣身上。 程锦荣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个通透。 她的心思好姐妹知道没什么,朋友们知道也没什么,可偏偏当着东方辞的面,被人指了出来,少女之心,又羞又恼。 她瞪向江琛。 而后一愣,这才回味出来,江琛所爱的人,竟是自己,不由呆住。 “原来江公子喜欢程小姐啊。” “也是,听说他们青梅竹马,哪有不喜欢的。” “喜欢也不能刺杀状元公啊。” “太偏激了。” 东方辞看着程锦荣,微微摇头道:“在下以为爱情和敬仰之情是不同的,比如我爱公主,敬仰善缘大师,这不一样,诸位切莫认错。” 善缘一愣,无声一笑。 染血少年,张口闭口便是情爱,我爱公主四个字说出来,不知道红了多少少年人的脸。 东方辞不知羞,他们都替东方辞害羞。 哪有人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直白说爱的。 状元公还真是大胆又……百无禁忌。 众人注视之下,程锦荣不好说自己对东方辞是爱慕还是敬仰,垂眸低头,不做解释。 江琛看到女子羞涩,满面飞霞,更是妒忌之心大盛。 “东方辞,我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一次不成,我还可以杀你第二次。” 看到江琛眼中的疯狂,东方辞无奈摇摇头,不理会这个疯子。 无端被人暗恋,她也不喜欢好不好。 朝千琴道:“送去府尹衙门吧。”顿了顿她又道:“发生了这么多事,赏桂香是进行不下去了,我们一起下山吧。” 众人连连点头附从。 善缘却道:“贫僧就不送了。” 东方辞诧异:“你不随我回去?” “这后山总要有人收拾。”善缘悲悯的看了一眼胸口有个血洞,死的不能再死的天禾,睁大着眼睛,死不瞑目,血染一片。 杜老等人离开的时候,竟无一人带他走。 东方辞顶着脑海里的阵阵晕眩和浑浊,醉酒般的拍了拍善缘的肩膀:“有劳大师了。” 善缘看了看他,敛目颔首,似有什么想说,却一扫面前众人,终是将心中话语,凝成四个字:“阿弥陀佛。” 东方辞带着众人告辞离开,看着遥遥下山路,东方辞只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走了没几步,骤然身体往前栽倒。 千琴大惊,叶离渊身影一闪,扶住了东方辞。 而东方辞已经晕了过去。 惊叫声此起彼伏,众人慌乱成一团。 善缘也连忙赶来,探了探东方辞的鼻息,满脸疑惑:“毒性竟有变化?” 叶离渊拦腰抱起东方辞问:“你能解吗?” 善缘摇摇头:“先回东方府,去找苗先生。” 叶离渊当即急速往山下跑,善缘道:“叶施主,她体内血脉磅礴激荡,切勿疾走,不可见风,力求平稳。” 点点头,叶离渊放慢了步子。 众人紧跟其上。 善缘想了想,终是随手招来一个和尚,吩咐了几句,便也跟着下山离开。 山下马车成排,叶离渊抱着东方辞上了张家马车,善缘也钻了进去,千琴也跟着想进去,却被善缘赶了出来,于是她和零陵坐在车外,充当车夫。 张兰玉被抢了马车,也想爬上马车外的车夫位置,却被程锦荣扯住:“你现在过去怕是要被赶下来,与我同坐吧。” 被两个护卫驾着的江琛得逞狂笑,狰狞又悲伤。 第591章 中毒而不自知 张家马车急吼吼的走了,程锦荣的马车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 那些跟着提心吊胆的小姐们也连忙追了上去,能进东方府,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公子们看看马车背影,又看看笑的癫狂的江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护卫都是公子们的随从,他们警戒的看着江琛,又看看他们主子,面面相觑。 “他怎么办?” “状元公说要把他送去府尹衙门,要不我们……” “那我们先把他送去衙门,再去东方府探望。” “哎,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东方辞很了不起……” “……” 众人商量之时,不知是谁幽幽一叹,看着长龙般走远的马车,仰慕而又崇敬,同时又带着想要亲近的怯懦,显得十分纠结。 听到他的感慨,众人纷纷噤声,他们不得不承认,东方辞是很了不起。 从东方辞文魁夺冠,皇帝宠爱,到京城中传出东方辞与三皇子的暧昧,一战成名,再到他荒淫无度,流连花楼实非君子,后来东方辞明贬暗升,去河南府赈灾,明明有功,却被京城流言蜚语传成卑鄙无耻,玩世不恭,多情花心的浪荡公子,如此恶劣的人,偏偏还能求娶公主,那段时间,简直是千夫所指。 或者,从东方辞头戴进贤冠,在赤霞殿中意气风发之时,皇帝那声筱筱,群臣嘲讽,便注定了这半年来不得平静。 于是,他们这些清流文臣子弟,被严令禁止与东方辞接触,免得染上乱七八糟的坏毛病。 结果整整半年,他们只能听着那个满身狼藉的少年,如何在朝堂上波澜壮阔,挥斥方遒,却如雾里看花,始终看不明白,竟是误解颇深。 那等才气,那等清高,怎会是龌龊小人。 想起京城的流言蜚语,众人心里惴惴,惶惶不安。 于是内疚惭愧之下,再也看不到马车的踪影,少年们哄闹着,将江琛送到府尹衙门。 宽敞的马车里,奢华幽香,东方辞躺在软座上,寂静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善缘正在帮她处理伤口,叶离渊抱剑而坐。 见她醒来,善缘道:“感觉如何?” “头晕。” 善缘:“你若不想去衙门,何苦吓她们。” 东方辞被看出了心思,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反而笑道:“没办法啊,虽然银子劫到了,但是能否顺利运回京也是个麻烦,上午的劫银我便没有参与,下午总不能再被困在府尹衙门。” 说着东方辞问马车外的两人:“千琴,零陵,顺利吗?” 千琴点点头:“顺利,无人看出我是做饭的小二,也无人看出他是我娘。” 他指的是谁? 众人心知肚明。 零陵脸红。 “苗槑回家了吗?” “我们分开之后他便回家了,少爷放心,他在客栈没有露面。” “好。” 东方辞突然有些好奇,问道:“他既去了,却没露面,扮作了谁?” 千琴顿了顿道:“重病卧床的我爹。” “呃……哈哈哈……嘶!”东方辞大笑,牵动伤口又呲牙咧嘴。 善缘瞪了她一眼:“别动。” “咦,大师,你不是不跟我下山吗?”一百万两银子到账,东方辞难得开心,调侃起来。 善缘无奈一叹,敛目悲悯:“贫僧怕小友死在半路上。” 东方辞笑了笑,她此时已经明白,杜老那些人只是个幌子,并不会真的对他下手,却故意暴漏他们跟张家亲近。 江湖人对官场中人下手,朝廷必然追究,虽然朝廷对江湖门派管束不严,却也不能任由他们为非作歹。 任何一个江湖人都不会想着跟朝廷做对,既然暴露了身份,他们便不敢明目张胆的刺杀她。 然而,他们却表明了是张家的人,是想告诉她什么还是只想威胁她。 难道只是震慑她不要小看张家? 东方辞认真的想事情,马车里一片安静。 良久,善缘道:“小友再忧心什么?” 东方辞摇摇头,将心中的疑惑打散:“没什么,许是我多虑了。” 也可能杜老等人的出现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为江琛留下刺杀的时机。 善缘沉默,良久道:“小友,有一句话,贫僧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辞抬眸,杏眼疑惑,善缘什么时候客气过。 “讲!” 问都问出来了,她难道要说一声不要讲?明明想说,直接说便是,何必文绉绉的勾人好奇。 善缘眼神晦暗幽深,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观小友终日惆怅,急功近利,事事急切,又将满心衷肠掩藏心底,满树桃花斩不尽,反而增添忧愁悬心,实非修身养性之道。” 东方辞杏眼微动,眸子暗了暗。 她的心思,倒是都被善缘看出来了。 善缘继续道:“岂不知同心蛊乃是情蛊,食人血肉,吸人心爱恨,你若始终压抑,反而对子蛊不利,不如敞开心扉,顺其自然,缘分天定,若感动上天,必有成全。” 东方辞怔了怔,不明白善缘是什么意思。 她眨了眨眼,心跳入鼓,却压抑着心头几乎疯狂的念头,问:“什……什么意思?” 善缘无奈看了她一眼:“贫僧劝你,既已于那皇甫赟有了夫妻之实,情之一字,最是灼心,你当直面己心,顺其自然,接受他人之情,还报真心之爱。” 非要他一个和尚,将情爱说的那么彻底,善缘绷着脸,看东方辞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榆木疙瘩。 轰隆隆一道天雷劈下,直砸在东方辞脑门。 她脑中迷迷糊糊,宛若半梦半醒的想着,善缘的意思是让她不要顾及以后,坦然享受现在? 他说我若真心,上天必然成全。 他还说压制爱恨,对蛊虫不利。 他又说,接受他人之情,还报真心之爱。 他说,既有夫妻之实…… 那么……难道因为看到第二颗佛舍利,善缘也看到了解毒的希望? 才会这般从悲天悯人的高僧之尊,坠入红尘指点自己红尘之事? 想了想,她又觉得匪夷所思。 毕竟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她都没那么震撼,可偏偏是善缘这等清静圣洁的高僧。 东方辞:“你是在做皇甫赟的说客?” 善缘摇摇头,见东方辞不信,他道:“贫僧不打诳语。” “呃……” 东方辞心动了,正是因为此话由善缘说出来,她震撼的同时,更加充满希望。 或许……她对自己,对皇甫赟,太苛刻了。 嗯,应该顺从本心。 转念一想,她笑了出来,是啊,顺从本心,若两年之后她死了,两人还有回忆,尝过了滋味,死也死的没遗憾,活着的人或许有点遗憾,但她能给的全给了,也无愧什么。 若是不死,岂不是少了些波折。 想着想着,她心情瞬间明朗,连昏沉的脑袋都有破开迷雾见晴天的错觉。 若回去他还在房里,她就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就去摸摸他。 或者一头扎在他怀里,对他说一声对不起,这些天,冷落了他。 看着东方辞脸上的幸福与笑容。 善缘眼底暗色涌动。 再看看东方辞的手臂,心道:不愧是惑人心神,沾之即死的情海花,哪怕已经被同心蛊吃了个干净,血液里的残留却还能勾起人的贪念。 第592章 近乡情怯 东方府管家东方堂和苗槑早已接到通知等在门口,侧门打开,张家马车畅通无阻的驶了进去。 一众小姐们只能在外间停车。 二太太秦氏被叫来招呼小姐们,毕竟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总不好让二叔和堂叔陪着。 二太太膝下无女,便叫来东方辞这一辈的女眷来,与姑娘们玩耍。 二太太虽说是小地方出身,但父亲毕竟是秀才,从小也是小家碧玉,这些日子家里的夫人小姐们,无论长幼,除非是走不动路的,都学习了一番京中规矩礼仪,二太太安置的很不错。 小姐们为东方辞悬着心,倒是没有注意别的。 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遍仍旧心有余悸。 二太太听了,也是一阵心惊胆寒。 东方家的小姐们一个个瞪大了眸子,她们完全不知道,堂哥竟然这般厉害。 张家马车停下,僻静无人处,东方辞走下马车。 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她笑了笑道:“我就知道肯定无碍,我有点累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千琴问道:“前院那些小姐们怎么处置?” “过一个时辰跟她们说我脱离危险了,已经休息,送他们回去,若是一会儿宫中传旨过来,便说我还在昏迷。”她还有要事办,她此刻迫不及待,一刻也不想等,想去房里看看。 那个人,还在不在。 苗槑想了想,点点头:“毒虽已解,但你也要注意心绪不要落差过大。” 他没有说出情海花,不想让东方辞担心,左右已经解了,只要东方辞不乍喜乍悲,便于身体无碍。 “知道了。”东方辞笑容明媚,杏眼一挑,扫了苗槑一眼,一副就你啰嗦的模样。 随后朝冬离院大步而去。 见东方辞心情似乎很好,苗槑问善缘:“她怎会如此开心。” 善缘低眉闭眸,长长一叹道:“这不是你期望看到的吗?你此生终究得不到她,何不放手,放下一切,除却心中杂念戾气,有两粒舍利子相助,不出两年,凶戾之气便可尽去。” 苗槑深深看着善缘,嘴唇微微变白,眸中厉芒一闪而过,素来平静淡然的瑞凤眸中寒霜乍起,寒霜之下炸起数朵岩浆,波澜翻涌,良久归于平静。 而后他闭上了眼。 淡淡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良配,他也知道自己作孽太多,杀戮过重,况性情不定无法护她周全,他已经看得很开了,只做她的朋友,家人,他可以帮她达成心愿,容忍她爱上别人。 可……他就是放不下。 始终放不下。 也不想放下她。 善缘见他神色,便知他并未死心,长长一叹,两人念经去了。 此刻唯有梵音和经书能平静心神,安抚躁动妄念的心。 东方辞特意换了外袍,不想让房中那人看到自己受伤的胳膊,怀着兴奋,期待,甜蜜,幸福的心情,小心翼翼推开门,悄悄走了进去。 双手扒着上好的锦绣山河屏风,她往内室望去。 不知为何,她直觉那人还在屋里,还在等他,纵然尚未看到,她却已经心口砰砰直跳。 小鹿乱撞个不停,她用了强大的意志,也没有安抚激荡热切的心脏。 身体微倾,果然看到拔步床上,安静的坐着一身白衣的男子。 长发绸缎般铺在他身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怔怔地看着前方发呆,容貌无双的俊美,真是越看越好看。 目光下移,他仍是衣襟半敞,赤脚坐在床榻之上,那若隐若现的人鱼线,看的东方辞心中大动,美人在床,体态匀称,冰肌玉骨,我见犹怜。 他还在等她。 看到这样的场面,东方辞心底一片柔软,而后又有些紧张。 自己将他放在屋里这么长时间,他会不会生气? 突然有些怂,有些心虚,她不敢进去了。 床上端坐之人似乎听到动静,茫然的看过来。 东方辞手忙脚乱的躲在屏风后。 右手捧着心口,小声喘息。 什么叫近乡情更怯,她此时才算是真正明白。 奈何这屏风虽然是双面绣,山河图虽波澜壮阔,却总有留白之处,于是她的动作,被三皇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端坐之人怔了怔,薄唇蔓延起无边苦涩,眼底汹涌着黯然晦涩的浪涛。 “哎……”长长一叹,无限萧索。 叹息声中,东方辞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浑身僵硬,又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心中有千言万语,被梗在喉中。 恨不得立刻将心里话全说出来,却又心虚的什么都不敢说。 她想知道三皇子现在的心情,是不是还需要她的抚摸,她有些忐忑。 又是片刻静默,房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两人都在等对方先说,然而,沉默仿佛没有尽头,沉默的时间长了,便成了尴尬与疏离。 东方辞觉得将人家晾在这里是她的错,她应该先认错。 “你还好吧。”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天地良心,没有排练过的两人,分毫不错的同时说出话,两人声音交叠,都小的可怜,双方几乎听不到对方的话。 又是一阵沉默,东方辞心中一痛。 男人低沉茫然的声音透着几分冰冷和距离,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东方辞拒之千里之外。 “我,我不讨厌你。”东方辞终是猜出了这句话,心虚的回答。 却不敢回头,更不敢看他的表情。 “是啊,你只是不喜欢我罢了,呵呵!”最后两声冷笑,充满了凉薄,仿佛口腔里被人灌注了冰水一般,吐出的字瞬间被凝结成冰。 东方辞的心里更难受了。 “我……我……”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心慌意乱的想着如何对身后这人平静告白。 两世为人,第一次在茶楼,她对他告白,因说的隐晦,被无声无息拒绝了。 这一次,她想郑重一些,真诚一些。 正想着,耳边飘来一个炸弹,炸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东方辞,本王堂堂皇子倾心与你,百般讨好却换不来一个笑脸,本王天之骄子,岂能任你来回折辱……”那深沉的声音就在头顶,在东方辞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已经站起身来,赤脚走到了东方辞身边,深呼吸一口气,男人恼羞成怒的自嘲。 第593章 你可曾有丝毫心软? 东方辞身体瞬间紧绷,激荡热切的心中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儿巨大的千年玄冰,火焰瞬间被破灭。 男人眸色深沉的看着她,声音沙哑微颤:“……本王,放弃了。” 一夜一日,男人眼角疲惫青黑,他从深夜坐到天明,等着东方辞进来,像个期待得到珍宝的孩子,却始终得不到渴望的东西,却倔强的等,等啊等,等到他睡着了,又睡醒了,他却不知哪里来了倔劲儿,他继续等。 驱使他一直不曾离开,端坐于此的,不过是一股不甘和痴念。 然而饥肠辘辘的他等来的,最终只是绝望。 哪怕她进来之后,朝他笑一笑,他便忘却绝望,希望重燃。 然而她没有,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躲着他,避着她,警惕着他。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可他的心,却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冻伤了,冰封了,沉寂了。 再也不敢抱有希望了。 听到男人冷到骨髓的三个字,东方辞瞬间抬头,转身看着他,眸中慌乱,慌忙摇头:“不,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本王苦苦哀求,你可曾有丝毫心软?” 男人的眉眼依旧那么俊美,可不知为何,却多了冷厉和寒霜。 眼底的阴霾宛若被冰封的地狱,只看一眼,东方辞便浑身发寒。 东方辞怔了怔,昨日他醉酒撒娇,明明是那么温柔可爱,为何只隔了一天,便成了这样。 “我……”她语塞,为何会这样。 昨夜她……她……心结未解。 而此时,她已经想通了,明白了,为何?为何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她想解释,她心软过,她碰触了他,只不过……是偷偷的。 然而面对男人越发阴沉冰冷的目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雪,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男人漆黑墨瞳中,清晰的倒映着她得脸,心虚,急切,彷徨,紧张。 然而抛开自己,男人的眼中没有一丝温柔和信任,是毫无温度的冰墙,将她的脸,隔绝在那瞳孔之外,无法触及眼底,心上。 她突然有些哽咽,伤心,心痛如绞。 她现在解释,还有用吗? “啊!” 男人猛地抓住她的手臂,是她受伤的手,她陡然一叫,瞬间甩开男人的手。 三皇子脸上的自嘲瞬间瓦解,被冰霜覆盖,冷的连带屋里的空气都充满寒意。 “嗬,就这么不愿被本王碰触吗?”他冷嘲讥讽,带着几分戏谑,再次抓上东方辞受伤的手臂,用力的抓着。 东方辞瞳孔微缩,却没有再甩开,钻心的疼痛顺着胳膊蔓延,直到心口,钻入心脏。 提醒着她,那处的脆弱。 看着如凌厉破空之刃的男人,东方辞很想解释:方才,她是疼得下意识甩开他的。 不是故意的。 然而,男人根本没有给她机会。 在东方辞满脸痛苦的注视下,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她第一次在这个人身上体会到,什么叫雪山之巅的寒风萧萧,和无情公子在江湖上的传言,冷酷无情,不可一世。 掠夺冰冷的气息,将她牢牢禁锢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这个人无论是眼神,还是体温,都是冷的。 完全没有她曾经认识的温暖。 无论是凌云霄还是皇甫赟,都不是这样的。 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野兽般啃咬,仿佛将半年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东方辞忍着身心撕裂般的疼痛,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越来越冷的目光。 她不想看到这样的皇甫赟,她要的是温柔率性又诚恳的皇甫赟。 于是她那只完好的手,去抱他,希望通过接触来减轻男人身上的冷意。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碰触到男人结实匀称的背,男人察觉到她要干什么,骤然后退:“别碰我。” 墨瞳寒霜,凌冽着狂卷肆虐的冰刃,仿佛随时可以将东方辞洞穿。 东方辞再次怔住了。 受伤的手臂已经没有了直觉,她问:“皇甫赟?” 她声音轻柔,杏眼氤氲着水光,她用自己女子的声音,无限温柔留恋,其中夹杂着几分她也辨不清的懊悔和挽留。 “本王的名字岂是你能直呼的。”男人傲然抬头,目光如刀,凌迟着她的心。 东方辞有些恍惚的笑笑,顿了顿道:“是啊,原来……我不配呢。” 短暂失神,悲伤如潮。 男人却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说罢,沈腰潘鬓的男人,乜斜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无尽嘲讽,转身,毅然离开。 东方辞看着那人转身的背影,泪水突然不受控制的滴落。 心身皆痛之下,她的心情竟然诡异的平静,有些好笑,有些莫名,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沉重。 “呵呵。”她轻笑,声若鸿毛。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复杂的情绪都是自己的,于是觉得荒唐。 她怎会为一个男人伤情哭泣,撕心裂肺? 于是她胡乱用左手手臂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搭在男人肩膀上,将他硬生生的给扳回房中,关上了门。 久未吃饭的三皇子脚下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闷哼一声,冰冷如刀的眼神中满是屈辱。 “你干什么?” 东方辞杏眼濡湿,面色木然,声音清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王爷说的没错,臣下不过是卑贱之人,怎配得上王爷,这东方府自然也配不上王爷的身份,您身份尊贵骄矜是龙血凤髓,身体里怎能带着我等卑微之人的东西,不过您放心,臣下这就帮您取出来,让您干干净净的走。” 说着,在三皇子错愕瞬间,缓缓蹲下,膝盖压在他腿上,左手按在他胸膛不让他起身。 受伤的右手颤抖着,拨开碍事的裤子,轻轻按在他小腹之上,内功运转,全身功力汇聚指尖,而后瞬间逆转功力。 三皇子沉着脸挣扎,奈何东方辞的动作太快,几乎是眨眼之间手指便点在那透骨针之上。 三皇子咬牙抿唇变了脸色,浑身瑟瑟发抖却不发出一声来。 东方辞乜了他一眼,嘴角冰冷的弧度比方才三皇子更甚。 “嗯!”一声闷哼之后。 东方辞手握透骨针,钢针仍旧晶莹璀璨,不染丝毫血色。 用尽全身力气,她半跪在地,一时间无法动弹。 三皇子剧烈喘息几下,坐起身来,一把抓着东方辞的右手手腕,将之甩了出去。 “滚开!” 第594章 我一点都不伤心 天旋地转,东方辞右手中握着透骨针,手腕血肉错位,针扎似的疼痛中,东方辞有种皮肉已经与骨头剥离的错觉,就像被旋转轻拧后剥了皮的柳条。 重重摔在床边,东方辞咬牙忍痛,一张小脸血色全无,瞳孔涣散,心脏处一阵阵的疼,似有人用顿顿的刀片,用力且慢慢刮自己的心。 真疼啊。 这算是分手吗,好痛。 东方辞呆呆的想着,想着想着又笑了起来。 呵呵,你让我心痛,我让你也不好受。 三皇子起身,几乎是浑身痉挛着披上外袍,扶着墙赤脚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急奔而来的苗槑和善缘,这两个温厚淡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此刻脸上尽是紧张惊慌。 三皇子嗤笑,他又不打算杀人。 淡淡瞥了两人一眼,走出门,扶着墙让出了位置,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狼狈,他直了直腰。 却根本无法做到挺胸抬头,堂然而立。 善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苗槑却双眼赤红,鹰瞵虎视般目光定在三皇子脸上,戾气狂啸着宛若魔神,他终是忍不住,衣袖翻卷,将三皇子直接拍了下去,咬牙切齿却不发一言,疾步跨入房中。 三皇子有些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却并没有开口叫三山,他心里也不好受,遍体生疼,仰躺在长着细细青草的地面之上,面前阳光,比三九寒天的冰棱更凉。 他终是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 抬起右手,想要遮住那发散冷光的太阳。 却陡然瞳孔一缩,浑身觳觫。 他的手掌,何时占满鲜血的! 没等到呼唤,三山自行出现,见三皇子满手鲜血,以为他受了伤,忙道:“主人,您受伤了?” 他连忙将三皇子扶起来。 三皇子目光涣散,原来是他受伤了啊。 “回府。”绵软说了一句,他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 也没有勇气。 东方辞抱膝坐在床边,埋头在膝上,肩头耸动。 她的右手手臂已经被鲜血染红。 单薄瘦小的身影,孤零零的缩成一团,仿佛这个房间仍旧是空的,她的身体根本无法占据太多未知,弱小又无助。 像个摆在这里的陈旧物件,浑身萧瑟。 苗槑看到这一幕,浑身气血翻涌,无数滔天巨浪从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拔地而起,几乎要将天地湮灭。 他再也不想忍耐心中的愤怒。 然而,就在他无法压制心中肆虐奔腾的戾气之时,一道厚重梵音般的内力传入体内,他身体微微一晃。 他连忙走到东方辞面前,单膝跪地去拉她受伤的胳膊。 “啊辞,让我看看你的伤。”他血红着眼睛,极力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 东方辞只是埋着脸,受伤的手臂任由他扯着。 任由苗槑拆开已经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伤口,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仿佛不觉得疼。 心痛若死,连疼痛也没有了感觉,况且,她从来都是最能忍痛的。 听着外面三皇子和三山离开的动静,她不由自暴自弃的想。 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这不是一直以来百般推拒而来的结局吗? 目的打成了,皇甫赟这次真的很伤心,已无回天之力,她得逞了,心满意足了,为什么想哭。 鼻子微酸,眼睛发涩,泪水不要命的流出。 大江决堤,泪水刚刚走出眼眶,就消弭于膝上和袖袍之上。 无声,无痕,无人发现。 心满意足了吗? 没有,她难受,很难受,难受的不能自已。 “啊辞,你若喜欢他,这本是误会,我替你跟他解释。”包扎好了伤口,苗槑违心劝道。 东方辞摇摇脑袋。 “你若不喜欢也好,我帮你报仇,打断他的腿。”苗槑声音冷厉。 东方辞蹭了蹭双眼,鼻音浓重:“不用。” 微微皱眉,苗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便不要生气了,早些休息,我看着你。” 东方辞抬头,杏眼通红,眼睛肿成了圆溜溜的糖葫芦,她喑哑着声音,思绪还在上一个话题:“不用替我报仇,我一般,有仇当时就报了。” 说罢,嘴角无法控制的下撇,她又强硬的将嘴角扯上来,对苗槑和善缘露出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微笑。 白牙森森,懔然有冤魂不归地狱的厉鬼之相。 苗槑呼吸一滞。 然而理智始终控制不了天然的嘴角肌肉,强拉上来的嘴角又很快下撇,东方辞狼狈低下头,不想让眼前这两人担心。 良久之后,她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在两位大师担忧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傀儡般爬上了床。 “苗槑,大师,我想睡会儿,你们出去吧。” 苗槑上前一步,想说什么。 东方辞眼神幽深,连忙抢话:“你放心,我没事,今天……是个好日子,一会儿还有一百万两银子送到,我不伤心,一点都不伤心。” 两人互视一眼,更加担心了。 苗槑无奈,她这是听他的话,要好好休息了吗? 两人退了出来,这次没有回到冬离院外,而是就在院子里,东方辞放置摇椅的树下。 善缘懊悔:“早知如此,贫僧不该,多此一举。” 苗槑却是招来三五只虫子,一股脑的放入屋中,吩咐:“看着她。” 他虽然双眼通红,然浑身邪戾之气并没有出现,猩红的眼底竟然有一丝难以捉摸的狂喜,并没有因为善缘的话而生气。 他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大师并没有错,此次她虽然乍喜乍悲,却仍未晕厥,是好事。” “嗯?”善缘不解。 “方才为啊辞把脉,发现同心蛊竟然因为啊辞强烈的情绪,陷入了沉睡,且有虚弱的趋势,难道同心蛊真的能被宿主的情绪操纵吗?” 他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欣喜若狂的猜测。 善缘淡然:“万物有灵,或许可控。” “我去查阅典籍。”他慌忙起身欲走。 善缘叫住他:“明日跟我回护国寺藏经阁。” 怔了怔,苗槑看向善缘的目光充满感激。 他的那些书,早就被他翻阅好几百遍了,想要找出些新的东西来,却是很难。 善缘笑笑,若不是因为欠了玉姑娘和季先生两人的人情,他何至于在红尘奔波。 东方辞平静的躺在床上,左手轻轻覆盖在右手伤口上,疼,却真实。 双眼空洞的望着帐幔,宛若僵尸死人。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 东方辞,醒醒吧! 你不配。 为何会忘了初心,妄想两辈子都可能得不到的东西。 本末倒置。 如今这般结果,简直是……罪有应得。 第595章 她不明白 当王府众人看着自家王爷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的被三山托着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化成了石头,抽气声一阵阵响起,王爷那活像是被恶霸蹂躏摧残之后的颤栗和满身红霞,震惊到所有人的心跳停止。 将主子放在床上,三山左右看了看,吩咐侍卫道:“去叫太医。” 看着他风流俊雅的王爷,浑身发烫颤抖不停,他纵然不懂医术,也知道王爷发热生病了。 话音落,三皇子压抑喑哑的声音传来:“不,不用……” 三山转过身来,看着自家主子,凤眸紧闭,像是忍着极大的痛苦。 他不是心软的人,可乍然见此,还是替主子心疼。 “劫银……之事……进行的如何?” 三山终是忍不住,一边往主子体内渡入真气,一边道:“很顺利,我们的人将承装石头的银车拉过去替换,王妃的人将银子顺利带走,一切进行的无声无息,更不可能会被发现,随后,属下亲自跟随装石头的银车,看着他们进入宫中,真正的银子,将会被拆开,分散,然后一次性运入东方府,属下估计,酉时末方能到。” 听到王妃二字,三皇子面色沉了沉,抬起手,拒绝三山的内力:“嗯……” 三山有些无措,说完之后一时间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三皇子道:“你,继续听,她的吩咐,凡是……不必过问于我。” “……是。”三山张了张嘴,终是遵命。 主子阴沉的脸上,不见丝毫鲜活气息,冰霜浸染,玄冰封冻,纵然颤栗发抖,满身满脸都透着颓废,形如枯槁,心若死灰。 空气中蔓延的,尽是绝望。 三山想了想,他笨口拙舌不知怎么安慰人,便慢慢退后两步,准备离开。 刚退到门口,听到三皇子阴沉如啐了冰的声音传来:“去叫我师父来,你……亲自去,就说我想他了。” 浑身一颤,三山答了声:“是。” 主子疯了吧,竟然会叫千机老人来,千机老人那样的性子…… 打了个寒颤,三山不敢多想,连忙离开。 谁知三山刚出了王府,便见千琴横眉怒目的瞪着他,剑已出鞘,蓄势待发。 “你家王爷把我们少爷怎么了?” 千琴与零陵两人将马车弄出去,又与张兰玉交待之后,回到冬离院便看到苗先生和善缘大师坐在树下,屋内传来断断续续且压抑的哭声,她想进去,却被苗先生阻止,询问缘由,两人却不说。 叶离渊被派去帮忙运送白银,她无人询问,得知三皇子方才从院子里出去,她便直接将所有过错归罪于三皇子。 主人,从生下来就没哭过。 她这理所应当的兴师问罪,让三山素来很好的脾气也顿时暴涨,怒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家主子对我们王爷做了什么。” 说着,不欲计较,夺路便走。 千琴挥剑阻拦,两人怀着同样对自家主子的心疼和担忧,愤怒郁闷无处发泄之下,噼里啪啦的战在一处。 千琴处于下风,很快被三山制住,他嫌弃道:“别什么错都往我家王爷身上推。” 手中长剑坠落,喉间有剑刃威胁,千琴却仰着脖子凌然不惧。 双眼含怒:“少爷走下马车的时候,高兴的跟我说,她想通了,看开了,哪怕满天神佛阻拦终无善果,她也想试试,试试前世今生不曾尝过的情,为何见了王爷,她便心灰意冷了,为何啊……” 她看着少爷明媚缱绻的笑,凤眼如星子般闪耀,温暖的能融化所有人的心。 说到最后,已经华信之年的千琴,双眼发红,雾气弥漫,水光肆虐漫延。 她仍是那般质问的神色,可泪水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流淌。 她不明白,少爷生来就身体孱弱,从母胎里便继承了蛊虫,女扮男装一辈子,三岁之前病痛缠身没有下过床,三岁之后习武读书刻苦到次次晕厥,少爷脸上从来都是挂着笑。 夜晚夫人送过去的一碗汤,老主人几句鼓励的话,少爷就能开心好久。 十年后,她看着少爷夜以继日的读书,读书,读书,拼命读书。 被族人刁难,少爷心智不改,哪怕所有家产被几房的人瓜分,她守着空空的宅子,靠着堂叔和李妈妈打渔换来的银子,考上了状元,终于可以寻找父母了。 可是三皇子出现了,少爷分心了。 她一直暗中寸步不离的看着少爷,怎会不知少爷的心思,那是爱到极致却不敢表露的深沉压抑。 那是苗槑一句少爷最多活不过三年的死刑之下,难以疏解的伤。 她不明白,这样的少爷,终于要敞开心扉的时候,为什么,上天不能偏心这一回。 想着想着,她目光越发凌厉:“少爷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拼死也要杀了那薄情寡义的畜牲给少爷殉葬。” 说罢,她也不顾脖子上横着的剑刃,转身就走。 三山在她泪水落下的时候,便已经慌了,瞧着女子泪水入珠,变成滂沱江海,他无声沉默,心中的气怒瞬间被打散,见她要走,三山拦住她:“你说清楚,主人怎么了,他,他也浑身是伤,还不是你家少爷伤的。” 千琴眼神如刀,杀人般的瞪着他,她才不信,少爷会伤王爷。 原来三山也不知道原委,理也不理,千琴直接离开。 他们的打斗早已惊动了府里的人,五岳落在发呆的三山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我觉得事情不对啊,千琴这丫头说要让主人给王妃殉葬是什么意思?” “什么?”三山浑身一震:“殉……殉葬?” 他方才被畜牲二字激的惊骇不已,却忽略了殉葬二字,难道……他陡然惊悚,忙道:“你快去东方府守着,别……别发生什么事了。” 皇宫内务府,太监笑眯眯的看着面前卸了七八十口箱子,每一口箱子里都是沉甸甸的,他撑着肚皮,来回巡视。 他身边跟着张大老爷和张二老爷,两人强颜欢笑。 “公公点一点,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张大老爷小心翼翼。 “诶,张家送来的银子哪里会有问题,抬进去登记入库吧。”荀太监很放心,尖着嗓子吩咐。 张大老爷也不强求,道:“多谢公公。” 正说着,高瑜带人前来,瞅了一眼道:“荀公公,皇上听说银子入宫了,让咱家来看一眼,内务府拿走五十万即可,剩下的让禁军送去户部。” 荀公公连忙拱手道,疑惑看着高瑜,小声道:“不是说等银子齐了再送往户部,皇上怎么这么急?” 这才是第一批,还有一百五十万两没送到呢。 第596章 你年龄最大 高瑜无奈苦笑:“方才接到北疆军情,暮将军和战将军大显神威,大盛一场,钱粮武器都要支援,皇上怎能不急。” 这本是一会儿就能人尽皆知的消息,高瑜也不准备瞒荀公公。 荀公公觉得错失观看银山的机会有些可惜,却并未太过执着,点头感慨:“原来是这样,那奴婢就先分一下。” 张家兄弟表情复杂的看着,脸色着实说不上好看。 高瑜扫了他们一眼,满眼的高深莫测。 张家兄弟被这一眼扫的有些忐忑,忙凑上前来问:“高公公,不知皇上可曾提起我等?” 张大老爷塞银子。 高瑜扫了一眼,没有接,却和颜悦色道:“孔探花正陪着皇上,方才还听他们谈起这笔银子的用途,心情是不错的。”说着高瑜小声道:“皇上也知亏待了张家,只要渡过这次难关,张家的后幅还在后头呢。” 听高瑜如此说,张家两兄弟这才放下了心。 然而刚刚放下的心,陡然又高高悬起。 “怎么回事,怎么都是烂石头,快,快点都打开,全部打开。”荀公公方才还平静的声音陡然不顾身份的拔高八度,尖锐的嗓音像是尖锐的铁器交错划过,发出令人牙痒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都浑身战栗起来。 唯独高瑜平静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皇宫之中不得大声喧哗,你是老人了怎么还像不懂事的小子……” 本是边走边说的,说着说着高瑜扫了一眼荀公公身旁的箱子,顿时闭了嘴。 而后,在这皇宫之中,地位最高的两位公公,对视一眼,同时阴着脸,看向张家两位老爷。 片刻荀公公哆哆嗦嗦道:“老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刚拆。” 说罢,他心有余悸半晌,还好高瑜传达圣旨他拆开了,如若不然,这些箱子进了内务府,再说是石头,怕是没人肯信他,到时候他只有死的份儿。 想到这里,他无不感激的看着高瑜。 高瑜却沉着脸,目光一个不错的扫向每一个被打开的箱子,看了一会儿,甩袖转身:“荀公公,劝你还是先发制人吧。” 荀公公拱手:“多谢高公公指点。” 张家两位老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高公公脸色阴沉的离开,一时间有些莫名。 凑上前去,顿时傻了眼。 荀公公面色阴鸷,怨毒道:“两位大人是存心想害死咱家啊……” 他尾音拖的很长,更显阴沉森冷,目光宛若毒蛇一般吞吐着猩红的信子。 “怎么会变成石头?” “我不知道啊。” “不可能,怎么会是石头?” 两人觳觫到不可置信。 御书房,孔立与皇帝下棋的手指微微颤抖,落子虽然坚定,却有些奇怪。 他棋艺平平,新科三甲里,皇帝欺负不了李昆玉,更欺负不了东方辞,只能逮着孔立欺负,欺负一次之后,果然觉得孔立处处好欺负,于是有空便找孔立下棋。 皇帝问:“手怎么了?” 孔立落下一子,面上划过一抹赫然:“微臣想学武,今晨起求教李二公子,他剑术颇为美观,微臣试了试……惭愧。” 一试之下,充分认识到自己在武道之上却是不怎么样。 皇帝挑眉:“为何想练武?” “微臣身边尽是武功高强之辈,颇有些羡慕罢了。” 皇帝捏着下巴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新科三甲,你年龄最大,他们从小练武,对你也不敢不敬,你是孔圣之后,正统儒家,以后不上战场,这武不连也罢。”皇帝觉得,现在练武颇有些晚了。 孔立苦笑:“微臣已经放下这个心思了。” 新科三甲,他年龄最大,偏偏排名最后,哎……皇上说者无心,他听的更加惭愧。 皇帝见他拿得起放得下,倒是很欣赏,转而又问:“东方辞这几日如何?” 孔立一愣,明白皇上叫他来其实就是想问问东方辞的近况,实话实说道:“昨日她去打猎,玩的很开心,今日一早又被张家三房嫡女张兰玉叫走参加赏桂宴了,估计也不错吧。” “他可是喜欢张兰玉?”皇帝终于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孔立摇摇头:“不知。” 皇帝哼道:“张家若敢跟朕抢女婿,朕决不轻饶。” 孔立火上浇油:“据臣所查,张家却有此意。” 皇帝虎眸威严,瞳孔中迸射出霸道绝决的目光,张家若真敢,他一定赐死张兰玉。 “皇上,出事了。”高公公走进御书房,将在内务府看到的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皇帝大怒。 本就恨张家欲与他争夺女婿的怒气,一瞬间迸发出来,竟是不等荀公公来禀明,杯子一摔,怒喝:“将张植和张樯给朕捆来。” 帝王愤怒之下,高瑜也跪了下来,孔立跪在他旁边。 两人齐齐道:“皇上息怒。” 片刻后,荀公公哭着爬进御书房诉苦:“皇上饶命啊,奴婢一直警惕着,原以为张大老爷亲到定然万无一失,又想着在内务府外不便开箱,便没有立时检查,谁曾想张大老爷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将银子换成了石头,呜呜呜,还好啊,还好查了一下,不然若真的入了库,奴婢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张大老爷和张二老爷面如死灰,双手被捆着,跪在一旁。 连连辩解:“皇上明察,我们装进去的时候真的是银子。” “真的是银子,昨日已经出了一次事,我们绝不会再来第二次,这其中一定有变故。” 二老爷这话,明显是承认昨天的石头,是他们自己装的。 纵然这次说的恳切,却也难免让皇帝心里不舒服。 还不是不想老老实实掏银子。 “装银的时候,所有乡亲都看着呢。” 皇帝脸色难看,愤怒之下苍白的脸有些微红,良久,他只吐出一个字:“查。” “是东方辞,一定是东方辞劫走的,昨日就是她去天荡山打猎,才遇到劫匪,昨日……昨日她定然也是要劫银子的。”大老爷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便将所有罪过推给东方辞。 高公公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感慨,这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孔立当即呛声:“张大人,说话是要将证据的,您说她昨日是去劫银的,她用什么劫,是与四皇子五皇子等人一起去劫您的银子吗?” 他素来沉稳,少年老成,经过刑部衙门的磨练,看问题一针见血,反驳的两位张大人哑口无言。 “可她跟张家有仇,她恨张家,张家手里有她犯罪的把柄。” “哦?什么把柄?” 皇帝脸色阴沉不定,如此生死关头还不忘攀咬别人,皇帝第一次对张家起了灭亡之心。 第597章 皇帝需要钱 “回皇上,是东方辞的三叔和三爷爷,他们欺男霸女,强取豪夺,因此事被张家发现,所以,他就要整死我们啊皇上。”张大老爷张植说的委屈可怜,那四十多岁的男人,跪在地上几乎要失声痛哭。 “是的,东方辞刚刚开府,素来爱惜羽毛,将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就因为我们发现他的亲人犯错,他怕我们泄露,便狠心将我们赶尽杀绝。”二老爷张樯说的铿锵有力。 他没有哭,然而他的姿态摆的很低,仿佛他是那市井乡里没有官职荣耀的农人,无权无势任由东方辞这个恶霸揉捏。 这话从这两位百年世家口里说出来,除了他们自己,无人相信。 荀公公可怜兮兮的跪趴在一旁,他从小在宫中长大,最会做小伏低装委屈,此时正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装怂,乍然见到张家哥俩的精湛演技,他都忘记哭了,顿了一顿,以更加嚎啕的声音,将张大老爷的哭声给压了下去。 皇帝本就盛怒,见此情形,更加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案。 哭声戛然而止。 瞬间的安静孔立有种突然失聪的错觉。 皇帝不想知道东方辞的亲人犯了什么罪,他只想知道那一百万两银子在哪里。 “张植,张樯,朕宠爱张家多年,将国库交给你们,将所有官商最有牌面营生的交给你们,无论是江南织造,还是各地盐商米粮,甚至是漕运都赏赐给你,二十年了,朕可曾跟你要过银子?” 皇帝突然要打感情牌,两位张大人摸不清皇帝到底是不是要惩罚他们,心中忐忑,连忙摇头:“不,不曾。” “朕的皇宫,无论是养心殿还是皇后的昭阳宫,都是祖宗留下的东西,吃穿用度从未逾矩,贵妃的寝宫比朕的养心殿都奢华,而王府的格局,真宝贵器怕是比皇宫都要富贵吧,这么多年来,朕可有说过他们奢华?” 皇帝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说,然而一但说起,这便是明晃晃的罪名。 “不……不曾……” 两位老爷连忙摇头,皇帝的声音越平静,他们心中便越不安。 “区区二百五十万两银子,你要给朕,可是朕逼迫的?” 从来都是皇帝给别人东西,旁人谁敢说给皇帝。 皇帝富有天下,天下臣民,万里江山都是他的,一个“给”字,将两位张大人吓得频频磕头。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息怒?呵呵,朕给张家富贵荣华,你们却来敷衍朕,看来张家富贵久了,忘记这天下,是谁的了。” “皇……皇上……” 此言中,所有人都听出了皇帝那平静的脸孔下,狠绝的心思。 “来人……” 在场所有人浑身一抖。 高公公连忙回答,并且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奴婢在。” “张植,张樯,朕最后给你们一个公平,东方辞的亲人,朕去查,银子的去向,朕也去查,朕让人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你敢诓朕,张家便滚回晋中养老吧!” “皇上,那一百万两白银真的不是微臣私藏,微臣冤枉啊……”张植依旧喊冤。 张樯却比大哥心眼多,他铿锵道:“皇上,张家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承蒙皇上厚爱,享富贵荣华,如今北疆战事更加严重,不管今日这一百万两能否找到,张家愿意补齐三百万两,为皇上分忧,请皇上放我兄弟回去筹措,明日此时送来。” 原本的二百五十万两,增添到三百万两,若是丢失的一百万两还能找到,便是四百万两。 张樯明白,皇帝要的不是真相,是银子,因此,他大胆恳求,用银子换恩宠。 皇帝面色阴沉,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张植也明白了弟弟的意思,见皇上不动声色,觉得筹码太小,当即道:“五百万两,皇上,若那一百万两没有找到,张家最终会补齐五百万两。” 皇帝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下:“若再有差池,这世间再无张家。” 说罢,摆摆手。 高公公连忙催促两位张老爷离开。 皇帝又扫向荀公公:“荀伴,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 “庭长二十,罚俸一年,五百万两银子送来之后,自去司礼监领罚。” “谢皇上不杀之恩,奴婢领罚。”荀公公磕了几个头,委委屈屈的走了。 皇帝又吩咐高瑜:“让你的人亲自去查这批银子,禁军和御林军沿路查探,五城兵马司也需查京中生人流动……” 高公公认真的听着,听到皇上迟疑,他不由倾了倾身子,等待皇帝说完最后一句话。 “……东方辞这两天的任何去处,都查清楚,还有那强取豪夺,欺男霸女的事,朕都要知道。” 听皇帝说到这里,高公公心中一叹,回了句:“是。”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皇帝派这么多人查探银子的去处,是相信了张家。 既然在银子上相信了张家,那么张家对东方辞的指控,也便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心上。 也或许,皇上需要张家的银子,而不得不通过查东方辞来笼络张家。 微微摇头,高瑜将皇帝心思看透,转身退了出去。 安静的御书房,皇帝神情复杂,孔立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将自己当成了一个人形立柱。 “迁之啊,你住在东方府,可知欺男霸女之事?” 孔立点点头:“微臣知道。” 皇帝头疼:“那便是真有此事了?” “确有其事。”孔立长叹一声,认真道:“皇上,东方一族三十年蜗居雷州,从未见过富贵,乍然从不毛之地来到繁华京城,心境起伏难免心生妄念,纵然子期约束,然,她是小辈,头上顶着一个孝字,难免施展不开,更何况……哪家没有几个歪瓜裂枣呢。” 见孔立说的坦然,虽然没有隐瞒却有袒护东方辞的意思,皇帝眸子动了动,道:“人之常情。” 孔立则是想起高公公的手段,见皇帝对东方辞心中怜悯,连忙道:“皇上,其实,其实东方辞不缺钱,因此不会去抢银子。” “哦?怎么说?”皇帝想起那一毛不拔的东方辞坑了自己儿子十万两,那活脱脱没见过钱的痞赖和见钱眼开,实在不相信东方辞有钱。 第598章 东方辞有钱 “微臣也是刚刚知道的,自从东方府开府宴之后,不少店铺掌柜来投,皆称东方辞为小主人,送来无数银钱,她不缺钱。” 皇上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心情复杂:“是啊,东方季挣钱的手段,可比他的智谋更加举世无双,他的儿子,怎会缺钱,那么她一开始是骗朕的?” 孔立摇头:“微臣认为不是。” 皇帝挑眉看他,自动将孔立划到了东方辞一党,眸中几分不信。 “微臣与她去年十月在国子监相识,那是京城第一场雪,国子监门前聚满了报名的人,都是无人引荐的书生,只能掏钱报名,报名费一百两,微臣付得起,她却在国子监外徘徊良久,与她一起的是苗槑,微臣觉得她谈吐优雅,见闻广博,想替她出了这份钱,然而,进入国子监之后,每日房钱也需不少银钱,她说不必了,便与苗槑离开,一个月后,她满脸满手的冻疮,捧着银子来报名考核,我问她钱从何来,她说护国寺年终抄经布施,要求严格却赏钱不少,要求室子之身更是难得可贵,她和苗槑正好附和要求便去了。” 孔立满脸回忆和疼惜,每每想起东方辞满脸是伤,笑着同他说挣了好多钱时的开心幸福,他便心如刀割,抽抽的疼。 无数次懊悔,当初他为什么不陪着。 皇帝也被孔立沙哑怜悯的诉说怔住了。 轻轻一笑,孔立眼神空濛:“微臣打探过,那时入京参加科考的人不少,没钱的也多,报名的更多,誊抄一本书,一两银子,若无丝毫错漏脏污,是五两银子,书生都是冲着银子去的,护国寺的藏书阁寒冷清静,许多人坚持不到一天,许多人坚持三天,最多也不过坚持十天便走了。只有东方辞和苗槑,足足坚持了三十天,且日夜不停的誊抄,方丈说两人极有慧根,抄书三百部,得银一千两,许是抄书抄的多了,她此后两个月没动过笔。” 皇帝目光幽深,看着孔立,怔怔出神。 孔立并无察觉,依旧笑道:“她说自己性子懒怠,京城太冷,不想动手,其实她的手,早已冻疮斑驳,破裂发紫,每天包的跟沙包似的,哪里还能握笔,臣也是那时,将她视为交心的朋友。” 说罢,他朝皇帝拱拱手道:“因此那时候她定是没钱的。” 皇帝心头莫名烦躁,为何看到孔立眼中的疼惜和怜悯,他会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觊觎一般。 眼神一肃,皇帝问:“你还想说什么?” 这些皇帝都知道,毕竟东方辞是东方季的儿子,还是他挑破的。 孔立一掀衣袍,双膝跪地,言辞恳切道:“皇上,微臣家境殷实富裕,从未体会过饥寒交迫,不知贫寒之人一朝发达会不会丧心病狂忘却本心,但微臣是知道东方辞的,她品性纯良,一心为民,她的心志,无论贫富与否,都不曾变过,微臣恳请皇上查明真相之后,不要过于苛责。” 皇帝默然,能让孔立如此求情,看来东方府的罪还挺重的。 “来人,让东方辞进宫见朕。”皇帝朝太监吩咐。 又朝孔立摆摆手:“你下去吧。” “皇上。”孔立还要再求。 皇上不耐烦的摆手。 孔立只能无奈退下。 皇帝扶额,闭上眼睛便是东方辞在冰天雪地里抄书的情形,心中越想越觉得难受,那张小脸,越来越像筱筱。 片刻后,小太监来回话说:“皇上,驸马爷中毒昏迷了,苗先生正给驸马诊治,暂无法入宫。” “什么?”皇帝一惊,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颤颤巍巍的回答:“听说是护国寺赏桂宴遇到了刺杀,各府小姐尚在东方府等驸马爷苏醒,而各府公子们则是拿着刺客去了府尹衙门,具体何事,奴婢也不知。” 皇帝凝眉:“派太医去给东方卿看诊。” “是!”小太监愣了愣,他似乎说了苗槑在诊治,皇上为何还要派人去,苗槑医术天下无双,有他在,什么太医比得上。 刚安排好一切回来的高瑜听到这里,吩咐小太监让李荣去。 小太监晕晕乎乎的走了。 皇帝又道:“高瑜,让李玉渊来见我。” “是。” 李荣是皇帝亲信,乃是皇帝一手从民间提拔上来的,也是善于解毒下毒之人,专替皇帝稳定体内同心蛊的母蛊。 他到东方府的时候,东方辞还在昏迷。 远远瞧见苗槑和善缘在门外坐禅,他心中一惊,连忙上前见礼。 苗槑医术和毒术高明让他钦佩,善缘可是不出世的高僧,皇帝召他入宫都要提前几天,如此一尊大佛,竟然在东方辞门外守着,他如何不震惊。 “见过掌尊,见过大师。”他恭敬行礼。 苗槑朝他摆摆手道:“阿辞毒性已解,只是还未完全消除,或许你能有什么办法让她醒来。” “是什么毒让掌尊都无法彻底解除?”他心中大惊。 苗槑朝他摆摆手。 李荣怀着忐忑怀疑往里走,第一眼便看到右手手腕上的包扎,搭脉一瞧,震惊无比:“情海花?” 又仔细探了探,发现毒已解,血脉中仍有亢热之气,只是些许残留,想必药效发作尚需些时间,便放下了心。 然而,放下心的同时,心里更加钦佩。 他走出来,谦卑的问:“掌尊连情海花的毒都能解,简直是神了。” 苗槑谦虚道:“也是侥幸,幸好阿辞是练武之人,遇刺之时又有善缘大师深厚内力护住心脉,还有佛舍利克制毒素蔓延,这才让我有时间制作解药,我还要在此看着走不开,你回去禀报皇上吧,最迟明日,她便彻底无碍。” 一肚子好奇和兴奋,被苗槑一句话打的不敢冒头,李荣将问题压在肚子里,默念几句来日方长,回宫复命去了。 他一走,东方辞便醒了。 从屋子里走出来,便是一张笑脸,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贼兮兮地问:“听说他是给皇上控制同心蛊的,你是怎么瞒过他的,他竟没查出我身上的同心蛊?” 第599章 银子怎么还没到 苗槑看了她一眼,不哭不闹,平静正常,却更让人担心。 拉过她的手把脉,良久道:“你的蛊虫睡了。” “这样啊。”东方辞身体软绵绵的躺在摇椅上,浑身紧张顿时消失,赞道:“还是你有办法。” 苗槑走到她身旁,拆开她胳膊上的白棉布道:“改换药了。” 东方辞望着天空,怔怔的出神道:“天都快黑了,我的银子怎么还没到。” 千琴红着眼睛,端着茶水走进来:“少爷,叶大侠传讯过来,说再有一个时辰,就入城了。” “嘶……”感受右手的疼痛,东方辞诧异瞧了千琴一眼,浑身打颤:“苗槑,你能不能轻点。” 她语带幽怨的控诉。 苗槑“哼”道:“是你自己不知珍惜,手被那小子握住你不会躲吗?” 东方辞语塞,恨不得将一颗早已封闭死了的心再锁上一道闸门,委屈狡辩:“我躲了,没躲开。” 素来平静淡然的苗槑翻了个白眼,恨恨道:“我信你的邪!” 东方辞心中发苦,扫了一眼苗槑正在上的药,连忙抽回手来,将茶水浇了上去。 看着药粉被冲散,苗槑皱眉,怒气一点点攀升:“你做什么?想死吗?” 洗干净了药粉,东方辞似乎耗尽了所有心力,力揭道:“这道疤,留着吧。” “你便这般放不下他?” “放下了。” “既然放下为何留疤。” “提醒,这是提醒,留着这道疤,提醒我不能犯傻。”东方辞有些气急败坏。 微微一默,苗槑叹息喃喃道:“留着才会犯傻。” 东方辞眉飞色舞,很是没心没肺的道:“你看我像情深的人吗?” 苗槑道:“情深不寿。” 东方辞捂脸。 好吧,她命短,可她命短也不是因为情深,她是因为……因为…… “我不寿还不是因为你没本事。”东方辞不咸不淡的挖苦。 “呃……”苗槑剜了她两眼,恨不得将她的嘴缝上。 闭上眼睛默念几句阿弥陀佛,他愤愤坐在善缘身旁,又有些不自在,道:“走,去我院子,不管这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的死活,我活该救她。” 说着,扯着善缘走了。 东方辞扬了扬右手手臂上狰狞的口子,虽然被用了药现在不疼了,可终究看着难受,冲苗槑的背影喊道:“喂,还没包扎呢。” “本尊医术低微,不会包扎。” 东方辞喃喃:“真生气了?” 千琴连忙拿住她的手,换上干净白棉布,为她轻轻裹上,眼圈微肿,脖处有一道细细的痕迹,像是剑痕。 “谁伤了你?”东方辞眸子沉了沉。 千琴泪水顿时落下,哽咽道:“少爷别动,没人伤我。” “那你脖子上的伤……” 正如千琴没有见过东方辞哭过,东方辞也没见过千琴哭,两个人的骨子里都是没有泪的人。 遇事也从不用哭来解决。 “奴婢自不量力,去找三山的麻烦,他并没有伤到我,奴婢就是心中不平,少爷,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敞开了心防,怎么……怎么就成现在这个样子。” 千琴想不通。 东方辞左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一切都是天命。” 若自己早一刻说出喜欢他,他的脾气后来便不发了。 若他晚一刻发脾气,自己或许已经抱着他享受他温暖的胸膛了。 可惜啊,她太怂,没胆,又贪心。 揉了揉千琴的脑袋东方辞怅然:“千琴,没事,这都是我自找的,无关他人。” 想了半晌,睡了一觉,她又想开了。 生死都尝过,这点小事算什么。 没错,这对东方辞来说,不算大事,她拿得起,放得下。 除了……心口依旧疼的厉害。 她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东城门外,已是黄昏,此时出城的多,进城的少。 出城的皆是些挑担的农夫,他们进城来卖一些青菜瓜果,晚上便要照常回家。 原本城门外也应该什么都没有的,可偏偏此时人多且热闹。 一个腰间插着算盘的中年男人朝守门将士拱拱手道:“敢问将军发生何事,为何不让我等进去。” 守门士兵正色道:“不是不让,需要检查。” “哦,那您快检查吧,我们车上装的都是西瓜,很好检查的。”算盘男人陪着小心,一脸坦然。 守门士兵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七八十车,总要我们安排人手吧。” 旁边一个士兵脸色难看:“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张家丢了银子你们来了,银子是不是你们偷的。” 不管如何他们来的太巧了。 算盘男人立刻作出纯良无害和被冤枉的委屈表情,义正言辞道:“怎么可能,我们运西瓜是来京贩卖的,若是抢了钱定然就不进京了,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昨天就该到的,可昨天不知为何,天荡山那边来的路被堵了,才硬生生耽误到现在,您行行好,麻烦赶快检查之后,我们还要把西瓜送往东方府一部分呢。” 听到东方府二字,原本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的士兵突然警惕起来,五城兵马司一位曾经李玉灏的手下,叫吴景川的,顿时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些西瓜为什么送去东方府?” 算盘男人连忙拱手道:“我们是两广龙家的,在河南府收了些西瓜,一部分拿来卖,一部分替河南府的乡亲送到东方府,随我们家主来的,还有英雄联盟的几位英雄。” 特意将龙家和英雄联盟分开,就是为了让守门将军重视。 英雄们都是粗鲁憨厚的汉子,听到算盘男人说话,腼腆笑笑,拱拱手:“英雄你好!” 见人都叫英雄,是英雄联盟的习惯。 吴景川哭笑不得,顿时有种真的当了英雄般,浑身舒坦。 有李玉灏的面子在,吴景川很愿意为他们网开一面,于是吩咐道:“先检查这些西瓜。” 算盘男人感激之下连连道谢又招呼伙计们道:“都长点眼色,先抱出来几个西瓜给官爷分了,这么多东西,一会儿听官爷指挥,让你们卸车你们就卸车,别劳动官爷,听到了吗?” “听到了。”铿锵有力,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官爷们被镇住。 真是莽汉。 东方辞坐在中堂焦急的等着,各府小姐们早就走了,各府公子们也早就各回各家,他们离开的后果便是东方辞那两首诗,和护国寺后山发生的一切,人尽皆知。 满城震撼。 “检查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这么严,我还是扮成我娘的样子出去转一圈吧,吸引一下注意力。”一百万两银子呢,一旦被发现,她可是逃脱不了的,说着她急急往后院而去。 办完了事一直待在东方辞身边的三山叫住她:“王……大人放心,主子早已安排妥当,今日检查的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事。” “哦。”东方辞淡淡道:“替我谢谢他。”语气疏离的过份。 三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始终没说。 第600章 脑壳疼 东方辞见他欲言又止,杏眼中点点空旷幽远,含着释然无情的淡漠,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空灵若幽兰道:“三山,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救我一命,上我两次,我伤他一次,也算扯平了,他若实在无法坦然将我当作朋友,便将我当作下属吧,人生苦短,各自看开。” 三山:“……” 东方辞这一句话在他脑海里盘旋良久,原本还觉得东方辞亏欠主人的,脑子顿时乱成一团麻,他咀嚼着东方辞那就一命,伤一次,抵挡“上”两次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上”是不是他脑海里若想的是那市井粗鄙之语。 一瞬间他忘记躲避东方辞重重捏他肩膀的手,怔怔的看着她,一脸支离破碎的表情阴晴不定的转换之后,他终是好奇问了出来:“‘上’两次是之……” 东方辞松开手,嘴角上扬咧开一个自嘲的弧度:“老师好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的音调都分不清,我是什么语气,你便如此回,他心里清楚。” 这一句“他心里清楚”不自觉的又带上几分不甘和愠色来,语气不自觉的冷了几分。 不理会三山在原地呆成一根立柱。 东方辞径自走向廊下。 远远的,回廊之外,一个身穿密织大氅,佩金带银,手持蓝田玉羽扇的公子,大步走来,步履生风,明媚含笑,大声叫道:“东方辞!” 那三个字,明明只是一个名字,却被他喊得像是某个敬仰万分神明,像个倾注感情的符号。 东方辞朝他招招手,这么开心,看来银子一切顺利。 男人大步跑了过来。 映着阳光,衣摆若翩跹起伏的墨色荷叶,恍惚间,东方辞仿佛以为他会扑到自己怀里,那样的阳光明媚,骄阳烈烈,完全没有了第一次相见的阴郁。 “龙巢。” 男人在她面前停下,小心翼翼地打量东方辞,然后拉起东方辞的手,仿佛将珍宝明珠捧在手中道:“好久不见。” 东方辞笑笑,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不过一个多月,哪里好久了。” 龙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东方辞将他引进中堂,笑道:“你倒是颇有长进,今日不见学会贫嘴了。” 三山满心的震撼在见到龙巢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他警惕地盯着龙巢,防贼似的。 龙巢看到三山,浑身阳光之气瞬间化为怒气:“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几乎是控诉,声音大的吓了东方辞一跳。 东方辞好笑:“你发什么疯,这次的事,咱们多方合作才能这般天衣无缝,他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龙巢想了想也对,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三皇子小声问道:“三皇子呢?” 东方辞呼吸一滞,笑道:“他日理万机,怎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怎么?你想见他?” 龙巢微微摇头,而后小心翼翼道:“东方辞,听说他们在京城定了个什么瑶池之约,我虽不想与他们计较,但咱们两个的交情,比他们都早,都深,既然你已经尝试接受男人,可不可以考虑加上一个我。” 东方辞断然道:“不可以。” 龙巢苦涩:“是因为我的身份吗?” 他是商人,无权无势只有钱,那瑶池之约里的人,随便一个就能让他粉身碎骨:“还是说,你觉得我商人的身份配不上你堂堂状元公,其实……其实我想好了,你看我,断袖了许多年都找不到一个喜欢的,唯独对你有点情谊,你若喜欢银子,需要银子,整个龙家便是我的嫁妆。” 东方辞看着玉树临风的男人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令人惨绝人寰的话,如被雷劈,以至于神情恍惚。 耳边还是龙巢喋喋不休的声音:“你看你要娶了公主,日后养家殊为不易,用钱的地方肯定不少,我家钱虽然不多,可养你足够,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若是以后咱们两家成了一家,你便不需要费尽心力去筹谋抢劫什么的,我会挣钱。” 自从东方辞离开河南府,那梁山之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操持,无论是安抚百姓还是灾后重建,就连牛红英这个府台都没有他做得好,他在河南府狼狈的窝着,从前东方辞恶心断袖,他不敢说什么,可后来东方辞都能跟三皇子厮混了,他觉得自己也是有机会的。 无论是瑶池之约,还是东方辞要娶公主,都让他心痛无比,于是一路行来,他精打细算的将自己的家财算了算,仔细盘算了一番,不论是皇子还是世子,以后肯定是要三妻四妾的,他不会,他只喜欢东方辞一个人。 再拿嫁妆勾引,就不信东方辞不动心。 然而东方辞却真的没有动心,仿佛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一般,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我,我说错了吗?”龙巢有些怯怯的。 东方辞好悬没把眼前离经叛道的妖孽推开,她定了定,后退两步,摸了摸他的额头道:“病了吗?疯了,苗槑,快过来,这有个失心疯。” 苗槑并不在身边,她道:“我去叫他。” 刚刚转身却被龙巢握住了胳膊:“我是认真的。” 东方辞嘴角微微下撇,都快哭了。 “嘶……”冷不丁的抽了口气,东方辞连忙抽回自己受伤的手腕,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泪眼朦胧,可怜楚楚道:“疼。”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手臂上有伤,那个……疼吗?”龙巢想去看东方辞的胳膊,却又担心自己弄疼东方辞,便局促着伸了好几次没敢碰触东方辞的手臂。 东方辞无奈道:“你先说这手段都是谁教你的?” “龙庚。”龙巢毫不犹豫的卖队友。 东方辞问他:“你说你是断袖才喜欢我的,如果我是女人呢,你还嫁吗?” “嗯?你怎么可能是女人呢,开什么玩笑。”龙巢以为东方辞笑他要嫁,浑然不当回事。 不过从他那一脸坚决,想想女人二字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的举动,东方辞便明白此人大概是个纯正的断袖,断然接受不了女人的。 稍稍放下了心。 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开玩笑,所以你也别开玩笑,西瓜呢?” 莫名其妙的,她结束了话题。 龙巢见东方辞一时间接受不了,便也不死缠烂打的非让她接受,便先安奈下去,这才说起正事:“都很顺利,联盟的英雄们正在卸车,至于那些马车,则是会被推到院子里拆卸,取出银块即可。” 说到这里,龙巢满脸佩服道:“你是怎么想到让铁匠打造压银子的模子,将银元宝放进去大力压平成银砖的,没想到如此好用。” 东方辞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得意张扬道:“天生聪慧。” 龙巢配合的点点头,恭维起来。 东方辞黑了脸,这家伙学这么柔顺做什么,真要给她当男妾啊。 脑壳疼。 第601章 坐地分赃的江湖规矩 “少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堂叔走进来,恭敬提醒。 东方辞点点头,朝不住恭维的龙巢道:“你是想继续在这里坐着,还是跟我去吃饭?” “吃饭。” “那就别乱说话。” 膳房里,刑部忙碌了一天的李昆玉和刚从宫中回来的孔立早已等在餐桌旁。 两人打量着龙巢,龙巢也打量着他们,东方辞身旁有这么多品质不错的男人。 他有些生气,脸色也渐渐不好看起来。 因他攻击性太强,孔立和李昆玉脸上的儒雅书生之气也被冲的激荡起来,隐隐有进攻之势。 东方辞为他们介绍:“龙兄,这两位是榜眼李昆玉和探花孔立,现暂住东方府,平日里帮我良多。” “这位是龙巢,两广首富龙家如今的当家人,是我的朋友。” 东方辞介绍完毕,三人相互见礼。 龙巢道:“原来两位便是瑶池之约的榜眼和探花,久仰久仰。” 孔立温和一笑:“龙公子风度翩翩,小小年纪便鼎立门户,将家族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在下也很是佩服。” 李昆玉见这两人中有电光火化交错闪过,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为了避免自己陷入不必要的战争,连忙:“龙公子误会,瑶池之约别算我,我对阿辞只有朋友之情,没别的,呵呵!” 孔立:“阿辞,你累了一天了,又遭遇刺杀受了伤,快坐下。” 迫不及待表现自己,孔立扶着东方辞,将她按在主位坐下,那模样显得与东方辞格外亲密。 许是回忆了一些往事,孔立心生愧疚,总觉得要好好对东方辞。 龙巢抢过东方辞一旁的椅子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道:“还好我准备的有好东西,这个叫东珠凝露,你将这个涂抹在伤口上,只需三天伤口便能彻底愈合,不见任何伤痕,就是陈年疤痕,也能去掉,从前你在江湖上行走,免不了遍体鳞伤,吃完饭我去帮你上药。” 孔立沉着脸:“天色不早,龙公子不应该回家吗?” 龙巢:“不了不了,许久未见小方,我想跟他抵足谈心,倒是你,自己有家干嘛住在这里。” 孔立:“自是来帮忙的。” 龙巢连忙看向脑壳疼的东方辞,笑道:“小方,我也想住在这里,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呢?” 他直接邀功,小方这两个字仿佛是他的专属一般,两个平平无奇的字,愣是让他喊出了温柔缱绻,爱恋纠缠。 东方辞抖了抖胳膊,认真考虑一番道:“过会儿让堂叔给你准备院子。” 孔立不悦,然而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淡淡道:“阿辞,你让我告诉皇上的话,我都说了,并且很严肃的替你求了请,你接下来是怎么安排的,可否告诉我?” 邀功而已,当他不会吗? 东方辞脑袋一个变成两个大,她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面色凝重道:“这件事明日见分晓。” 见两人还要争抢着说什么,东方辞立刻道:“东方府今日的规矩,食不言。” 于是,她瞪了两人一眼,埋头苦吃起来。 李昆玉默默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口面前的菜,没滋没味地咀嚼。 先不说东方府这食不言的规矩,为什么他觉得气氛异常……异常呢。 谁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来着,三个男人也是一台戏。 而且比女人唱戏更精彩。 一直站在一侧的三山面色难看如锅底灰。 主人啊,若是一直生气,王妃就要被抢走了。 感觉东方辞生气了,两人非常安分了。 孔立暗暗后悔自己跟龙巢置什么气,这么多天,他练武不成,心境远没有从前平和了。 调整了心情之后,这顿饭总算没有打起来。 饭后赶走孔立和李昆玉,东方辞带着龙巢,三山去看西瓜。 叶离渊站在梁上警惕四周,见东方辞之后,跳下房梁。 看着满地西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院子里,房间里,几乎无处下脚,东方辞吃惊:“八十车西瓜都在这儿了吗?” “这里只有三十车,剩下的运到龙家仓库了。” 东方辞咂舌:“太多了,猴年马月才能吃完哦。” “可以送人,可以拿出去卖,左右是乡亲们的一片心意,不能糟践。” “好,我吃,我一定认真的吃。” 几人走到屋内,看着屋里堆放整齐的白银,东方辞道:“发财了,既然钱到账了,我们人也挺齐的,开始分赃吧。” 东方辞笑了笑,见到银子的开心让她忘记了一切烦恼。 龙巢道:“我不要,我有钱。” 三山:“主人说留给王……大人您。” 东方辞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王大人了,三山已经说错两次了,这与他谨慎的性格有些不贴合。 压下郁闷,东方辞看向叶离渊,无声询问。 叶离渊:“凌霄宗不缺钱。” 东方辞无语,难不成她遇到的都是土豪,一个个的不缺钱就她缺钱吗? “当初说好的,算上苗槑的药,一百万两分五份,每人二十万两,谁都不许不要。” 说罢,她让英雄们将银子分成五份,用麻袋装起来。 看着五个简陋的几乎让人以为盛放的是垃圾的麻袋,东方辞语气凝重而认真:“江湖规矩,钱大家必须都得拿,谁若不要,便是没把我当朋友。” 这银子是脏物,既然案子是大家一起做下的,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就是,银子必须分了,只有这样,才不会因为分赃不均而发生内斗,合作是朋友,不合作便是敌人。 东方辞不愿意独吞,只是不想欠他们人情。 虽然她抢银子也不单单为了钱,还为了陷害张家,因此,就算她一分钱得不到,她还是赚了。 而龙巢却是想的更深一些,分了赃款,他岂不是也跟东方辞捆绑了。 想到这里他还有些高兴:“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三山直接想差了,以为主人和王妃闹翻让王妃不安,这才想用银子来牵绊,生怕以后发生什么事,主人撂挑子。 怕东方辞悬心,他便也点头道:“如此便多谢唔……大人了。” 东方辞挑眉,唔大人?这是什么新奇称呼。 难不成“王”字只说了个声母便被他强行止住的吗? 王,王什么?王爷?王…… 正想着,堂叔脸上带着奇怪小声道:“少爷,太子请您去东宫一趟。” 东方辞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 已是月上柳梢头了。 第602章 伤害了太子 为东方辞领路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太监,心生狐疑,东方辞问:“不知太子唤我何事?” 东宫依旧是冷冷清清,虽然办过生日宴,太子也能站起来走路,可他性子使然,依旧不喜热闹。 那太监态度很冷淡:“太子吩咐本不许告诉您的,奴婢只能说事关太子妃。” 东方辞也不知想没想明白“哦”了一声道:“事关太子妃啊。” “请公公继续引路吧。” 东方辞声音淡淡,看着越来越陌生的小路,途中连个路灯都没有,东宫地方不大,而太子去的地方也就那一两个,东方辞都轻车熟路,这僻静小路,不像是领她去见太子的,倒像是去见阎王的。 不过她自负轻功不错,无所畏惧。 一路拐拐绕绕的,原本东方辞还记得路,乌漆墨黑的绕了好长时间,连她也有些晕了。 不过,就在她晕晕乎乎的时候,小太监终于将她带到了一处幽静凉亭中。 这亭子与墨染亭不同,清雅素静,四周是影影绰绰的湘妃竹,曲径通幽的小路弯弯曲曲的,若不是小太监带路,东方辞根本不可能走进来。 一但走进来,除非有人站在他们头顶,否则根本无法看到他们在此。 这么隐秘的地方,东方辞有些拘谨。 亭中一道倩影,妙曼华彩,绿竹映衬下,格外漂亮,像一朵盛开的曼陀罗。 馥郁芬芳,勾魂摄魄。 不得不说西域美人,便只是背影,也足矣令人心旌摇曳。 东方辞拱拱手:“曹小姐唤我来何事?” 曹佩儿并没有转身看她,诧异道:“你似乎知道是我?” 东方辞高深莫测:“嗯,虽然知道是小姐您,却不知您为何要晚上偷偷摸摸的唤我来。” 曹佩儿长叹一声:“你是怎么猜到的。” “那小太监,称您为太子妃。”东方辞轻笑,随意点破。 “哦,我倒是忘了,太子的亲信素来称呼我为姑娘。”曹佩儿并没有太伤心也没有太高兴,声音与其都有些虚无缥缈的迷惘。 像是个走丢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对方鬼鬼祟祟,东方辞也不由提着小心,举止恭敬,添了些疏离。 竹叶清香在鼻尖漫延,清风透过重重竹叶早已涤掉了盛夏的暑热,冰冰凉凉的十分舒爽。 东方辞恭敬站着,等着曹佩儿说话。 她觉得,事已至此,她们不该见面,曹佩儿想要的自己不是已经满足了吗? 为何她还是这般惆怅不得志。 护国寺的钟声响了三下,余音回荡,空幽高远,佛音荡开,那是普渡众生的悲悯。 东方辞深呼吸一口气:“曹小姐若是无甚吩咐,下官告辞。” 曹佩儿身子震了震,破釜沉舟道:“我怀孕了。” 幽幽叹息声中,是掩饰不住的挫败。 “这是喜事,曹小姐心想事成为何不开心?”东方辞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明白。 曹佩儿骤然转身,满脸怨怒:“若早知受此折辱,我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东方辞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从前壁画飞天般的神女,此时形销骨立,瘦弱不堪,原本就深陷的眼窝更加深邃脆弱,不过短短半个月,成了凶神恶煞的夜叉。 “曹小姐你……” “还不是拜你所赐?”她怒声尖利,仿若蝉鸣般刺耳入心。 “我?”东方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她很想说一句,孩子不是她的。 然而又觉得让曹佩儿生气的并不是这个,不由讪讪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曹佩儿双眼圆睁,眸子里跳跃着恨不得将东方辞杀之而后快的火焰,她声音沉了沉:“你知道那日你们走之后,太子对我做了什么吗?” 东方辞眨眨眼。 福至心灵的明白她说的那日是哪日。 做了什么?当然是做了爱做的事,不然她费尽心机干啥呢? 见东方辞茫然,曹佩儿更是怒不可遏。 “我服侍他,爱他这么多年,他在床上,享用着我的身子,喊得竟是你的名字。子期!子期!子期!” 三声子期,一声比一声绝望,一声比一声痛楚。 宛若杜鹃哀鸣,声声啼血。 东方辞脸色瞬间煞白,曹佩儿一点点逼近,她一步步后退,脸上的仓惶与震惊,无法理解的情绪莫名在心里狂啸着,似乎要将她的心脏撕裂。 “怎,怎会这样?” 她与太子,从未有太多接触,她甚至连太子的手都没有牵过,那个终日面对一树芭蕉,墨眸如水墨画般的清雅男人,为何? 为何会这般爱她? 当她得知瑶池之约太子也参与其中的时候,她只是笑笑,认为太子只是对自己感兴趣,凑趣而已。 却如何都没有想过,他会在那种时候对着别人,喊自己的名字。 亏她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要帮曹佩儿获得太子的爱。 而太子意乱情迷中喊出的名字,伤害的岂止是曹佩儿。 曹佩儿面如死灰:“没想到啊,当初我一眼便看穿了太子的心思,你却太天真。” 东方辞恍恍惚惚地看着她,歉然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可以容忍他喜欢你,甚至可以容忍日后与你共侍一夫,但我堂堂西疆王女,绝不容忍成为旁人的替身,你……让我恶心。” 仿佛有什么无名的力量一下子将东方辞体内的血液抽去,她看着曹佩儿癫狂的抽出匕首,朝她刺来,却怔怔的不愿躲避。 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亏欠,万般懊悔。 她自以为推波助澜的“煮饭”,不仅伤了曹佩儿,更伤了太子。 可笑她那日还借着告别轮椅的由头,让太子放弃她。 之后传出了太子即将大婚的消息,她颇为高兴。 太子当时的心情,该是何等悲伤。 “对不起!”她闭上眼睛,再次道歉。 寒光闪过,东方辞仰头等死,然而,耳边却突然出现一阵杂乱。 “啊……”女子尖叫声。 “砰!”兵器落地声。 “住手!”太子那如醇酿般急切的喝止。 东方辞睁开眼,目之所及,墨色衣袍,长身玉立,将她护在身后。 若不是闻到那人身上特有的香味,东方辞都不敢相信,护着她的人竟然是太子。 内力浑厚,气势雄浑,他的内力比三皇子都要强一阶,平常的手无缚鸡之力,完全是东方辞自己的误解。 “太子……?”东方辞怔住,侧头一看,太子身旁还有个冷若冰霜的男人。 第603章 三个巴掌 竟然是三皇子,他就那般仿若不认识东方辞,孤芳自赏的站着。 对上东方辞犹自惊愕的眸子,那掀长身影微微一僵,眼睑低垂,转头望向他处。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东方辞环顾四周,最后目光稳稳的落在太子背影之上。 太子打掉曹佩儿手中匕首之后,转身关切看她:“子期,你有没有伤到。” 醇厚温润的声音像是酒水滴在青石上,低沉,浑厚,空灵,又带着些浅浅的酒香,不知为何,东方辞突然想到了酒泉。 酒泉,九泉,都说太子贤达宽仁,人品厚重,可再厚重的人,也会有小心思。 东方辞脸上的震惊敛去,她无视太子的关心,轻轻笑了:“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许是她太过镇定,又或许是她嘴角那抹讥笑太过刺眼,在场众人都安静下来。 “子期,你……”太子心中不安,沉下一口气,对上东方辞骤然清明的眸子,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尽是看穿一切的嘲讽。 “殿下,你觉得很有意思吗?”东方辞心平气和的问。 “什么?”太子一慌,忙问:“子期你,是不是曹佩儿跟你说了什么?” 东方辞冷笑,“她说了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听吗?” 太子后退两步,闭上眼睛道:“我……” 东方辞冷笑:“你只是想通过曹小姐告诉我,你有多爱我,是吗?” “啊……”曹佩儿疯狂,想到她方才说的话竟然被太子和三皇子一起听去,一瞬间血色尽褪,本就形销骨立的身形更显单薄,尊严尽数失,她疯狂的朝东方辞扑过来。 东方辞三下五除二点了她的穴道,杏眼中三分嘲讽,四分苦涩,剩下的三分,是找不到东西南北的无措。 太子没想到东方辞这般聪明,又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出这句话。 前者的坦然与平静,衬出他行事乖张的小人行径,一时间太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以为东方辞会内疚,会觉得亏欠,既然三弟已经说与东方辞决裂了,这次的机会,自己无疑能在东方辞心里占有一个不错的位置。 然而……面对东方辞的坦然,他竟有些自惭形秽。 顿了顿,他也坦然点头:“是!” 东方辞抿嘴。 曹佩儿疯狂:“你满意了吧,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东方辞,我恨你。” 她被封了穴道,浑身不能动弹,然,脸上的怨毒越发狰狞恐怖。 东方辞宛若被她的目光掐住了喉咙。 那日她给太子下药的同时,太子也给她下了药,她心里清楚,却并未说破,她与三皇子本就相爱,纠缠不清多日,有那一度春风她并不觉得太子可恶。 然她的药却是让太子与他不爱的人绑在一处,方才想到此处,东方辞心中无尽懊悔。 可如今听到太子承认今日所听到的一切都是他的算计,东方辞释然了。 她不欠太子什么。 都是自私算计的人,谁都别指责对方有错。 东方辞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曹佩儿,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于是她几次深呼吸,平复心情,在太子殷切的注视下,缓缓走到曹佩儿面前。 三皇子见她举动,冰冷的气息微微一顿,往前走两步,并肩与太子站在一处,随时准备应付突发异变。 东方辞解开曹佩儿的穴道,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座上,目光真诚道:“曹小姐,你现在怀着孩子,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着想。” 曹佩儿:“你现在当然可以在我面前装圣人,可你要怎么还我尊严。” 东方辞:“任何人的尊严都是自己挣的,曹小姐,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欠你什么,这一切……” ‘都是误会’这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曹佩儿便将她的话打断。 “是,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该被人侮辱,以后呢,以后太子登上皇位,我是他的妃子,你是他的臣子,你依旧在他面前,你们依旧可以日日相见,只要你在,我便如鲠在喉,只要看到你,我就永远没有幸福,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曹佩儿双眼中看不到任何光明和希望,显然这些天她想了很多,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她仍旧要面临丈夫爱上男人的事实,且有可能是一辈子,那根刺扎在他心里,一辈子不得拔出,她还有什么盼头。 她爱太子,是渴盼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相濡以沫,而不是与太子成为怨偶。 东方辞心中苦涩,她的一辈子,与曹佩儿的一辈子是不同的,或许这对怨偶,两年后便如胶似漆了,而自己呢? 偷来十八年,尘归尘,土归土,终是要魂归地府。 想到这里,东方辞心中生出一股不甘的心酸来,嘴角勾起,自嘲的苦笑。 “啪!”的一声,扇在东方辞脸上。 东方辞微微一愣,抬头看向曹佩儿。 “你得意什么,笑什么,不如我明天就告诉皇后,这太子妃本小姐让给你可好?”她语气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啪!” 东方辞恍惚揉着自己的左脸,微微退后两步,心道便让她出了这口气吧。 正魂不守舍时,耳旁又传来一声巴掌。 东方辞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掌,在曹佩儿脸上留下五道指印,震惊无比。 待看到那只手的主人后,顿时怒不可遏,无名之火直窜天灵盖。 想也没想,她直接抬手,朝那人脸上扇去:“你竟敢打她?” 东方辞脸色黑沉,凶煞之气陡然攀升,气势一时间压过了在场所有人。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众人耳际,这一掌,东方辞几乎用了所有力气。 所有人都被这声音惊呆了。 三皇子沉冷的气息瞬间如烟雾般散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双凤眼因为震惊而睁的浑圆。 太子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被掌掴的一天,于是他呆住了。 守在各处的暗卫石化在原地,心如擂鼓,立刻就想下去跟东方辞拼命,却不敢违背太子‘不得擅动’的命令。 东方辞仰起头,睥睨的目光注视着他:“生而为人,你不该打女人,更不该打一个心甘情愿为你生儿育女的孕妇,太子殿下的宽厚仁爱之名就是这般来的吗?” 第604章 前所未有的炸裂 曹佩儿傻了,任由东方辞指着她,眼圈通红,血丝密布,像是克制着什么浑身颤抖不止。 她早就想打太子,可思量后者身份之后始终没胆动手,此时见太子脸上鲜红的五指印缓缓浮起,她心中升起大仇得报的畅快,同时还有满心震撼。 东方辞竟然敢掌掴太子,那可是太子啊。 太子将脸上的不可思议缓缓吸收,对上东方辞的质问,他微微敛眸,看看东方辞,又看看曹佩儿。 “你这般护着她,是爱上了她吗?”太子轻轻的问,似乎刚刚想明白一般,问的小心翼翼,无来由的又有些笃定。 他竟丝毫不觉得东方辞掌他,实属大逆不道。 东方辞张了张嘴,哑然半晌被气笑了。 “呵呵,我?爱她?”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木然睁大眼睛的曹佩儿,一脸见鬼的表情。 三皇子站在一旁,听到大哥如此惊奇的疑问,几乎绷不住满身冷意。 太子定定问:“难道你真的爱宁儿吗?” 他觉得东方辞并不爱宁公主,至少没有她刀山火海上所说的那么爱。 东方辞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身为‘男人’的身份来,从太子的角度来看,自己一个‘男人’爱上曹佩儿这等神女,是理所应当的。 想到这里,她揉了揉脑袋。 明明这几天她办什么事都非常顺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八月初八难道跟自己八字不合,天生相克吗? 为什么她会在此时此地,被人逼问这种问题。 她想立刻离开,不理会这些疯子。 曹佩儿因为太子的问话而备感震惊,那不堪受激的脆弱目光看着东方辞,仿佛东方辞只要说一句喜欢她,她便拿起匕首将东方辞刺穿。 东方辞想了想,她不能喜欢曹佩儿,已经沾了好几处不该有的桃花,她不想再沾上这些女人。 寂静中,所有人都等着东方辞的回答。 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下,东方辞无所遁形。 三皇子原本遗世独立,不被此事牵扯的看笑话,他目光凉凉的看着东方辞,淡漠疏离的声音几乎将人冻成冰渣,打破宁静。 “东方辞,你夜闯东宫,私会未来太子妃,此罪不小,你若不说清楚,无论是本王还是太子,都饶你不得。” 戏谑的目光充满了恶趣味,东方辞看着他那眼神,只想将这刚刚踹了自己现在又看笑话的男人给撕了。 灵光一闪,东方辞无所谓的笑了:“行,我今日就说清楚。” 她看向太子道:“焚烧轮椅那日,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太子若高山之巅的擎天之柱,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情。” 顿了顿又道:“微臣感殿下人品厚重,不忍明珠蒙尘,明主不世,只愿辅佐太子早日继承大宝,除此之外绝无二心。” 自称从“我”切换到“微臣”,距离瞬间拉开七八丈远,那是君臣上下的鸿沟,无法逾越。 太子瞳孔散乱,似有无数的虫蚁嗜咬全身,痛的他无法呼吸。 这一步他又做错了。 非但没有让东方辞靠近,反而推的越来越远。 “子期,难道现在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吗?”太子声音颤抖,做最后的挽留。 墨染亭下,他明明说是朋友。 东方辞摇摇头:“自古以来,高处不胜寒,强者多寂寞,殿下,您日后所及之处,并非微臣能同行的,您注定没有朋友。” 连朋友都拒绝了吗? 太子身子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解决了太子,东方辞又看向曹佩儿:“曹小姐,在下当初答应帮您,是希望您能令太子殿下振作起来,同时,您与殿下成婚,不仅是对东宫有好处,对天下臣民归心,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因此,帮您完全是出自公心,对您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曹佩儿松了口气。 东方辞则是非常尴尬,当着人家夫妻的面,拒绝了人家丈夫,又拒绝了人家妻子。 她感觉自己已经裂开了,前所未有的炸裂。 头皮发麻的拒绝了这夫妻俩,东方辞目光看向三皇子,唇角勾起冷笑。 缓缓走到三皇子面前,超出正常距离,她的身体几乎是贴在都三皇子身上。 感受着那冰冷的气息和僵硬的身体,以及那隔着厚厚衣料仍狂跳不止的心脏,东方辞笑的更加邪肆。 她用掌掴太子的手。 用几乎被三皇子甩掉皮肉的胳膊,轻轻抬起,柔柔的抚摸三皇子的侧脸。 食指轻柔的在他脸上打转,像是在抚摸稀世珍宝,爱不释手。 “你干什么?”三皇子瞳孔抖动,声音冰冷。 东方辞轻柔道:“既然大家都在这儿,我就给你们一个交代,我喜欢的只有他一个,你昨日求我摸你,我这不是摸了吗?你喜不喜欢?” 三皇子墨瞳陡然凌厉,抿嘴不语,当此时,这么多人在场,他难以启齿。 实在无法说出,喜欢或者不喜欢。 哪个回答都会令人浮想联翩,唯一的方法就是不答。 目光温柔诚挚,东方辞微微仰头,清润的杏眼中像是突然喷发出炽热的火焰,烧的三皇子刚刚定下的心瞬间乱成一锅粥。 随后三皇子浑身一抖,腰间一紧。 东方辞的左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腰,几乎是一个霸道的姿势,将他禁锢在怀中。 若东方辞再高一些,配上三皇子惊怒无措的表情,活像是被人调戏了的小娘子。 然而,东方辞却没有容他惊怒多久,紧接着踮起脚,霸道又报复似的吻上了他的唇。 右手变为捏着三皇子的下颚的姿势,拇指与食指稍稍用力,便打开了他的牙关。 三皇子这次真的惊了,瞳孔骤缩,几许慌张,几许凌乱,几许不知所措的贪恋,白皙英俊的脸颊瞬间爬上一抹艳色,配合那收放不及的冰霜与上下起伏的杀气,更显冷艳。 反观东方辞,像是个不停嘬着糖葫芦的恶劣顽童,恨不得把所有糖衣都吞入腹中,有些狼吞虎咽的急切。 然而,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东方辞却游刃有余的挑逗着三皇子的所有感官。 像个干坏事的孩子,恶劣而放肆。 三皇子的双手僵硬在半空,想报不敢抱,想推不舍推。 第606章 你可以把我当人 东方辞点点头,亲自喂曹佩儿服下。 随后她便缓缓闭上眼睛睡去。 东方辞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确定效果有没有她想想的好,看向苗槑道:“还好有你在。” 她扶着曹佩儿,看向发呆的太子:“殿下,麻烦您将太子妃送回房中吧。” 太子目光看着她,仿佛看着什么新奇的东西,又或者是看着光怪陆离的器物。 总之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人。 见他发呆,东方辞挥挥手:“殿下您不会想让我抱她回去吧,她是您的女人。” 太子终于保持不住自己从来温厚从容的表情,心中激荡如海浪奔啸,卷走他所有的镇定。 “你……究竟是谁,是人是妖还是精灵?” 他的表情过份认真。 认真的东方辞有些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呃……” 挠挠头,东方辞弱弱道:“你可以把我当人。” 太子复杂的看了东方辞一眼,去抱曹佩儿,而后,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便走了,似乎很受打击。 东方辞连忙叫住他:“殿下!” 太子僵硬转身,水墨晕染的眸子里竟有丝丝恐惧。 东方辞:“那个,把这个吃了。” 说着拿出药丸,举到的太子唇边,就要往他嘴里塞。 太子抿嘴,警惕的看着药道:“你也想给本宫造梦吗?” 见他似乎被吓到了,东方辞露出温和无辜的笑容道:“不是,只是觉得殿下心中压的事情太多,往事如烟,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毕竟无论是我,还是百官,百姓,要的都是个心胸坦荡的君主。” 低头敛目,太子心虚低下头,那是被看穿的错愕。 东方辞从第一次见他,便看穿了他的野心,纵然太子温润如玉,端坐在轮椅之上浑然不将天下万物放入心中,可毕竟曾经拥有一切的人,乍然失去所有,心中怎会没有仇恨。 当他托着残废的腿,被逼着出来面对众人的时候,他心里早已没有了坦荡二字。 唯余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受伤的心,故作平静的面对世人的怜悯。 注视东方辞良久,太子问:“东方辞,身为护龙一族当代家主,你是真心选本宫的吗?” 东方辞看了看药丸,看了看太子,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引到这里,微微一顿。 她第一眼相中的是三皇子,拥护太子只是因为三皇子说,大哥贤良。 看着太子认真的目光,东方辞一时间无法欺骗自己。 太子却像是懂了什么,低头将东方辞手中的药丸含入口中,浓重的药味在唇齿间蔓延,无边苦涩比他这几年吃过的任何一种药都苦。 然而最苦的还是他的那已经没有从前纯良的心。 太子转身,而后醇厚的声音宛若醉了般:“东方辞,你左右摇摆,终究会害了你自己,不管你是什么仙魔鬼神,从一开始便注定的命运,你搅混了水,却改不了命。” 说到最后,太子的声音里,夹杂着东方辞听不懂的无奈和绝望。 东方辞怔怔的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 晃了晃脑袋,改不了命? 是啊,若不是自己穿越而来,母亲的孩子出生便死了,可即使自己来了,也不过多活十八年。 若自己不来,太子的腿便没有治好的可能,他会成为一个闲散王爷。 如此,最终登上帝位的是谁?二皇子?三皇子?还是其他皇子。 是了,太子说她搅混了水,却改不了命。 那么登上皇位的,应该是自己第一眼相中的三皇子。 想到这里,东方辞将目光转向骤然高冷傲然,浑身冰霜的三皇子,脸上透着厌世的清高,鄙视所有人的傲气,气宇轩昂的站着,下意识的回避东方辞的注视。 从第一次见到三皇子的时候她便知道三皇子心思不简单,身份不简单。 凌云霄,凌云之志,平步九霄。 单是化名,便足以说明他想要争权夺位的心思,至尊之位,从来都没有他表面上所说的那般随时可以让。 只是这兄弟二人都比较有良心罢了。 太子残废,三皇子表面客气,却私下里动作不断,是有恃无恐。 因为只要太子残废便与帝位无缘,他与二皇子争夺天下,不仅不会被太子记恨,反而会被太子感激。 而现在,因为东方辞的到来,打乱了三皇子对皇位的所有幻想。 之前东方辞以为三皇子甘心退让。 如今太子一番话,宛若惊雷一般让她茅塞顿开。 或许她参与的太多了,只剩两年的时间,她只要报仇就好了,何必参杂太多。 心底里没来由的蔓延出一股无力感,她朝苗槑道:“我们走吧。” 于是两人腾身而起,隐藏与夜空之中。 两人身姿奇快,瞬间便消失在东宫众暗卫的注视之下。 悄无声息落在街巷中,东方辞神不守舍的慢慢走着,抬头看着越来越圆的月,她长叹一声。 “哎……” 苗槑:“后悔了?” 东方辞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我用仅剩的两年时光操心国政,实在是有点妄自尊大,把自己放在为国为民的道德制高点上指点江山,仿佛我就是主角一样所有事最终都能如愿以偿,可惜,现实往往是残忍的。” “嗯,没错。”苗槑附和。 东方辞怅然:“从诸葛余那里查出父母还活着,并没有被皇帝抓住,其实我心里的恨已经没有多少了,只是怀着为母亲打抱不平的一腔孤愤,揪着张家不放而已。” 苗槑点头:“这是私仇。” “对,是私仇,我却公器私用,被朝廷桎梏,有了被人拿捏的软肋,不得不谋算诡计,少了江湖人的血性和灵活。”顿了顿她道:“你说我们现在杀进张家,灭她满门,再闯进皇宫,杀了张贵妃,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苗槑摇摇头,不敢苟同:“东方府你不要了吗?” 东方辞:“哎……” 所以这是软肋啊。 苗槑继续道:“令尊令堂去往雪山的原因你不想知道了吗?你不在京城给他们掩护了吗?凌霄宗,李家,战家,你的朋友,还有……三皇子……” 东方辞又是一声长叹:“哎……” 不知不觉竟有这么多牵绊。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到如今她一个都不想放下。 “或许现在你最放不下的,当属皇甫赟。”苗槑心中苦涩。 东方辞点点头,茫然苦笑:“放不放的下,都无所谓了。” “若当真无所谓,你为何会调戏他。”苗槑一幅看穿她的样子,直接挖苦。 明明是不甘心,放不下,渴望着,才会控制不住的放肆。 东方辞只觉得今天一天,筋疲力竭,心力交瘁。 第607章 好心当做驴肝肺 然而,让她心力更加交瘁的还远远没有结束。 天未亮,一道圣旨便将他召入宫中,这时候百官还未下朝,她百无聊赖的站在御书房外的院子里。 看着一点点升起的太阳,慢慢将人间点亮。 将她领过来的小太监说,皇上让她想想,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想清楚了,等皇上下朝,便可以说。 东方辞觉得自己没什么好交代的,于是微笑着点点头,闭目养神。 若不是被罚站,她一定找个地方偷偷睡会儿。 就在她神思恍惚,身体不住摇摆的时候,张植和张樯两位缓缓走来,戏谑的看着她道:“没想到驸马爷也有被罚站的时候,稀奇,真是稀奇。” 东方辞缓缓睁开眼,小小伸了个懒腰,恭敬笑道:“见过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怎么今日入宫了,我还准备求皇上解了对张家的禁呢,没想到您竟然自有门路。” 张植:“贤侄,别装了,昨日宫里发生的事你别说不知道。” 东方辞故作惊讶:“昨日发生什么事了?说来惭愧,我昨日跟兰玉小姐在护国寺赏桂,又受了伤,还真不知昨日发生了什么,难不成……大人立下不世之功了?” 不世之功,张家一无兵权,而无高位的朝臣,商贾出身的张家,几辈子也够不着什么功勋。 见东方辞奸猾,张植气得胡子直抖。 张樯按了按大哥的手腕,笑眯眯朝东方辞道:“贤侄说笑了,我们哪里会有什么不世之功,倒是东方一族,素来是有功与帝位的。” 东方辞脸色沉了下来,有功与帝位,却被贬谪到雷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 张樯这明目张胆的讽刺,让她心里很不爽。 东方辞冷笑:“张大人,宦海沉浮皆有定数,紫微帝星天命所归,岂是我等凡人所能左右的,不过我看张伯父,倒是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东方一族嘛……哎,说句不敬祖宗的话,小侄倒是觉得,什么名利,什么权势,都没有平凡的活着,能更告慰先祖,您说是吧。” 张樯听出了东方辞话中的讥讽和威胁,冷声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东方辞笑笑,连连拱手:“不敢不敢,只是对自家境遇的感慨而已。” 张植是个存不住气的,当即指着东方辞的鼻子骂道:“臭小子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得罪了张家,我让整个东方府陪葬,上次没有斩草除根,这次一定不留后患。” 张植那个嚣张跋扈啊,声音大的张樯拦都拦不住。 “大哥,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紧张的四处看是否有人。 然而,刚刚转身,顿时呆住了。 皇帝微胖的身子稳稳的站着,脸色微红,虎眸中尽是寒冷透骨的冰凌。 高公公怜悯的看着张家兄弟俩。 东方辞像是刚看到皇帝一样,连忙转身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满脸愠怒,似乎并没有看到她,而是紧紧盯着张植,声音沉冷:“张家好大的威风。” “噗通!” “噗通!” 两声膝盖撞击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响起,张家兄弟齐齐跪在地上:“皇上恕罪,方才……方才……” 皇帝冷哼:“方才不是很能说嘛,怎么?一时间找不到借口辩驳了?要不要朕帮你找找托词。” “微臣不敢!” 两人齐齐惊呼。 皇帝目光缓缓从三人身上划过,眸中寒光,犹如实质般几乎要将他们三人透过衣料看穿。 皇帝:“昨日朕让三司会审你们的案子,五皇子坐镇仲裁,你们去大理寺候审吧。” 三人行礼,东方辞瞧了皇帝几眼,万分不解的跟着张植张樯往外走。 所以皇帝将她唤来罚站是要干什么? 刚走了几步,高公公的声音落下:“驸马爷留下。” 东方辞顿住。 御书房内依旧是简单大气,富丽堂皇,之所以简单和富丽堂皇一起形容一个地方,是因为,这处是真的空荡荡,而屋内的帐幔桌布等都是鲜亮的明黄,看起来十分富贵。 高瑜给皇帝端了杯茶,皇帝面色阴沉的呷了一口,问:“昨日你都去哪儿了?” 一个“都”字,显然皇帝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东方辞不敢隐瞒。 “昨日去了护国寺和东宫。” 皇帝神色稍缓,又问:“见了什么人?” “护国寺的善缘大师,河南府归来的龙巢,他是给微臣送西瓜的,还有……还有未来太子妃。” 皇帝面色又缓了缓:“挺忙的。” 东方辞惶恐:“没……不敢。” 皇帝:“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吗?若是坦白,朕或许可以帮你。” 东方辞装作没有听明白的样子,十分迷茫道:“微臣……想了一个早上,也没想到有什么需要皇上帮忙的就……算了吧。” 皇帝眉毛一竖:“你便这么自信东方家没有龌龊事?” 双眼圆睁,东方辞一脸自信:“东方一族行事素来光明正大,是非黑白,对与错从来都分得很清楚,若家里有什么人犯错,微臣一定大义灭亲。” 皇帝一怔,笑骂道:“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 东方辞茫然:“什么主意?” 皇帝感慨,想起孔立说的话道:“行吧,每个家族都有一两个坏果子,你想摘便摘了吧,浓疮挑破,才能长出新肉来,你倒也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东方辞继续茫然的眨眼。 皇帝却突然怒了,手中被子重重落在桌子上,猛地一顿:“但是你却不能为了维护家族声誉,欺凌弱小,欺男霸女!” “噗通!”御书房角角落落站着的小太监几乎同时跪在地上。 浑身颤抖着大气不敢出。 就连高瑜的腰也更加弯了。 东方辞却依旧茫然的站着,镇定自若道:“微臣不会做这样的事。” 皇帝见她还在装傻,气得手指发抖,怒道:“好,不见棺材不落泪,朕倒要看看你这死鸭子,想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罢,皇帝怒吼:“摆驾大理寺。” 东方辞见皇帝不知被谁挑唆,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兀自好笑,面上却依旧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 不见棺材不落泪?哼,她就是见到棺材也不会落泪。 而且她还会将棺材变成松软舒适的大床,非但不会落泪,反而会高高兴兴的躺上去打几个滚儿。 皇帝偏爱东方辞,只想让东方辞在他面前说实话,服个软,他便替她将此事遮掩,毕竟一旦皇帝偏袒起谁来,文武大臣也没办法阻拦,而东方辞呢?死活不松口,真真是气死他了。 身为皇帝,竟也有体会什么叫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时候。 第608章 猪队友 大理寺身为三法司之一,负责案件审理,重大刑案的复核审结,一般是刑部提交上去的大案要案。 三司会审有时候三五年都不曾开一次。 毕竟刑部有韩礼在,他查案素来刨根问底,清晰明辨,他定了案,大理寺复核无碍,便算结案,基本上没有争吵之下无法定案的情况,也没有冤屈可重审。 因此,五年不曾开启的三司会审,因为两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开启了。 人证物证齐全,本不需要三司会审,可偏偏韩礼说此事尚未明确,不能草草定案,皇帝当场宣旨开了三司会审。 三法司听到这样的圣旨,当时都惊呆了。 于是,大理寺衙署内,韩礼,罗烽,王献三卿,端坐于审案桌前,他们身后是原本大理寺卿的座位,现在成了五皇子的位置。 三卿左右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主事和主簿。 正中央跪着枷锁缠身的狼狈父子俩。 东方海和东方岁,他们身上虽然没有受刑的痕迹,可脖子上扛着枷,手腕脚腕上缠着铁锁,形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再往外一点,是站着看热闹的张家两位老爷和诸位大臣。 东方辞随皇帝撵轿到的时候,东方海和东方岁已经痛哭流涕,懊悔不已的陈述犯罪事实。 皇帝出现,众人叩首迎接,五皇子更是惶恐的让出位置,自己站在一旁。 皇帝坐在了原属于大理寺卿的椅子上,扫了一眼低眉颔首,面色尴尬的东方辞,问众人道:“审的如何了?” 大理寺卿王献躬身道:“回皇上,此案简单,已经审理的差不多了,犯人东方海吃霸王餐,仗着身份欺压百姓,东方岁强抢民女,皆证据确凿,微臣认为可以结案。” 都察院首罗烽也附和:“犯人已认罪陈词,只需核定刑期即可。” 刑部尚书低眉敛目,不加一词。 皇帝看向东方辞:“东方爱卿,你有什么话说。” 东方辞跪在东方岁身旁,缓缓磕了个头道:“回皇上,微臣冤枉。” 王献见东方辞直接喊冤,横眉一竖厉声道:“证据确凿,何处冤枉。” 上次在东宫,他便想弄死东方辞了,谁知道被韩礼给破坏,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舍得放弃。 罗峰纳闷,朝东方辞道:“东方大人,此案并未牵扯您,您为何喊冤?” 东方辞抬起头来,苦笑道:“罗大人,实在是自家事自家知,我这三叔和三爷爷,从来不学无术,大字不识几个,在乡下仗着祖宗还有些嚣张,但是入了京,却如过街老鼠,胆小的很,谁都不敢得罪,哪敢做这些事,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张植:“东方辞,你想包庇族人吗?证据确凿,三司会审,你觉得这么多人会冤枉你?” 东方辞抬眸,讽刺一笑:“旁人冤枉不冤枉下官,下官不知道,但是您可说不定。” 张樯:“放肆,我们有何冤枉你的地方。” 东方辞淡笑道:“方才御书房外,您说得罪了张家,要让整个东方府陪葬,上次没有斩草除根,这次一定不留后患,不是吗?” 张樯当即不承认:“我没有说过。” 东方辞委屈的看向皇帝:“皇上,张植大人说这话的时候,您也在场,虽然不是张樯大人说的,但他们哥俩亲如一人,谁说的自没有区别,皇上,两位张大人明目张胆的翻脸不认,这可是欺君,您要为微臣做主啊。” 众人愕然。 原以为东方辞和张樯张植吵嘴,谁知道东方辞的证人竟然是皇帝。 这证人强的有点犯规啊。 皇帝点点头,目光冷沉:“这话朕听到了,一字不差,卿这么快便忘了?” 说张樯忘了,是要给他台阶下。 毕竟下午会有五百万两银子送来,皇帝为了钱,很大方的给张家面子。 皇帝当真作证了,在场众人更加惊了。 这是什么开展。 先不说今日三司会审是个什么意思,单是今日东方辞拉来的证人,便是王者级的存在,皇帝偏袒东方辞,这会审还审个什么劲儿。 他们可不敢给皇帝不痛快。 就连想弄死东方辞的王献,也思虑着还要不要咄咄逼人。 东方辞朝张樯得意一笑,而后又委屈巴巴道:“皇上先前不是问微臣有什么想说的吗?其实,这件事微臣早就知道,只是微臣怀疑,事情远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皇帝面色阴沉,心道,方才让你说你不说,现在肯说,晚了。 东方辞却并不觉得晚,且正是时候。 罗烽略略领悟了一些东方辞的意思:“东方大人是说,有人陷害您的家人?” 东方辞郑重其事的点头,颇为稚嫩的脸颊上是深信不疑的凝重:“是,我怀疑有人陷害。” 王献“噗哧”一声笑了:“你怀疑?呵呵,东方大人毕竟年纪小,查案定案是靠证据的,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枉然。” 罗峰点头:“王大人说的没错,正是如此,若凡是只靠臆测,是断不能取信于人的。 张樯不敢明面嘲讽,而是推波助澜道:“毕竟是一家人,东方大人此举,情有可原。” 东方辞咬牙,这是要给自己扣上同流合污,不择手段的帽子,同时还要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大厅之中,一片哗然,所有人指指点点的看着东方辞。 轻而易举的相信了张樯的污蔑。 “哎,状元公又如何,还不是是非不分。” “若不是仗着公主倾心,皇帝宠爱,他一个初入朝堂的新人,何敢如此欺上瞒下,欺凌百姓。” “小小年纪,心肠倒是黑。” “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不知皇上会怎么处置东方辞。” “这下东方辞完了,两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有人讽刺的,有人看笑话的,还有人惋惜的,场面一时间热闹起来。 张植张樯兄弟二人脸上浮现出大仇得报的得意。 东方海:“阿辞,救救我们,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东方岁:“我不想坐牢,我再也不想坐牢了,你是皇上的宠臣,你用点手段,你去求求皇上,让皇上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吧。” 父子俩不停的求东方辞想办法。 东方辞:“……” 周围已经恶劣成这样了,猪队友还在犯蠢。 东方辞内心对两位长辈的鄙夷,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眸中尽是肉眼可见的厌恶。 若不是念着骨肉亲情,她第一个将他们掐死。 韩礼见此,长长一叹,无比心疼东方辞在家中的艰辛。 第605章 他比较害羞 当东方辞睁开双眼,那清澈的瞳孔中倒影着他宛若被狠狠蹂躏过,荡起烟波春色般的眼,紧接着,他看到了东方辞眼中那邪肆的戏谑,仿佛居高临下看他堕落的王者。 他感觉自己在被凌辱,抬手用力,将东方辞大力推开。 双臂一展,三皇子身轻如燕,瞬间端立于竹叶之上,身体随着竹叶的律动轻轻摇摆。 一如他发烫颤抖的心,在收紧和放松之间来回摇摆,贯穿脊骨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几乎崩断。 东方辞痞气十足的咂咂嘴,笑道:“呵呵,他比较害羞。” 转身去看曹佩儿,曾经的神女脸上满是惨不忍睹的震惊,脸颊上还有淡淡红晕。 再看太子,东方辞觉得,似乎听到了某人心碎的声音。 心中大乐。 一个吻,恶心了三个人,真爽。 想着,她抬头挑衅地看着三皇子,用眼神道:你不是很会看笑话吗,下来看啊。 三皇子别过头去。 四周的暗卫早已石化。 见大家都不说话,东方辞也不再得瑟,免得过犹不及反倒被三皇子回过神来再坑自己。 她捏着下巴想,一会儿该怎么收场。 要是能让大家都忘了伤心的事就好了,她这穿越还是不好,如果是仙侠多好,还能去找那让人忘情的孟婆汤,忘川水,忘情水等等等等。 想不到该怎么收场,东方辞思绪天南地北的飞走了。 下意识的回避着眼前的乱局。 曹佩儿似乎被东方辞大胆调戏三皇子的举动给震正常了,一时间又将东方辞当作帮她的朋友,指了指三皇子问:“你……你们……” 东方辞拉过凳子坐在她斜对面,正对着三皇子的位置,笑眯眯恬不知耻道:“嗯,我们睡过了。” 曹佩儿张了张嘴。 比起这句话的真实,这句话本身的直白更令她震撼。 不愧是状元公,真直爽啊。 东方辞以为她没懂,解释道:“除此之外,我没睡过别人,真的。” 她指着竹叶上飘着的三皇子,眼瞧着那锦衣玉带踉跄着几乎跌落,眉眼弯弯,灿然含笑。 曹佩儿震惊的心悬与喉咙从未放下过,良久,麻木喃喃:“堂堂皇子竟然心甘情愿雌伏……” 宽背窄腰,身材高俊如三皇子,却不是主导。 曹佩儿揉了揉眼睛,觉得难以想象三皇子那凌冽若冰霜的脸在东方辞怀里撒娇的模样,辣眼。 呃……方才东方辞所说,三皇子求他抚摸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如此吗? 竹叶之上的三皇子虽然离得远,可他耳力何等惊人,自然听到了曹佩儿的低语。 红色从脸颊蔓延到耳后,愤怒的想一巴掌拍死东方辞,却死死抿着嘴,不去解释。 他……再次遭遇到,就算解释也没有人会相信的境遇,若是越描越黑,让他情何以堪。 因此,察觉到大哥复杂求证的目光,他不敢去看。 然而他的回避,更加让太子相信了东方辞的话。 东方辞此人,从前未见她如此恶劣,谁知真话假话参杂着讲出来,竟是那般令人深信不疑。 东方辞玩味的看着三人,她自认没有说谎,只是故意说的让人曲解,并不觉得亏心。 只是纵然让人相信她和三皇子暧昧,却仍需让曹佩儿和太子忘掉不该记得的事。 忘情水她是没有的,还有什么能篡改别人的记忆呢。 众人心思复杂,表情无法控制的变换着。 东方辞突然想到了催眠。 紧皱的眉头骤然舒展,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充满兴奋与迫不及待。 她摇了摇腰间囊袋处的一个铃铛道:“苗槑,过来救命,立刻马上。” 曹佩儿怔怔的看着东方辞,似乎放下了什么道:“不用苗先生来诊治了,我想通了,不怨你,只是……” 她秀眉微蹙,叹道:“只是我对他,却无法向从前那般,全无芥蒂了。” “我可以帮你。”东方辞郑重道。 曹佩儿神色凄婉苦笑:“帮我什么?我与太子,同样爱而不得,怎么帮?算了……” 怎么看都是死结。 人心异变,情长难转,爱之一字,不由己,不由心,怎么帮? 东方辞却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你若信我,我和苗槑联手,自然能帮你。” 说着,她打了个响指。 曹佩儿瞬间呆滞,瞳孔涣散,仿佛睁着眼睛睡着了一般,骤然无神。 “佩儿……” 轻轻呼唤,浓情蜜意都在这两个字中盘旋。 而这两个字,却宛若惊雷一般在众人脑中炸响。 那是太子的声音,醇厚如陈酒,香醇空濛,这声音却是从东方辞喉中发出。 曹佩儿:“殿……下?” 她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东方辞,瞳孔依旧空洞,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一阵激动。 东方辞:“本宫生日宴那日,一晌贪欢时,本宫唤你什么?” 太子浑身轻颤,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冲撞,奔跑,他想去阻止,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似的,不听指挥,一步都挪不动。 东方辞……他究竟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曹佩儿眸中疑惑,挣扎,而后是夹杂着怨怒的戾气,咬牙切齿道:“子期,子期……子期!” 东方辞柔声纠正:“错了,是佩儿,佩儿……佩儿!” 曹佩儿歪了歪脑袋,满脸不信。 东方辞柔声道:“佩儿,仔细想起来,那日缠绵,本宫唤你什么?佩儿,佩儿……” 她用太子的声音,温柔沉溺的喊着曹佩儿的名字,那声音,不自觉的沾染了情,那是连太子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缱绻。 太子听着自己的声音,看着东方辞的侧脸,心跳入鼓,狂乱不安。 东方辞是要让“佩儿”这两个字代替“子期”。 她小心翼翼地给曹佩儿洗脑,让她潜意识里想起那日缠绵,所能回忆起的声音,只有“佩儿”二字。 因此,她在呼唤曹佩儿的时候,模仿的是三皇子动情之时,唤她的温柔缠绵。 竹叶之上的三皇子,听到这语气,再也无法自如运转内力,狼狈从高空跌落,险险站住。 站稳之后他第一时间将暗卫赶走,并威胁,若传出去,他得弄死他们。 众人面红耳赤逃窜。 暗卫方才离开,苗槑瞬间便至,浮于半空,他双目血红,原以为东方辞遇到了危险,看到面前场景,微微一愣,飘然落下。 无声无息的走到东方辞身后,忙从药囊中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东方辞。 苗槑:“此药名为南柯。有惑人心智之效,醒来之后,记忆最深之事,宛若南柯一梦,一笑了无痕。” 第609章 证据确凿 众人看着这样一幕,也五味杂陈,谁家没有一两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可也正是因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族里面最看重的便是亲情的枢纽,因此,众人也更加相信东方海和东方岁父子俩是真的犯错了。 同时,看着父子俩这怂样儿,再看看东方辞满脸嫌弃,他们笃定犯罪属实。 “犯人都认罪了,该结案了吧。” “这点案子也值得动用三司会审,真不知道东方辞是幸运还是不幸。” “谁让他撞刀口上呢。” “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议论纷纷中,东方辞平静的跪着,她淡淡瞥了一眼两位猪队友,淡淡道:“你们能安静点吗?你们这样吵闹,我就算想为你们求情,也没时间啊。” 东方海和东方岁面色一喜,连忙停住了求饶。 东方辞抬头,目光笃定的看向皇帝道:“皇上,微臣还是那句话,三叔也三爷爷素来胆子小,他们不敢胡作非为,定是有人陷害,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还没有开口,张樯指着东方辞的鼻子道:“你说是人陷害就陷害吗?人证物证具在,你就是说他们被鬼魅附身,可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东方辞皱眉抬眸,目光邪肆:“本官跟皇上说话,大人插什么嘴,还是说大人可以代替皇上了?” 张樯闭嘴,连忙跪下朝皇帝拱手道:“皇上,微臣并无此意,只是如今证据确凿,东方辞仍要巧燕善变,微臣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皇帝沉着脸,没有说话。 王献见此,忙道:“既然东方辞想看证据,不如宣证人上场吧,是非曲直,并非语言可以辩驳定夺,我等审案,看的全是证据。” 张樯一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帮他说话的竟然是王家,他们做对二十年,看来这次因为东方辞的原因,王献有合作的意思。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忙拱手道:“证人就在外面,还请王大人放他们进来,是非曲直,一看便知。” 王献看向皇帝:“皇上,您看……” 皇帝:“让他们进来。” 说罢,皇帝还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东方辞,为她的不识抬举感到头疼。 东方辞满脸苦涩,一脸大难临头的恐惧。 当然,都是演的。 不一会儿,以一品阁为首的一些商铺掌柜,手中拿着账单,哭着走了进来,足有二十多位。 “他,就是他,他前段时间天天在一品阁里吃喝耍横,吃完拍拍屁股便走人了,从来没有付过银子。” “他穿了小店镇店之宝的一套成衣,也没有付钱。” “还有小店的玉扳指。” “……若不是他说自己是东方府的人,我们断然不会让他轻易见东西拿走的,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本就是小本生意,我们上有老下有下,都需要糊口,被这赖皮吃了抢走东西有不给钱,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东方海:“你说谎,你们说谎,明明是你们拉我进去看东西的,明明是你们说可以赊账的,我没有抢东西,我真的没有。” 他苦涩的看着东方辞,希望东方辞能相信他的话。 虽然那时候被人恭维的感觉很好,但是他也确实没有要抢东西的意思,毕竟,那么大的东方家,东方辞有的是钱,他不信东方辞不给他擦屁股。 东方辞冷漠,看着他们一个个痛哭流涕,痛心疾首的感慨着自家损失了多少多少钱,不由鄙夷的瘪瘪嘴。 让你们来作证人的,不是让你们演戏的,一个个戏那么足,又没人发工资。 她翻了个白眼,端正的跪着,背脊挺拔,宛若芝兰玉树般不受四周恶劣环境的影响。 片刻,又进来一女子,那女子娇滴滴的走进来,看到东方岁,发了疯的又撕又打,而后便“嘤嘤嘤”的哭诉起来。 那清丽俊秀的美人儿,肤色微白,大眼睛里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的滚落,将东方岁的暴行,仔仔细细的讲述出来。 东方岁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子,喝道:“贱人,你根本不是良家女,你都没流血,我都还没爽,你便先享受起来,你连血都没有,凭什么让本少爷给你赎身。” 东方辞眨了眨眼,她觉得之前害怕东方府丢脸,今日一天也丢的差不多了。 她往一旁挪了挪,表示自己跟东方岁不一样。 她根正苗红是个负责有爱心有责任心的好孩子。 场面乱糟糟的,韩礼看不下去了:“肃静,肃静!” 皇帝显然被惊堂木吓了一跳,他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 吵闹声,哭泣声戛然而止。 在场所有人同时一惊,纷纷躬身作揖。 皇帝问:“这些人,都是证人吗?” 韩礼拱手道:“回禀皇上,是,这些证人,微臣一个月前便查问过,东方海欠这些掌柜们银子,是真的,东方岁与这位丹琴姑娘发生不齿之事,也是真的。” 皇帝讶异:“你早知道?” 韩礼点头:“是。” 皇帝:“东方辞,你还有什么狡辩的吗?” 皇帝对东方辞已经没有了维护之意,而是问她有没有什么狡辩的,也就是说,皇帝已经相信了眼前的事实,不管东方辞说什么,都被认定为狡辩。 东方辞固执的咬唇:“皇上,微臣并未狡辩,而是微臣的叔叔和三爷爷,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微臣不相信,他们能作出欠债几万两的事来,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看了看证据,看了看证人,被东方辞的固执气笑了:“呵?结果已经查出,你却不信,东方辞,你是真不信还是给朕装的。” 东方辞长叹一口气,神色暗淡,她敛去身上所有的固执,化为痛心疾首的伤心,自嘲苦涩道:“皇上,微臣相信对三叔和三爷爷的人品,哎……都是一家人,三叔和三爷爷连太爷爷都管不住,我一个小辈能怎样?他们犯下了错,我也只能……只能将他们的错降低到最小,为他们赎罪,但是……但是他们虽然品性卑劣,可他们却没脑子,若是没有人挑唆,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第610章 卖官鬻爵 众人怔怔的听着。 身为晚辈骂自己长辈品性卑劣没脑子,显然是非常大逆不道,然而,最后那几句维护之语,显然让大家觉得东方辞还有些血性。 看清家人,维护家人的家族,只要有品格不错的家主带领,总会长盛不衰。 比如说东方辞的太爷爷,那是有雄才大略,稳居庙堂三朝而屹立不倒,是难得的雄才。 东方辞的爷爷,治理一方,也是风生水起,井井有条,听说颇受当地百姓爱戴。 东方辞的父亲,无双国士,天下谁人不敬仰。 东方辞……怎么到了东方辞就歪了呢? 这样痢疾浓疮一样的长辈,早该好好调教,若是调教不好就放在庄子里养老,怎能帮恶人作恶,掩饰罪孽呢? 东方辞一番坦然真诚的话,听得众人当中指责起来。 皇帝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心道出宫之前给你面子你装腔作势,现在又来哭诉。 他身为皇帝,怎会容许触犯王法的事而不追究。 “东方辞,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任何人都无法逃脱,你身为家主,御下不严,管束不利,而你这两个亲人更是没有丝毫悔改之心,口口声声求你饶命,求你眷顾,东方辞,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你的家人。” 皇帝这番话,冷漠薄情到了极致,同时也将维护王法的大义凌然演绎的淋漓尽致。 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 众人看着皇帝怒气冲天的样子,心中都有些惴惴。 皇帝惋惜,说明要对东方辞下手了。 张樯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朝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围观朝臣使了个眼色。 那朝臣会意,当即出列道:“皇上,臣有本奏。” “你?”皇帝显然没有认出那朝臣是谁。 “微臣吏部四品主事陈予。” 皇帝怒气不减:“吏部,三司会审有吏部什么事?” 陈予一脸正色道:“皇上,今日所审之事事关东方辞,他不仅御下不严,身为吏部文选司郎中,他还收受贿赂,卖官鬻爵,行事嚣张,令人发指,这与今日案子,虽然并无牵连,却是同出一辙啊,东方府家风,实在不及先辈清明。” 东方辞愕然,抬头诧异看着他。 陈予?她没得罪他吧,为什么要在这时候陷害她? 东方辞发呆的时候,厅中众人已经炸开了。 原来东方府不仅欺男霸女,还在官场上兴风作浪,小小年纪,这也太嚣张了吧。 “吏部文选司郎中可是个肥缺,多少人眼红,东方辞小小年纪能把持得住才怪。” “我也听了不少风声,听说那些谋职谋实缺的,都给东方辞送了礼。” “不过奇怪的是,有些送礼心想事成,有些人的礼,竟然被置之不理。” “估计是嫌少。” “心太黑了。” 众人谈论间,东方辞抬眸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高坐之上的皇帝。 却见皇帝虎眸圆睁,审视责问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她。 这件事皇帝第一次听说,随后便震惊了。 他怒道:“东方辞,朕念你乃是良才,又年纪小想必不敢胡作非为,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太让朕失望了。” 东方辞微微摇头,讷讷道:“皇上,您听我解释,我……” 张樯戏谑道:“你不会又说是被人陷害的吧。” 东方辞睁大杏眼:“就是诬陷,陈大人,你为何诬陷我?” 见她冥顽不灵,陈予一幅看你嘴硬到几时的表情,不屑的微微摇头:“皇上,微臣既然敢说,便有证据。” 东方辞辩驳:“你污蔑,我没有卖官鬻爵,也没有徇私舞弊,皇上,微臣自从叙职以来,所安排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升迁调配,包括新科进士的安排,都是秉公安排,微臣是量才而定,绝无私心啊。” 在场众人都不屑起来,不是他们不相信东方辞的话,而是在那个位置上,除非是圣人才能把持得住不为人情银子动心。 谁能真正做到“绝无私心”四个字。 众人的不屑,鄙夷,嘲讽,是在笑她说的绝对,若被人查到首尾,便没了转圜的余地。 众人心中所想,恰恰也是皇帝心中所想。 皇帝气得脸色阴沉,有种必须让东方辞服软的强硬。 “证据呈上来。” 陈予得瑟一笑:“是!”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朝外面观望的几个书生招招手。 陈予:“皇上,这册子上是一些才能不错,却未被安置的进士所送的礼,还有一些现在已经述职之人的送礼名单,而这几个人,则是被东方辞嫌弃送礼太少的,请皇上过目。” 东方辞直起身子,抬眼瞄了一眼册子。 什么都没有看到便被陈予瞪了一眼,这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差点一脚踩在东方辞的小腿上。 东方辞内心啥都没看到,满脸惶惶然不知所措。 看向皇帝的眼神有祈求,求饶,是示弱。 皇帝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东方辞乖乖跪好,低眉敛目,小心翼翼。 张植张樯两兄弟笑的眼睛都瞧不见了,可见其二人开心。 厅中安静一片,唯有书册翻动的声音和皇帝越来越粗的呼吸声,显然那上面的记录让皇帝愤怒不已。 大理寺门外的茶肆却十分热闹,三皇子浑身冰冷的坐着,连手指都冒着寒气,他给李昆玉添茶,李昆玉觉得热腾腾的茶水都无法焐热三皇子的手指。 “殿下叫我来是……”面对冰冷的三皇子,李昆玉有些畏惧。 “表哥可想帮她?”墨色瞳孔中仿佛有碎冰存在,散发着无边冷意。 三皇子的一声表哥,让李昆玉浑身打了个寒颤,他讷讷问:“殿下修炼又走火入魔了?您这样,还是别叫我表哥了,我……微臣受不起。” 因为从小一起玩,所以李昆玉知道一些三皇子练功的事。 走火入魔的三皇子那可是真正的人间恶魔,人人避之如蛇蝎。 三皇子抬眸:“玄功练到了第九层而已,谈不上走火入魔,不知表哥可否帮我一个忙?” 李昆玉惊悚,寒泉幽魄玄冥功都练到第九层了还不算走火入魔?性子都变了好伐。 难道真要跟天机老人那般疯疯癫癫的才算是走火入魔? 第611章 她没有心 “殿下请讲,定不辱命。” 三皇子将一个册子递给他道:“你现在去将这个给东方辞。” 李昆玉好奇,想要打开册子。 三皇子眸光一凝,冰霜如附骨之蛆,瞬间而至,他感觉手指都被冻僵了。 “好,我不看,我这就去给东方辞送去。”李昆玉小心将册子塞入怀中。 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到了门口他又顿住,问:“阿赟,你明明在意他,为何要躲着他,难道你已经放弃了吗?” 三皇子为自己斟茶的手指微微一抖,目光看着那倾泻而下的水流,竟自痴了。 门口的李昆玉仍在等他回答。 良久,就在他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三皇子声音游离,宛若失去三魂七魄的幽灵:“任我百般手段用尽,她不假辞色,东方辞……她……没有心!” 最后那“没有心”三个字,说不尽肝肠寸断,百转柔肠,无尽绝望。 李昆玉诧异回头,去看三皇子。 却见那人已经转头看向窗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那冰冷寒霜的侧脸上,划过一抹晶莹水光。 若那水光有名字,定然叫绝望。 不知怎么安慰三皇子,李昆玉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顿了顿他憋出一句:“你能走出来也好,毕竟男人和男人相爱是没有好结果的,希望你早日放下,以后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尽管来找我。” 说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门的刹那,三皇子抬起右手,擦了擦下巴上摇摇欲坠的泪水。 他没有放下,只是被放下。 可昨日东方辞那个吻,一瞬间便搅乱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坚持,他不敢让自己看到东方辞,他想安安静静的看看自己的心。 他不是痴缠情爱的矛头小子,他更不是为了爱情可以抛开一切的情种。 他是高傲的,若东方辞不喜欢他,他也是要脸不会去纠缠的,可是……昨晚东方辞她明明是对他有情的。 他现在要做的,是弄明白,东方辞为什么不接受他的爱。 李昆玉快步跑下茶楼,以他的身份,顺利进了大理寺,缓缓靠近审案厅,远远便听到皇帝重重的呵斥声。 “东方辞,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啪!”的一声,是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 东方辞看了看面前的册子,缓缓捡起来,看了看。 皇帝问:“上面写的可是真的?” 东方辞点点头:“这些名字都有,微臣……” “好,你承认就好,现在你还有什么辩驳的?”虽然生气,皇帝还是愿意再给东方辞一个狡辩的机会。 东方辞当即叩头,大呼:“微臣冤枉……” 众人:“……” 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什么叫死不承认,什么叫死不悔改,什么叫死鸭子嘴硬,他们算是见识到了。 都证据确凿了,还在喊冤,这不是往皇上心里搓火吗。 东方辞是聪明绝顶,文曲星下凡的新科状元吧,为什么他们觉得这个文曲星有点傻,有点憨呢。 皇帝气得站了起来,指着东方辞的鼻子道:“你冤枉,你给朕说说哪里冤枉?” 东方辞撅嘴,竟然使起了小性子,喃喃道:“微臣就是冤枉。” 皇帝看她那俏似筱筱的神情,顿时卡壳。 东方辞却梗着脖子大声道:“皇上,微臣若是证明自己是冤枉的,您准备怎么补偿微臣?” 皇帝眼角只抽。 在场众人心跳如鼓,东方辞这是活腻了吗?敢跟皇帝讨价还价。 王献:“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威胁皇上。你若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本官便治你个大逆之罪。” 东方辞对于王献的话充耳不闻的,抬头抿嘴,杏眼微红,定定的看着皇帝。 那表情仿佛再说,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宁死不屈。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就是威胁。 君臣对视良久,皇帝突然指着陈予道:“若你自证清白,朕斩了他。” 东方辞咬着下嘴唇,显然不满意。 皇帝却转过头去无视之。 心中却为自己堂堂帝王竟然拗不过东方辞这个臭小子而更加生气,气自己在这张脸面前没有定力。 东方辞沉默良久,她的目光从愤愤转为好笑,无奈,和幸灾乐祸。 仿佛放下了什么心事般,她声音平缓看向那三个证人,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在下夏疆。” “在下马尉。” “在下卫崇辉。” 东方辞眨眨眼,嘴角抽了抽,愕然道:“下马威?” “哈哈哈哈哈……”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先前严肃的气氛瞬间一哄而散。 哄笑中,东方辞点点头道:“你们三个的名字我有印象,似乎送的礼还不轻,是吧。” 众人哑然了,不笑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东方辞是疯了不成。 夏疆:“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收受贿赂了。” 东方辞摇摇头:“我不承认。” 众人没见过这么嘴硬的人,一时间心中都有些古怪,这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吗? 东方辞这副看上去嘴硬实则,底气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自认有罪的人。 难不成东方辞小小年纪便练就了铁胆? 就在众人疑惑间,东方辞转身看向皇帝,正巧皇帝的目光朝她看来,虎目威严,满脸严肃。 东方辞道:“皇上,自从微臣官居五品之后,尚未上任便有无数人送礼,上任之后更是络绎不绝,微臣初来乍到对百官不熟悉,礼物自然是不敢收的,但又怕不收会被人攻击假清高,还怕伤了那些雄心壮志的官员,因此,便将礼品照单全收了。” 连同皇帝在内,众人惊愕于东方辞这贪多的貔貅操作。 只吃不吐,一点不吃亏啊。 东方辞没有给人插嘴的机会,继续马不停蹄的说道:“微臣特意将这些礼品和送礼的人,记录在一本账册里,几日前便上陈奏折,不知皇上您是否看到,约有三五日了吧。” 皇帝怔住,虎眸中威严一敛,却是满眼茫然。 显然是没有看到。 皇帝:“高瑜!” 高公公:“奴婢这就派人回宫去找。” 说罢,小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朝高公公躬身,转身离开。 第612章 东方辞这个坑 东方辞见此,不由耸了耸肩,啰嗦诉苦起来:“微臣这段时间经手调动的人有十多个,他们都送了礼,微臣为他们调动的时候也考察过他们历年的考绩,文章,甚至办案的手段,这些人有本事有能力,送的礼并不贵重。微臣一开始还避讳送礼的人,可后来却觉得,若是因为他们送礼,便任由他们的才能被埋没,这才是微臣的罪过,因此,便没忌讳那么多,只是,凡是微臣调动的人,微臣都让管家亲自给他们送去还礼,礼尚往来嘛,微臣解释这么多,是后来听说一个传言,正是这个传言迫使他们给微臣送礼的,还请皇上不要因为他们给微臣送礼,而怀疑他们的品质。” 她这番坦然将自己的排斥,犹豫,纠结,到最后为那些人的开脱,十分有少年老成,婆婆妈妈,举棋不定的样子。 众人见此,通过她的犹豫,略略能领悟一些她的难处。 但纵然有难处,东方辞将那些品行低劣的记录上去即可,为何要将那些品质不错的也记录在册子上。 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德才兼备,却也因为送了礼,屈服与现实,而名节不保。 更何况东方辞承认她调动过的人都有送礼,她调动过什么人,身处官场之上,谁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就算现在不知道,以后一打听也知道了,这不是将那些人给钉在绞刑架上任人围观凌辱吗。 最气愤的是,品学兼优的人送礼了人尽皆知,反倒是那些没有被东方辞看上的,无人知晓。 这等实力坑人的举动,眼睛毒辣的朝臣们纷纷内心给东方辞化了道线。 希望着没轻没重的毛头小子别无意中坑了自己。 东方辞最后深深磕头道:“皇上,微臣以项上人头为他们担保,微臣选择的十几人,绝对都是可堪大用的人才。” 那表情真挚,十分恳切。 可再恳切,她亲手提拔上来的那些人,也绝对不会再与东方辞亲近。 没办法,他们才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皇帝怔怔的看着东方辞,御书房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奏折谁都不知道,然而,不管怎么样,东方辞此时的坦言,却令皇帝动容。 言辞恳切,一心为国的忠心和胆识,还是令人钦佩的。 至少皇帝自己觉得他在东方辞这个年龄的时候,似乎……还在玩闹。 小白速度奇快,不消片刻,便又折返,将厚厚的奏呈递给皇帝。 皇帝打开折子仔仔细细的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足足十几页,得有一二百人,上面记着他们的名字,送何礼物,京城内外,各个府道,竟然都有送礼过来。 然而看着这些礼,原本该愤怒的皇帝却缓缓平息了怒火。 在众人艰难畏惧的等待中,皇帝放下了奏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平静道:“你且站起来。” 东方辞一愣:“嗯?” “你堂堂三甲榜首,天子门生,又是朕的驸马,谁让你跪着,给朕丢脸。” 东方辞微笑:“多谢皇上。” 见皇帝与东方辞之间的互动竟是如此君臣不疑。 皇帝上一秒明明还是眸带玄冰,浑身怒火中烧,而现在呢,温水暖风一般,润物细无声。 王献和张家兄弟默默对视一眼,同时在内心大吼犯规。 本来拉皇帝做证人本来就是犯规,太犯规了。 皇帝出面作证,真的是真的,假的也必须是真的。 天大地大,谁让皇帝最大呢。 东方辞撑起身子要站起来,冷不防一个人来扶她。 东方辞一愣,看向那人,却见是李昆玉,她笑道:“你怎么来了?” 李昆玉将她扶起,淡淡道:“听说你贪污受贿,特来看看,没想到是误会,对了,你家堂叔说有东西送给你,却进不来大理寺,托我将这个给你。” 当着皇帝和满厅朝臣的面,李昆玉将三皇子给他的册子递给了东方辞。 东方辞拍了拍膝盖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的灰尘,拿过册子看了一眼,浑身大震。 皇帝一直看着东方辞,见东方辞狼狈站起有些懊悔,却又见他面色巨变不由凝声问:“何物?” 东方辞只看了一眼,便苦涩道:“不只是哪位高人,许是能掐会算,料定微臣今日有此一劫,特意送上礼物,谁曾想阴差阳错的,竟然送到这里来了。” 说着,她将之看了一眼的小册子递给高瑜。 高瑜呈给皇帝。 “噗通!”一声,东方辞又跪倒在地,自嘲道:“皇上,微臣年纪小,天资愚钝,本不该涉足朝堂,却乍然间被您委派重任,实在是力所不及,德不配位,我……微臣……请您革去微臣五品官职,让……让我回家务农去吧。” 这话说的孩子气,一会儿“微臣”一会儿“我”的,显然是受了打击说话都有些头脑不清,特别是最后一句回家务农更是有撒娇的味道。 不少人从她的第一句话,就听出东方辞话里话外怪皇帝给她分派的任务太重了。 众人面面相觑,敢这么撂挑子甩锅给皇帝的人,他们这遇到的还是第一个。 此时的东方辞,哪里还有状元公的潇洒风仪,分明像是留着眼泪,冒着鼻涕泡的顽童。 皇帝看着小册子,脸色铁青。 东方辞却自顾自的诉苦:“一开始人人都给微臣送礼,我,我还以为大盛官场如此糜烂,还曾想将此时禀报皇上,可谁曾想,竟然是有人告诉他们,若不给我送礼,我就会想办法打压他们,我……微臣……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俸禄八十两,初入京城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微臣哪有本事打压他们,他们便这般欺辱我,文选司郎中皇上还是另聘贤能吧。” 众人听着哭诉,这才知道缘由。 原来那些人并不是谄媚讨好要给东方辞送礼的,而是被人恐吓。 都是怀着一腔热血入仕的,他们可以不升迁,却不能因为不送礼而的罪东方辞,反而落的个不升反降的结局。 这事别说是放在这些小官们身上,就是放在他们这些浸淫朝堂几十年的老臣身上,他们也会屈服送礼的。 “砰!”的一声,皇帝手中惊堂木一拍。 “噗通。”陈予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宛若死鱼。 东方辞委屈的杏眼通红,可怜无助地抬头哀求道:“皇上……” 皇帝恶狠狠地瞪着东方辞:“你给朕闭嘴。” 东方辞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只把眼睛揉的更红了,装作瑟瑟发抖的害怕模样。 只是众人看她良久,没见她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点畏惧的意思。 反倒是一身的有恃无恐和惟恐天下不乱。 第613章 准备赖账吗 “陈予,你可知罪?” 陈予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去看皇帝:“微……微臣……不知。” “啪”的一声,皇帝将小册子砸在他头上,那角度,绝对是快准狠。 册子一角磕在陈予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被他额角一阻,那小册子里夹着的东西四处三开,小小的纸张雪花般散开。 众人看罢,顿时大惊。 韩礼握紧拳头道:“皇上,陈予威胁朝廷命官,实在可恶,以臣之见,必须严惩,况且他还贪污受贿,证据确凿,王法不容。” 皇帝沉着脸,道:“朕方才不是跟允诺东方辞,他若无辜,陈予便死,无需再查,拉下去砍了吧,朕看以后谁还敢妖言惑众,煽动人心。” 陈予震惊:“皇上,饶命啊皇上,微臣……微臣知错了。” 皇帝摆摆手,一脸嫌弃。 陈予又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张植张樯两兄弟:“张大人救我,救我啊张大人,我可都是……” 张樯当即一脚踢在陈予腿上,一幅耻与他为伍的模样愤愤道:“污蔑他们是要入抜舌地狱的,你个黑心肝的老杀才,只希望你一个人承担罪孽,别祸及家人,真是我辈耻辱,耻辱!” 他义愤填膺,眼神恐怖凶狠。 将陈予给镇住了,他没有再喊救命,而是软软的被禁军拉了出去。 这拉下去砍了,也没说是拉到哪里砍了,于是,禁军按照惯例,直接拉到大理寺大门口,当着百姓的面,斩首。 并告诉世人,此人制造流言蜚语,损人名声比损人性命更可恶,王法昭彰,天理不容,皇帝口谕,斩立决,惊醒世人,莫烦口舌罪业。 围观百姓一脸茫然,什么流言蜚语,损害了谁的名声,一律统统不知道。 但是,看着大理寺门外鲜红的血,他们却鼓掌叫好,皇帝口谕,自然是没错的。 唯独对面茶肆二楼窗棂处站着锦衣华服的倜傥男人,微微一笑。 而他身后的茶台处,此时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灰白头发蓬乱的老头,粗布短衣,拼命狂吃的样子像极了叫花子。 然而那老头目光转动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恐惧。 “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欣慰的,小的烧包样儿,真给你师父丢人。”老头口中嚼着满满当当的实物,口齿不清的嫌弃。 三皇子淡笑道:“师父孤零零一辈子,需不需要徒儿给您介绍个师母?” “小兔崽子竟还嘲笑师父,该打。”老头恶狠狠的,见徒儿为他挑鱼刺,顿时眉开眼笑。 “师父这次竟没打我,实在稀奇。” 天机老人奉行徒弟是打出来的,武功是打出来的,就连内力也是打出来的,因此,天机谷练功,最常见的就是挨打,三皇子对此十分介怀。 “看在你练功那么努力,又那么孝顺的份上,就饶了你,你,哎……不就是情殇嘛,很快就过去了。”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用油腻腻的爪子给徒儿夹了筷子他不喜欢吃的菜。 三皇子神色凄然,良久道:“师父,陪我去一趟天山吧。” 天机老人:“天山?看雪莲啊,好啊,现在就走。” 说着,老人一手拎着鸡腿,一手就去抓三皇子的胳膊。 白璧无瑕的俊朗男人,若是被这油腻腻的大手抓住,怕是要脏了这一身的锦绣华服。 三皇子嫌弃的躲开,道:“过了中秋吧。” “行吧,你要散心老头只能陪着你,还能怎么滴。”他说的委屈又任劳任怨。 三皇子道:“这七日的美食已给师父准备好,徒儿办完一些事,就走。” “唔唔,好。”听到美食二字,天机老人脸上的怨瞬间化为喜。 馋虫似的,双眼发光。 三皇子却又走到窗边,看着大理寺的动静。 厅内众人已经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打量着张植张樯两人,显然明白陈予是他俩的人。 然而,皇帝却并没有惩治他俩的意思,而是阻止韩礼继续查。 所有人心知肚明,皇帝为的是那五百万两银子。 场面一时安静,韩礼看了一眼众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朝皇帝道:“皇上,犯人东方海和东方岁的案子,事情的牵扯前一部分已经查明,方才审案,也是审完了前半部分,还有后半部分未审。” 如此生硬的插话,如此蛮横的将话题从已经岔开的卖官鬻爵中拉回今日三司会审的本质中来。 韩礼此人,中正耿直,倒是令人不得不服。 王献疑惑:“怎的还有后半部分,本官怎不知?” 韩礼正色:“王大人查案素来只凭感觉,不愿深究,自然不知明细。” 王献恼羞成怒:“韩礼,谁说本官没有详查,人证物证具在,难道你还想替犯人翻案不成,你也是东方辞的党羽吗?” “东方辞的党羽?王大人说话可要注意些,东方辞只是个入仕状元,纵然从前家世显赫,现在也已没落,她又不是皇上的私生子,本官为何做她的党羽?简直可笑。” 东方辞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感觉无端被牵连,躺着中了枪。 皇帝见他俩争吵,先是皱眉,而后听到私生子三个字,心口便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东方辞若是他和筱筱的私生子,该多好。 这般聪明睿智的少年,就该是他的孩子,品性端良,心怀宽广,又有计谋。 可惜啊,他见筱筱的时候,后者已经珠胎暗结,半分机会都没有给他。 王献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站不住脚,便纠缠不清道:“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韩礼十分无奈,他决定不理会王献这个傻子,朝皇帝道:“皇上,微臣并不是想给犯人翻案,而是将案情的因果陈明,这二人有罪不假,却并没有坊间传言那般罪不可赎。” “爱卿直言。” 韩礼点点头道:“谢皇上。” 他就这么昂首挺胸,满身正气的走出来,一幅天下为公,刚正耿直,遇事非要求个是非分明一般,开始讲述起来。 “东方海,霸王餐多日,又拿东西不给钱,这些微臣事后有询问,这些东西,都是得到这些掌柜们认可同意的,莫说是东方府,便是微臣外出有时候银钱不够,也会有赊账,若此时有人拿这个来告微臣,微臣也是说不清的,因此,微臣觉得,此一项罪名,说不通。” 众人点头。 韩礼问东方辞:“东方辞,你得知这件事后,准备赖账吗?” 第614章 赏罚分明,刚正不阿 东方辞摇摇头:“我让管家带足了银子去还债,他们不要,非说是欺负他们。” “这就对了,皇上,赊账和赖账,一字之差,区别不同,却要人性命,坏人名声,况且,纵然东方海当时赖账,东方辞去还账,他们也不能不收。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掌柜们咬着东方海赖账欺民的名声也不要钱,微臣没有细查,只是,此事最恶劣的,也不过是还钱而已,既然东方家主愿一力承担,此罪可消。” 东方辞当即道:“我自然承担,最近挣了点钱,足足十多万两,只要他们不谎报敲诈,我觉得能承担得起。” 众人先是惊讶东方辞哪来那么多银子。 后来又有人小声道:“东方辞收了三皇子十万两呢,怎么没钱,她专啃难啃的骨头。” “这么说来她心黑胆大挣大钱,那些需要调动的小官们的仨瓜俩枣他哪会放在眼里。” “我还听说东方辞还收了战将军的钱。” “他可真不怕的罪人。” 耳边议论声让众人惊醒,东方辞可不是好惹的茬,那是欺负了小霸王三皇子的人。 韩礼道:“皇上,如此一来,微臣判东方海还清债务便算无罪,是否成立。” 皇帝点点头:“自然。” 东方辞感激莫名,韩礼这般大费口舌,让她很感动,这是用心帮她的人,且是站在正义的天平之上。 让人看不到他的包庇,只觉公允。 东方海连连磕头:“多谢大人陈词,草民以后一定不敢轻易赊账,欠钱。” 韩礼摆摆手,很是嫌弃。 他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他的东方岁,继续道:“那么微臣再说犯人东方岁。” “被他强的女子名为丹琴,微臣仔细查过她的出身来历,初时成迷,微臣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查出来。” 众人的好奇心被勾起,纷纷看着那娇滴滴的女子。 “她不是河南府过来的灾民吗?”有人递来梯子问。 韩礼摇摇头,顺阶而下道:“你们看她的手指,身量,肤色,肤白赛雪,羸弱娇媚,哪里有寻常农家女的强壮,她并非河南府籍贯,而是京城人士。” “啊?”众人一脸不可思议。 韩礼继续道:“她家境殷实,乃是城西一员外家的掌上明珠,大家可还记得今年春末的京城少女失踪案吗?” 众人点点头,那段时间家里有女儿的如临大敌,谁能不记得。 “丹琴便是那时候被掳走的少女之一,后来在雅居山庄,受不得苦,从了那姓柴的庄主,后来少女们被救脱困,丹琴却失了身,有家不能回,后投身花馆,自轻自贱,她的籍契,也不知被哪个神通广大的,从良女,改成了乐户。” 李昆玉道:“然后呢?” 韩礼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查到这么多,是想说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想从韩礼口中证实。 韩礼深深的看了李昆玉一眼,给他一个正如你所想的眼神。 长叹一声,一脸正气的面容上多了愤怒和怜悯。 “丹琴并非良民,而是贱籍,且从五月份便是万花楼里不怎么出众的姑娘,只要付得起银子,便可一亲芳泽,而她却在一个月前,装作清高的扮演了一回贞烈,若非受人指使,怎会由此举动。” 在场之人纷纷吸了口冷气。 韩礼说的隐晦,他是谦谦君子,寒门出身却刚正不阿,靠着一身正气年纪轻轻跻身九卿之列,鲜少去那花街柳巷里晃荡,因此,当着皇帝的面,也自不会说轻贱丹琴的话。 然而众人却明白他话语中未曾说出的残酷,丹琴此人在万花楼里,定然是个人人都可踩一脚的那种姑娘,低贱的他们这些大族出身的人都不屑看一眼。 皇帝不是傻子,或者可以说,京城之中若论消息,皇帝知道的无疑是最多的,那万花楼属于谁,他又怎会不知。 然而,愤怒归愤怒,他却不得不在意张家的财势,于是敛了心神,未发一言。 一阵沉默之后,韩礼大概明白皇帝最后要保着张家的心思,也并没有挑明了。 “皇上,虽说丹琴是贱籍乐户,可东方岁当街强横索欢也是不该,然,他自己却也不知自己是被人陷害,微臣将他关在牢中一月有余,他日日懊悔,痛改前非,圣人言,人非圣贤,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微臣认为,理应从轻判决,不如狱刑一年,让其恕罪。” 其实,所有人听到东方岁是被人算计陷害的时候,就对他心生怜悯了,如今听到韩礼要将他判刑一年都觉得不公平,纷纷叫嚷起来。 “韩大人,您明知他是被人陷害,为何还要罚他。” “这不公平。” “没错,是非曲直很明白,您为何如此,难道您竟然堕落到与乐户为伍了吗?” “韩大人的中正公平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韩礼敛眸,四平八稳的站着,八风不动的扫了一眼在场愤愤不平的朝臣,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虽然他是被算计,可他终究生了欺凌弱女的心思,若是不生此心,又怎会落入他人的彀中,本官到还觉得,这处罚轻了。” “你……”众人哑口无言。 论查案,谁能有韩礼强硬,只要他占理,他是连皇帝都敢怼的。 “本官说错了吗,这次还好他是被人算计,能稍稍减轻他的罪孽,若有哪天,他真的心生歹意,受害的便是真正的良女了,本官说给他从善的机会,却不是主张他嚣张的气焰。” 刚正不阿如韩礼,几句话说的无人辩驳。 无论是哪一方的人,都说不出反对的话。 说他护着东方岁吧,可偏偏他让东方岁去坐牢,说他讨厌东方岁吧,他又替东方岁澄清罪名。 可偏偏,东方岁是个不干净的人,一身的把柄被人捏在手中,虽然说韩礼忌惮东方岁未来犯错,因此便提前管教他,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包庇。 一时间众人摸不清他的心思到底偏向什么,偏向谁,只能将他的行为归咎与“赏罚分明”和“刚正不阿”八个字之上。 然而,这番无论怎么说出去都有说法的手段,偏偏是韩礼这人做出来,让人不敢质疑。 皇帝端坐椅上,原本愧疚想补偿东方辞,顺便免去东方岁刑罚的话,硬生生碎在喉咙中,他身为帝王本没有那么多歉疚,可偏偏面对东方辞那张脸,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住一颗摇摆不定的偏护之心。 第615章 请允准微臣提前致仕 又加之在御书房罚站东方辞半晌,明明白白的帝心,越发想用什么来补偿东方辞。 少年厚禄,多少人忌惮眼红。 年纪轻轻,如何承受千夫所指。 却见东方辞垂下眸子,满脸内疚羞愧的朝韩礼拱拱手道:“是下官御下不严,家风……家风不正,劳烦韩大人管束。” 少年人本就血气方刚心气高的时候,东方辞纵然聪明睿智,却难以跳脱少年心性。 那微垂的眸,仿佛是站在高高穹顶被人压下的傲气,大的她灰头土脸,没脸见人。 自家事被他人代管,说起来还是他这个家主没有威信,少年人垂头丧气,显然很受打击。 不得不说,见到这样的东方辞,皇帝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心情说不出的奇妙古怪,当着满厅朝臣,如此三司会审之时,他说不出安慰鼓励的话,便如木桩似的做个泥胎雕塑,静静看着场中跌宕起伏的反转。 皇帝不做声,朝臣们也像是忘记了皇帝的存在,只一味怜惜起东方辞来。 少年本该鲜衣怒马,任性妄为,恣意骄傲,而东方辞,从她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她便是沉稳的,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练达到让人看不出她的喜乐悲欢。 他们私下里嫌弃她,看不起她,觉得她小地方出来的,流言蜚语从来没消停过,与正人君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如今见她意志消沉,宛若凄风冷雨中独自舒展枝叶庇护族人的弱花,兀自被风雨伤得彻底不说,还被族人冒头生长出来的枝杈刺得伤痕累累。 瘦弱的肩膀或许根本扛不起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这一刻她像是放弃了所有的坚持,认清了自己的德不配位。 她终于认清自己不该年纪轻轻争抢家主之位了吧。 然而,在场众人,连带王献,也没有嘲讽她的意思,只觉得这一刻的东方辞,格外无助可怜。 韩礼却端着圣人大道的架子,淡淡的扫了一眼东方辞,不咸不淡道:“东方大人,本官并没有针对你,只希望你莫要再纵容族人惹事生非,刑部并不只是为你一个人查案的。”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 东方辞却无奈苦笑。 虽然表面苦笑,唯唯诺诺,实则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没想到韩礼这样的古板,竟然也是个演戏的高手。 且一身正派,让人无从生出任何怀疑。 韩礼见她示弱,也松了审视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朝皇帝拱手道:“皇上,除此之外,这些日子的查案,微臣还找到了一些其他的案子的牵连。” 皇帝看着消沉的少年正自神游天外,被韩礼一喊,回过神来,定了定神道:“讲。” 韩礼看了一眼东方辞,神色缓和道:“微臣查到七夕刺杀案和东宫毒杀案里出现的杀手,与昨日护国寺攻上山的江湖人,都曾在万花楼流连,他们定然与万花楼有关系,事前曾说,万花楼指使丹琴陷害东方岁,又有杀手和江湖高手频频出没,非常可疑,微臣恳请皇上允许微臣彻查万花楼。” 皇帝看了一眼面色巨变的张植和脸色紧绷的张樯。 又见东方辞睁大了眸子,满脸愤怒,恨极了的模样跪下替韩礼请命道:“皇上,七夕微臣与公主几经生死,东宫里的毒又是对准皇上您的儿子,能手操棋子,刺杀皇子公主的人,却大费周折的算计微臣不学无术的叔叔,这其中定有阴谋,还请皇上允许韩大人查清真相,以免祸及更多的人。” “准了。”皇帝点点头允许。 同时警告看向张植和张樯。 皇帝虽然准了,韩礼却犹自不满,继续请道:“皇上,万花楼鱼龙混杂,不少拉帮结派的,请允许微臣派兵驻守,以免羊入虎口,反被其害。” 皇帝见他说的恐怖,瞪了他一眼:“你堂堂二品大员,谁敢动你。” 韩礼认真道:“几日前微臣请李府尹,榜眼和探花去往万花楼查案,遭遇满街追杀,若不是微臣四人命大,逃出来的时候遇到禁军和李家府兵,怕是便死在那条街上了。” “京城重地,朕的天下,竟然有如此狂妄嚣张之人,着禁军三千,随你调动,若有捣乱生事着,就地处决。”皇帝气得不轻。 话虽然是对韩礼说的,可一双摄人虎眸却冷冷盯着张植张樯两兄弟。 目的达成,东方辞和韩礼交换了一个眼色,准备结束这场乱七八糟的三司会审。 与其说是三司会审,倒不如说是东方府的洗白大会。 让满厅朝臣心疼怜悯东方辞之余,洗清了东方海和东方岁身上的大部分污名,还给他们戴上了知错能改的善良帽子,一句自嘲的家风不正,让世家出身的朝臣们看到东方辞为了家族,整个家族为了一个“正”字,作出多少努力。 日后人们议论起来,谁会说东方府家风不正。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陷害东方府的是张家,谁家的家风不正,一看便知。 这些都是小事,最让东方辞高兴的,是她暗戳戳的捅了张家好几刀。 皇帝现在怕是恨极了张家,贪财,贪权,野心勃勃,心怀不轨。 张家豢养杀手和江湖人,刺杀东方辞便罢了,这可以归咎与私仇。 可刺杀国储太子呢?便是觊觎皇位,为二皇子铺路,为张家日后外戚专权的未来铺路。 这番一想,别说皇帝心中忌惮。 便是满厅朝臣也忌惮起来。 想到这里,东方辞勾唇,倏的笑了。 站在她身旁,一直不曾说话的李昆玉小声问道:“阿辞,你笑什么?” 东方辞咧嘴,笑的有些疯癫:“没什么,三叔和三爷爷性命无忧,我高兴。” 李昆玉瞳孔一缩,竟然有些害怕:“那你的眼神为什么在哭。” 东方辞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杏眼微湿,一抹孤风冷雨般的无边寂寞道:“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官场。” 本没人注意他们,只是所有人都心思不定,思考着张家的危害。 今日东方辞遭逢如此,何尝不是他们以后需要面对的境遇,于是所有怜悯的目光都停留在东方辞脸上。 正好捕捉到她那状似疯癫的笑容和心灰意冷的叹息。 突然,皇帝的声音落下来:“韩礼,接下来交给你了,事后写份奏折递上来,朕要知道一切因果。” 韩礼躬身:“微臣遵旨。” 皇帝沉着脸,在高瑜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欲走。 东方辞却“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三跪九叩道:“皇上,请允准微臣提前致仕。” 在场众人心里几乎同时咯噔一下,诧异地看向东方辞。 那目光一个个宛如见鬼。 第616章 我还不能走 莫说是朝中大臣,便是随便到街市上问个贩夫走卒都知道东方辞的大名,那可是文曲星下凡,年纪轻轻状元及第,又有皇帝恩宠在身,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不可限量到什么地步,众人想着,有尚公主的这层关系在,位极人臣,贵不可言,完全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众人谁也想不到,年纪轻轻的状元,经此一遭,竟然生出了未老先衰的胆小怕事来。 皇帝刚刚站起的身子顿了顿,凝声问他:“你说什么 ?” 东方辞重复,声音郑重无比,想是下定了决心:“微臣请求致仕,请皇上允准。” 不用想,皇上也是不可能会答应的。 众人看着皇上煞白铁青的脸色变幻无常,等着帝王之怒降临,他们已经预备好跪下为东方辞求情了。 然而,皇帝却在短暂愤怒之后,缓缓走下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东方辞,淡淡道:“听闻爱卿昨日遇刺,想必是身上余毒未清,脑子也不大清醒了,朕准你回去休息几天,想明白了再来见朕。” 东方辞愕然抬头,她本欲直面暴风骤雨,谁知皇帝却突然降下甘霖雨露,似乎想用春风化雨的手段,化去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之后东方辞便又坚决起来:“微臣已经想好了。” 想好了什么的她自然是胡说的,是做戏。 是为了在皇帝心中再撒一把火。 当然,她也确实在考虑,若是现在辞官,也没什么大碍。 皇上无视她是否真的想好了,一言不发的朝高瑜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个无影无踪。 东方辞跪在地上良久,被李昆玉扶起来,她才怅然一叹。 众人劝慰了东方辞一阵,便各自离开。 张植张樯两人走的最快,这一仗他们手段全用,却也没有能将东方辞斩于马下,反而越发暴露他们自己的野心来,被皇帝看了个明明白白。 这两人只觉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是再无他法,愣是将原本要给皇帝送过去的五百万两白银,硬生生的多加了一百万。 大盛幅员辽阔,纵然北疆常年战事,但大多是三五年才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有江南富庶之地为基,张家皇商之名囊括了几乎所有的挣钱营生。 因此,张家有钱,有钱到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多有钱的地步。 所以几百万两拿出来虽然心疼,可若能稍稍缓和皇帝的怒气,他们也是能割肉的。 出了大理寺的门,门口那一滩阳光下耀眼猩红的血迹后,站着温文尔雅的孔立。 他扫了一眼里面,问东方辞道:“结束了?” 东方辞点点头。 不知怎地,心里有些歉疚,终日在自己身边的,就他们几个人,若自己真被构陷,那么她的这些朋友,哪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三人并肩往东方府的方向走,良久,孔立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道:“其实,你辞官致仕也很好,远离朝廷喧嚣,做个富贵闲人,至少自在随心。” 李昆玉当即反驳:“那怎么行,东方辞既有站稳脚跟的手段,为何一定要辞官呢,方才我便想阻止你。” 东方辞苦笑,看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李昆玉和一眼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的孔立。 她朝李昆玉道:“方才那证据谢谢你送来,去把这个给他,权当是我的谢礼。” 李昆玉愕然,不知道话题怎么就陡然到了这里,他心底里还压着保密的心思,却没想到,东方辞问也没问便看穿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东方辞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放在他手心。 捏了捏,软软的像是馒头。 “那,那是……”李昆玉吱吱唔唔的想扯谎找补,却被东方辞打断。 东方辞:“那册子上有三皇子身上淡淡的冷檀香。” 李昆玉当即了然,解释道:“他……他现在……” 东方辞声音一冷道:“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相欠他。” 李昆玉只能将今日所见三皇子的所有异样憋回腹中。深深看了东方辞一眼,点头离开。 他已经看出东方辞有什么要跟孔立说,有支开他的意思。 见他走远,东方辞看着孔立道:“其实我有想过真的辞官,从前怀着仇恨而来,原以为父母被宫里的人捉去,便想方设法的想搅乱一池浑水,找那些伤害过父母的人报仇雪恨,然自从知道父母还活着,那番心思就淡了,但我还不能离开。” 想了想,她看向西边,长长一叹道:“我在朝中周旋,还能为他们遮掩一二,若我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些事到如今依旧企图伤害父母的人,岂不是会更加肆无忌惮。” 本就因为迟钝而力所不能及,当时没有认出在她院子里剥玉米的父母,若不再好好查出是谁对父母处心积虑,她怎能放心。 孔立温文尔雅的猜测:“所以你认为想伤害令尊令堂的是张家?” 东方辞点点头,张家首当其冲,还有别的人她尚未找到。 顿了顿,孔立苦笑:“本想劝你趁势离开,远离京城喧嚣,再出去走两圈,回来之后顺利换成女儿装,如此一来,京城乱局便也奈何不得你……”明知不会如愿,他还是痴心妄想。 东方辞:“孔立,其实跟我做亲人,比情人长久。” 微微一顿,孔立笑道:“那我叫你一声表妹你敢答应吗?” “敢的。” 说来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或近或远都是亲戚,三皇子的情如疾风骤雨,绵绵悠长,东方辞怀着同样的心思也不敢轻易撩拨。 太子对她的感情让她猜不透。 唯独孔立,张驰有道,不逼迫也不浓烈,像是细水长流的想要感化她,他的心思自如的在知己和情爱之间转换,让东方辞不怎么激烈排斥。 也能仗着那点微末亲情和知己之情,肆无忌惮的与他做朋友。 只是仍有些秘密,不能坦然相告。 东方辞似乎期待孔立称呼她表妹,因此杏眼中那淡淡一抹愁散去,俏目看着他,等他喊她。 孔立心凉一片,却再三缄默,不理她了。 等了良久没等到他出声,东方辞道:“你怎么食言而肥。” 孔立温文尔雅却眼神幽怨的凉凉看了东方辞一眼,皱眉道:“你明知我的心思,却拼命将我往亲人的身份上推,我为何要上当。” 喧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的热闹里,东方辞尴尬的笑了笑:“果然瞒不过你。” 哎,难缠的呦,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法拒绝他。 有时候,逆来顺受的人,更难缠。 第617章 皇帝为了钱没节操 回到家中的东方辞,当即二话不说一门心思的写辞呈。 写完之后就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宫里。 这个举动让皇帝头疼不已,于是让高瑜挑选了一些药材给她送来。 皇帝虽然头疼,却决定用不予理会的方式,将东方辞的举动当成了小孩子闹脾气。 给韩礼下了死命令,今日三司会审所查的所有涉案之人,必须从重处罚。 于是,雅居山庄再次被查封了,七夕之夜在里面欢饮的人被挨个查问,而没多久,韩礼去而复返,将张大老爷小妾的案子呈上。 得知那小妾名义上是张大老爷的妾,实际上则是他拉拢军中将领的把柄和手段。 皇帝惊讶于张家这等不要脸,却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张家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罪名。 只要钱不到位,他便痛下杀手。 这边皇帝的心情因为案子的结审三起三落,十分疲惫。 而此时,同样心情起伏过大的一个小人物,也是十分疲惫。 他就是天荡山外唯一客栈的小二。 他哭丧着脸看张权,心中懊悔万分的问道:“这位爷,您,您昨天不是说不来了吗,如果知道您今天还来,我昨天拼死也要去城里买食材。” 可现在,家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有,又要少挣一笔银子。 张权看了看小二外面的炉子都没有生,道:“准备点热茶吧,别的什么都不要。” 小二扫了一眼比前两日加起来都多的人和车马,再看看空荡荡的炉火,浑身无力,却不敢不去干活。 茶水哪有馒头包子能卖钱啊,亏大了亏大了。 打了几桶水,烧了几锅出来,累的满头大汗也没多少银子,他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上茶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问:“爷,您明天还来吗?我……我好去准备。” 张权的回答依旧是:“不来了。” 小二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瞅了瞅约有上百的车子,嘴唇嗫嚅半晌想问不敢问,只能郁闷的坐在灶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烧火。 这次他们显然没有太好的心情停留,喝了几口水,便走了。 小二却问:“你们是入城吗?” 张权目光深深的看着他,那眼神陡然冷冽像是要杀人。 小二打了个哆嗦道:“小的是说,如果你们入城,可不可以带上我,我去城中买点食材。” 张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淡道:“有些事,不是你能参与的。” 小二不敢说说话了,满脸惧色的后退。 回到屋中,小二无奈耸耸肩,抹去恐惧换上惋惜道:“这一百多辆车,至少得有三百万两吧,可惜,可惜我们人手不够抢不走,如若不然……” 小二老娘双手环抱,冷冷道:“主人不让我们动手,我们只需要不被怀疑就可以了。” 惋惜虽然惋惜,但小二很快放下,没多久,两人便开始去掉易容。 他们暗中跟着张权,看着人昂马嘶进了皇宫。 从张家也出来十多辆车马,直奔皇宫,不出两个时辰,皇帝的诏书下来,竟是下旨命张植张樯两兄弟,护送粮草去北疆。 东方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震惊了。 一时间不知道北疆的保卫战,皇帝究竟是想赢还是想输。 费尽心血这么多天,张家除了失去点银子,居然一点损失都没有,东方辞自闭了。 拎着酒壶,坐在院子里,满身萧索,满脸颓败,很是受伤的借酒浇愁,连个花生米都没有准备,干喝酒。 冬离院院门敞开,东方辞披头散发宛若狂士,将心灰意冷,满腔孤愤演艺的淋漓尽致。 堂叔站在门外,看的十分心疼。 丫鬟家丁们从未见过东方辞如此,个个都来观看,倒是上五房和二房的人,被二太太约束着,没有人过来看年轻家主撒泼。 堂叔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立刻大吼一声:“都在这里干什么,都滚去干活。” 丫鬟家丁们瞬间消失不见。 堂叔看着院子摇头半晌,吩咐刚刚回来的千琴道:“少爷都这样了,你竟还出去野,好好照顾她,有什么需要的我就在外面。” 然后他关上了冬离院的大门,并且亲自站在门外不远处的地方,三丈以内有人敢靠近,他便直接赶走。 众人都走远了,堂叔摇头叹气的站着。 良久,忽然看到一个家丁一直探头探脑的,于是喊道:“喂,你干什么呢,别过去。” 那家丁浑身一颤,然后低头走过来:“管家。” “嗯,少爷心情不好你别去找晦气。”堂叔一脸嫌弃。 “是,小的冒失了。”那家丁倒是很懂规矩。 然而,他回答的时候,眼角却带着一抹不屑。 “既然来了就在这里陪着我吧,一把老骨头了整天还要有操不完的心,来来来,帮我捶捶腿。” 堂叔喋喋不休的说着,似乎对东方辞意见很大。 那人扶着堂叔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帮堂叔轻轻捶腿,可脸上却有隐隐的慌急之色。 堂叔:“对了,你是哪个房里的,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觉得你眼生呢。” “小的叫六子,不常在后院走动。” 堂叔点点头,看着这乖顺懂事的少年道:“六子啊,前院洒扫的吗?那你回去……” 堂叔“吧”字还没有说完,少年猛地伸手点在了堂叔胸口穴道之上,脸上的恭顺瞬间化为阴厉之气,恶狠狠道:“你个死老头子竟然敢让小爷给你揉腿,你这几两重的骨头也配?” 堂叔抬眼震惊恐惧的看着他:“六子,你,你是谁?” “六子也是你叫的?老杂毛给也老实点。”说着,点了堂叔的哑穴。 而他则是往冬离院的大门凑去。 里面东方辞依旧在抱着酒壶喃喃道:“皇上啊皇上,你太让我失望了……咕……没节操,没底线……” 千琴:“少爷,您别喝了,都站不稳了,哎,啊……” “啪”的一声,酒壶碎裂声。 “滚,都给我滚。张家这帮利欲熏心的祸害,他们能办好事吗?你怎么还信任他们,我迟早要把张家所有人都……都……都碎尸万段。” “少爷,您醒醒!” 里面的声音一阵咣当作响,似有什么东西又被打碎了。 门外的六子听到这里,陡然吹了个口哨,少顷,先是出来两个穿着家丁服的男人,而后又从四面八方飘来十多个黑衣人。 管家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他拼命想要大声喊出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干着急。 第618章 天上掉下个帅哥哥 院内树梢上的叶离渊看向门外,长叹一口气。 他们没有推门,竟然直直的跳了进去。 东方辞此时,正抱着个酒壶喝的面红耳赤,眯着眼睛口齿不清道:“谁,谁来了?” “取你狗命的人。”那人说的好生嚣张。 东方辞不合时宜的打了个酒咯,不屑的笑了笑道:“切,杀我?就你们这点人也想杀我,再来十倍我也不怕。” 她正不爽呢,就有人送上门来给她杀,怎能辜负送上来的人头。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滔天战意来。 众人见她蔑视群雄,愤怒起来:“好大的口气。” “老大,说那么多干什么,还能跟个酒鬼讲道理吗?” “上!”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所有人都动了。 东方辞直接将酒瓶砸像刺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随手拿出个木棍,与他们拼杀起来。 整个东方府都像是沉睡了一般,很多人听到这兵刃交击声却装作没听到。 见东方辞满脸凶厉之气,手里握的明明是根不起眼的棍子,却像是握着神兵宝器一般,眼中杀气弥漫,一点都没有因为酒而缓慢半分。 零陵从角落走了出来,手中霸王枪蓄势待发。 他霸王枪一横,正想冲过去,却被千琴拉住胳膊:“别区,没看少爷心里难受正想发泄吗?来,坐这儿吃瓜。” 零陵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盘切好的西瓜一牙一牙的码成一排。 担忧的看了一眼游刃有余的东方辞,零陵想了想,坐在千琴身旁,两人中间隔着西瓜,他也拿起吃了起来。 因为饮酒的缘故,东方辞浑身燥热,恨不得杀他百八十人出口气。 可用棍子当武器实在不爽利,她朝零陵道:“霸王枪给我。” 零陵一手拿着西瓜,一口咬着,腾出一只手来,拎起地上插着的霸王枪掷了过去。 这力道不弱,东方辞弃棍拿枪,霸王枪的余韵差点将东方辞撂倒。 然而,很快稳定身形之后,她便开始大杀四方。 叶离渊瞅了瞅西瓜,飘下树枝,也坐在两人身旁,一起吃瓜。 他边吃边道:“看来张家豢养的杀手不敢出来,竟派了这帮没用的软脚虾。” 东方辞不惯用霸王枪,大开大合的招式面对刺客刁钻阴毒的武功,竟然不占上风。 叶离渊:“宗主这功力若是去往凌霄宗,长老们一定不会承认她的身份。” 千琴和零陵同时看向叶离渊,第一次听他提起凌霄宗的事。 叶离渊摇摇头:“不过宗主好像并不在意这个位置。” 千琴:“少爷从未提起过凌霄宗,应该是不感兴趣。” 叶离渊露出没见识的凝视道:“凌霄宗的势力之大,她若知道,定不会去辛辛苦苦读什么状元。” 少言寡语的零陵不允许别人说自家姐姐,当即道:“厉害吗,少爷的娘知道也没用你们啊。” 叶离渊:“……” 不得不说这小子嘴毒眼睛刁钻,随便说一句话就戳他心肝肺。 凌霄宗丢失宗主十五年,说出去都没人敢相信,当然,他们也没敢往外说,实在太丢人了。 不过只要跟在东方辞身边,上代宗主总会回来的。 叶离渊受不了打击,不理会旁边两个小辈,认真的看东方辞打架。 这转眼间,她似乎已经摸到了门道,拼着脸上被划了一刀的代价,一枪戳死了三个人。 三人吃瓜的动作都僵硬了。 被东方辞不要命的打法震惊。 零陵无比心疼的看着自己家传的霸王枪。 东方辞丝毫感受不到脸上的疼痛,只觉冰冰凉凉的东西划过脸颊,不疼。 然而她一枪戳死三个人才是真正的爽。 兵器交接之声还是惊动了一些人。 守在暗中的三山听到声音慌急赶来,却看到身为家主的东方辞全力杀敌,而那三个本该保护家主的却在一旁悠闲的吃瓜。 于是,吃瓜群众变成了四人。 李昆玉到了之后,增加到五人。 小小的台阶之上,排排坐,将台阶占了个满满当当。 杀了八个人的时候东方辞便觉得自己力有不逮,右手手腕上的伤口开始阵阵作痛,酒意散发,微醺迷醉,动作也缓慢下来。 就在她一个摇头,想要甩掉晕眩的感觉时,一柄长刀直朝东方辞咽喉飞来。 吃瓜五人啃咬的动作齐齐一顿,想去救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道飘逸白衣,飞驰而来,一掌将长刀拍飞。 东方辞眼前一花,腰间一紧,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旋转起来。 抬眼看清来人,东方辞恍恍恍惚惚的笑了。 抬起胳膊一枪从高空掷下,直将一个黑衣人扎在地上,成了弯曲诡异的稻草人。 做完这一切,东方辞搂着那人的脖子,借着酒劲儿,肆无忌惮的抬头就往那人侧脸上亲了一口,乐呵呵道:“天上掉下个帅哥哥。” 吃瓜五人组再次呆住。 他们没想到东方辞这般豪放,竟是逮着人就亲。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震撼,唯独李昆玉,不知东方辞女儿身,惊的口吐西瓜汁,宛若吐血,双眼浑圆的指着东方辞那调戏良家女子的下流模样“你你……你”了半晌,话不成话。 被她这么一亲,白衣男人浑身一颤,周身气息又冷了几分。 李昆玉打了个哆嗦道:“阿赟,阿辞今天心情不好,喝醉了。” 三皇子看了他一眼,身体缓缓落下之后,赤手空拳且只用一只手,便将剩下的五人拍晕了过去。 他推了推东方辞,声音淡漠道:“东方辞,从我身上下来。” 东方辞仰着头,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满脸不悦的皱眉,杏眼水润迷蒙,湿漉漉的配合颊边红霞,竟是醉人心神的妩媚。 她摇头撒娇道:“我不,我不下来。” 不仅不下来,她还猛一用力,猴子爬树般,窜上了三皇子的腰。 娇小的人,酒香四溢的挂在三皇子身上了。 李昆玉吓得头晕眼花,暗叹东方辞胆大包天的同时,也总算明白东方辞这“男人”,是怎么勾得他几个表弟倾心的。 但是啊,披头撒发,肤色黝黑的东方辞,不像美女倒像夜叉。 李昆玉:“那个,把他给我吧,我送他去屋里睡觉。” 第619章 小美人儿 他自觉在这个院子里,他是唯一够身份跟三皇子说这话的,便将自己当成了东方辞的亲人般安排起来。 东方辞是祖母的干孙子,他们本就有名份上的亲人关系。 然而这话听在三皇子耳中却十分不顺畅。 看向李昆玉伸来的手,他不仅不上前,反而退后几步。 这时,晕晕乎乎的东方辞,居然腾出一只手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勾着三皇子的下巴,低头,嘟嘴,印了上去。 随后发出湿漉漉的暧昧声。 李昆玉被着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他的面展现出来的旖旎场面,砸出了满脸金花。 羞的他脸色通红,用词都没有仔细考究。 星光闪烁,月光柔和,哪里是什么光天化日,只眼前的景色,格外暧昧。 他很不想看,可他正站在两人面前,东方辞披散的头发都遮挡不了两人交缠的吻,不,是三皇子嫌弃的后仰,东方辞生肯。 他转脸捂住了眼睛,见那四人也是满脸呆滞,他反倒觉得没那么尴尬了。 悠哉悠哉的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吃瓜。 时不时的瞟了一眼那暧昧场景。 一个醉眼蒙眬,色胆包天,一个半推半就,脖颈粉红,这两人怕是要亲热到天荒地老。 不过很快,三皇子便脸色难看的扫了五人一眼,将东方辞从身上撕下来,牢牢的按着肩膀,让她立于地面之上。 东方辞不满的咂咂嘴,目光流转间骤然看到地上那么多人,不由纳闷。 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她差点被绊到,三皇子又不得不扶她。 东方辞看着满地尸体,没好气道:“这都是些什么人,既然都死了,还不赶快报……案。”警字在她舌尖打了个旋,又被她生生揉碎在风中,磕绊的说了个案字。 报案,反正古代贼人入侵被杀,不犯法。 千琴恋恋不舍的放下西瓜连忙走了出去。 东方辞又道:“还有,去叫韩礼过来,我总觉得这些人还是张家的杀手。” 零陵站起身来,去通知韩礼。 说完这些话,东方辞身体晃了晃,打了个哆嗦,晕晕乎乎中下达命令,令行禁止的感觉,马革裹尸的豪迈,让她心情好了很多。 这空档,三皇子以为她酒意散了些,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展开,问道:“东方辞,这桂花糕是什么意思?” 他今日下定决心来,不是为了救人,只是为了问一个答案。 先前她不是传话说两不相欠吗?东宫那晚亲了他,他只当她是在气他,可今日,她让人送来桂花糕这等吃食,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她放开加锁了。 然而,东方辞原本还挺清晰的脑子,顿时就不中用了,看着黄橙橙散发着浓郁香甜味道的桂花糕,脑子又成了浆糊。 歪着脑袋思索,一根手指撑着脸,在脸上戳了好大一个酒窝,另一只手因为站不稳而抓着三皇子的衣袖,想了半天,她有些茫然没想明白的困惑。 却心中莫名烦躁起来,对上男人审视的目光,心里有气,当即一把抓过桂花糕,将其中一个塞入口中,另一个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十分宝贝。 三皇子一怔之下,脸色黑了黑。 东方辞看着他冷峻的脸道:“我的。” “什么?” 却见东方辞身体晃了晃,松鼠似的咀嚼着满口的桂花糕,憨憨傻傻的模样,竟是还未酒醒。 三皇子更加莫名其妙,无端怒气蔓延,感觉又被耍了。 这人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他来还抱什么希望,真是傻子。 揉了揉太阳穴,甩袖就要走。 谁知东方辞杏眼乱转一番,察觉到他生气,连忙抓着他的胳膊,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哄道:“别生气,给你吃。” 说着胡乱将另一个桂花糕塞他口中。 满口桂香,甜腻暖心,特别是脸颊的吻,更是收发由心,让三皇子看到某种希望来。 只觉得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格外撩人,他心火如烧不尽的野草,再次呈燎原之势。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应当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三皇子微急,他不该出现在东方辞的院子里,连忙甩开东方辞,飘身飞起,准备藏于树中,从后院离开。 谁知却被东方辞一把抓住脚踝,用力一拽,反倒将他揽入怀中。 三皇子脸红如火烧,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怒的还是害羞了。 东方辞含糊道:“小美人儿不许跑。” 说着抱了上去,双臂死死环着他的腰。 眼见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三皇子自知走不掉,抱着东方辞风一般绕过吃瓜三人,飘入房中,关上了门。 几乎是瞬间,五成兵马司的人闯了进来。 一众兵鲁子也是见过厮杀血腥的,可院中这一幕让他们有些迷惑。 满院子的尸体横陈,血腥气蔓延攀升,这都是可以预想到的。 可那房檐下并排坐着的三个呆傻的人,机械的托着西瓜牙,看着满地尸体发呆是什么情况。 难道还有人喜欢看着鲜血吃西瓜吗?太重口味了。 顿了顿,徐禅将军清了清嗓子道:“在下五城兵马司百户徐禅,这些……都是你们杀的?” 众人摇摇头。 屋内突然“砰”的一声,伴随着惊呼,而后咣当之声传来,像是屋内的人压倒了什么物件般,发出一连串鸡零狗碎的声音。 徐禅当即拔剑道:“里面还有刺客?” 众人再次摇头。 三山道:“将军放心,人都被东方大人杀了,东方大人喝了酒,有些不清醒,估计在里面耍酒疯。” 他们可不敢让这人进去看到自家少爷的熊样。 三山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家主子被调戏的惨状。 这三个人里,三山不方便出头,叶离渊置身事外,李昆玉想了想因为李家的原因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三个男人就这么默默吃瓜,不打算招呼徐禅。 还是千琴出声道:“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都已经被少爷解决了,少爷请诸位来,就是想让诸位帮忙查查,东方家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被人杀上门来。” 徐禅感激的看向千琴,总算不尴尬了,毕竟他们就算是五城兵马司的,进入朝廷命官府中也是要得到主人许可的。 他招呼兄弟们开始查看刺客,搬运尸体,忙的不可开交。 片刻后韩礼与孔立也赶来,韩礼仔细检查了这些刺客,神色忧思。 “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柜子上,众人看向屋内。 东方辞:“小美人儿别跑啊……让爷香一个……” 外面众人齐齐黑了脸。 第620章 狂野 韩礼震惊半晌,查看刺客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问:“东方辞他……怎么回事?” 吃瓜三人组面有菜色,纷纷选择闭口不答。 被遗忘在院外角落里干坐着的堂叔,终于被人发现解了穴道,搀扶着过来,听到里面的动静,也不由惊得魂飞魄散。 连忙咳嗽一声掩饰道:“这个……少年人总是风流的,那啥,少爷喝了点酒。” 他心中默默祈祷着,少爷千万不能露馅,那可就惨了。 很显然东方辞纵然意识渐渐模糊,也坚持着自己调戏美人的人设。 在屋子里追着三皇子左转右跑,玩闹似的一把将三皇子抱入怀中,然后狠狠撞在床上。 三皇子本想安静的躲一会儿,面对东方辞这个醉鬼,就算对方再温柔再让他心动,却依旧让他头疼,东方辞这人,最擅长翻脸无情,如若不然,两次共赴巫山,她早该对自己坦诚,何至于如此将他越推越远。 然而,见东方辞越来越疯,他索性不动了,并且准备打晕她,然而,刚刚运转内力,却浑身冰冷犹如针扎,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仿佛被人定了身。 他大骇,然而却无能为力,拼命调动内力,浑身却越来越无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方辞没轻没重的亲了过来。 “木嘛!”黏黏的声音传出来。 三皇子直接被亲的七晕八素不知东西南北。 最可气的是如此美妙的感觉中他却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不敢呼叫求救,只能任由东方辞上下其手。 因为太丢人了。 院中人甚至听到了床板“吱呀”的声音,越发肯定了东方辞这胆大包天的醉鬼,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酒后乱性正在调戏小丫鬟。 听着里面越来越暧昧的声音,饶是五大三粗的五城兵马司的汉子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脸,一个个默不作声干活的速度更快了,像是打了鸡血般,很快便将尸体收拾干净带走了。 徐禅做完自己的事,尴尬的朝韩礼拱拱手道:“此事突然,末将还需要时间查,若韩大人有什么发现,还请告知。” 韩礼道:“三司会审的事本官还有些问题需要问东方府中之人,就不与将军一起走了,将军若有需要,尽管来刑部。” 两人说完,堂叔亲自送五城兵马司众人离开。 孔立自从听到屋内的动静就全身僵硬,可又碍于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场不敢轻举妄动,终于忍到他们走了,他也没看韩礼走了没,直接往房门走去。 素来谦谦君子老成持重的孔立,面色沉冷地拍了拍门,没人理会,于是他做了个让大家震惊的举动,十分不雅地踹开了门。 因没人想到孔立会作出这样的举动,因此就连三山也没来得及拦住他。 事已至此,众人齐齐往屋内看去。 那山河图屏风早不知什么时候被撞倒,众人目光穿过轻纱帐幔往里屋看,只见床上东方辞背对他们骑着白衣如雪的人,正在气急败坏的撕扯后者衣服。 众人又是如遭雷击,惊讶地张大嘴巴。 心中闪过的只有“狂野”二字。 孔立却气得双手紧握,绝不能容忍东方辞再跟三皇子发生关系,他抬脚就要冲进去阻止。 至于为什么他肯定是三皇子,瞧见三山的同时,他便看穿了。 三山连忙阻拦。 好不容易能让主人遂心一次,他若不拦着外人,岂不是坏了主人的好事。 孔立怒道:“放开我。” 三山笑道:“孔大人,东方大人正在里面做不可描述之事,怎好有伤天合去打扰。” 他背对房门,将自己当做一堵万夫莫开的墙,死死不让。 本就与东方辞约好今晚见面的韩礼,乍然被迫听了墙角,又见东方辞竟如此荒唐,于是,为官二十载不曾震惊的心,炸裂了。 怔怔的看着眼前众人,堂堂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竟然也会生出局促无措之感。 孔立突然的不知礼。 东方辞的放荡。 都让他震惊。 若不是瞧见叶离渊淡然的吃瓜,他都怀疑东方辞是不是季先生和那位的儿子了。 李玉菡在京那几年,风华无限,这位名叫叶离渊的凌霄宗守护者,便随侍她左右。 只是韩礼与叶离渊交浅,从来都是点头之交,此时也不想去问什么过去的事,他只是被东方辞的放荡惊吓到了。 发愣间,屋内又传来东方辞的声音,坏坏的像是带着撩人的小勾子:“美人儿,给爷笑一个嘛。” 三皇子忙着感受全身内里不知为何突然失灵,满头大汗根本无暇陪她玩,然而,却仍是不留神,被她的声音勾去了三魂七魄。 险些走火入魔。 东方辞依旧不知危险的搓火,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擦去他额头冷汗,柔声道:“别害怕,跟了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然后湿哒哒粘乎乎,充满抚慰的吻了上去。 三皇子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也崩碎了。 屋外众人面红耳赤。 特别是知道东方辞调戏的是谁的人们,各个口中如吞了灯泡般,震惊呆滞。 李昆玉:“……” 疯了疯了,他玉树临风的三表弟,竟然是……疯了吧。 若说东方辞为何会喝了酒之后这般放荡形骸,她自己也不明白。 这是情海花被同心蛊吃下之后的后遗症,情海花的毒太过古怪和霸道,纵然伤不了东方辞,却也影响了同心蛊,促使东方辞放纵内心情爱,不见三皇子还能克制,见到便克制不住内心混合在血脉中的感情。 众人正僵硬着不知是走还是离开的时候。 孔立一声大喝:“东方辞,出来!” 声音有些气急败坏,那沉不住气的样子,让他失去了往日所有的儒雅风度。 他不允许,决不允许东方辞再与三皇子发生关系。 屋内三皇子心急如焚,他虽被东方辞迷得几乎要放弃抵抗,却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做下这种事。 他身为皇子,从小学习礼仪规矩,纵然跟东方辞在一起的时候心神放松,平易近人,但是这种事,终究是要讲究个天时地利,风花雪月,水到渠成,倒不是迂腐,而是实在没有那么大的脸,承受这么多人围观。 于是,他当即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东方辞推下床。 东方辞翻滚了两下,脑袋晕晕乎乎的磕在脚踏上,疼痛让她清明了不少。 瞥见床上三皇子羞愤与艳色交错的窘态,她笑着揉揉脑袋道:“小美人害羞了,且等着,等我处理了外面的人,再来……再来疼你。” 第621章 身体要紧 说罢,东方辞在三皇子薄怒的脸上,十分下流地摸了一把,几乎是嘚瑟着飘了出去。 她毫无顾忌的走出来,披头散发不说,衣襟也开了大半,露出白色的里衣来,不过她这平板身材,也却是没什么需要遮掩的。 深色轻狂,宛若不羁狂士,满身酒气更显得她神志不清,脚步不稳。 方才还皱眉的孔立突然就平静了。 连忙扯着东方辞的胳膊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他伸手想去给东方辞拢一下衣服,却抬了几次手,都不敢碰触,他是个真君子,这动作太过暧昧,让他难以下手。 东方辞摆摆手,全然不当回事。 韩礼看了这么一出戏,一时间七窍生烟,恨不得挥拳替季先生教训教训这胡闹的小混蛋。 然而,那小混蛋却第一眼看到了他,见他抬起手,小混蛋连忙抬起手摆了摆。 “嗨……韩大人来了,快,快里面请。” 韩礼瞥了瞥内室,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之后,一甩袖子,转身朝院门外走去。 东方辞挠头:“他怎么走了?你们谁得罪他了。” 疑惑着,她连忙追了出去。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满脸一言难尽。 千琴见她衣衫凌乱,连忙也跟上去帮东方辞正理衣服。 三山看着自家霸气的王妃,心里万分崇拜。 彪悍的举动,无与伦比霸道,天下独一份的妙人。 东方辞身体虽然晃晃悠悠,然而走了几步,脑子越来越清醒,走出门后,几步拉住韩礼的衣袖,道:“韩叔,别往外走了,我们坐那里吧。” 韩礼回头,见她眸色清明,沉着脸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门外不远处,善缘和苗槑常常打坐的蒲团上。 千琴面无表情,眼底复杂的给东方辞束发。 堂叔端来醒酒茶奉上。 东方辞瞥了一眼那茶,放纵道:“不要茶,要酒。” 韩礼愠怒:“东方辞,你今日散德行散的还不够吗?” 东方辞连忙低头:“……” 今夜之后,怕又是满城皆知吧。 堂叔见韩礼发怒,连忙护着东方辞,解释道:“大人莫生气,少爷今日心情不好,受了打击才会借酒浇愁的,她平时不这样,她平时是很谦逊守礼的。” 韩礼略一思索,明白了东方辞心情不好的原因。 明白之后却更生气,忍不住教训道:“你这么多年的书怎么读的,岂不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有皇帝的难处,况且张家并不是罪不可赎,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东方辞垂头丧气的喝了口茶,怨念道:“机会难得,以后更难了。” 她还年轻不假,可没有多长时间,也没有多少机会了。 韩礼瞪了她一眼:“实话告诉你,算张家不送六百万两银子,凭张家把控各地经营命脉,皇帝也不可能那么快的拔除张家。” 东方辞点点头:“我明白。” 可他就是受不了自己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对张家确是一点打击都没有的结果。 韩礼看出了她的心思,宽慰道:“今日之事还是有用的,皇帝至少在安排各地皇商的时候,避开了许多张家的人,这是个漫长的过程,需要点耐心。” 听到这个消息,东方辞振奋起来:“真的?” 韩礼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无论是七夕刺杀案还是东宫毒杀案,皇帝断不会无动于衷,便是更早之前的少女失踪案,也让皇帝如鲠在背,芥蒂重重,那些七夕夜在雅居山庄宴乐的,大部分都是张家之人,我正奉命调查,在此期间,皇上决不可能将重要的事交给他们,可毕竟人多,皇上也不会斩草除根,这一点,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杏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东方辞狠道:“只要有成果,哪怕是微末效果,我也会坚持。” 担心东方辞太过着急,又怕少年人心性莽撞,韩礼继续敲打:“有信心是好的,却不能着急,沉住气,唉!不过退一万步讲,张贵妃还在,四位皇子也都在,无论如何张家都不会立刻终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东方辞拱手:“小侄受教了,谨遵教诲。” 韩礼不愧是浸淫朝堂多年,虽然与大多数朝臣不和,然冷眼旁观,格局看得清,分析起来言辞犀利,更是击中要害。 东方辞也明白,路还长着呢。 韩礼满意的看着东方辞明悟的表情,赞叹东方辞聪颖,一点就透。 东方辞讪讪挠头,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解释道:“我方才那是故意耍酒疯做戏给别人看的,并没有真的心灰意冷,但小侄是真的担心北疆运粮之事。” 这个别人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见东方辞心中有计较,韩礼便也没再斥责。 只是关于运粮这件事,两个人大眼对小眼,都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好的对策,然而静默半天之后,两人皆没头绪。 东方辞苦笑着摇摇头:“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威国公得天独厚能自己化解。” 韩礼也道:“李家掌兵多年,祖祖辈辈保家卫国,他们化解了多少危机,这次也定能逢凶化吉。” 因为他们两个想不出办法,也只有将这份忧心寄托给上天保佑了。 东方辞嘴唇嗫嚅,半晌却没将心中曾经掠过的想法说出来。 毕竟希望北疆大败一场示弱的想法太过匪夷所思,离经叛道,韩礼定然接受不了。 东方辞:“今日三司会审,多些韩叔帮忙了,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韩礼摆摆手:“那也是我想做的,如今至少万花楼在我手中,有许多肮脏阴私可查。” 东方辞感慨:“如果张家能在中秋之前离开,袭击仇堂的事会更有胜算,” 提起仇堂,韩礼平静的眸子里充斥着恨意,一闪而逝。 东方辞不明就里,韩礼却转移话题,显然是不愿东方辞过问。 东方辞便闭了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东方辞亲自送韩礼离开。 走到中堂,韩礼深深看了她几眼,终是忍不住最后教训起来:“你不要太过放纵,毕竟对年轻人身体不好,况且你与公主还有婚约,这么明目张胆的打皇上的脸,你,哎……不说这个,主要是身体要紧,切莫风流太过,你爹娘当年……” 韩礼啰嗦起来,东方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连连作揖认错,表示自己一定注意,这才将老妈子附身的韩礼给送走。 扶着门框,她几乎是虚弱的叹了口气,然而感受到韩礼那喋喋不休的关怀,东方辞心中温暖,又畅快的笑了。 第622章 究竟是什么意思 千琴担忧的看着她,“少爷,您笑什么?” 东方辞眉开眼笑道:“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叫他一声小姨夫。” 千琴歪了歪脑袋。不明白。 东方辞摇了摇手指:“皇帝不算。” 说罢转身,却看到不远不近站着孔立,朝他笑了笑。 这时,堂叔托着酒壶走过来,半晌问:“少爷,还喝吗?” 东方辞想了想,拎了两瓶,一瓶递给孔立,一瓶自己喝了几口,然后往冬离院去。 边走边道:“兄长,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多喝点酒试试?” 孔立:“你说你只是做戏,对吗?” 他指的是今日调戏三皇子。 东方辞以为他说的是喝酒,坦然道:“这个……我虽然好这口,但今日撒酒疯也确实做戏,哎……我觉得他会容忍我的,你说是不是。” 她打百分之百包票,皇帝看在这张脸的份上,绝对不会处罚她。 孔立沉默,心口像是压了千斤重担,沉沉的喘不过气来。 说起来有些丢人,他堂堂孔圣人之后,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自荐枕席,他很想告诉她,如果下次你找人调戏,可以试试我,然而,这话在肚子里三起三落,最终还是粉碎在喉咙里,因为羞涩,他实在说不出口。 东方辞却无法理解他的心事,悠哉悠哉的往前走。 院中的血腥味还在,地面上还有红色血迹,而台阶上却依旧端坐着四个人,这次四人身旁多了两盘切好码的整整齐齐的西瓜牙。 东方辞呆了呆,心道这西瓜什么时候学会影分身了,还带永远吃不完的属性。 往屋里偷瞄一眼,大门敞开,山河屏风已经被扶起,她问:“小美人儿还在吗?” 众人沉默,没有人理她。 小美人儿是谁,她敢问,他们也不敢答啊。 东方辞以为三皇子已经走了,笑了笑。 她也就是看到他的时候心痒难耐,难以自控,可也真没想做到最后一步。 走了就走了,省的尴尬。 这一点,东方辞从来不觉得自己调戏了对方,有什么错的,反倒是觉得自己能纡尊降贵的调戏他一番,后者应该很高兴。 毕竟先前那么求着她去摸他。 不知为何,这“摸他”二字,成了东方辞心中挥之不散的蛊,看到三皇子,她就忍不住想起这一茬,想起那晚他醉酒等她的那般春情。 瞧见他们还在吃瓜,东方辞也不在意,坐在了千琴先前的位置,依靠着零陵,伸手朝他旁边的盘子里探去。 然而,伸出的右手被人抓住,东方辞一怔:“李二哥,不是吧,西瓜都不让我吃,我告诉你,西瓜配酒更好吃。” 李昆玉却并没有理会她这散漫无所谓的模样,而是死死的看着她的手臂道:“你手臂受伤了?” 方才与刺客打斗时,明明只见她衣服破了几处,脸上被剑气划出一道血痕,并没有其他伤口,为何手臂会受伤。 东方辞扫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将李昆玉的手甩开,固执的拿了一枚西瓜,轻轻在西瓜尖儿上咬了一口道:“真甜。” 千琴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夺走她手上的西瓜,强硬的按着她的手腕给她换药:“少爷您总不知爱惜自己。” “这真不是什么大事。”东方辞无奈只能用左手拿着西瓜,扫了一眼身旁的三山,疑惑问:“你怎么还没走,赖上我了?” 三山莫名其妙,主人还在里面呢,他为何要走。 然而听东方辞的意思,她竟然不准备进去了,已然是清醒过来。 “王……” “闭嘴。”东方辞突然愠怒喝止,王大人背后的意义她一点都不想听到。 “……呃!”三山一脸受惊,不明白东方辞怎么突然疾言厉色起来。 东方辞喝了口酒,右手手臂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别总在我这儿混,去保护你主人吧。” 三山不敢再说话,往屋内走去。 东方辞感慨的扫过在场兴致勃勃吃西瓜的众人,不由感慨:“哎,这年头喝个酒也真是闹腾,嘶……” 正好千琴揭开了东方辞手臂上的布条,血肉模糊的口子狰狞的往外丝丝冒着鲜红。 正巧三皇子衣衫不整的被三山搀扶着走出来。 正巧东方辞的手臂,被三皇子看个正着,他顿时如遭雷击,本就汹涌难以控制的内力,更加狂涌沸腾起来。 “噗……”身体一颤,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东方辞感觉身后有人,诧异转头。 看到脸色苍白的三皇子,她不由惊讶:“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是走了吗? 三山睁大了眼睛,感情王妃坐在这里喝酒是以为主人走了,他怜悯的看了一眼自家运气不好,命也不怎么好的主人。 同时懊悔不已,刚刚他怎么就不提醒一下王妃呢。 三皇子目光死死的盯着东方辞的手臂,声音沙哑的几不可辩:“你手臂上的伤……怎么弄的?” 东方辞奇怪的看了看自己那宛若烂肉堆积在一起的胳膊,奇怪的晃了晃道:“咦?这不是你弄的吗?这么快就忘了。” 三皇子后退两步:“我……什么时候……伤过你!” 千琴瞪了一眼,将东方辞的手臂按在自己腿上,警告她不许再动。 东方辞瞬间老实。 “护国寺那日我被刺伤了,这胳膊就有一道口子,同日晚上你还记得你抓的是我哪条手臂吗?”她看着自己的伤口,有些迷茫的问。 曾经还想留着这条伤疤,后来发现,明明是疗效上好的药,却止不住手臂上的血,她有些头疼的朝千琴道:“用朝露吧。” 千琴一愣,随后大喜。 朝露,是苗槑特制的,不留疤不留痕,先前苗槑给她上药,她给洗了。 现在觉得,这伤疤在不在也没什么所谓了。 人心易变,或许在她两次调戏三皇子的之后,心态已经变了。 她现在就想让三皇子内疚一下。 三皇子呼吸沉重,随着东方辞的话,他这才想起,那日从这院子里出来,他看到自己手掌上的鲜血,那般多,那般刺眼。 压抑着血脉中狂奔的懊悔,那如潮如海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压抑良久,三皇子问道:“那块桂花糕,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想知道,东方辞对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623章 你无情 东方辞挠挠头,风轻云淡道:“那是苗槑做的疗伤药,你不是刚被拔了透骨针吗,我觉得你需要,就算报答你今日相助之恩……” 见三皇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话锋一转道:“……呃,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她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心平气和,仿佛方才醉酒之下作出的荒唐举动都不存在似的。 这让三皇子很恼火,那狂卷的内疚几乎瞬间化成了浅浅的恨。 他身体晃了晃,三山扶着他,走到东方辞面前。 他却一把推开三山,上前两步,用尽全身力气揪着东方辞散乱的衣领问:“那你方才,究竟在干什么?” 千琴惊呼:“少爷的胳膊。”她瞬间就要拔剑。 被三山一把拉远。 此时东方辞站在阶上,略略比三皇子高出一点,她虽像小鸡仔似的被揪着衣领,却一点都没有落于下风的自觉,反倒是脸上带着悠哉悠哉气死人不偿命的笑意。 东方辞眨眨眼:“方才?方才怎么了?” 三皇子脸色黑沉如铁,浑身冷气蔓延仿佛将整座长白山搬了来,镇压在东方辞身上。 东方辞恍然想起了什么,调笑道:“当然是调戏你呀……” 说着,抬起右手,那受伤的手臂格外狰狞,却不耽误她手贱的在三皇子脸上暧昧缱绻的摸了一把,极尽轻狂,戏谑着笑的高高在上。 三皇子瞳孔骤缩,看着那手臂上模糊的血肉,他再也不敢去抓那条胳膊,甚至不敢去推。 堂堂天潢贵胄,失魂落魄,竟然如同被人负了心的柔弱女子。 于是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躲开东方辞的爪子,冷冷的丢下一句:“你……无情。”便走了。 三山连忙跟上去。 东方辞揉了揉衣领,一颗心“砰砰砰”几乎要跳出腔子,骤然间灿若樱花般笑了。 她朝三皇子的背影喊道:“皇甫赟,回去别忘了打坐,有惊喜哦……” 今日算是见过三皇子各种表情,惊慌,害羞,愤怒,懊恼,内疚,最后那苍白的带着薄薄情愫的恨也这般令她动心。 东方辞心情大好招呼道:“来来来,继续吃西瓜,你们这群看了一晚上好戏的,搁我以前的家乡,就叫吃瓜群众。” 吃瓜群众看鬼一样看着她。 真不知道她将堂堂皇子伤的那么重,为何还能没事人一样笑的那么开心。 东方辞嬉皮笑脸问:“你们怎么这个没表情看着我?” 众人心思复杂,一时间千言万语想要吐槽,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闭口不言。 李昆玉盯着东方辞那没心没肺的模样,憋了良久,憋出一句:“拔吊无情!” 说罢,转身甩袖,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东方辞被镇住:“这……他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粗话。” 众人却觉得李昆玉说得对,看向东方辞的目光,让她如被凌迟。 东方辞尴尬的喝了口酒,咕哝:“我哪有那玩意儿。” 众人绝倒,而后纷纷逃走。 千琴这时候才来有机会给她包扎伤口。 东方辞怔怔的看着高空越来越圆的月,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神色带着淡淡的愁思索。 千琴陪着她坐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道:“少爷,我也不懂,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东方辞:“什么?” 千琴:“三皇子。”她愁容满眼,看着东方辞的眼神尽是担心。 东方辞飒然笑道:“你不觉得人生无味,不找点乐子,岂不是白活。” 心底里有个声音狂啸着:只剩两年了,纵情享受吧,少年! 次日一早,御书房里安安静静,皇帝正在看东方辞的诗,突然呆住,不负如来不负卿?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皇帝:“写的真好。” 虎眸含泪,双眼多少年没有湿润过了,心中那挥之不去的遗憾,全都倾注在这一句不负如来不负卿里了。 高瑜点头:“原以为东方辞只是有才学,谁知才华也这般好。” 除了他,所有人都以为东方辞就像是应届考生一般,只会读书,不会什么诗词歌赋,附庸风雅,却没想到。 凭借两首诗,满京崇敬。 从不避讳在高瑜面前露出感情的皇帝,此时竟有些莫名内敛,他转移话题感慨道:“不曾想,善缘大师这等得道高人,也能书写出如此深情的诗句。” 说罢,他又是一阵赞叹欣赏。 皇帝:“不知东方辞会辜负谁?” 皇帝感慨落下,宁公主便不顾规矩的闯了进来,哭诉道:“父皇,女儿听说东方辞昨夜醉酒家中,遇到刺杀后竟然酒兴大发调戏了家里的小丫鬟,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件事了,他们都在看女儿的笑话,呜呜呜,父皇,东方辞他怎么突然那么花心了。” 她质问,满脸疑惑,这几天所闻,感觉东方辞越来越不像她之前认识的那般儒雅了,只有多情。 皇帝黑了脸,还没来得及询问,公主又道:“父皇,你再不管管他,女儿真的没脸见人了。” 皇帝:“你乃是公主,朕的掌上明珠,怎么能跟那些低贱的丫鬟相提并论,等你嫁过去了,收拾什么丫鬟不在话下。” 宁公主更伤心了,父皇这明显是不想帮她,她怒道:“父皇你还向着他,自古以来能尚公主的,哪个敢纳妾,我……东方辞有个平妻就算了,听说他还要张家那小蹄子,还有这丫鬟,呜呜呜,女儿不嫁了,女儿不嫁花心大萝卜。” 公主哭的伤心,泪如雨下,嚎啕着让皇帝心烦,他拍拍宁儿的背道:“好,好,你先回去,父皇给你讨回公道。” 说着他朝高瑜摆摆手道:“去,传召东方辞入宫。” 宁公主这才渐渐停止了哭声。 片刻后,高瑜尴尬的回来,面色不忍的禀报道:“皇上,东方辞说她生病了,无法入宫。” 皇帝皱眉:“昨日遇刺伤着了?” 高瑜摇摇头:“东方辞说,是皇帝您说的,她病了。” 皇帝无奈,昨日那小子辞官,他这才让那小子在家休养的,没想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竟会拿乔了。 公主顿时气得柳眉倒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皇,你看他,他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也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皇帝心烦,朝公主道:“你先回去,朕会帮你教训他。” 公主气得跺脚,高瑜安慰起来,宁公主最后是哭着跑出去的。 皇帝心中有气:“多大点事,他就跟朕闹脾气,你去的时候东方辞在干什么?” 高瑜低着头,有些不敢说的嗫嚅。 皇帝瞪着他。 高瑜:“皇上您别生气,奴婢到东方府的时候,东方辞正在好好站在中堂处置家丁丫鬟,听说昨夜刺杀的人里,有扮作家丁的细作,这才轻而易举将那些刺客放入府中,险些酿成大祸。” 皇帝:“……” 倒是真有闲心,真有借口,真拿他没办法。 第624章 牙行 东方府中堂,所有丫鬟家丁,乃至于上五房和二房三房从雷州带回来的仆从,都被叫了来,排成一排,站在大太阳下。 东方辞没事人一般站在中堂大门口,浑身上下看不出哪里又一丁点的病容。 她悠哉游哉坐在中堂看堂叔忙碌,将丫鬟家丁一个一个叫上来,便问一些问题,有条不紊的又快有精准判断谁与六子三人关系好。 问了片刻,东方辞有些不耐烦,索性让堂叔也别问了,直接全部打发出去,左右问出是谁派来的,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反倒的罪人。 于是叫来人牙子,索性将东方府开府之后买的全都发卖了,不管是家丁还是丫鬟,一个不留。 裁员裁的干干净净的,她还是头一个。 就是雷州随行来的,也被发卖了几个,因为查出他们跟六子混的熟。 人牙子看着东方府如此大刀阔斧,劝说了好一阵子,最终只能领了人走了。 清理干净之后,东方辞看着从雷州来的家奴道:“我知道你们刚来,还没有定心,但你们要记得,你们的父母妻儿,要么都在府中,要么都在雷州,若想好好活着,必得忠心耿耿,你们尽心服侍,东方家发达了,也自然不会忘记你们,可若你们敢有歪心思,本官只能将你们送去北疆做苦力。” 北疆绵延千里的城墙都需要修筑,因此,许多坐牢发配的囚犯都会发往那里,就算是身强力壮的也坚持不了三年,因此,对于犯人来说,哪里是个生不如死的恐怖之地。 许多富贵之家的出了事,一听说要被发配往北疆,他们宁愿被判死刑,也不想活着。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连连表忠心。 东方辞道:“昨夜大家都受惊了,一会儿去堂叔那里,每人领一两银子,养好精神,都好好保护你们的主子,明白吗?” 听说有钱拿,众人顿时振奋,齐声大喊:“是。” 做好这一切之后,堂叔苦笑着道:“少爷,诺大的东方府,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百间院子,也不够用,人太少了。” 东方辞:“这样吧,家丁的话我让铁锈选一些送来,至于丫鬟……还是去市场买吧。” 堂叔:“您亲自去?” 东方辞点点头道:“人牙子与京中各府做生意的都有,他们送来的我不放心,我们还是亲自去往西市亲自去挑吧,董事不懂事,年纪大小没关系,主要是身家干净些。” 堂叔觉得有理:“那我现在就去备车,我们早些去,能买些好的。” 去得越快,那些想往东方府安插细作的人越来不及准备。 很快,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雕花精致,造型富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乘坐的,与西市破旧十分不符合的行驶在街道之上。 一路什么都没有买,直接到了最大的牙行。 说这里最大,并不是牙行老板权利有多大,而是这老板做的是最低端的生意,是直接与卖身之人交涉的。 牙行老板听到东方府家主,文曲星下凡的东方辞亲自来,连忙亲自领着东方辞挑选。 牙行老板:“这些人在小的这里呆不了多久,她们大多都是被父母,亲人,或者是自卖自身的,家里穷,主要是图一口饭吃,没有一个来路不正,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不会做强买强卖的生意,她们……” 他指了指破旧街市一旁,十多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孩子,脚上锁着链子,神情哀凄,恐惧的望着从她们面前走过的人。 她们像是萝卜白菜一般,被人挑过来,选过去。 牙行老板继续道:“她们都是昨儿才送来的,大多是家里穷,父母亲自出面卖女儿的,签字画押,手续齐全。” “不知大人这次来,是准备挑选多少呢?” 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十几间泥土垛成的土胚,有的地方还漏风,十多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实在是可怜。 东方辞想不通,每天怎么会有那么多卖儿女的。 将这问题问出来,牙行老板哈哈大笑道:“大人这就不知了,京城卖儿卖女的是比较少,大多是外省的,我们只是将一些长相差不多的,一起运了过来。” 东方辞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竟是当做产业来做的。 看着那些怯弱的女孩儿,显然有的也吃不饱,东方辞怕自己再看下去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恻隐之心,便让堂叔亲自去挑选。 片刻,堂叔选了十几个,东方辞将车内的糕点和糖果分给她们吃,并柔声安慰道:“别害怕,也别担心,以后你们跟着我,只要好好干活,忠心耿耿,就绝对不缺吃喝。” 女孩子们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她们大多也都知道,自己是逃不了奴籍的命运了。 能遇到一个温柔的大哥哥,还能有什么奢望。 凑够二十个,堂叔道:“没有了,却也不够。” 诺大东方府,现在人口多,至少得上百丫鬟。 东方辞道:“算了吧,就先这么多吧,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 牙行老板眼力劲儿活泛,连忙道:“其实还有些更小的,昨日刚刚送来,几岁的都有,能干点活,您若想要忠心的,不如将她们当作家生子来养,绝无后顾之忧。” 堂叔摆摆手道:“将她们养大太费时间了,东方府又不是慈幼堂,不收养孤儿。” 东方辞却觉得牙行老板说的有礼,道:“堂叔,你去看看,差不多的,就都买了吧,左右我那几个堂弟,堂妹也都还没有伺候的,今日一起置办了。” 堂叔:“这……好吧。” 那些恐惧毫无希望的眼睛里,充满了畏惧惊慌,她们过来的时候,东方辞当即决定都买了。 男孩女孩儿加起来足有十多人。 牙行老板震惊不已,没想到东方辞竟然这么慷慨大方,一口气几乎快把他们牙行掏空了。 东方辞问:“多少钱。” 牙行老板盘算着东方辞圣眷正隆,传言三皇子送去十万两,家里是出了名的有钱,当即眼珠子转了转道:“共三十六人,您就给一百两吧。” 东方辞不知道他是怎么算的,觉得不多。 堂叔却道:“掌柜是欺负我们不懂吗?这些小孩子,一袋面,一斗米,甚至是十个铜板就能买一个,你张口就要一百两,欺负我家少爷冤大头吗?” 牙行老板红了脸道:“买了虽然不贵,但是我们总也要把他们运到京城来,这吃喝拉撒的,我们也要挣钱啊。” 东方辞摆摆手道:“一百两我可以给你,但是三日后我会派人再来,你这破落的院子里必须打扫干净,每间屋子里必须有炕。” “这……”牙行老板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东方辞会提这样的要求:“盘炕的话 也不够啊。” 东方辞挑眉:“掌柜,你将他们收拾好一点,至少看起来没那么萎靡不振,我相信你会卖出更好的价钱。”说着,又让堂叔拿出一百两。 牙行老板愕然,收了银子无奈道:“状元公不愧是文曲星下凡,是个善人,好,小的答应您,绝不会虐待或者亏待孩子们。” 东方辞点点头,便往马车上走,车夫调转马头。 刚刚给自己沏了杯茶,一个身缠锁链衣衫脏污的妙龄女子慌乱中爬上了她的车。 东方辞愣了一愣,却见那女子惊慌求道:“求求公子救救我,我不想去花楼,您是个好人,求求您帮帮我,大恩大德,当牛做马报答您……” 东方辞看着她的脸,有些熟悉,可看着这猫儿般满脸灰尘的脸,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第625章 将军之女 东方辞愣怔间,却见那女子突然跪下,慌张磕了几个头,怕外面的人听到,声音非常小却很急切:“公子,方才见您安慰外面的孩子,又给她们分糕点吃,定然是个心善的,我……小女子本是良女,父母双亡被贱卖,宁愿给您为奴为婢,也不能去污秽之地,求您垂怜。” 东方辞听她说话有条有理,又是个有羞耻心的,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不由认真思忖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 东方辞:“你叫什么名字?” “清儿,沦落至此,贱性恐丢先祖脸面,不便提起。”她满脸祈求,满腔希望都挂在东方辞身上。 清儿二字让东方辞陡然醒悟,再看看女子那熟悉的眉眼,尘封未久的记忆顿时清楚的映出一个清丽的女子面容来。 郑荣将军之女,京城少女失踪案的时候,曾按东方辞的吩咐,放火自救,也算有勇聪慧。 正此时,车外顿时热闹起来,咋咋呼呼的呼喊寻找。 清儿当即瑟缩一下,哀求的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别怕。” 平静的语气,却带着令人信服安心的力量,清儿焦急的眉眼瞬间放松下来。 东方辞推开车门。 清儿又是浑身一震,心底陡然一阵凄凉。 以为东方辞要将她还给那些人,无限哀伤漫延,恨不得立刻死了。 她不怕吃苦,可她身为女子,若是去那等腌臜之地,祖上也会因她而蒙羞,她决不能给祖宗丢人现眼。 她不恨东方辞,只是怪自己命不好。 刚刚打开门,那些本就在马车外面探头的汉子们顿时瞧见了清儿。 顿时呼喝着冲了上来。 清儿心若死灰,却还是挣扎着恳求的目光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却道:“逃不是办法,我买了你即可。” 清儿一愣,满目感激。 看着东方辞温和儒雅的笑,突然又恐惧起来。 手持短刀凶神恶煞的汉子们冲了过来,零陵门神一般阻拦。 为首的汉子瞧见是东方辞主动开的门,想明白了一切,当即指着清儿骂道:“小蹄子你竟然敢逃走,你亲人将你卖身给我们,就再也由不得自己,你还当你是大小姐吗?” 清儿瑟缩,眼睛里泪水朦胧。 汉子不敢上前,只能站在车外指着清儿继续骂:“去花楼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若不是你长的有几分秀气,你便只能跟这些孩子一样,去为奴为婢。” 东方辞皱眉,很不喜欢听这些话。 她拱了拱手道:“在下东方辞,与这女子有缘,多少钱可买?” 她直奔主题,并不想与这些人理论,到底是去花楼好还是去做奴婢好。 尚未走远的牙行老板听到动静,收敛了笑容,连忙过来,听了一会儿,明白东方辞继善心大发之后又产生了怜香惜玉之心。 牙行老板连忙制止凶猛的大汉,朝东方辞拱拱手道:“大人,这女子是被她亲人……好像是姨母卖过来的,说是家里没人了养不起,卖的银子高了些。” 东方辞:“你开个价,多少无所谓。” 她财大气粗,刚得了二十万两,有的是钱。 牙行老板讪讪笑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这姑娘本是个小家碧玉,家道中落才会被卖,长的又好,在我们牙行也是个稀罕物,今早已经被潇湘馆的人挑了去,且已经付钱,只等马车过来,就要将人带走,并非小的不想卖,实在是生意人诚心要紧,这凡事也该讲个先来后到是不是。” 他小心翼翼地讨好,生怕东方辞有什么不如意,他这小买卖岂不是要完蛋。 东方辞见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强逼人家老板卖给她的立场。 况且东方府刚了结了欺男霸女的案子,洗脱了这等冤屈,她现在断然不能强取豪夺。 想了想问道:“她的身契可还在你身上?” 牙行老板点点头苦笑道:“尚在,不过一会儿他们若来了,却是要给他们的。” 东方辞摆摆手:“你不必担心,本官还不是那等强抢的人,潇湘馆的人什么时候来?” 正说着,三四辆马车缓缓过来。 牙行老板眼睛一亮道:“来了。” 他朝一位半老徐娘招了招手,对东方辞道:“大人,您是新科状元,您出马潇湘馆必定会卖您这个面子,一会儿您好好说,这事儿说不定就成了。” 看出这老板的热心,东方辞怪异的笑了笑。 总觉得这自称生意人的牙行老板对她热情的有些古怪。 牙行老板说罢,亲自去与那半老徐娘说话。 清儿怔怔地看着东方辞道:“原来您就是状元公。” 东方辞朝她笑了笑:“咱们也算有缘,你且放宽心。” 片刻之后,半老徐娘走到东方辞的马车下,娉娉婷婷的朝东方辞行了个礼。 “奴潇湘馆云娘,见过大人。” 东方辞摆摆手:“出门在外,不必多礼。”她指了指清儿:“此女乃忠烈之后,入不得烟花之地,还请您开个价,将她让与我。” 清儿睁大了眼睛,心中震撼,他怎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云娘见东方辞说的客气,和颜悦色道:“大人客气了,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方才已经回禀我们东家这些女子的名字,云娘实在做不了主。” 东方辞想了想道:“这样,人先放我车上,我与你去一趟潇湘馆,亲自与你东家说话。” 云娘到底畏惧东方辞的身份,当即点点头。 牙行老板不愿掺和进这种争夺中,将清儿的身契交给云娘,告罪说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大家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去留。 堂叔道:“少爷,您真的要去花馆?” 东方辞郑重点头:“我得去一趟,千琴,你和堂叔一起回去,叫几辆马车,小心看护这些孩子们。” 大白天馆子里没什么人,莺莺燕燕不在,显得空空荡荡的,少了平日里的脂粉媚俗,倒是将着满厅的雕栏玉砌衬托的十分华美,深邃内涵又有些诗书雅致。 厅中只有一个干瘪的老头,脏兮兮的头发鸡窝似的飞扬,埋头吃饭,吃的不亦乐乎。 云娘将东方辞请进来,坐在相邻的桌子旁,自去请东家。 清儿戴着手链脚拷,像是犯人一般被锁着,有些忐忑不安的站在东方辞身旁。 零陵则是站在东方辞身侧,小孩子没有来过花楼,一时间被这里的装饰吸引过去,只觉得漂亮。 等了良久,馆内阶上走出一人,白衣飘飘,宛若谪仙。 好巧不巧,又是个熟人。 第626章 今日好好服侍爷 东方辞诧异,竟然是三皇子。 清儿看到三皇子的脸,顿时疑惑,她对这张脸有印象,却又觉得有些奇怪,一时间没有想出来自己在哪儿见过。 见她惊讶,东方辞好笑。 当初她将三皇子打扮成女人,多了妩媚,脸型却没变,因此,清儿才会觉得熟悉。 三皇子正沉着脸感慨到哪儿都能碰到东方辞,却见她正斜着眼看着他笑,顿时压抑了一夜的愤懑更加汹涌的湍急起来。 面色更加冷峻起来,沉冷的气息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东方辞起身朝他拱拱手,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是这里的老板,心中却有些耿耿于怀他为什么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风流之地,心底微妙的难受了一下,却又无声将那难受抚平。 胸有山川,波澜不惊的东方辞,老朋友似的随意问道:“你是知道她的身份才买的吗?” 这一问没有寒暄,突然的一句话,除了三皇子,所有人都惊讶东方辞这般没前没后的问题,怪异又诡异的让人觉得他俩关系匪浅。 云娘觉得自家东家定然是不会理会东方辞这等莫名其妙的问题。 三皇子却看了一眼清儿,于是摇头道:“不知。” 东方辞目光危险的眯起。 三皇子顿了顿又道:“若是提前知道她的身份,便不会让她入花楼。” 先前不知是实话,如今知道之后的补充,却像是解释。 云娘惊讶,要知道她这位东家的身份可是皇子,无论是在百官还是世家公子面前,都冷傲如高岭之花,从不会去跟人解释什么,她诧异看向东方辞,这状元公,似乎颇得东家看重。 “那你现在还要她吗?”到此刻,东方辞已经不担心清儿的归属,却还是想争取一把:“若是不要的话,能否将她让给我。” 顿了顿,她怕三皇子不给,又补充道:“我还没有贴身侍女呢。” 云娘,清儿还有那个只知道吃的老头子,听到这里也不知他们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反正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三皇子不欲在这种事上纠缠,广袖一摆道:“送你。” 东方辞:“多谢。” 而后是良久的沉默,她目光直直的盯着飘然若仙的三皇子,高挑的身姿没了锦袍玉带黄金冠的衬托,少了些浮华富贵,白衣玉冠,让他更加飘逸出尘,举手投足间仙气逼人。 东方辞觉得,自己大概不算是个颜控,但却是白衣控,前世看男生就喜欢白衬衫这样的干净清秀的,谁料古装的飘逸是任何衣服都代替不了的优美风雅。 特别配上三皇子那一脸冰霜,更是出奇的吸引人,宛若丘比特之箭,对准了东方辞的心脏,快准狠的会心一击。 她觉得昨夜她之所以控制不住的调戏他,跟这白衣脱不了关系。 然而四周环境却让她的思路陡然转了个弯,所有的欣赏都换成了疑惑,心里很不是滋味起来。 像是有一条不知名的蛇,在她心理钻来钻去,莫名酸涩。 东方辞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问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发现,带了些不自然的气。 三皇子脸上的冰冷稍减,扫了她一眼优雅在那干瘪老头身旁坐下,随意道:“自然是寻欢。” 东方辞蹙眉,心里的小蛇突然就涨大,将她整个心房心室都盘踞起来,挤压的她的心脏又酸又麻,焦灼的她几乎想扑上去撕了那风轻云淡说要寻欢的小脸。 她从未将三皇子当成自己的私有,可如今,她控制不住那莫名的占有欲。 轻哼一声,她邪肆一笑:“正好,我也来照顾照顾你的生意,不如将你喜欢的姑娘,给本公子介绍介绍,本公子也好尽兴的……玩玩。” 三皇子瞧她杏眼含怒,眼角微红,说话间醋意漫延,心情说不出的好。 满脸冰霜破碎,三皇子笑了笑,不屑挑眉道:“我看上的自然不会给你,不如这样,你看上哪个,免费让你玩。” “哦?这么大方?”东方辞挑眉,戏谑着笑,心里的气却让那盘踞的蛇更加强壮。 三皇子优雅点点头。 东方辞冷笑:“潇湘馆所有人任我挑?” “自然。” 云娘等人看出两人在较劲儿,怕有怠慢,忙道:“我去叫姑娘们起来。” 清儿有些头脑发懵,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状元公不是来买自己的吗?怎么突然要玩什么姑娘? 干瘪老头子吃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一双眼睛看着两人,满眼兴味。 此时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两人之间往来穿梭的硝烟味。 东方辞摆摆手:“不必了,我就在这厅中挑选一个吧。” 云娘心跳如鼓,心道这年轻的状元公难不成喜欢自己? 姑娘们一夜辛劳,基本上都是清晨方才睡下,如今都还没有起床,纵观这潇湘馆大厅里,只有她一个“姑娘”。 虽然她老了些,当年可也是做过头牌的,便是如今也保养得当,风华犹在,若能得状元公一夜,对她这个年龄的“姑娘”来讲,那可是倒贴也求不来的福气。 她美美的羞涩起来,低着头双颊绯红,时不时拿秋波传渡情愫。 然而,东方辞却并没有注意到她。 缓缓站起身来,杏眼微眯,眼底玩味的光芒如灵蛇吞吐信子,看向三皇子的时候像是带了勾子般,一点点勾着三皇子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跳。 三皇子有种不妙的感觉,身体微微颤栗。 经历昨夜的事,三皇子一夜未睡,硬生生打坐到天明,也没想出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东方辞,若不是被东方辞那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淡然冲刷,他早已克制不住想问她,昨日的事,还记得几分? 东方辞终于走到白衣俊雅的人面前,东方辞伸出右手,低头在他脸上轻柔缓慢的摸了一把,而后缓缓勾起他的下巴道:“就你了,今日好好服侍爷,服侍好了……爷有赏。” “噗……”干瘪老头直接吐出一口饭,似乎被什么呛到,撕心裂肺的咳起来。 云娘瞪大眼睛呆若木鸡,整个人震惊成了一个彩衣飘飘的立柱。 第627章 自抬辈分 三皇子眼角抽了抽,低眉敛目扫了一眼东方辞的右手,心中顿了几顿,那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抬了几抬,始终没有将东方辞的手推开。 一想到那手臂之上的狰狞,他心中内疚不已。 任她这么勾着他的下巴,他缓缓抬起眼睑,怔怔地看着她。 半晌,他才暗哑着嗓音问:“你……要我?” 东方辞瘪瘪嘴,一副胜者的姿态傲然道:“怎么……不行?堂堂……潇湘馆东家,难不成要食言而肥?” 三皇子仰着头,一时间有些恍惚,震惊中,纷乱复杂的不知道该从何感慨起,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区区潇湘馆的东家,不知道有什么可称“堂堂”的,世人眼中的下九流罢了。 呃,突然想起,东方辞这莫不是在提醒他,他也是潇湘馆的人。 于是,他黑了脸。 与东方辞在一起时,他纵然挖坑,掉下去的也最终会是自己,想到此节,让他多少有点颓丧。 还想看她笑话,现在他自己都成了网中鱼。 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指,轻轻柔柔的抚摸着,从下巴,到侧脸,再到耳后,仿佛要将他的轮廓印在手心里,直到那手指滑到他脖颈。 颈项从来都是人最脆弱最要害之地,任何男人都不会将咽喉毫无顾忌的交给另一个人。 他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 那徘徊摩挲在他喉间的手指像是燃了火,带着挑逗与挑衅,他的心玄在享受与担忧之间徘徊,理智全无。 东方辞杏眼微眯,低头笑看着他,眸中含义莫名幽暗。 三皇子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这温柔的指腹一用力,便会捏碎他的喉结。 一瞬间,他似乎有种此生都摆脱不了对方的感觉,又想,若是此刻死在她手里,也没那么多烦恼彷徨了。 墨瞳幽深,此刻涣散又迷茫,漂亮的凤眸中,四周一切淡化虚影,瞳仁中一点独独映了个她。 东方辞看到这样一幅人间绝色,任君品尝的美景,恨不得吻上去,然后抛开一切,长长久久的谈一场恋爱。 心随意动,本能的俯下身。 然而,偏有那不长眼色的,惊呼起来。 清儿震惊之下看着两个“男人”的唇就要贴在一起,“啊”的一声捂住了脸,生怕看了不该看的长针眼。 受伤的细细铁链叮当作响。 干瘪老头却是看的极其认真,连手中的鸡腿儿都不香了。 云娘只觉得心跳如鼓难以控制,堂堂王爷呀,未就藩有争夺帝位的皇子呢,竟然被状元公当场调戏了。 打死云娘都不信,状元公会认不出三皇子。 清儿这一声惊叫,将目光涣散的三皇子惊的强行挣扎出几分清明来,他没去拍东方辞的右手,于是手掌覆盖在东方辞脸上,将她的脸往外推。 三皇子:“你究竟想干什么?人也给你了,你可以走了。” 东方辞没他胳膊长,被推到一边,右手从他下巴滑到手腕,将之推开,玩味看着炸毛男人,笑道:“东家不能说话不算话,说好了任我挑选免费玩,怎的又食言了,这若是传出去,丢的可不是我的脸。” 三皇子瞪着她,明明是冷若冰霜带着浅浅的恨意,却因为方才的心猿意马而失了凌然气势,不吓人,反倒有些勾人。 他哑声道:“你没完了是吗?” 东方辞摇摇头:“今儿我得闲,就是来消遣的,你得让我满意了,不然我就不走了。” 没弄明白这厮来这里干什么之前,她心中那股气,是如何也散不下去的。 三皇子默然,一时间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顿了顿他道:“你不走,我走。” 东方辞皱眉,当即潇洒朝云娘道:“云娘,咱们店里有小倌吗?照着他这模样的,来几个。” 云娘张了张嘴,瞧见三皇子长身玉立却僵硬的背影,有些害怕。 良久她僵硬的笑了笑,弱弱道:“状元公,我们……我们这是正经花楼,只有姑娘。” 三皇子听了,抬脚就往外走。 东方辞冷笑,花楼还正经? 若此时她手中有一把扇子,怕是早就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怒摇的风生水起了。 目光一转她看向干瘪老头,腰间天绫珠飞射而出,白练如蛇,瞬间将那双爪子油腻腻的老头裹成了白花花的粽子。 老头浑身一怔,眼中满是震惊。 东方辞道:“行吧,你走吧,不过你这位朋友便只能留下陪我了。” 三皇子:“你干什么?放开我师父。” 东方辞玩味,拉着天绫珠的尾端,也不顾老头那满身油腻,一把拦住那跟她差不多高的老头的肩膀,诚恳道:“师父啊,啧啧,带着师父来循环,你们可真有意思,不知师父家里有没有师娘呢,您看看我怎么样?” 老头原本没有做人质的自觉,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天绫珠大放异彩,仔细研究着没有挣脱。 而此时被东方辞这女娃一把抱住,才有点为自己担心起来,这人好大的胆。 天机老人正色道:“我一个快入土的糟老头子,享不起这个艳福。” 东方辞眨眨眼,抬手敲了一下天机老人的脑门道:“什么艳福,我只要名分。” 天机老人被砸晕了,他纵横江湖几十年,除了小时候被人打骂,成名之后,连个对他不敬的人都没有,这妮子竟敢给他来个脑瓜崩,他觉得……很刺激。 东方辞之所以敢砸他,实在是觉得这人衣着打扮标新立异,定然不喜欢文质彬彬的拘谨之人,便肆无忌惮起来。 天机老人眼中爆出一阵肉眼可见的欣赏的光芒,点点头,眼看一个“好”字就要出口。 突然被人打断:“师父!”三皇子脸色难看,气不打一处来。 东方辞恬着脸笑道:“乖徒儿,叫师娘,呃,叫师公也行。”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占便宜的痞样儿。 眼瞧着东方辞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抬高了一个辈分,三皇子内心无奈又悲哀的发现,他真的对付不了东方辞这样的胡搅蛮缠,没皮没脸。 天机老人当即摇头:“哪能叫师公,还是叫师娘吧。” 女娃子当什么师公。 见师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直接叛变,三皇子感觉被这两人气的肺都快炸了。 他当即折返,抓住东方辞的左手,将她从师父身边拉开:“好,我答应你。” 东方辞一愣,随即笑了:“答应什么?” 三皇子咬牙切齿:“你不是想玩我吗,随你,离我师父远一点。” 天知道他是掉了怎样的节操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说罢,便觉得自己此生只怕是再没有反水余地了。 天机老人白色肉虫一样蹦跶到两人面前,嘿嘿奸笑着道:“师娘,一起玩,一起玩。” 三皇子扶额,额头青筋压抑不住的突突直跳。 东方辞心道,得,她这辈分又升了。 第628章 赟与云 三皇子朝云娘摆摆手:“准备酒菜,送我房中。” 随后他又朝东方辞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情不愿道:“随我来。” 东方辞得逞之下,心情舒畅道:“这还差不多。” 云娘机械的点点头,宛如泥塑木偶一般,走一步晃三晃,魂不守舍地飘去一边吩咐做饭,然而再回来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方才说了些什么,朦朦胧胧的,内心的震撼太大了。 东方辞看着三皇子浑身暴戾之气蔓延升腾,冰霜般的冷意也是一阵一阵的盘旋徘徊。 东方辞知道他有气,也不催促,就这么目光锁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气急败坏。 手中牵着天绫珠上的宝蓝珠子,问干瘪老头道:“师父,你们大早上过来这里干什么的啊?” 天机老人充耳不闻,只看着天绫珠。 三皇子道:“我们来吃饭。” 东方辞很显然不信:“骗我,大晌午的哪里不能吃,偏要到花楼来吃,你当我傻?” 花馆的设计大都差不多,楼梯就在厅中,三皇子在前带路,一行人很快到了二楼环廊,绕了个弯,继续上往三楼的楼梯。 见她不信,三皇子索性不搭理她。 被无视的东方辞心里瞬间不是滋味,她瞥了一眼浑浑噩噩走回厅中的云娘,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 东方辞:“赟儿……” 她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云娘一怔,以为在叫她,忙下意识回答:“奴在,大人有何吩咐。” 前头带路的三皇子却浑身僵硬。 东方辞戳了戳他的肩膀,笑道:“看看,看看你家云娘多懂规矩,你怎么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讨喜。” 云娘当即“噗通”一声跪下,她这才明白,东方辞那声是“赟”不是“云”,三魂与七魄齐齐吓飞,几乎哭了出来,呜咽道:“奴知错了,请东家饶命。” 堂堂皇子,她怎么能比,她就是地上的淤泥,怎么都够不着拿来与皇子龙孙比较。 三皇子浑身僵硬如木头。 东方辞又戳了戳,道:“赟儿?” 这一声,云娘是真的不敢再应答了,五体投地的拼命想将自己一身彩锻与漂亮的地毯融为一体。 三皇子回身看着她,眸中怒意翻涌。 可梗在喉中半晌,也实在说不出一个“奴”字,于是干脆转身,大步往楼上走去。 东方辞看看他的背影,又回头看看干瘪老头:“他生气了吗?” 天机老人摇摇头:“我觉得他挺高兴的。” “是吗?”东方辞捏了捏下巴,为自己作妖的手段感慨了一下,同时也敬佩三皇子的忍耐力。 突然天机老人眨眨眼道:“你想不想看他生气的样子?我帮你。” 这老头讨好似的小心翼翼地觑着东方辞,他那两只油腻腻的爪子若是能合在一起,定然是搓着的。 东方辞诧异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为什么要看他生气的样子。” 说罢,不理会没拍对马屁的天机老人,跟了上去。 她行走如风,手中扯着天绫珠,这一走,直将天机老人拽了个踉跄,天机老人连忙懊恼地蹦了起来,兔子似的急匆匆跳上一节一节台阶。 零陵木头一般,对这一切都没放在心上。 清儿小心翼翼地拉着零陵不长的衣袖,感觉今日所见都是怪人,唯独零陵不言不语看着正常点,让她这惶惶不定的心稍稍感觉到一点安全感。 进入三楼房间,东方辞大喇喇的坐在正中主位之上,将一干目瞪口呆的人晾成了木桩。 屋内蔓延着清幽檀香,并不是太浓重,却是三皇子身上的味道。 东方辞环顾四周,目光所及皆是雅致的装饰。 这是个套间,正中显然是会客的,除了主位之外,两旁各有四个软座,软座后面是帐幔,帐幔内,左边是琳琅满目的摆设,一方茶台,十分幽静,与这潇湘馆的脂粉气格格不入。另一边则是放着拔步床,帐幔飘飞,隐隐能看到床榻之上那浅色云被。 看到云被,东方辞突然怔住,这是花馆,来往皆是美女如云,他从前眠花卧柳的风流连在小小雷州时的她都听说过。 后来入了京,在京城中所有关于三皇子的流言蜚语,除了是少女们眼中的神仙哥儿和少年眼中的小霸王之外,最让人振聋发聩,久仰山斗的还是他那夜夜烟花柳巷的战绩。 原本就发酸的心脏不知为何,酸的更加彻底了。 酸味酝酿发酵,蔓延后无法抑制的变成了物理伤害,她突然觉得有些胃酸。 正好云娘亲自端着酒水上来,东方辞当即朝她招招手,抢过一个酒瓶,就着酒壶猛灌了几口。 试图用甘醇的酒香,冲刷胃里的酸苦。 三皇子站了片刻,自己找了个左下首的位置坐了,不知东方辞又发什么疯,可他却敏锐的在她脸上看到痛苦之色,不由心中微疼。 零陵坐在了三皇子对面,宠辱不惊,面无表情。 清儿小心地跟着他。 而天机老人无从选择座位,被东方辞拎着天绫珠,他只能坐在东方辞身旁。 东方辞心情十分低沉的灌了一瓶酒,只觉得胃里这才舒服一些,顺手解了天绫珠。 天机老人攥着天绫珠的另一端,求道:“让我看看好不好,我好多年没看到这东西了,好孩子,你让我看一回,我一定报答你。” 东方辞摆摆手,丢给了他。 天机老人抱着雪白的天绫珠坐在一边研究起来,忘我认真。 云娘见气氛尴尬,许是屋里有男有女人太多,不方便东家和东方辞谈情说爱,便想支开人,试探着问清儿道:“这位姑娘,隔壁准备好了热水,我带你去沐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可好?” 她自认为说的和颜悦色,却没料到清儿浑身一抖,受惊似的往零陵身后躲去。 东方辞阻止道:“未出潇湘馆之前,她身上的铁链和衣服,决不能脱,也决不能换。” 云娘顿时明白东方辞的意思,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没换,是来办事的,换了,便暧昧不明说不清了,况且花楼本就是个说不清的地方。 站了一会儿,她有些尴尬,目光瞟向东方辞,这人先前不是还那么急色,怎么进了屋反倒正人君子起来,好生古怪,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服侍。 东方辞在酸透了的胃里、心里扒拉出来一点清醒的神智,含着满身酒气,声音低沉看向三皇子:“赟儿,不是要服侍我吗,来,过来。” 云娘浑身又是一震,生怕东方辞再拿她作筏子,连忙退了出去,关上门。 第629章 找茬 三皇子正平心静气的吐纳调息,心想一会儿等东方辞喝醉了把她送回去也算结束,本来他今日来潇湘馆,就是陪师父吃饭的,也没什么事。 事实上,他明知东方辞对他没什么好话,却仍忍着不想走。 自那日酒醒后失望之余说了绝情的话,昨日又看到她的伤口,他心里便忍不住的懊悔。 心里两个小人时不时的冒出头来争吵一番,一个小人让他马上跟东方辞道歉合好,继续追着她,说不定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另一个小人却警告他不要再泥足深陷,东方辞那没心没肺的只是消遣他,永远不会敞开心扉回应他的感情。 至于为什么不回应他的感情,他不认为东方辞不爱他,只是不能,然而这原因,他暂时不知缘由。 争来斗去,没个结果,于是,他便有了避世之心,只想陪着师父吃吃喝喝,想将所有一切暂时忘掉,等查到东方辞不回应他的原因之后再做打算。 无奈,却总是遇到这妖精。 他把自己当四大皆空不存在的空气,东方辞却满心酸水,放不过他。 东方辞:“喂,皇甫赟!”她有些恼怒,审问犯人似的问:“说,你今天为什么来这里?” 清儿睁大眼睛,皇甫赟是谁她小家小户的不知道,但“皇甫”乃国姓,那“东家”定然是天潢贵胄。 她为看穿“东家”的身份而震惊的同时,又为堂堂状元公调戏皇室而震撼。 清儿小心翼翼往无动于衷的零陵身后躲了躲,生怕被杀人灭口。 三皇子长叹一口气道:“我师父爱吃,且爱吃没吃过的独特美食,今日只是带他来吃红酱鱼丸的。” 突然明白东方辞在楼下调戏他的举动,真的是在吃醋,他怕那醋火太旺盛把他给烧化了,连忙认认真真的解释。 东方辞歪着脑袋:“真的?” 三皇子凝重点点头:“不骗你。” 东方辞却还是不高兴,今天来只是纯粹吃东西,那之前呢?风流成性的美名都远渡南洋了,难不成还是假的? 一想起自己前世今生,两个“初次”不,无数个有关恋爱的“初次”都给了这家伙,而这家伙却是个花丛老手,千帆过尽,留给自己的全是破烂,她就很难受。 非常难受。 难受的浑身冰冷,只能一口一口地喝酒取暖。 三皇子以为说明白了,东方辞便不会再胡搅蛮缠,却见那蜜色小脸上因为喝酒而染上绯色,而那双眼睛却说不出的冷。 眼神从不高兴,怀疑,芥蒂,不信,怨恨,愤怒,懊悔,到冰凉的疏离,最后仿佛变成了看陌生人一般让他心惊胆寒。 三皇子第一次在东方辞的眼睛里,看到这么多的情绪,那么清晰。 他不由心慌道:“你不信?” 东方辞勾起一个讥讽的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狼狈的挫败,“哼”道:“传闻三皇子从小艳名冠绝天下,我十岁起就听说您眠花卧柳好不风流,怎么,多年烟花之地流连、日日不辍,花楼里服侍人的规矩还需我来教?” 她心中有气,说话格外刻薄,明明外界传闻三皇子是流连花丛的风雅客,偏偏从东方辞口中说出,变成了风华绝代、人人趋之若鹜的名伶。 三皇子被这讥讽刻薄的讽刺,刺得哑口无言,莫名其妙,怒火中烧。 他自觉对东方辞已经很温和宽忍了,奈何后者一而再再而三蹬鼻子上脸。 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子,身份与脾气成正比,只瞬间便面色通红,含怒而起,拎着酒杯便怒火冲冲地往东方辞面前而去。 清儿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的时候,便震惊的将自己的脸埋在零陵背心,双手紧紧揪着零陵的衣服,愣是将活生生的零陵当成了盾牌。 她喃喃默念着:“没听到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天啊,三皇子……” 她家就是再小门户,毕竟父亲为将,也是听说过三皇子的,那可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在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任何人都不敢怠慢的存在。 这三个字,从来代表的都是高高在上的皇权,风流俊雅的公子,令人高不可攀的站在群山之巅俯视众生,是清儿这样的人家无论如何也不敢仰视的神。 如今这尊神,就这么狼狈的出现在她面前,少女心中的崇敬破灭的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她看着三皇子涨红的脸,与记忆中的那张女子发式的妆容重叠,心里又是冷冷的打了个突。 原来,早在几个月前,她便见过三皇子的,那时候他还男扮女装。 清儿快哭了,她若是装作忘记了,三皇子会不会饶她一命。 三皇子站在东方辞面前,抬起酒壶,冷冷的看着她道:“好啊,本王服侍你喝酒。” 说着,坐在东方辞身旁,便将酒水往她口中灌。 大有不把东方辞灌死誓不罢休的气势。 东方辞却把酒壶一巴掌拍掉,神色清明,眼中闪过讥诮与故意为难人的执着:“本公子不想喝酒了,本公子要看你跳舞。” 三皇子压抑着怒火:“本王不会。” 东方辞:“那你吹笛给我听。” “不会。” “那就唱曲儿!” “不会。” 东方辞怒了:“那你会什么,除了会跟那些贱女人亲亲我我外,你还会干什么?” 这话醋意很明显,三皇子本欲爆发的怒火,像是被人洒进了一瓢温凉的水,骤然一收。 凤眸微眯,三皇子顿了顿:“你什么意思?” 东方辞瘪嘴:“没什么意思。” “本王不明白。”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气恼他是真不明白还是看自己笑话,她索性直说,怒吼道:“那你说,你是几岁失身的。” 三皇子一愣。 “失身”二字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这样突兀的砸到自己身上。 男人寻欢作乐是常事,那叫风流。 东方辞见他不回答,气不打一处来地吼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天性风流好色,你怕是毛都没长齐就失身了吧。” 她推了推他,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你脏死了,别挨着我,滚。” 零陵听不明白,扎着架子端正的坐着为清儿遮挡,看着那两人莫名其妙的吵,竟然从这吵闹中,看到了点当年父母吵架的影子,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来。 清儿却被那两人惊雷般的对话劈了个外焦里嫩,她很想撞柱子,把自己撞晕。 她承受不住这么震撼的对话。 状元公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是不是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东方辞灌了口酒,犹觉不够,抬脚踹向发怔的三皇子,想将他踹远点。 越看那白衣如雪,清秀如兰,越糟心。 三皇子终于明白,东方辞为何对他频频找茬了。 第630章 都说人心易变 看着东方辞因为嫉妒而格外嫌弃的目光,浑身像是长了刺一般的愤愤模样,三皇子心情大好。 说到底东方辞还是嫉妒。 从未见过嫉妒心这么强的女子,生气都生的如此别开生面。 也就是他游历天下见多识广,若是寻常男子遇到东方辞这般吃醋起来使劲儿折磨人的妖精,说不定就被吓跑了。 多日的憋闷消失的无影无踪,三皇子坐在东方辞身旁,手中酒杯已空,他笑的格外温和雅致。 东方辞却像是个刺猬般,恨不得拔出自己身上的刺来狠狠往三皇子身上扎。 可三皇子只是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东方辞将那笑曲解成了得意洋洋的炫耀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那笑,就是默认了吗?他是在得瑟他情感丰富吗? 不要脸。 终是不甘心,东方辞对三皇子一阳指猛戳之后,冷硬地问:“我再问你,你初吻啥时候没的?” 左手双指蓄力,仿佛只要他说个时间,她就要戳死他。 三皇子恍惚,墨瞳中满是回忆。 犹记得那是一年前的一个黎明,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海滩上,他遇到了她。 那时候的东方辞穿着麻布的衣裤,上衣宽松,袖子高高地撸起来,露出蜜色的胳膊肘,裤子也卷到了膝盖上面,他遇到她的时候,她似乎正在海中捉鱼。 柔软优雅身姿犹如美人鱼一般,在浪花里、水波中游得又急又快又好看,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在海中遇到了神话传说中美丽的鲛人。 见他发呆,东方辞杏眼微眯,心中长叹,看来他什么时候丢的初吻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好傻,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自虐。 于是,毫不客气的将手指猛地戳在三皇子肩头。 三皇子吃痛回神,茫然看着她。 当时的东方辞善良可爱,多温柔啊,现在……哎……一言难尽。 东方辞不放过他,继续问:“第一次带你去花楼的是谁?你见得第一个姑娘是谁?去的是哪个花楼?还有,你跟我在致味坊的时候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的,说!” 最后一个说字,惊得三皇子打了个哆嗦。 心中恻恻然的想着,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活像是知道答案后要去报仇似的。 三皇子:“辞儿……”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忍着浑身被戳的疼痛,不愿听东方辞胡搅蛮缠的发疯和喋喋不休的提问,不等东方辞反应过来他忙道:“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东方辞:“……” 不明白这些问题跟曲子有什么关系。 却听三皇子含着浓浓笑意,手指冰凉如九数寒天里的冰凌,声音却格外温和道:“你方才不是想听曲吗?” 感受着三皇子指尖的冰冷,东方辞浑身打了个寒颤,满脑子的疑问从女人身上转到了三皇子的体温上。 正准备问,却见他已经站起身,往那琳琅满目的茶房去了。 见他宁愿献艺也不愿说情史甚至不想与她过多交谈,东方辞更气闷了。 零陵和清儿这两个看懂事客见他们俩终于不闹了,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云娘领着四个姑娘,将菜端上来,放在他们各自的桌子上。 正疑惑东家怎么不在的时候,瞧见自家东家孤零零的从茶房搬出一把五弦琴来,颇为磕磕绊绊的又亲力亲为的搬来小几凳子摆放好。 金尊玉贵的人儿突然就从高山之巅坠下,沦落为伶人。 莫名可怜。 更令云娘难以接受的是,东家做这样低三下气的事,脸上竟然是甘之如饴的笑容。 放好饭菜,她朝众人躬身行礼,捧着复杂的心无声退下。 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这东方辞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将东家收拾的服服帖帖。 优雅琴声起,一曲凤求凰。 东方辞只听了两个音,便皱起了眉。 突然觉得三皇子这厮太花心了,撩人手段挺高的,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也别想着调戏他了,就她这二把刀的手段连对方的皮毛都赶不上。 悠扬悦耳的琴声高荡起伏,余韵绵延,却带着一如三皇子那般俊朗如玉之人才会有的铿锵,每个音节,哪怕是绵延柔软的,也会如珠落玉盘般砸在人心里。 东方辞心动不已,人美,琴声也美。 只觉得从未听过如此令人置身其中,如痴如醉的琴声。 琴声直入心扉,是奏曲者将满腔心思借琴声诉说。 然而,自从三皇子说了绝情的话之后,东方辞想,他应该是不会再回头了。 自己不甘心的调戏也没什么用,不如顺其自然吧。 琴音息止,看到男人如墨眸子里的宁静淡然,果真不带一点情愫,东方辞的心缓缓静了下来。 有点凉。 顺其自然……啊! 突然觉得今天所做的一切太过放纵也放肆,于是,她绷着脸,抬脚走到天机老人处,将天绫珠收了回来,系在腰间。 不再去看三皇子一眼,招呼零陵和清儿道:“走,回家。” 清儿开心的扯着零陵站起身来。 终于能走了。 双手平放在琴弦之上的三皇子,心绪似乎还有些不平,正压抑着什么,觑了东方辞一眼,见她竟然又不高兴了,顿时莫名其妙。 东方辞领着两人往门口走,经过三皇子身边的时候,她的右手陡然被一个冰凉的手指牵起。 寒玉般沁人骨髓的手指在她手心里点了点,又撤了出去。 温润的声音轻轻响起:“爷,赏呢?” 那声“爷”仿佛长满了惑人心神小勾子,勾的东方辞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她诧异看向他。 如墨凤眸微微弯起,浓浓的笑意衬的他明朗撩人。 他似乎很开心,都开始调戏她了。 东方辞哭笑不得,这算什么,风水轮流转吗? 现世报这么快就到了? 郁闷的握紧拳头,东方辞恶狠狠道:“沙包要吗?” 三皇子掷地有声:“要。” 东方辞咬牙切齿地瞄了一眼他的脑门,却狠狠朝他手心锤了一拳,施施然飘了出去。 都说人心易变,便是如此,半个时辰前东方辞还想放开一切谈一场恋爱,而猜测到三皇子早已人尽可……尝,她这心思突然就没了,反而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传染上什么病。 三皇子呢,自认为看清了东方辞的心,倒想再争取一下。 两人的心境,总是无法保持同步的频率。 着实演绎了一回什么叫阴差阳错。 第631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零陵看着三皇子,生硬的问:“你怎么有这个嗜好?”说罢还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深深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活像是看到不肖子孙欺师灭祖般痛心疾首。 三皇子挑眉,不将零陵这弱智的奚落放在心上。 至于清儿,在听到那声“爷”字的时候,就开始浑身打颤,别过头去不敢让三皇子看到她的脸,耗子躲猫似得,垂着头跟了出去。 良久之后,三皇子看着自己的掌心,笑的格外灿烂。 出了门,云娘清儿的卖身契给东方辞,东方辞转手就给了清儿。 清儿一怔,微惊之后眼眶湿润。 东方辞转身的瞬间,瞥见天机老人跟了过来,正恋恋不舍的看着她。 东方辞:“天机老爷子,这世上的东西你应该吃的差不多了,若想吃点不同的,来东方府找我。” 天机老人兴奋点头,美食诱惑当前,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世上”仨字所包含的含义。 看着东方辞等人走远,天机老人双手背后,一幅仙风道骨的得到高人气,邋遢的装扮仿佛能被他那出尘的气质遮掩,他踱到三皇子身旁,看着兀自傻笑的徒弟,哼道:“为师算是知道你为何突然走火入魔了,不就是个女人,何至于……” 原来那日三皇子求索不得,伤心欲绝之后,便走火入魔,实则是这段时间内力被强行提升的太快,他有些控制不住,再加上心灰意冷,体内内力这才江海决堤似的几乎将他冻成冰雕。 多亏三山及时找来天机老人,才将之控制住,却没有完全好,他仍需好好控制,否则稍微心绪不宁,便有爆发的趋势。 昨夜,东方辞喂给他固本培元的桂花糕,无疑帮了他很大的忙,如若不然,就凭东方辞那一番没轻没重的挑逗,他回去定然控制不住内力狂肆。 三皇子抬头,笑颜如花,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乖乖的听训。 天机老人见他这德行,教训挖苦的语气再也说不出来,他摆摆手道:“行了,收起你那德行,这几天不用你陪为师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说罢,天机老人转身走了。 临走还嫌弃莫名地撂下一句:“丢人现眼。” 三皇子无奈苦笑,他多想现在就黏在东方辞身边,但是他不能,他要控制心绪和内力,同时他也知道现在凑上去也没什么用,不解决东方辞心中的加锁,他这辈子也不可能修成正果。 于是,他忍着。 天机老人前脚刚走,三山从窗户跳了进来:“主人。” 三皇子抬眸:“查的怎么样了?” 三山摇头:“东方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我都找过了,王妃身旁除了千琴,绝没有第二个女子保护左右。” 三皇子沉思,随手拨动琴弦,眸色深沉如海。 “也或许无名姑娘不在王妃身旁随侍,而是有其他的联系渠道,您也知道,季先生当年创建的势力门类驳杂,三教九流皆被他收为麾下,其中不乏杀手暗探,不仅是我们,有些连王妃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找不到也不奇怪。” 三山奉命留在东方辞身边,并不是单纯的保护东方辞,而是要查无名的踪迹。 而三皇子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种可能,一种大胆的让他不敢相信的可能,曾经有无数个瞬间,他觉得无名和东方辞的性格,如此的像。 三山见主人不答,不由干涩道:“主人,您还想着无名姑娘吗,您已经与王妃两度巫山,您……” 他磕磕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规劝主人,更不知道该怎么为东方辞鸣不平。 无名他接触的少,不过就算无名长得比东方辞漂亮,又有女人味,但再怎样那也是个不知身份的孤女,或者是个杀手,刺客,身份与东方辞无法比较。 再者,他跟在东方辞身边,观东方辞所行,虽然有时候蛮横强硬了些,但绝对是聪慧无双,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内宅,都能对主人有所帮助。 思绪被三山打断,三皇子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念头放下,摆摆手道:“罢了,我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找到她,让她放心,我已经放弃了对她的执念,不会辜负她主子而已。” 倏而笑了,以东方辞那酿醋比酒更烈的性子,他也不想找什么侧妃侍妾什么的。 如她所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三皇子:“继续查,发现无名的踪迹,立刻告诉我。” 三山点点头,却又突然觉得无名姑娘可怜。 马车在路上慢慢的走着,东方辞与清儿坐在马车里。 东方辞问:“你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清儿畏畏缩缩、前途未卜的垂首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东方辞乍然问话,微微一愣。 想起坎坷经历,清儿眼圈微红也不隐瞒道:“小女子本是城东若水巷郑泷将军的女儿,今年春刚经历了一遭少女失踪案,小女子被救之后回到家中,正碰到父亲战死沙场,棺椁被送回家中,母亲也伤心之下一病不起,小女在姨母的帮助下葬了双亲,原本家境也算殷实不愁吃喝,奈何姨母却狠心霸占父亲留给小女的薄产,她想将我嫁出去,可我刚刚经历了一遭失踪案,正经人家质疑小女贞洁不愿迎娶,恶霸混混倒是上门来求,可姨母又怕邻里乡亲戳她脊梁骨,更不愿出一分钱的嫁妆,便想方设法的将小女卖到这偏远无人识的西城牙行来……贱卖。” 盈盈泪光被柔弱的姑娘强行逼留在眼眶里,眼圈红的几乎肿起,不知哭过多少个日夜的她,深知泪水是最无用的东西。 东方辞怜悯的看着她,顿了顿问:“郑将军是怎么走的?” 清儿摇摇头:“我不知道,父亲棺椁悲伤送回来的时候,将士们说是异族袭击。” 东方辞觉得不对劲儿,一个女孩儿怎么会如此一连串的遇到这么多倒霉,难道真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得派人去查查。 见清儿眼中氤氲的泪水不减,却迟迟没有落下的意思,感慨清儿的坚强,见她一身脏污的衣服,便递给她一个干净的手帕:“擦擦。” 清儿擦干眼泪,将湿漉漉的泪水混合着眼角的脏污一起带下来一些,雪白的素帕,便被污了。 清儿有些发愣的看着被弄脏的地方,良久,她看向身材瘦弱却无形中像是泰山北斗般雄伟的东方辞,嗫嚅良久,问:“公子为何会……会救我?” 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会对她的事知道的那么多,但这有些暧昧莫名,一想起三皇子被这人调戏的神魂颠倒,她便不敢逾矩。 第632章 宽宥? 东方辞见她局促,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谁知这明明是安慰的举动,却让清儿浑身更紧绷了。 东方辞愕然收回手,笑道:“不必担心,我之所以认识你,是因为我有个侍女,叫无名,她与三皇子同行救人,你们被关的时候,她还让你帮她放火,你可还记得?” 清儿蓦的瞪大了眼睛。 脑海中顿时想起与三皇子一起被抓来的绝美少女,那样恣意潇洒,曾是她多少个痛苦的日夜羡慕幻想中变成的女子,却是状元公的侍女。 她一直以为,那女子不是个江湖侠女,快意江湖,便是世家的小姐,娇纵恣意,令人艳羡。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只是个侍女。 见她如被雷劈的表情,东方辞笑笑,知道她是记起了。 便问她:“接下来你是个什么章程?” 清儿茫然。 东方辞想了想:“身契已经给你了,你若是想回家,我可以派人出面与你姨母沟通,不过女子想要继承家业,除了嫁妆,便是招上门女婿,你若有意中人,我也可以替你做媒,若不想回去,也可先在东方府住着,你仔细想想。” 清儿顿住,她原本以为被卖入花楼只有死路一条,纵然逃出来也难逃为奴为婢,如今却突然成了自由人,她有些茫然不知前途在何方,得过且过的心思一敛,苦涩心想,她还能有什么章程。 摇摇头她急道:“别赶我回去,那不是我的家,我,我也没有意中人,我……”想做你的奴婢几个字几乎片刻间就要宣之于口。 东方辞却打断了她。 “先别急着回答,好好想想,再来回我。” 清儿怔怔的,突然泪水就落了下来,在她眼中尚且是陌生人的东方辞都能对她这么好,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关心,而她的家人呢,丧心病狂的为了那点钱财竟然无情的将她贱卖。 突然间无名的感慨与感动充斥她整个心脏,鼓鼓的暖意让她忍不住痛哭流涕。 东方辞没有再去拍她肩膀,毕竟她这个“男人”不好去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事,平白再去招惹人家小姑娘误会,岂不是罪过。 突然马车一顿,堂叔的声音传来:“少爷,江家的人来闹事,您见还是不见。” 东方辞疑惑:“江家?哪个江家,为什么来闹事?” 堂叔道:“护国寺那日刺杀您的公子姓江,他父母今日来了,门房说是等了一上午要见你,我回来的时候措不及防的被他们拦了个正着,费了好大劲儿才进了府,刚把孩子们安顿好便从角门出来等您,他们想让您宽宥江公子那日的冲动。” 东方辞眼神一厉,冷声道:“宽宥?他们谁来让我用剧毒捅一刀子,还能活着来宽宥我,我便不再追究。” 那毒,是下了狠心的,若非她体内同心蛊强横霸道,现在怕是尸体都凉了。 摆摆手,东方辞道:“赶他们离开,若他们不走,你就说我说的,再让我听到一句喧闹,我便立刻请旨上书皇帝,下旨严惩。” 堂叔点点头走了。 东方辞却让零陵赶着马车,走偏门而入。 将清儿交给千琴道:“你先带清儿姑娘沐浴更衣,清儿,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问她要。” 说着,便往书房走去。 清儿突然叫住了她,问:“公子,您与三皇子是什么关系?” 这件事压在她心底宛若烙铁,烧的她坐立不安,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东方辞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内里仿佛有千军万马裹挟着萧瑟孤风奔驰而过。 清儿吓得浑身一抖,连忙闭嘴,状元公的眼神,太吓人了。 仿佛锐利的毒蛇,随时准备撕咬一切。 清儿躲在零陵身后,不敢看东方辞的眼神,她小心觑了一眼千琴,这并不是无名,她突然很想,很想见见无名。 冬离院的书房陈旧有年头,这是东方家家主历代以来搜集的藏书,多而厚重。 东方辞就这么埋头书房,开始绘制各种做饭的图纸,准备笼络天机老人。 她方才扫清儿那眼,眼神幽深微凉,并不是想吓她,也并没有故意避讳的意思,只是被清儿没有铺垫的一问,她一时有些迷茫。 她也在想,自己和三皇子算是什么关系。 想来想去也大概只有两个关系,一夜情或者救命恩人。 什么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这种甜蜜关系她是不会接受的。 不过现在让她最悬心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那厮究竟有没有得病,另一件是那厮的体温是怎么回事。 东方辞在潇湘馆肆无忌惮调戏三皇子的时候,皇宫里再一次闹翻了天。 宁公主今日第二次不顾一切的闯入御书房撒泼,又哭又闹半晌,抱着皇帝的胳膊诉苦。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东方辞耳中,东方辞搁下手中绘制图纸的毛笔,连忙写了两封信交给堂叔。 东方辞:“堂叔,你带人拉辆车西瓜送去李家,并将这两封信给李昆觉,就说我有伤在身,请他帮忙。” 堂叔看了看手中两封信,一封上面写着昆觉兄亲启,另一封上书宁公主启。 这两封信,亲疏一眼便能看清。 尚未老眼昏花的堂叔看了看这上面的字没有错,不由问道:“公主素来娇纵跋扈,少爷您不亲自进宫一趟吗?” 东方辞笑了笑:“不用,小姑娘家家能有多大火,我这不是找人去给她灭火了吗?再说,我若是前脚踏进宫,后脚就得被带去御书房,皇宫是断然不能去的。” 她现在可还在跟皇帝冷战别苗头呢,看谁先憋不住。 堂叔长叹一口气,他总觉得少爷这样强横的与皇帝置气,早晚要被皇帝一气之下弄死。 西瓜大张旗鼓的送到李家的时候,李昆觉正在与兄弟们练剑,听到东方辞竟然找他,所有兄弟们都羡慕不已。 东方辞做出来的东西和玩意儿,别人不知道,他们李家的公子们可是知道的,对东方辞生出了一腔亲近之意。 奈何威国公下了死命令,东方辞乃是皇帝宠臣,正统文臣,他们这些纨绔不许亲近,至少外人面前绝对不许亲近,因此,平日里他们将李昆玉这个考上榜眼的二哥能住在东方府羡慕的不行。 如今换了李昆觉,他们便又换了一种羡慕法,觉得能替东方辞跑跑腿,也挺美的。 于是,一个个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昆觉身后,簇拥着他来到中堂,大眼珠子错也不错的要看看东方辞写了什么信过来。 这番阵仗,看的堂叔一阵没脾气,然而,客随主便他也不好发作,只好僵硬的将第一封信递给李昆觉。 第633章 受欢迎 众兄弟期待之下,李昆觉没有办法,只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拆开信封。 东方辞那一手足矣做为字帖临摹的楷书跃然纸上。 “敬启者:大哥,弟身受重伤,此时入宫不成体统,宁公主怨怪弟去往花楼,弟实在迫不得已,前因后果已经附于信中,还请大哥代我携两个西瓜一同呈送公主,大哥前日与公主有救命之恩,料公主还能见你一面,若方便,还请兄代替弟与公主过招喂剑,剑术之上,弟只相信大哥,如能允诺,弟万分感激,盼即赐复。” 李昆觉眨眨眼:“啊?”了一声,莫名其妙道:“他竟让我去安慰宁公主?” 堂叔点头笑了笑:“是的。” 李昆觉一言难尽道:“可我……公主和……” “大哥你怎么回事,状元公就求你这一点事儿,你也推三阻四的,不就是哄公主开心吗,你有什么推脱的?” “对啊对啊,你不去我去。” “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宁儿表妹了。” 众人议论着,便有人毛遂自荐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堂叔:“东方管家,我能去吗?” 堂叔黑着脸摇摇头,他完全没想到少爷在李家竟然这么受欢迎,然而心里始终有些芥蒂。 当年主人与夫人相爱,李家看不上主人这样的穷小子,虽然主人隐瞒了东方的姓氏,可这件事终究是堂叔心中永远的痛。 堂叔看向李昆觉道:“少爷只请李大少爷帮忙。” 言下之意,非李昆觉不可。 众人又是一番羡慕。 再看看那信封之上,状元公笔下一口一个“大哥”,言语间的敬意,还有落款“盼即赐复”的低姿态与恳切。 他们简直是火冒三丈,一个个愤怒地盯着李昆觉,仿佛在说他若不答应,就别怪他们以多欺少了。 李昆觉只能压下心中异样,他对宁公主的非分之想,东方辞到底知不知道,若是知道还将这机会送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若是不知道,他……算了,知道不知道的东方辞都跟公主有婚约在身,他还能干什么,能让公主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想通此节,李昆觉赶鸭子上架的答应了,当他怀揣着东方辞写给宁公主的书信,书童兼侍卫扛炸弹似得扛着两个西瓜走过街头巷尾,百姓诧异注视下,他的心情徒然欣然期待起来。 脚步从沉重,变得越来越轻快。 宁公主刚被皇帝送回自己的寝宫,脸上泪痕犹在。 李昆觉看到这样一番美人柔肠粉泪的凄楚模样,心头好像被人种种锤了一拳,砸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将信奉上:“宁公主,这是东方辞亲手给您书写的信。” 宁公主当即欢喜着接过,迫不及待的在李昆觉面前打开信封,然而,脸色又难看起来。 东方辞将清儿的凄苦经历告诉公主,详详细细的讲述了她为什么要去花楼,避重就轻的讲了一番大义凌然,却并没有澄清她调戏小丫鬟的传闻,更没有解释轻薄潇湘馆东家的事。 宁公主仔仔细细的将这封信看了三遍,没有找到自己想看的内容。 她也不闹了,却更委屈了。 她想要的就是东方辞认个错,保证以后绝不拈花惹草而已。 谁知东方辞直接拿出大道理呼在她脸上,让她憋屈的同时还无处发作。 李昆觉担忧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公主,专注,认真又心疼。 “公主怎么看了信,还不开心?” 他以为东方辞写的,必然是花言巧语百般讨好。 然而,宁公主却将信丢给他,站起身来,倔强的擦了擦泪痕,往那两个圆滚滚的绿皮西瓜走去。 李昆觉看向那信,只觉东方辞那口吻,还没有对自己亲切,反而像是对上司汇报工作似的没有意趣。 话里话外,居然有指责宁公主竟然因为这点小事闹脾气的不满。 虽然字里行间很是诚恳,但那诚恳下隐藏的,何尝不是另一种敢怒不敢言的怨怪。 李昆觉不由同情起宁公主来。 一个看事,一个看人,这两人谁都没有顺着对方的意思。 转身寻觅宁公主身影,却见公主蹲在西瓜旁,抬手,挥拳,铿锵有力,一气呵成的将其中一个圆滚滚的绿皮西瓜当成东方辞的脑袋,打了个稀巴烂。 鲜红的汁液,四溅的西瓜瓤,还有破损的瓜皮,无不诉说着小姑娘的愤怒。 李昆觉不自觉的抖了抖,场面实在太暴力血腥。 见宁公主抬手还要再打另一个,李昆觉连忙冲上去,将那瓜抱在怀里,道:“别,公主放过它吧,西瓜是吃的,不是用来浪费的。” 宁公主撅嘴,泪水吧嗒吧嗒的落下来,颗颗莹润如玉,仿佛每一颗都带着灼热的温度,烧灼着李昆觉的心。 “父皇教训我,东方辞教训我,你也来教训我,你们都教训我,呜呜呜……” 小姑娘又哭了起来。 李昆觉心疼极了。 当即手忙脚乱的抬手,拍了拍宁公主的肩膀,良久他道:“公主,我错了,我不是教训您……” 他笨口拙舌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急的抓耳挠腮。 顿了顿他捧着西瓜递到宁公主面前道:“给你,给你打,我……我家里还有两车,公主若要,这就让家将给您送来。” 他完全忘记了,他家的两车西瓜,早就被各房瓜分完了,他回去,怕是连个瓜皮都看不见。 “噗嗤……”正在委屈痛哭中的宁公主,看到他这番敦厚老实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底的凄然被短暂压下。 她拍了拍西瓜,眼睫上还粘着晶莹的泪珠,这水润朦胧的一笑,像极了清晨白露凝珠中幻化而出的仙子,美的动人心魄。 李昆觉呆了,虽然呆住,却没有忘记东方辞交给他的任务:“我……我们去练剑吧,我……我给你喂招。” 见他傻乎乎的一心为自己好,宁公主也正想发泄,便点点头。 于是,演武场上宁公主发了疯般毫无章法的左劈右砍,将人高马大的李昆觉当成了东方辞,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李昆觉苦涩着只能小心保护自己。 然而,措不及防之下,宁公主一个刁钻的招式划伤了李昆觉的肩膀。 “啊……”宁公主一声惊叫。 明明是她伤了李昆觉,却给人一种她被人刺伤的感觉,四周御林军瞬间围了上来。 李昆觉以为自己伤到了宁公主,连忙丢下剑问:“公主,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宁公主看着他胳膊上汩汩流淌的鲜血,和他那浑然不知疼痛的对自己露出的关心,令她内疚不已。 她连忙摇摇头道:“我,我没有受伤,你,是昆觉哥哥你受伤了。” 第634章 他凭什么认为可以拿捏朕! 目光微怔,李昆觉瞳孔中像是被映入了满目灼眼的光芒,欣喜而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公主:“你,公主叫我什么?” 宁公主目光死死地盯着李昆觉流血的肩膀,脸色煞白歉然道:“对不起昆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迁怒你的我……” 她像个无措的孩子,先前因为东方辞而产生的那些愤懑全都化为愧疚。 终于不是自己听错,当第二次听到宁公主喊出“昆觉哥哥”这四个字,李昆觉觉得就是再往他身上扎几个窟窿也没事。 他笑道:“无碍,一点小伤而已。” 宁公主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什么小伤,都流血了,我,父皇又要骂我了。” 李昆觉摇摇头:“是我学艺不精,身为李家儿郎,几番沙场来去,竟能被公主伤到,公主武功高强,我甘拜下风。” 说着他像模像样的拱拱手,也不顾肩膀上的疼痛,一幅我输了的样子。 这番江湖侠客的豪气,最是令宁公主无法拒绝。 宁公主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纠成一团的表情,心下不忍却破涕为笑,当即拱拱手,慨然道:“承让了。” “噗……”宁公主一番江湖规矩走完,顿时便笑了。 李昆觉也笑了起来,任由御医过来给他上了药,宁公主一直在演武场陪着他。 炎炎夏日之下,小姑娘额头顶着薄薄轻汗,却没有丝毫不耐烦,只怕夏天炎热,对李昆觉的伤势不好。 李昆觉却看着太阳的余韵,颇有“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的感慨。 真希望今日之日,慢点落下。 当太医和御林军都走了,留下李昆玉和宁公主两人肩并肩坐在演武场阶梯上,面对渐渐西斜的太阳,谈论起江湖轶事,约定下次在比试的时候,宁公主已经将东方辞的事暂时忘了。 可这种事梗在心中,纵然公主一时忘记,一旦想到两人的婚约,究竟还是会想起来,那时这不满和愤怒,以及少女慕爱时希望心仪男子偏爱她,疼她,呵护她的心思没有被满足,只会让女子生出更大的愤怒。 等怒气与不适合的感觉越积越多,越来越明晰,从前的那一点点喜欢,没多久就会被消耗完。 东方辞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她亲自为自己挑选的帽子,自有独特之处,若无法吸引宁公主那样的小女孩儿,怎么能保证移情别恋顺利进行。 所以这段时间,她必须给她的帽子创造机会,并且绝对不能见公主。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皇帝每次召见,她都说病着。 然而却病的上蹿下跳,人尽皆知。 家里堆成山的西瓜被她当作礼物,一车一车的送人,还亲自押着西瓜送上,弄得人想不要都不行。 韩礼得了一车,张家得了十车,她去一趟张家,还把人张兰玉拐出来遛了大半个京城。 只要跟她共事过的,认识不认识,她都给人送,以至于有那么两天,百姓经常看到东方辞官骄开道,十几辆西瓜车尾随,一家一家去往各府穿梭的奇景。 去了一趟东宫,却没见到太子,东方辞有些失望,也不知道太子那温厚的人怎么样了。 西瓜两三天就送完了,接下来没事儿做,她就跑到显眼热闹的地方去喝茶听戏,还十分阔气的包了个角儿。 听说是曾经蜀王最喜欢的花旦。 花旦都是男扮女装的妖艳绝美,她身为男人总不能包个老生,也只能挑个漂亮的凑合一下了。 这些都是附庸风雅,人情走动,不算什么,最令满京不解的,是东方辞似乎爱上了厨艺。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东方府日日都有家丁午饭间或者晚饭后,拿着大量的美食,非得请街坊四邻尝一尝。 东方府的家丁逢人便一脸自豪的炫耀这些都是他家少爷发明的美食。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东方辞窝在家里,竟然有改行做厨子的念头,且孜孜不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东方辞是在告诉皇帝,就算辞官了,她也能糊口吗? 这一番乱七八糟的行为众人看的不甚明白,但东方辞的意思却很明显,她就是在跟皇帝置气,她就是死活也要辞官,逼着皇帝革了她,她宁愿去当厨子也不愿当官。 皇帝挑眉看着频频传来的东方辞所行,眉心欢快的暴出无数青筋,恨不得直接下旨撤她的职。 猛地将满桌子的纸胡乱扔出去,皇帝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高瑜从外面进来,看着满屋乱飞的白花花一片,缓缓站在安全距离之外。 皇帝剧烈喘息两声,眸中仿佛含了揉碎的冰渣:“他凭什么认为可以拿捏朕!”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高瑜沉默,良久道:“驸马爷太聪明了,或许早就猜到了什么,这才有恃无恐吧。” 这像是火上浇油又像是感慨万千的一句话,莫名其妙的安慰了皇帝。 皇帝愤怒一甩袖子含糊不清的不知在跟谁生气:“他别想得逞。” 他气,自己竟然对东方辞那张脸狠不下心,更气自己为何现在都放不下那个人,最气的是,那个人现在都活的潇洒恣意根本没有把他当回事的意思。 东方辞可能还是她的儿子,一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扣着她儿子,倒要看看她来不来找他。 平静了之后,皇帝问:“可有她的踪迹?” 高瑜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顿了顿道:“影子已经去了,已查到大小姐的踪迹,只是……” 皇帝气息一沉:“只是什么?” “只是大小姐的……”丈夫二字被他生生转了个弯饶了过去:“随行者,是个内功高深的强者,与她十分亲密,影子只敢远远的跟着,怕被他们发现。” 亲密二字,击碎了皇帝的所有表面维持的平静,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高瑜却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的脸色,自顾自的分析道:“奴婢觉得东方辞应该不是大小姐和季先生的孩子,若大小姐生的是个儿子,也难存活于世,奴婢想,或许当年天荡山断崖,大小姐的孩子便没了,才能活到现在。”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大小姐的丈……随行者是个江湖高手,让奴婢始料未及,据影子所言,那高手比奴婢还要高上一些,以奴婢对大小姐的了解,她从小生长于凌霄宗,能让她生出情谊的,必然是凌霄宗的人。” 他一番胡说八道,便是想打消皇帝对东方辞的各种猜测,免得皇帝太过靠近真相,伤害东方辞。 几分真几分假的说下来,他这祸水东引,皇帝本就因为愤怒而混沌的脑子也有些相信了。 无他,皇帝不愿承认,自己哪里不如季先生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心绪难平,皇帝摆摆手道:“朕自有计较,等抓到筱筱,朕要好好问问她,为何如此对朕。” 第635章 一个故事换一道美食 高瑜颔首,低着头不敢说话,以为皇帝不会再将李玉菡与东方辞联系在一起。 却听皇帝一顿之后又道:“东方辞不是想当厨子吗,以后她做的每一样东西,都必须给朕拿过来。” 高瑜愕然,生平第一次有些看不清皇帝的心思了。 “皇上是说让驸马爷将……” 皇帝似乎因为这点事居然还要自己开口跟东方辞要而生气,他不耐烦道:“让小白去,别让任何人发现。” 一时无语,高瑜心中骇然,堂堂皇帝想吃什么,竟是要去偷。 见高瑜没动静,皇帝皱眉看他一眼:“怎么?” 高瑜连忙躬身:“奴婢这就去安排。” 他能说什么,皇帝都自甘堕落成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劝皇帝不要去偷吧。 然而,小白任务做的十分不到位,刚开始偷,便被人逮了个正着。 东方辞拉开传统烤箱的门,无比香甜浓郁的味道蔓延出来,那是一种香到了极致的甜腻。 东方辞蹲在烤箱门口闭上眼睛,十分怀念的长长嗅了满腔蛋糕的香甜,一脸迷醉的感觉。 就在她享受这味道的时候,一只干枯的爪子,伸向烤箱,被东方辞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掉。 杏眼一瞪:“不许摸。” 里面温度那么高,咋不烫死这干瘪老头呢。 天机老人一脸着急,恨不得钻到烤箱里将里面软糯蓬松的糕点拿出来大快朵颐。 “没,没好吗?”眼前的食物已经远远超出他半生的见识和想像,因此无法确定是否弯成,天机老人有些不确定的问。 一双锐利的老眼,如鹰般盯着眼前的美食,生怕一个错眼就被人抢走了。 东方辞:“算是好了,这东西太烫,等我把它们拿出来,晾一下就可以吃了。” 天机老人:“不趁热吗?” 对于这番外行的话,东方辞翻了翻白眼,当做没听到。 天机老人却抓耳挠腮的讪笑,对于东方辞这番不敬丝毫不在意,只是影子般跟在东方辞身后,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蛋糕。 看着一大块儿一大块儿的蛋糕胚安静的躺在厨房案板上散热,东方辞满意拍拍手看向门外的零陵。 只见他拿着筷子,将盆里的东西搅得风生水起,白浪翻飞,一点都不惜力。 她有些担心,于是往外走了两步,走出去她更不放心了,威胁地瞪了天机老人一眼:“你要是没经过我同意敢先吃,一会儿做出来的美味,你绝对别想尝一口。” 天机老人连连保证不偷吃。 但是鉴于他曾经的恶劣行径,且屡教不改,大有将不听话的恶习发扬光大的趋势,东方辞无视他的保证,拉着他的胳膊,将他一起拉了出去。 指导零陵手动打奶油。 东方:“嗯不错,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匀速,嗯嗯,幅度大一点,让它们充分吸收空气,这样才能蓬松起来。” 零陵:“……” 听不懂,还是要听话干活。 不一会儿功夫,原本还操心厨房里蛋糕的天机老人,很快被眼前的景色吸引。 蛋清,牛奶和白糖,竟然从液体满满便成了雪花。 “这……这能吃吗?”他大惊失色,大为惊奇,伸出枯瘦的爪子就想挖一点尝尝。 再次被东方辞拍开。 天机老人委屈的看着东方辞,正想扮演委屈,突然浑身一震,气势陡然凌厉。 干瘪老头如离弦的箭,瞬间冲往厨房,口中还叫着:“哪个小混蛋敢偷老头子的饭。” 随后,“砰砰砰”的撞击声,一身太监服的干瘦男子被打了出来,正好落到东方辞脚边。 东方辞讶然:“小白?” 小白苦笑,揉了揉胸口几乎要炸裂的地方,浑身打颤:“大人,我……咳咳,我只是想拿点美食,没想到这美食竟然还有高手看护,噗……” 说着小白佩喷出一口鲜血来,可见天机老人下手何其重。 “你们认识?”天机老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敌视着小白,仿佛被打的是他一样。 东方辞替小白顺了气,道:“怎么回事?” 小白见来偷东西竟然被抓了个现行,索性也不瞒着了,很是无奈道:“皇上让我来偷……拿您做的美食,以后做出的也都要。” 东方辞玩味。 天机老人暴怒:“什么?皇帝老儿竟然要跟我抢饭吃,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小白:“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将天机老人的声音淹没。 东方辞:“……”闹腾的很。 瞪了天机老人一眼道:“做那么多呢,好东西大家分,你这般跋扈护食,有没有点大师风范,好歹也是十阶高手。” “十阶”二字将小白砸的不敢呼吸。 “不行,都是我的。”吃食面前,天机老人可谓是将什么叫六亲不认演绎的淋漓尽致。 东方辞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想吃好东西,需要拿故事来换。” 天机老人顿时哀怨。 小白这片刻时间,已经咳的脸红脖子粗,唇色惨白。 东方辞道:“伤很重吗?” 小白艰涩的看了天机老人一眼,颇为忌惮道:“这位高人……” 天机老人恶狠狠道:“老子天机,告诉你家皇帝,不许跟本谷主抢东西吃。” 他抬出了自己的身份去震慑皇帝。 东方辞觉得他的身份大概没什么震慑。 小白抽了口冷气,这才觉得自己被一招打成掉一半内力,着实不算吃亏。 东方辞道:“小白,别听他的,皇上既然让你来偷,我就当没见过你,你先疗伤,东西还有一会儿才能做好。” 小白万分感激,小心翼翼地运功疗伤。 天机老人却愁眉苦脸。 东方辞懒得看他装可怜,道:“先给我讲一个皇甫赟的故事,不然别想吃。” 这就是东方辞与天机老人的约定,用一道菜,换三皇子经历过的一件事,无论大小,皆可陈。 然而,天机老人讲的大多是三皇子练武、调皮捣蛋、偷鸡摸狗的事,杂七杂八的,东方辞听得很无奈,却总是期盼下一个故事能听点他情感上的,因此,变着法的给天机老人长见识。 天机老人搜肠刮肚的找出来一个可堪讲的,没剩下多少的故事,不知道还能让他吃多少东西。 然而,看着那香喷喷的蛋糕,他便暂时忘却一切,开始添油加醋的讲了起来。 东方辞听了,有些失望,竟然还是练功的糗事。 小白调息完毕,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道:“大人,奴……奴婢也能讲三殿下的故事。” 东方辞眼睛一亮:“一个故事换一道美食?” 第636章 三皇子的故事 小白点头,终于少了点做贼的心虚。 “成交。”东方辞开怀,觉得听小白讲故事,比这心宽如海,什么细节都浑然不放在心上的天机老人能得到的信息多。 毕竟小白是在权力中心,看得都是细节。 零陵抱着盆走过来道:“好了。” 东方辞去看奶油,果然已经大好。 她道:“小白,你边讲故事,我边做蛋糕。” “蛋糕?”小白一愣,名字感觉有些奇怪。 东方辞道:“嗯,蛋糕,生日蛋糕,明天就是祭月,月亮的生日,咱们就当提前庆祝了。” “呃,不是吃月饼吗?”小白喃喃。 东方辞笑道:“吃多少年月饼了,都吃腻了,你快说皇甫赟的事。” 小白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便说出一个。 天机老人听着,却有些紧张,感觉他要失宠了。 因为小白讲的是皇甫赟十岁时,从师门回宫后专心读书的一段故事,那时候王语嫣也在陪读之列,天天粘着皇甫赟,皇甫赟很是嫌弃,却因为是表妹无可奈何。 “有一天,王姑娘问三殿下说‘表哥,你为什么不喜欢跟我玩,为什么不喜欢我?’三殿下很嫌弃的看了漂亮的小姑娘一眼,大人似的说‘我不喜欢爱哭鼻子还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您不知道,奴婢那时候负责暗中保护诸位皇子,听到三殿下竟然有这番老成的话,有多霸气。” 东方辞眸子眨了眨,王语嫣啊,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王语嫣先前在东宫作假证诬陷她,还被她隐藏的丝毫不露,这等心机,又对三皇子这般喜欢,日后少不得会争抢三皇子妃的位置。 小白:“之后几年,王姑娘便潜心读书,拜了无数名师,所学驳杂,又磨练了沉稳的性子,多年不见更显稳重安雅,秀外慧中,皇后十分中意……” 说到这里,小白停下了下面的话头,担忧的看着东方辞。 后面的话不用说,东方辞也已经明白,她手中切圆形蛋糕坯的手顿了顿,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多谢提醒,是皇后近期才有这个意思的吗?” 小白点点头:“太子的婚事原本定在八月初,然而时间太仓促,终究还是选了九月八的吉日,太子大婚之后,皇后便要安排三殿下与王姑娘的订婚。” 东方辞怔了怔:“皇甫赟知道吗?” 小白摇头:“怕是不知,三殿下若是知道,定然早跑了。” 东方辞:“……嗯?” 跑?这是什么逻辑。 “两年前皇后也提过一回,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当时就跑了,躲在天机谷三个月没出门。”天机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连忙从小白处接住了话头。 然后气鼓鼓的凶道:“这可是本谷主说的第二个故事,饭先欠着。” 东方辞没理他,而是陷入沉思。 她本想放任自流,顺其自然,突然听到这样一茬事,心里莫名泛酸。 他要订婚了,以后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夫君。 与她……本就很难有什么正果,唉…… 心底里正灰心丧气的想着,天机老人见她脸色难看,傲然道:“我徒儿不想做的事,就是皇帝老儿也逼不了他,你也别担心,区区皇后不是阿赟的对手。” 东方辞长吁一口气,嘴硬道:“我不担心。” 天机老人难得见她也有低沉的时候,扯着嗓子调笑道:“啧啧啧,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担心的要命,你放心,就算那小子不行,还有我呢。” 东方辞瞥了他一眼,心情更糟了:“你有什么用,你是能替他成亲还是助他成王,连小小内力都不能帮他控制住,你还帮我?” 毫不客气的挖苦起来,直将天机老人气得跳脚。 “我不是不帮他控制,他自己的内力靠自己才能更稳固!” 东方辞笑了笑目光游离,话锋一转,心平气和道:“天机,其实……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比较复杂,有没有王语嫣存在,我们两个注定坎坷,亦或者注定无善果,您老别瞎操心了,先说好了,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句话,都不需要告诉皇甫赟,不然我就让你天天看到吃不到好东西。” 除了身份,还隔着生命,隔着复杂离奇的恩怨情仇。 见东方辞声音平稳,语气轻柔,杏眼中却是止不住的哀伤,还有那心如死灰的嘱咐,天机老人愣住了,很是不解的想问明白。 说话的时候东方辞的手上功夫却一点都没闲着,这片刻的功夫,一个脸盆大小的蛋糕就做好了,东方辞估摸着得是12寸的。 中间站着个老寿星,老寿星身旁是盛开的类似牡丹花的点缀。 没有上色,老寿星看着雪白雪白的颇有道骨仙风。 东方辞将蛋糕推到天机老人面前,堵他的嘴道:“做好了,你吃吧。” 天机老人看着活灵活现的老寿星,良久他有些无从下嘴的道:“你让我吃人?” 东方辞白了一眼:“没见识,这是寿星公。” 天机老人睁大眼睛:“你让我吃神仙?”更受惊了。 东方辞眼角抽了抽,竟然忘记了古代人对神仙的敬畏,哄道:“吃了它你就能长命百岁。” 天机老人撇着嘴,表示不信:“……骗人是要下抜舌地狱的。” 东方辞没吭声,将方才裱花的纸拿起来,将粘有奶油的一头往天机老人口中送。 天机老人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亮如星辰,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抬手就要往那寿星公的手挖去。 东方辞第三次拍掉他的手,问道:“还吃不吃?” “吃!”斩钉截铁,破釜沉舟,然而无处下手急的他直搓手。 东方辞拿出刀和盘子,每人切一块儿,独独将那寿星公,分给了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他也可以吃花。 小白捧着一朵花不敢吃,毕竟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东方辞看出了他的心思:“吃吧,一会儿我单独给皇上做一个完整的。” 小白这才放心的吃起来,连连叫好吃。 东方辞却因为小白讲的事,厌厌的尝了两口,便不想吃了,继续将剩下的全都做成花样不同的蛋糕。 在其上写上中秋快乐。 看着字,她叹道:“八月中秋,多好的日子啊,可惜父母不在身边,终究不是团圆。” 正这时,苗槑回来。 东方辞问道:“怎么样?找到皇甫赟了吗?” 苗槑摇头:“找不到。” 东方辞想了想道:“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宫里堵他,明天中秋他肯定在。” 苗槑揉了揉太阳穴道:“不至于。” “至于,万一他真的有病怎么办?”还是梅病的那种,这种病都是有潜伏期的。 其余众人:“……” 三皇子有病?什么病? 第637章 洁身自好三殿下? 苗槑:“当是没有,我曾与他把过脉,并无异常。” 东方辞当即恶心道:“这东西是有潜伏期的,你这区区把脉怎么能看得出来,那是隐藏于血脉之中的病毒,你真的能百分之百确定吗?” 被东方辞这么一说,苗槑哪里还敢保证。 却无奈道:“不知。” 东方辞丧气,她在这里生活十五年了,对古代男人的寻欢作乐可以接受,毕竟民风如此,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儿,可只要一想起三皇子在自己之前,人尽可妻,她就忍不住的介意。 之所以想让苗槑去把脉,也不过是实在是意难平罢了。 “我,不行,明天一定抓到他把脉。”东方辞说的郑重又煞有介事。 天机老人听着那么严肃,还以为徒儿中毒了呢,忙将口中的奶油咽下道:“小东方你就放心吧,阿赟除了内力借助外力提升的过快之外,身体没有其他毛病,中毒那也是不可能的,再说,有什么毒还能隐藏血脉里不被苗槑这神医发现,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一边说一边想着,明天之后他就要走了,这丫头做饭这么好吃,以后一定得让徒儿娶回家。 东方辞瞪了他一眼:“吃饭也占不住你的嘴,我说的是病毒,不是毒,能一样吗?” 她没好气的迁怒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瘪瘪嘴只能默默承受。 与叶离渊一起坐在树下分吃蛋糕的三山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大人,请问主人有什么病……毒啊,属下怎么不知?” 前几天见主人,没中毒啊? 东方辞看向他,目光微凉,带着明显的迁怒,不语。 三山连忙闭嘴,自从主人说了绝情的话之后,三山在东方府的地位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为了能赖在东方辞,他只能装怂。 苗槑也是生气:“花柳病。” 第一次这俩人发生关系非他所愿,可第二次是他找三皇子借种的,结果从东方辞那里听出三皇子可能患有花柳,这让他无比闹心又像是吞了苍蝇般,只想找到三皇子那厮再打他一顿。 三山口中的奶油差点喷出来:“……什……什么?” 他慌了,连忙问苗槑:“主人他,他怎么会有花柳?” 苗槑眼底隐隐泛红,煞气顿时无法抑制的蔓延出来。 东方辞连忙切了块儿蛋糕给苗槑道:“别生气,我只是怀疑。” 三山这才放下了心,拍了拍胸口道:“大人您说话也太吓人了,什么只是怀疑,殿下洁身自好,怎可能有这种病。” 东方辞冷哼:“洁身自好?他亲自承认长年醉卧花楼,第一次给了哪个姑娘都不记得,还洁身自好?呸……” 三山被迎面唾了一口,被东方辞那嫌弃厌恶的眼神咋地双脚打颤。 他愕然道:“什……什么?主人亲自告诉你的?” 面色难看,东方辞凶道:“不然呢?我至于这么污蔑你家殿下,顺带还恶心我自己?” 曾经的浓情蜜意、蚀骨销魂,经过七天的云娘,在东方辞心中越来越难以忍受,皇甫赟曾经的放荡,让她难受的无名火起。 三山:“……” 他若不是从主人六岁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差点都信以为真了。 主人什么时候长年醉卧花楼了?他醉在花楼,可没真的干什么犹如身份的事儿。 想到东方辞肯定误会了,三山张了张嘴想解释,突然又想到这事是主人亲自告诉东方辞的,定然有用意,便忍了东方辞这迎头砸来的污蔑和鄙夷。 小心翼翼地捧着委屈的心,闷闷地坐好,吃蛋糕。 等着吧,等您知道主人第一次给了谁的时候,我看您还会不会鄙视主人。 众人都静了下来,天机老人感受到东方辞超强的占有欲,突然道:“小东方,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迁怒我哈,我跟他不一样,我至今仍是童身。” 众人:“……” 您老一把年纪了,是童身有什么好炫耀的吗? 东方辞感觉自己心态要蹦了。 苗槑眼角红光隐去,香甜软糯,入口即化的糕点入喉,简直是人间美味,能安抚人的心灵。 强行压抑着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不去想这些,将做好的蛋糕让管家给各方都送过去一些,剩下的照例送去给街坊邻居。 至于给皇帝的,则是双层的小号,碗口大小,上层是一个红心,用西瓜剃子切成的,白色奶油挤了螺旋状的花托,将草莓点缀其上。 这东西做的急,因此也没找出太多的水果,只有后院一颗樱桃树,果子结的正好,只是太阳晒的少,有些酸。 看着小白将之捧走,东方辞笑的阴险狡诈,满脸开花。 这笑容将众人吓得连忙躲藏,天机老人这是抱着寿星公飞上房顶,生怕东方辞跟他抢。 三山生怕自己被牵连,连忙寻找阴影处隐藏。 千琴领着清儿来到厨房重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鸡飞狗跳的场面。 千琴:“少爷,清儿姑娘说想见你。” 清儿端正柔顺的行了个礼,一举一动颇有大家闺秀。 东方辞点点头:“蛋糕吃过了吗?” 清儿扫了一眼厨房内外一片狼藉,眼睛一亮:“多谢少爷,很好吃,这是清儿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听她称呼自己少爷,东方辞摆摆手道:“雕虫小技罢了,但是这少爷二字,还是免了吧。” 神色哀婉,清儿抿了抿嘴,鼓足勇气道:“少爷,您虽救了小女,然时至今日我已无处可去,家中无人疼惜我,我一个弱女子,纵然回去,依旧会被姨母刁难,您就让我留在府里,做个洒扫的丫鬟吧。” 东方辞见她心灰意冷,微微长叹。 噗通一声跪下,清儿怕东方辞不同意,连忙表示自己绝没有其他心思:“自从看见您用糖果安慰奴婢们的心,小女便知道您是好人,当时便想,纵然在您手底下做侍女,您也断不会苛待,本该坠入肮脏之地,如今能干干净净的做个婢女我已心满意足,是上天赐给我的恩惠,您请放心,我只求一口饭吃,并没有其他杂念。” 说着,两行清泪落下,凄楚可怜的如寒风骤雨中瑟瑟发抖的花朵,仿佛只要东方辞说一声不,那柔弱的花朵便会被风雨搅碎成渣。 东方辞摆摆手示意千琴将她扶起:“并非要赶你,婢女也实在折辱了你,这样吧,我给你开出一个院子,就当是我的妹妹,人生大事先不要做决定,考虑长久一些,嗯……你先跟千琴学武吧。” 清儿眼角含泪:“公子说让小女人生大事考虑时间长一些,可是公子,我一介女流,又能有多少出路呢。” 东方辞揉了揉额角道:“我今日的话,以后你会懂的。” 若她真的收她做丫鬟,日后郑将军之死真相大白于天下,她将何以自处。 第638章 凭你也配的上朕的丹青? 第一次在京城过中秋,古代的帝都,天还未亮便已经是仍火通明,人山人海,各种花灯装饰街道两旁。 此处没有乘风好去,直下看山河的浩瀚山川,若此时站在高空之上,看到的,也只是重重楼阁,正中是宫阙千重的皇宫,四周漫延的,是一排排的贫富差距鲜明的房舍。 唯有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 天还未亮,昨日的月亮还稳稳的挂在天上,月很圆,像极了发光的月饼。 东方辞一大早就被隆隆的鞭炮声惊醒,昏昏沉沉的坐在房顶,看着墨蓝的天空,怔怔的发呆,思绪纷杂,了无头绪。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月亮避其锋芒消失的毫无踪迹。 这时,皇宫中的第一道圣旨便送到了东方府。 来的是高瑜高公公,他竟然亲自来将东方辞接走,一路往内宫而去。 走在路上,东方辞没精打采的问:“怎么不是去御书房?” 高瑜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此间事由我不能说,你一会儿警醒点。” 东方辞眨眨眼,顿时感觉到了阴谋诡计的味道。 “皇上不是说要我来谈两广龙家加入皇商的事吗?怎么,难不成还有别的?”若不是皇帝在圣旨里说了这个,她肯定要磨蹭到中午才来,绝不会这么早进宫。 高瑜:“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东方辞狐疑地看着高瑜,见他并没有太多担心的神色,觉得不是大事,却不方便说,她便不在问。 然而,令东方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高瑜竟然带她到了养心殿。 脸色微变,东方辞瞠目结舌的站在门口死活不进去:“我说,公公,你不会是故意害我吧。” 她说的声音很大,不像是生气,倒像是胡搅蛮缠。 高瑜冷了脸,装作不和的教训道:“驸马爷说的是什么话,奴婢是奉命行事,你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说罢,朝她摇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东方辞心下松了松,却继续大着声音:“大早上把我送来皇帝寝宫,这若是被御史台知道来我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不害我谁害我。” 外面的争吵,里面传来一声沉怒的声音:“东方辞,进来!” 东方辞不情不愿地迈步。 进入养心殿之后,她还没来得及适应里面的灯火通明,珠光宝气,身后大门瞬间被关,那宛若瓮中捉鳖的架势,让东方辞心里没来由一阵惊慌。 虽然知道高瑜绝不会让她置身险地,但在养心殿正殿里,她还是心有余悸,这毕竟是皇帝的寝宫。 然而,微微抬头,她又迎来第二波震惊。 目之所及,诺大的宫殿里并没有什么珠光宝气,除了房顶悬挂着上百颗夜明珠之外,地面之上,密密匝匝地挂着无数展开的画卷。 错落有致,密密麻麻的几乎铺满了整个大殿,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那画卷之上,或男或女,笑恼嗔怒,风情万种,各种表情衬托出同一张脸。 男人便如东方辞一般,又粗又黑的剑眉,微黑的小脸,钟灵的大眼睛,不过画上的人,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笑得开怀时,眼角有一抹粉色宛若海棠花开般娇艳欲滴。 这画乍一看跟东方辞长的很像,然而自习看画上之人的神韵,却能发现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便是男人装束,却仍旧能从神态上,看出一些女子才会有的娇羞。 而那些女装的画像,则是美轮美奂,绝美异常,换了莹白如玉的肤色,一颦一笑顾盼生姿。 如此一来,画上女子容貌,与东方辞只有五六分像。 东方辞有些机械的看过一张张画卷,足足有上百张,画中女子或凌厉,或霸道,或笑的开怀,或羞涩妩媚,却独独没有哭泣的表情。 穿过那重重画海,她终于走到养心殿大殿尽头。 皇帝,端坐在明黄软塌之上,因为软塌比较低,因此东方辞一路进来,竟然没有看到他。 东方辞怔了怔,对上皇帝探究的目光,随即苦笑。 “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见她笑容苦涩,却并没有太大的震惊,或者没有他想要看到的惊惶、失措、颤栗,他有些失望的抬起笔。 东方辞低头一看,只见皇帝身前的桌案上,一幅刚刚勾勒出的女子轮廓,姿态婉约,笑容温婉,容色倾城。 皇帝:“知道这画上的人是谁吗?” 东方辞似乎有些害羞,蜜色的小脸有些微红,她有些扭捏的搓了搓手,不知内心在思索什么,脸上一阵姹紫嫣红,最后像是想明白了,鼓足勇气道:“皇上,微臣也觉得自己长的俊,可您也不能把微臣画成女人啊,这若是让李玉成他们知道,微臣就……英明不保了。” 皇帝:“……” 有些发呆,有些错愕,还有措不及防的疑惑,皇帝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耳朵不好使,竟然听不懂东方辞再说什么。 东方辞见皇帝怔怔地看着她,扭扭捏捏的害羞起来,活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她这年龄也确实只是个毛头小子。 “不过皇上画的真好,把微臣画漂亮了三四分呢,眼睛也大,就是……就是……有点娘。”东方辞仿佛不理解皇帝为何发呆,实则内心动荡不已,胡乱且大胆品评起皇帝的画来:“皇上,微臣提个小小意见,能不能给微臣画的威猛一些,微臣喜欢暮云将军或者战将军那样的身材,微臣也想披上战甲,保家卫国,练一身横肉,就不会身体孱弱常年生病了,可……可以吗?” 说完,东方辞腹诽:皇帝这个死变态,画她娘这么多像是要干啥,准备第三者插足吗? “啪嗒!”皇帝手中的笔,不知何时掉在了画上。 那挺翘的毛笔整好落在画中女子脸上,画,就这么污了。 东方辞跪着,连忙将毛笔拿起来,惋惜道:“可惜了可惜了,皇上的墨宝呢。” 她将爪子伸过去,将画卷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吹墨,顿时将那墨水吹到了画中女子的眼睛里。 “啊……唉……罪过罪过。” 那女子活像是从眼睛里滴出一大滴夸张的泪珠来,温婉柔情瞬间不见,笑着哭一般的诡异。 皇帝看了,浑身一震,被那画一惊,这才从东方辞那一番震惊的话中醒过味来。 嫌恶地看着东方辞:“你说什么?朕画你?凭你也配的上朕的丹青?” 第639章 我是您女婿 东方辞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指着一个浓眉大眼的男装图,十分自信且确定道:“那可不就是我吗。” 她站起来,将那画从画架上摘下来,拿在手中与自己的脸并排放着,指指画又指指自己的脸:“皇上您看,一模一样。” 明明那画上男装之人的脸柔和多了些妩媚与娇弱,虽不说顾盼生辉,却也比东方辞这没长开的铁蛋儿样好看不知多少倍。 可笑东方辞还恬不知耻的说一模一样。 皇帝都不知道该说东方辞是脸皮厚还是没有自知之明了。 皇帝捏了捏鼻梁,良久才从被东方辞带歪的思路中想起目的,然而,事已至此,他所有想问的问题,都已错失良机。 顿了顿,皇帝镇定的强行拉回正题:“这画上人,是朕的妻子……” “啪嗒!”这回轮到东方辞震惊的掉了手中的画卷。 嘴巴微张,满脸震惊的呆若木鸡,连画轴砸她脚上都感觉不到疼,整个人宛若石化了般。 然而石化的身体中,内心却如巨浪滔天,她将皇帝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真是恬不知耻,母亲什么时候嫁给他了。 白日做梦。 然而,余光察觉到皇帝虎眸中隐隐流动的隐晦探究,东方辞陡然明白皇上这句话是为了试探她。 皇帝见她如此,高深莫测一笑,他还不信了,东方辞这么大的孩子能有多大城府。 震惊之后东方辞故意扭曲脑回路,连忙弯腰抱起画卷,觳觫道:“皇……皇上,我……” 她有些欲言又止,又像是有难言之隐,唯唯诺诺,嘴唇嗫嚅半晌,等的皇帝心痒难耐,却还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皇帝虎眸危险的眯起,等她自行告罪。 “我,我……”东方辞继续结巴,良久,就在皇帝等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东方辞仿佛终于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皇上,我是男人,我是您女婿。” 她飞快的说完,噗通一声跪下,声音惊慌中夹着恐惧,大哭干嚎:“微臣和公主是真心相爱的,您不能……不能……” 不能半晌,似乎也没有说出个什么来。 皇帝:“……”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忘词,他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若是他理解的没错,那定然是东方辞的脑子有毛病。 眯起眼睛,皇帝沉声问:“不能什么?” 东方辞:“不能拆散我们。” 感谢宁公主,又一次保护了她。 深呼吸几口气,皇帝极力平复想叫人将这厮扔出去的冲动,良久,他问:“你没见过画中人?” 东方辞茫然:“……那……” 见东方辞又要说是自己,皇帝不耐烦的皱眉:“画中人是朕的妻子,与你何干?” “呃……”短暂愣怔之后,东方辞想到了什么大喊:“李玉菡?” 皇帝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或者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直呼李玉菡的大名。 这是皇帝隐藏于心中的执念,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提起。 刚想斥责东方辞,却听那没心没肺的小子继续嚷嚷,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不对,皇后不是……呃,不是李玉菡,微臣听说她不是十五六年前就香消玉殒了?李家人不是说她跟人私奔了?那人好像不是皇……上……呃,微臣失言。” 没长眼色的东方辞终于长了一回眼睛,看到皇帝脸色黑沉,眼里像是狂风骤雨狂卷,那满脸怒容压抑的,几乎想将东方辞直接凌迟,她终于闭上眼,跪下认罪。 一连串的问号,直接将皇帝砸懵,同时皇帝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李玉菡定不是东方辞的母亲,若是,这小子断不敢直呼其母名讳,更不敢诅咒生母。 沉默,皇帝和东方辞,一坐一跪,耳旁清风吹动画卷,那垂坠的画宛若风铃一般相互碰撞,发出画轴画纸交击的浅浅沙沙声。 东方辞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胡搅蛮缠,有没有让皇帝放下心中芥蒂。 她不知道皇帝猜测什么,也不知道皇帝查到了什么,但是从皇帝派皇家侍卫对跟踪母亲来看,皇帝定然知道母亲没有死,那么,既然知道母亲没有死,就不该怀疑自己。 因为中了同心蛊的人,若不是跟母蛊主人生下的男孩儿,子蛊宿主绝对活不了。 这便是爱情蛊的霸道。 除非……除非皇帝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不过现在看来,并不像。 若皇帝知道她女子身份,决不可能平静的面对她。 就算她的脸型现在还没有完全长开,她也知道自己这张脸,变了肤色之后跟母亲有多像。 皇帝能对着她这张男人脸都能痴迷如此,对自己的本来面貌,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平静。 可是皇帝要是执意要验她正身怎么办? 正在发愁的时候,皇帝那似乎僵硬了半个世纪般的身体动了动,缓缓站起身来:“起来吧,能于朕的妻,长得有几分像,也算是你的福分。” “谢皇上。”东方辞这才松了口气,废话,女儿像娘,天经地义。 呼,总算……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皇帝走到一旁墙边的桌子旁,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发呆。 东方辞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愣,竟是吃了几口的蛋糕,只是放了一夜的蛋糕看起来有些软踏踏的,西瓜也有些化水,雪白的奶油与西瓜汁混合在一起,像是一幅淋了水的油画,完全没有刚做出来那般诱人可口。 东方辞刚刚站起身来,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声音若苍松老兽般暗哑:“这蛋糕,很好吃,从哪儿学的?” 站在皇帝背后,东方辞看不到他的表情,琢磨半晌,她道:“胡乱做的,没想到还挺好吃,皇上若喜欢这个味道,微臣回去多做些。” 这话有谄媚讨好的意味,与方才的胡说八道完全不同,多了谨慎小心。 皇帝转身看她,知道自己刚刚吓到她了,摆摆手声音平静:“罢了,朕不喜欢吃甜,尝一口美味,却不适合朕。” 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帝表情萧瑟:“这蛋糕跟她很像,初时甜蜜,当朕因家国天下的重担而被迫与她分离之后,想再尝回忆,她却擅自变了心,不让朕拟补,不给朕机会。” 第640章 占老娘便宜 东方辞装作听不懂,道:“那微臣再做些小的,每次一口,就可以天天尝鲜了。” 君臣对话,东方辞装傻充愣,毕竟她认为自己名义上一个小辈,还没有与皇帝谈论帝王之情的资格。 然而她知道皇帝是将蛋糕当作李玉菡,同样,她也用蛋糕隐晦的回他。 皇帝拥有天下,后宫三千佳丽,每天换一个新的,也能十年不重样,什么女人没有。 也不知道皇帝听懂了没有,她补充道:“坏了就坏了,皇上拿去扔了就好,若是强行吃,会拉肚子的。” 她劝皇上放弃。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皇帝想到了什么,凌厉指着她骂到:“花心。” 东方辞愕然指着自己:“呃……微臣?” 她哪里花心了。 皇帝:“她是朕的妻子,岂能说扔就扔。” 东方辞:“……” 皇上您做梦呢,我娘什么时候嫁给你了。 若不是身份使然,东方辞很想将皇帝一巴掌呼醒,占老娘便宜。 一语双关,不仅占了她便宜,还占了她娘便宜。 就那么上赶着当便宜老爹和便宜老公? 真不要脸。 千言万语因对面之人是皇帝,不能反驳,东方辞憋得难受。 看出东方辞一肚子的疑问的难受,皇帝却不想再谈这件事,转移话题道:“龙巢是你的朋友,你想帮他?” 有一种憋屈是皇帝强行转移话题,东方辞故作憋屈的收敛所有的疑惑。 心中庆幸欢呼,终于,皇帝终于放下对她的试探了。 点点头,东方辞一脸正色道:“龙巢有财力,他本人心地善良,虽然是商贾,可毕竟是大族出身,有家国天下的情怀,河南府赈灾他更是出了不少粮食,比起……”她顿了顿。 “……其他黑心商贾好多了。” 从她那莫名的停顿中,皇帝领会到她要说的那个家族。 张家。 心底长叹,皇商多年的张家,也确实该换换了,想到此处,皇帝点点头:“好,先让他试试,若做不好,朕绝不姑息。” 东方辞欢喜:“只要没人眼红捣乱,他一定是最完美的皇商。” 皇帝白了她一眼,觉得她实在是年龄小,人心隔肚皮的事儿多了。 他也不提点,等她以后自己被伤了就知道什么叫人心,什么叫世上无完美。 皇帝:“你的请求朕准了,还辞官吗?” 语气微冷,却是商量的意思,皇帝浑身没有了先前的疏远和审视。 顿了顿,东方辞有些不好意思:“辞。” 虎眸眯起,皇帝怒道:“东方辞你别恃宠而骄。” 东方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颇为无辜道:“皇上,我,微臣是真的觉得德不配位,那吏部要职,多少人眼红,我小小年纪镇不住,若是再等十年,您让微臣干啥微臣都不怕,现在嘛……确实扛不住。” 她资历真的太浅。 越说皇帝脸色越难看,仿佛她再说一句辞官不干,皇帝便能立刻叫来御林军扎死她,东方辞连忙找补道:“微臣不是还有个侍读的身份吗,让……让微臣先混几天皇粮,等……等加冠了再回来领实差。” 皇帝脸色缓和,算这小子还有点眼色。 然而,忽又听东方辞胆大包天道:“可是皇上,不让微臣致仕,微臣还有个条件。” 皇帝额头青筋直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当朕的朝堂是什么?送不出去的破烂吗?多少人挤破脑袋谋一官半职,让你吃皇粮还委屈你了?闭嘴,滚!” 从这小子进来养心殿,皇帝心情三起三落,就没好过,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 哗啦啦,门外和后殿瞬间冲进来百十号御林军,没有亮兵器,却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东方辞,小心戒备。 皇帝气得胸膛起伏,脸色潮红,嘴唇病态的微微发白。 东方辞却笑吟吟地站着,丝毫没有被吓到。 皇帝见此,更加气闷了,心中默念,若不是因为这张脸,若不是因为这张脸…… 他挥手。 御林军又哗啦啦退走。 皇帝:“朕知道张家做的一切已经涉及你,太子和赟儿,触犯国法天理难容,然,现在却不是时候。” 东方辞眨眨眼,疑惑道:“皇上说什么呢,微臣怎么听不懂,微臣只是觉得今天是中秋,想在宫中,在您做中人的情况下,跟张家和好,请皇上下旨,请张家所有人入宫参加宫宴而已,什么天理难容,什么不是时候,微臣不懂,真的不懂。” 怒气磅礴,皇帝威严的气势再次陡然攀升:“东方辞!” 皇帝怒斥:“玩弄帝心,该当何罪?” 明白被东方辞给耍了,皇帝抄起砚台朝东方辞砸去,东方辞躲过,然而突然想起什么,她又很快转身,将砚台抄入手中,弄了一手的墨汁。 如此几乎瞬间,砚台这才没有撞到绝美出尘的女子画像上。 她看了看画,又讨好的看了看皇上献宝似的道:“皇上,我保护了您的画,功过相抵吧。” 皇帝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滚。” 东方辞单手躬身,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刚打开门,便迎来今日的第三波惊吓。 只见门外整整齐齐站了两三排的皇子公主。 太子站在最中间,神色平静,淡淡扫了东方辞一眼,无喜无悲,三皇子也差不多是老神在在,高高挂起。 二皇子等人眼中怒火恨意交错,几乎要将目光化为利刃,戳死东方辞。 宁公主盯着东方辞心中恼火。 至于其他公主和年少的孩子,则是震惊的看着东方辞,有崇拜和羡慕。 能让皇上如此生气还活着的,东方辞是独一份,他们在父皇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面对众人情绪纷杂的注视,东方辞有些尴尬,心道皇帝那个没好气的“滚”字,他们定然听到了。 托着一只手,她朝诸位皇子躬身行礼:“见过诸位殿下,祝各位殿下中秋快乐。” 站在阶上,让诸位皇子仰视着的祝福,为人臣子东方辞还是第一个。 太子点点头,温和如玉的笑了:“阿辞也快乐。” 高瑜不知什么时候进殿又出来,他昂首站在门口道:“皇上口谕,诸位皇子公主们有心了,就在外面磕个头,自去玩吧,别误了晚宴即可。” 东方辞连忙下阶,往一旁花丛中躲去,她可不敢收皇子公主们的礼。 皇子们行礼之后,东方辞偷偷要溜走,刚刚转身,却被高瑜叫住:“驸马爷,皇上让您跟五皇子去贤妃娘娘宫中更衣。” 东方辞眼圈睁大:“啥?”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墨水给堵了。 皇子们震惊不已,让一个外臣到妃嫔寝宫更衣,天崩地裂了吗? 第641章 你闹够了吗 高瑜眨眨眼,笑着解释:“皇上看您身量跟五皇子差不多,五皇子的衣服您可以更换,正好洗去手上的墨汁。” 众人恍然,原来是这样。 五皇子连忙道:“东方大人随我来吧,我们一起去母妃宫中,不算逾矩。” 东方辞接触到高瑜的目光,便知道这安排不简单,让自己在后妃寝宫更衣,皇帝定然是想让贤妃再看看自己的身份。 她有些无措,虽然她知道贤妃替她瞒了很多事,但却不愿牵连,更不想让贤妃知道太多。 笑了笑道:“不用了,只是脏了手,我一会儿洗洗手就好。” 高瑜脸色一正:“这是皇上旨意,您想……”眼看抗旨二字就要落下,东方辞一把抓住五皇子的胳膊道:“走,去拜见贤妃娘娘。” 高瑜见她立刻要走,又叫住:“驸马爷且等等。” 东方辞恼怒:“还有什么?高瑜你跟我过去不是吧。” 众人又被一惊,高公公可是皇帝的心腹,平时除了皇帝,没人敢直呼高瑜大名,东方辞此番,是极大的不尊敬。 高瑜却不生气,将一份圣旨递给身旁的小太监道:“小桌子,你带人去一趟张家传旨,皇上特旨张家所有人,入宫赏月。” 原来是特意让自己看到这一幕,东方辞放下了心,皇上还是很不错的。 做完这些,高瑜道:“走吧,皇上命奴婢亲自服侍您。” 东方辞瘪瘪嘴,玛德,又是试探,她收回皇上不错的话,皇上太挫了。 三皇子想到了什么,突然担心起来,忙拦住东方辞等人道:“高公公,东方辞毕竟是外男,不便入后妃寝宫,不如去我的云溪宫,我从前的衣服都在宫里,总有适合东方大人身量的,您看可行?”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感觉三皇子有点搞不清状况,你爹要验我身份,你插一手也没用。 果然,高公公拒绝道:“三殿下,这是圣旨。” 不是口谕,不是手谕,是圣旨,没有转圜余地。 三皇子皱眉,锦衣华服,长身玉立的脸上带着浓墨氤氲的担忧。 高瑜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东方辞往前走。 东方辞刚刚抬脚,就被三皇子握住了沾满墨汁的右手胳膊。 “嘶……”东方辞顿时抽了口冷气。 好死不死的,这厮竟然又碰到她的伤口,七天的时间,伤口早已愈合,可她……有点恶心三皇子的触碰,毕竟那碰过多少女人的手,好脏啊。 东方辞忍着恶心挑挑眉:“放手,我说三皇子您想干什么?” 三皇子莫名,怎么又生气了,他这不是为她掩饰? 众人站成一圈围过来,皇子公主们平常很少聚集,因此更少见这样诡异的场面,一时被吸引,一个走的都没有。 三皇子:“你去后宫,不妥。” 东方辞无奈:“有皇上旨意,便妥。” 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很无奈啊,不过她不会露馅而已,只要把五皇子糊弄好就行。 然而三皇子始终不放心。 一人甩不脱,另一人不放手,就这么僵持着,高瑜眼神复杂诡异,终是长长一叹。 正想将两人分开,突然有小黄门传报,苗槑到了。 东方辞眼睛一亮,瞅了瞅提着药箱,身姿悠然而来的苗槑,她连忙往苗槑的方向走。 “苗槑,过来。”边走边喊。 苗槑一愣,瞧见三皇子拉着东方辞的手,眼睛微眯。 东方辞一动,所有皇子公主也跟着移动,自动让开了路。 三皇子知道苗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他,他都躲着,此时见了苗槑,有些慌,连忙松开东方辞的手,却被东方辞反手扣住胳膊。 那尚未干透的墨迹,顿时将三皇子的左臂给弄的乌漆墨黑,浅黄绣着祥云飞蟒的袍子,就这么脏了个彻底。 于是奇异的一幕出现了,东方辞一手拉着脸色难看的三皇子,一手拉着莫名其妙的五皇子,扯小孩儿似的将两人扯到苗槑面前。 东方辞道:“苗槑,先给他把脉。” 终于逮到人了,怎么也要把有病没病给确认了。 三皇子莫名,气息一寒道:“做什么?” 东方辞诡异的看着他,看的三皇子心里发毛。 东方辞:“把脉,眠花卧柳惯了的人身上难免脏,我怕你身上有什么病,传给我。”说罢,嫌弃的将手拿开,无比嫌弃的擦了擦三皇子刚刚碰过的衣服。 三皇子如遭雷击,浑身凉透,终于明白东方辞为什么生气了,七日前的气,她竟生到了现在。 围观众人汗毛倒竖,眠花卧柳得什么病,碰一下就能传染的? 不就是那脏病?但是这病皇子怎么可能染上。 传闻东方辞与三皇子不和,刚刚觉得三皇子还挺护着东方辞的,怎么转眼间就变了。 东方辞这嫌弃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太胆大包天了。 皇子公主中,或许只有太子知道东方辞话中深意,痛苦的闭上墨色眸子。 苗槑面无表情的扣住三皇子的手,垂眸听了一会儿,朝东方辞摇摇头。 东方辞不信,想了想道:“验血。” 苗槑无语,这么多人,中秋佳节,让他放皇子的血,他抬起眼帘看向东方辞,仿佛在说你没病吧。 东方辞这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挠挠头,有些无措。 她看向苗槑使眼色,你想想办法。 苗槑直接转过头,他没听说过什么隐藏的毒,看血就能看出来的,看颜色还是闻味道?无稽之谈。 东方辞也是糊涂了,这时代哪有什么验血的东西。 三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场面尴尬。 三皇子深呼吸,良久声音沉冷:“东方辞,你闹够了吗。” 东方辞扶额,翻了个白眼,面对三皇子那张面无表情的冷酷脸有些心力交瘁,又无可奈何,摆了摆手,右手推他肩膀,将他推远,小声感慨:“脏死了。” 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五皇子离得最近,听了个浑身寒战,震惊的看了浑身僵硬冰冷的三哥一眼,拱拱手跟了上去。 高瑜经过三皇子身边的时候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 三殿下啊三殿下,误会若不解开,伤心的永远是你自己。 第642章 我担心状元哥哥 东方辞恶心带嫌弃的反身拽着五皇子走了,那等不知自爱的人,拱什么手,不值得恭敬。 恶心之下,她似乎忘记古代是个什么制度。 不过还好,她纵然很棒槌,可毕竟在场皇子们加起来都没有她受宠,皇帝对新科状元的宠爱简直刷新了在场所有皇子的三观。 宁公主咬牙切齿,她一直等着东方辞主动跟她说话,谁曾想这厮竟然至始至终都没有把她看在眼里。 气煞她也。 东方辞也不想想那“驸马爷”的称呼是沾了谁的光。 因此,备受皇帝宠爱的宁公主与三皇子同时失魂落魄,满脸的一言难尽。 十皇子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太子的衣袖问:“太子哥哥,状元哥哥为什么说三哥哥脏啊。” 六岁的小孩子童言无忌,不懂的很多。 声音稚嫩,生的像是年画里的娃娃,十分标志可爱,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看着太子,希望温柔宽厚的大哥哥帮他解惑。 太子目光深邃地看着东方辞三人的目光远去,这才缓缓回神,尚未来得及回答。 二皇子刻薄的声音传来:“你三哥哥脏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醉卧花丛,荤素不忌呗,真恶心。”他嫌恶的打开折扇,刷的遮住了半张脸,讽刺完,不等人反驳,自顾自的招呼他一母同胞的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走了。 十皇子还是茫然,只能理解字面意思,童声清脆:“醉卧花丛和荤素不忌哪里恶心了,二哥哥?” 人已经走的远了。 太子拍了拍十皇子的小肩膀,笑道:“小孩子不懂,长大了就知道了,你三哥哥和状元哥哥有误会,误会解开就好了,怎么,担心你三哥哥?” 十皇子摇摇头:“我担心状元哥哥,他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众人心中莫名诧异。 “十弟你没搞错吧,状元公方才那么凶你还心疼他,他要放三哥哥的血呢,吓人。”八皇子抖了抖身子,满脸惊悚。 东方辞将三皇子这个霸王欺负成这样,居然还心疼她? 有没有搞错。 太子轻声问:“为什么?” 十皇子有些害羞道:“她跟贤妃娘娘长得很像。” 众人一愣,而后恍然,这是差不多人尽皆知的。 贤妃之所以能入宫,是因为长得像李家大小姐,而东方辞之所以这么受宠,也是因为长得像李家大小姐。 十皇子的母妃敬妃跟贤妃关系好,对东方辞自然有亲近之意。 想通这一节,众人也只能感慨孩子心性,就是单纯。 太子若有所思。 他走到三皇子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来他很在意你,何不说明白。” 三皇子并没有担心这个,而是担心东方辞被拉去贤妃娘娘宫中,贤妃宫中上下无数眼睛,又有高瑜盯着,身份秘密恐怕难以隐藏。 他神色凝重,也没有听到太子再说什么,道:“大哥,我……我去换身衣服。” 说着往东方辞三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太子深深看着弟弟,熟知他脾气秉性,除了牵扯东方辞,他在大事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会如今这般失魂落魄。 想了想,他也跟了上去。 贤妃的贤福宫中,贤妃娘娘一身浅蓝海棠留仙裙,素雅步摇,端庄典雅,温柔慈和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微臣见过贤妃娘娘,娘娘千岁,祝娘娘中秋快乐。” 贤妃柔和浅笑,眼中却有氤氲的湿润,她似乎感慨良多:“好孩子,今日见到你,比以往任何一个中秋都快乐。” 东方辞右手上的墨汁已经干透了,粘在手上,稍微一动就有些莫名的皲裂感。 高瑜道:“驸马爷的衣服脏了,让老奴陪着来取一件五殿下从前的衣服换上。” 贤妃笑着,莲步轻移的走来,上下打量东方辞道:“妾身已经接到公公传讯了,衣服已经拿过来,阿辞,我叫你阿辞可以吗?” 东方辞点点头:“娘娘是前辈,自然是可以的。” 杏眼微红,眼底有看不清的无数情绪一一划过,贤妃的表情,格外温柔和气,像是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朋友般,感慨一番物是人非。 “阿辞,我给你准备了些海棠清露,你先洗洗手,这个去污很快。” 说着,她边拉着东方辞的袖子,边亲自去拿毛巾。 宫女虽然都被屏退左右,屋里也没有闲杂人等,东方辞却还是被贤妃的热情关心而吓了一跳。 她连忙道:“我,我自己来。” 她伸手探入盆中,果然那海棠清露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去污的成分,墨水很快就掉了。 贤妃亲自替她递来巾帕擦拭。 东方辞怔了怔。 贤妃道:“你是宁儿的夫君,年龄还没有小五大,是我的侄子辈分,今日中秋,阖家团圆,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五皇子心情复杂的看着一向平静淡然的母妃,旁人的事漠不关心,只要东方辞有什么新的流言蜚语传出来,她定是要第一个知道的。 比关心亲儿子还要关心东方辞。 若不是皇家玉碟有详细记载,他都以为东方辞才是母妃亲生的了。 不担心被屋里的人看出什么,左右高瑜不会害她,东方辞叹道:“娘娘何须如此亲力亲为。” 贤妃:“皇上看中阿辞,妾身自然也要礼贤下士。” 一句礼贤下士,将所有的关心和过线的关注,全部从亲情,化成了野心。 若不是知道贤妃与世无争,东方辞都以为贤妃要为儿子铺路争夺帝位了。 当然,她知道这话是说给高瑜听的。 高瑜只是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 “娘娘过誉了。”东方辞擦干双手,淡然微笑,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 贤妃一番好心被人无视,也不恼,依旧温婉的笑了笑,从内室拿出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叠放整齐的衣服。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东方辞道:“阿辞,这海棠惊涛双鹤锦袍,是……小五不曾穿过的,你……不要嫌弃。” 贤妃的话,几番停顿,东方辞却从那微红的眼眸里,看出了满心关爱和融于血肉的亲情,血脉相连的羁绊,是任何东西都打不散的。 她本装作陌生的表情,突然就绷不住了,含泪笑道:“多谢娘娘。” 第643章 出事了? 刚刚接过托盘,高瑜便上来道:“奴婢服侍驸马爷更衣。” 他去抢托盘。 脸上的温情脉脉一变,东方辞皱眉:“不劳烦了,我有手有脚自己会穿。” 高瑜却没理会,直接抢了过去。 贤妃浅笑道:“快去吧,高公公可不是谁都服侍的,穿好了,过来给我瞧瞧。” 她并不知道东方辞除了母亲是李玉菡这个秘密之外,还有女儿身这层更大的秘密。 在东方辞面前,她除了回高瑜的话之外,对东方辞,始终自称是“我”,那没有身份差距只有血缘的关心和润物细无声的亲厚,让东方辞越发觉得温暖。 东方辞和高瑜离开后。 五皇子红着眼睛忍下一脸嫉妒看着自家母妃:“母妃,您这些日子天天点灯熬油才做出这一套锦袍,为何给了他。” 贤妃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珩儿,忘记母妃跟你说过什么了吗?要把他当弟弟,亲弟弟一样,比你那几个皇兄更亲的弟弟,好好保护他,一定要保护他知道吗?” 眸子陡然睁大,五皇子被母亲这认真的表情吓到了。 “为,为什么……” 贤妃含泪看向东方辞离开的方向道:“以后你会知道的,皇家无真情,皇甫这姓从来都是刻薄寡恩的,唯有阿辞,以后能护着你。” 五皇子不解,他心里想的却是民间的流言:“母妃,难道传言您喜欢季先生,是真的?” 贤妃沉浸在对唯一姐姐的思念中,两眼泪水就在这时悄然而落,乍然听到儿子的话,她一惊。 配合这泪水落下的吃惊表情,像极了被拆穿后的惊慌,五皇子当即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道:“原来他们说,母妃您恨父皇竟都是真的。” 贤妃轻抬素手,优雅的擦干泪水,摇摇头道:“珩儿,母妃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父皇的事,更不曾喜欢过季先生。” 说着,她无声笑了,喃喃道:“季先生是她喜欢的人,我怎会喜欢,我怎会与她争……” 五皇子愣了,他不知道“她”是谁,却也明白母亲为的不是季先生,那会是谁? 然而,他陷入沉思的同时,却没有注意到贤妃的泪水又忍不住簌簌落下,满脸懊悔,眼中愧疚与挣扎,还有数不清的自责宛若千万根针扎在她身上,痛的她浑身微微颤栗。 她不该跟她抢,纵然她不愿,却不该进宫,嫁给皇上为妾。 终是她对不起姐姐。 五皇子偏殿,质朴素雅,房间并没有太奢华的东西,只是有些简单书籍,还有一些朴素的装饰,要说屋里最耀眼的,便是屋内的一盆垂丝海棠花,开的正娇艳欲滴。 为这质朴的男子偏殿增添了一些柔和明媚的韵律,不那么生硬沉闷。 帐幔内是氤氲的水汽,那里有一桶撒了海棠花瓣的浴桶,东方辞并没有进去洗个澡的意思。 高瑜押解犯人似的,一直看着东方辞,直到没人了,他才开口道:“四周无人,你若想沐浴也可。” 东方辞顿时收起一脸面无表情,偷偷朝外看了几眼,连忙关上门道:“确定没人?” 高瑜翻了个白眼:“咱家保证,四周绝无偷窥之人。” 听罢,东方辞长吁一口气,从被送入养心殿时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 她肩膀一垮,像是被人瞬间抽走了所有筋骨般长叹口气,放松之后怨念道:“我说您老,以后发生这种事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今天是吓死我了。” 说着,她扯了扯衣领,以手做扇,给自己煽风。 浑身仿佛没骨头一般,坐在一旁的罗汉榻上。 高瑜放下了托盘,坐在她身旁,深深看了她一眼:“故意不告诉你,就是想看你反应,我也好判断有些事是否告知你。” 东方辞眨眨眼,一幅任其观察的模样:“现在判断了吧,说吧,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 高瑜一愣:“你怎么确定我会告诉你?” 东方辞一脸高深莫测道:“别装了,我再不知道你了,高公公什么身份,你若不是有重要的事告诉我,怎会跟我到此,别告诉我说什么皇帝的命令旨意,有命令也是你自己揽过来的。” “你既跟过来,我自然通过你的考验,说罢,事关何人?” 高瑜怔了怔,笑道:“你果然聪慧,不愧是咱家最佩服的两个人所生的孩子。” 他一幅老怀大慰的模样,微胖的脸上微微带笑,眼里的信心更足。 廊道里,两个身影驻足而立,听到这句话,纷纷一惊。 “您就别夸我了,什么话不方便让小白传,需要您亲自告诉我的,说实话我有点担心。”东方辞却是心中有些忐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高瑜不急,看着她的气色道:“听说宁公主将佛舍利给你了?” 东方辞蓦的睁大眼睛:“是您将佛舍利放在公主嫁妆里的?” 高瑜捏了捏下巴点头:“是的,佛舍利乃是国宝,护国寺善缘大师持一枚,皇宫中一枚,还有一枚在布达拉宫,这是你救命的药引,所有人费劲千辛万苦为你谋划,你既有本事从善缘处得到第一个,我自然要替你拿到第二个。” 东方辞感激莫名:“原本我还奇怪为何宁公主的嫁妆里会有这个,原来是您老的手段。” 高瑜摇头:“这也是皇上疼爱。” 东方辞心里却更慌了,高瑜一开口没有说要事,反而用这样大的事来铺垫,她反而有些恐惧高瑜即将要说的,究竟是什么大事,比佛舍利更重要。 门外的两道身影将这番话听的清清楚楚,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探究和询问。 救命的药引? 东方辞究竟有什么问题,需要三颗佛舍利来救命。 所有人为她谋划,究竟是谁? 东方辞背后究竟还藏着怎样的秘密? 破罐子破摔,东方辞悬心皱眉道:“还有什么,您老一起说了吧,我能承受。” 高瑜长叹:“我说的事跟第三枚佛舍利有关,季先生和夫人去了西边。” 东方辞脸上血色尽退,蹭的一声站起身来:“为了第三颗?” “是,那……拿到了?” 高瑜摇摇头:“尚未。” 东方辞眉头紧皱,陡然见高瑜脸上满脸忧色,顿时如遭重击道:“我,我爹娘他们……出事了?” 她抿着嘴,最后三个字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第644章 我心眼小 长叹一声,高瑜眸中一片冰冷的杀意瞬间蔓延,他点点头。 东方辞跌坐在罗汉榻上:“什……什么时候的事?” 高瑜有些堵心道:“昨日晚接到的消息,不过你放心,季先生和夫人都没有受伤,只是不得已分开了而已,这次皇上派去的人连我也不知道都是谁。” 东方辞听到没有受伤,顿时放心下来,脑海瞬间清明了些,低头思索道:“皇上方才还在试探,决不可能知道我娘的身份,因此,他……” 说到这里,东方辞就忍不住的疑惑起来:“我爹智计百出,天下无双,皇上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绝不会被皇上抓到把柄,所以……皇上是通过某些手段能跟踪我娘?” 高瑜点点头。 东方辞脸色顿时一片惨白:“为什么会这样,那毒,不是移到我身上了吗?皇上为什么还能找到她。” 能让皇帝通过某些手段找到娘亲的,除了同心蛊,她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高瑜摇头:“苗疆手段,层出不穷,或许你应该回去问问苗槑,也许不是你身上的那个。” “连您也不知道?” 高瑜苦笑:“皇上并非什么事都告诉我。” 特别是他曾经还跟李玉菡私交颇深,几乎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皇帝怎可能再将这件事交给他,就算名面上交给他,也会暗中安排其他高手。 “若是皇上,我倒是放心,至少我娘性命无忧。” “并非如此。” 东方辞眉头一束,心脏瞬间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握住,蓦然一疼:“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跟踪季先生和夫人的人,至少有五波,而且江湖上也有插手。” 江湖,江湖?东方辞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顿时脸色大变:“是杜万全。” “谁?”高瑜脱离江湖很久,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这个名字。 “上上任武林盟主和这一任武林盟主,前些日子出现在护国寺被善缘大师吓走了,没想到……我说这些天他们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这样……” 她低眉敛目,跟着父母的有四五波人,如果她猜的没错,其中有诸葛余的,那是父亲的嫡系,还有凌霄宗的,这事叶离渊提起过,历代掌门人完成传功仪式之后,只要用内力,便会被宗内五大长老查到方位。 还有李家的,除去皇帝的人之外,唯一称得上是江湖人的,也只有杜万全。 凌霄宗从来凌驾于江湖之上,不涉江湖事。 但是不管他们这些人的目的是否相同,决不能让父亲和母亲的身份同时被拆穿公布天下。 皇帝绝对忍受不了父亲和母亲是夫妻的事实。 高瑜看着东方辞明暗变幻的脸,长长一叹道:“今日将这些事,告诉你,一是知道你心思沉稳,让你心里早有准备,二是想知道,你是个什么章程,其实……皇上做错了事,却也是一片真心……” 见东方辞的目光越来越冷,高瑜闭上了嘴。 东方辞冷哼:“瑜伯,只要皇上不伤害我父母,之前发生的一切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这京城里的有些人,我还得处理,我心眼小,容不下那么多仇人比我活得久。” 高瑜:“……孩子……” “我知道您是想让我抽身离开,三司会审那日我辞官,您看我的眼神很奇怪,那时候我便知道您希望我走,但是我觉得,我在这里,可以做得更多。” 仿佛一切在这年轻人面前都那么的无所遁形,高瑜悚然,他不是害怕,只是惊讶于这孩子的敏锐。 “你还想做什么?”他声音平静,语气有成全之意。 东方辞掷地有声道:“我会派人去找父亲母亲,若两年寿限之后无法报仇,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眼圈微红,东方辞眼尾有浅浅粉色晕染,那是恨到极致却还只能强行咽下一切的忿恨,她其实不想恨,也不想在京城呆着,可她找不到父母,他们躲着她,怕给她带来麻烦,因此,她不敢去找他们。 泪水盈盈,东方辞声音有些哽咽,在这中秋佳节里思念父母真的不是什么好的决定,因为眼泪很容易决堤。 特殊的日子,人人团圆,偏她求而不得。 “瑜伯,其实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跟他们一起过中秋了,只剩两年,我宁愿两年后,我悄无声息的死,也不想他们日日为我奔波。” 眼眶的泪水越来越多,东方辞扬起了头,拼命抑制着,不让其落下。 十岁父母失踪,她奋发图强,一心入京,入京之后才发现,原来父母并不是她以为的那般被软禁或者被杀害,而是顺利逃了却不敢见她。 这是为了保护她,她知道,也能理解,可还是觉得苦,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她,都太苦了。 若没有这些牵扯,她与父母本可以团圆。 偏偏这些人,不肯放过他们一家。 这种无力的感觉,比生活更苦。 高瑜只能一声长叹:“季先生和夫人,何尝不是如此。” 说罢,高瑜脸色突然一凝,肃声道:“别哭了,换衣服吧。” 东方辞连忙擦了擦眼泪,将心底那泪水和苦涩压下,直接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只留一身中衣。 她走到水汽氤氲的浴桶旁,捞了捞里面的水,洗了把脸和手,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没那么悲伤。 门外果然有脚步声靠近:“娘娘让奴婢来问,东方大人是否需要我等服侍。” 高瑜:“无须,退下吧,你们是贤妃娘娘的宫女,不便服侍外臣。” 众人听到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以为东方辞在洗澡,使劲儿将头往里面伸。 连高瑜这个内官总管的威严都不顾了,仿佛拼命想看到些什么。 窗外站着的两人中,其中一人份外焦急。 东方辞却拎起贤妃娘娘给她的衣服,旁若无人的穿了起来。 她看着那时新的款式,细密的阵脚,还有无比合身的线条,这袍子一看便是新做的。 她揉搓着衣袍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这哪是给五皇子做的,分明是特意给她做的。 贤妃知道母亲喜欢海棠,所以就在这衣服上绣满了海棠,暗蓝色的轻稠,垂体很好的绸缎,柔软舒适,层层叠叠的穿好,平白为她增添了几分贵气,几分雅致,还有那优雅端方的气度。 瞧见那衣服下还有一套发冠,东方辞朝高瑜喊道:“高公公,不如叫他们来给在下束发吧。” 门外宫女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是啊是啊,高公公,贤妃娘娘特意安排奴婢,说状元公还未及弱冠,不应该所有头发都束上去,特意嘱咐了,要束半冠。” 见是东方辞亲自让她们进去,高瑜也不再拦了。 至于这宫女,则是直接就闯了进去。 高瑜心中冷笑不已,也就贤妃不太约束宫人,也不查问她们来历,不然贤妃怎会派这步态轻盈,身上有几分功夫傍身的宫女来服侍东方辞。 一想到这里,高瑜心里又有些无奈起来,皇上既这般忌惮李家人,又何必再宠贤妃。 第645章 会不会很高兴 然而,当他转身看到东方辞,便是微微一证。 东方辞一身暗蓝长衫,其上开满点点素白染粉的海棠花,那韶华几许,点点风华,袍脚是绣着暗色流光溢彩的惊涛纹,虽是满身海棠绽放,却并不艳俗,反而将东方辞衬托的更加高雅无尘。 长发披散,乍一看宛若海棠树下突然幻化而出的精灵,映衬着身侧那一盆盛开的垂丝海棠,水汽从背后蔓延出来,竟是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梦与幻。 那一瞬间,似乎有个华贵绝美,神采飞扬的女子,嘴角噙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浅笑,看着他。 高瑜不由呆了,良久才感慨,人靠衣装马靠鞍。贤妃娘娘的手艺果然是好,这衣服穿在东方辞身上,一层又一层的掩饰下,不仅看不出东方辞女子纤细的腰肢和身段,连身子也厚重了几分。 还好东方辞个头高挑,虽是女子,也有快一米七的个头,这才将这一身衣服撑起来,更显飘逸潇洒。 那铜制发冠上镶嵌了细细的未经雕琢的青金石,墨兰的颜色,酒尊的造型,古朴,稳重,左右两边的鶡尾棱角分明的舒展。 东方辞看着那发冠,破觉得不伦不类。 士子戴铜冠,她平日里不带发冠,只是用一个简单的木钗固定头发,她虽然未正儿八经的带过发冠,却也是知道规矩的。 从未见过士子铜冠上,装饰鶡尾的。 鹖冠,乃武士冠,自古只有将军才会有,她有些不明白,贤妃娘娘作出这个究竟寄托了怎样复杂难明的思念。 她眼角湿红的笑了笑,长发半披,两鬓特意被宫女弄出来两缕长发来,垂于身前。 她想,若是这墨蓝色发冠换成金冠镶东珠的,便是经典红楼梦中贾宝玉的造型。 只可惜,贾宝玉肤白若雪,粉雕玉琢,而自己呢,黑里透红绝对说不上美,便是一身暗蓝也无法将她衬托出几分白皙来。 瞧见高瑜愣住,她有些无奈道:“高公公。” 高瑜:“嗯?” 东方辞红着眼睛,声音略有些哽咽,含泪笑道:“你说,若我爹娘看到这样的我,会不会很高兴?” 高瑜的眼圈,倏的便红了。 东方辞咽下泪水,笑若韶光潋滟,星光流转。 摆摆手,她感慨:“我也净是说些没用的,走吧。” 说着,踩着舒适柔软的云靴,大步踏了出去。 几个宫女连忙跟了上去。 高瑜红着眼睛,低头躬身道:“驸马爷既已更换了衣服,奴婢也该回去伺候皇上了,驸马爷别忘了中秋祭月即可。” 东方辞摆摆手,头也不回,像是十分嫌恶。 几个宫女见这两人依旧是相看两厌的模样,眼底闪烁着古怪的光芒。 东方辞走远了,高瑜这才直起头来,深呼吸一口气,朝窗外道:“两位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若不是其中一人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紊乱,几乎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这里还有旁人。 三皇子急若寒风骤雨般从窗户飘进来,一把揪住高瑜的衣领,剑眉竖起,满脸冷煞凶厉:“她中了什么毒?你们究竟有什么秘密瞒着我,说!” 他似乎忘记了眼前的人是怎样的高手,以为对方不反驳就会摄于他的威吓之下。 高瑜眼圈依旧是泛着红,这对于素来天崩地裂也面不改色的高公公来说,是很少见的,心绪起伏,一时间竟被三皇子这后生擒住,有一瞬间的错愕。 同时也惊骇三皇子内力,竟一夜千里般暴涨。 高瑜扫了他一眼,又扫了失魂落魄的太子一眼,笑了笑道:“奴婢与东方辞所谋,并不会涉及皇权,更不会涉及朝政,也不会去丧心病狂的大逆不道,因此二位尽管放心,至于东方辞的秘密,恕奴婢不能说,也不会说。” 说到这里,高瑜顿了顿,将三皇子捏着他衣领的手轻轻拂下,仿佛拂掉身上的灰尘,不费吹灰之力。 顿了顿,继续道:“今日听闻,还请两位殿下,当作没听到。” 三皇子脸色黑沉,依旧裹挟着雷霆,担忧与愤怒,甚至是不甘与惶惑交织,他迫切想要一个真相:“高瑜,你还没说,她,究竟中了什么毒,什么两年寿命,什么意思?” 高瑜淡淡抬起淹没,眼中精光一闪道:“你何不去问她?” “谁?” 高瑜没有回答,而是抱着拂尘微微躬身,表情冷淡:“你心中之人。” 三皇子愣怔,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何,她那般拒绝自己。 他却不敢问。 哪怕巫山来去,情丝千绕,她推开他,却有舍不得,原来竟是如此。 高瑜见他沉默,道:“两位殿下不言,奴婢便当两位殿下答应了,多谢。”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 太子却道:“慢着。” 高瑜转过头来,面色一如既往的标准化恭敬:“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夫人,是谁?” 听了许多,他从东方辞与高瑜的对话中听出最关键的一个人,是“夫人”,东方辞的娘,那么,东方辞的娘,究竟是谁,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似乎是从东方辞高中状元,季先生之子的身份暴露之后,便有无数人关注。 只是后来东方辞在京城闹出一段又一段的流言蜚语,将这件事的风头压下去了而已。 如今太子旧事重提,问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东方辞的母亲是谁。 皇帝数度怀疑,却始终不曾亲口问过东方辞。 因为皇帝怕得到不想要的真相。 他猜度,试探,却始终不敢亲口问一句真相。 高瑜没有说话,摇摇头,叹道:“都是孽缘。” 而后风一般的走了。 留下兄弟俩在水汽氤氲的房间里失魂。 俊美异常的二人,金冠玉带,锦衣蟒袍,连最娇艳的海棠花都无法与二人争美。 看着东方辞褪下的墨色衣袍,三皇子小心将之捧在手中,其上还有淡淡苦涩的药香。 太子目光沉痛,道:“你知道,东方辞的母亲是谁。” 肯定的问,他终于知道,自己与弟弟相比,差了多少难以越过的天堑。 他情起的快,炽热灼心,放弃的也快,只一壶清酒。 然而,无论是情起缘灭,他始终不太了解东方辞。 三皇子心疼的将那衣袍抱在怀里,像是要将这衣服揉碎了,塞进心脏,填补他那因剧痛而麻痹的心。 身形不稳,他踉跄一声跌坐在罗汉榻上。 东方辞的母亲是谁?是李家大小姐,是父皇心中的执念,是母亲日夜诅咒的妖精,是整个后宫妒忌的源头。 第646章 他愿意光明正大的见我了? 东方辞说身上的毒是从母亲身上移过来的,那么下毒者,不是父皇,便是母后,或者……或者是太后? 听闻二十多年前,恩怨情仇是一本糊涂之极,无人敢窥伺的账。 而如今,他万万没想到,恶果会报应在他身上。 他总想,东方辞心思重,是来京城报仇的,于是他帮她找到了真相,却原来,他所知的真相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万分之一。 他自以为季先生夫妇还活着,便是他们的转机。 他也以为那透骨针是替自己的轻浮和母后的罪孽所承受的罚,他天真的希望那一针能消弭一切恩怨。 谁料这其中,竟有颇多牵扯。 两年,冬离。 从到京城之后东方辞便没离开过药。 原来那冬离,是这个意思,两年之后的冬季离开吗? “咔”的一声,三皇子似乎听到心脏碎裂的声音,又像是内力如蛇,在他体内锋锐嘶鸣。 浑身内力不可控制的肆虐旋转,倏而急转直下,倏而沿着四肢百骸穿梭蔓延,那是一条肆虐的毒蛇,冲撞着浑身经脉,似乎想将他的经脉撑爆,大江决堤,浪涛翻卷。那毒蛇又突然变得冰冷,寒冷彻骨,所过之处凝结成霜,片刻间,翻腾的浪涛被冻结,将他身心桎梏在冰天雪地里,无尽苍茫,滴血成殇。 屋内水汽瞬间凝结成霜,垂丝海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 太子心下一惊,将浑厚温暖的内力输入三皇子体内,沉声道:“阿赟,阿赟,你醒醒,醒醒。” 他不明白,为何只问了一句话,素来冷静的弟弟竟激动至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宫女们轻盈欢悦的谈话声。 太子眉头皱起,断不能让人看到他们在这里。 “姐姐你看到没,驸马爷好俊俏啊。” “从前没发现,面黑的人,一番打扮竟也能如此霸气,走路生风,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太霸气了。” “状元公还朝我笑呢。” “什么状元公,那是驸马爷……” “我才不管呢,反正大家也都是胡乱叫的,有人尊他身份,我偏喜他才华。” “你咋不爱他容貌呢。” “一会儿你们谁都别跟我抢,我要亲自整理状元公的衣服,感受文曲星的气息,希望上天庇佑,给我也预备一个与状元公一模一样的夫郎。” “又发花痴了。” 门被推开了,几个相互打趣的宫女浑身打了个寒颤,看着屋内冷气森森,冰霜四溢,屋内哪里还有什么衣服,不由俱是一呆。 “怎……怎么回事?” “见,见见见鬼了……” “衣……衣衣服……凭空消失了……” “快去禀报娘娘。” 见鬼似的,宫女们一哄而散。 太子则是扶着三皇子左躲右闪,磕磕绊绊到了云溪宫,他将三皇子丢在床上,招呼太监道:“宿方,去……养心殿请苗大夫来。” “是,奴婢这就去。” 宿方宛若见震惊万分的跑了,五岳出现在房中,朝太子行礼道:“殿下,主人他应该是走火入魔,属下去请天机老人。” 太子摆摆手:“今日中秋,宫门查的严,不必请天机老人了,你下去,本宫为他疗伤。” 说着,开始给宛若冰雕的三皇子渡入内力。 他沉珂多年,身中剧毒却一直没耽误修炼内力,毕竟内力是抵抗无解剧毒的唯一方法。 虽不如三皇子精纯深厚,却也足矣跻身高手之列。 而三皇子此时,除了抱着东方辞的衣服之外,早已被内力搅弄的神志不清了。 太子看着这样的弟弟,喃喃道:“没想到你竟爱他如此。” 东方辞倜傥风流,步履如飞的从贤妃宫中出来,看着贤妃眼角的泪痕,她拼命让自己表现的很高冷,而后不敢多停留。 中秋祭月本是在晚上,此时宫中并没有什么安排,皇子公主们甚至可以出去玩,只要不耽误晚上的宫宴即可。 既然已经完成了皇帝的试探,她不想在宫中乱窜,免得遇到张贵妃和皇后之流的再来害她。 她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是父母的消息。 咬牙切齿的回到府中,她脚步不停,雷霆般走到诸葛余的院中。 那厮刚刚放出一个鸽子,突然看到东方辞出现,浑身一个机灵,山羊胡抖了抖:“少主,您……”怎么来了还没问出。 便见东方辞满脸阴鸷的飘身而起,一身海棠潋滟而起,身若游龙般,瞬间将鸽子抓在手中。 淡淡打开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东方辞浑身怒气磅礴,乜斜着杏眼看纸条上的内容。 东方辞:“……” 竟然是空白的。 她将纸条送到诸葛余面前,没耐心地问:“写的什么?” 诸葛余:“没……没什么!” 他缩头乌龟似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张国字脸浮现出委屈的表情,好像自己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纯良百姓。 东方辞气息陡然冷沉,杀气溢出,配合着那一身暗色衣袍与发冠,隐隐有凌然威严之势。 “你是父亲的属下,我不难为你,但是你今日若不说明,我便亲自去往西边。” 诸葛余一惊,震惊的看着东方辞:“您……您怎么知道……” 他连忙捂嘴,显然先前被东方辞的气势震慑,无意间说漏了嘴,现在捂嘴,已经晚了。 东方辞杏眼眯起,眼角那一抹暗红尚未消失,这中秋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抑制不住泪水,想什么都心酸,然而她却强行给自己戴上一副冷面肃杀,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唬诸葛余道:“若不是我在京城牵制皇帝的第一波人,你觉得你能顺利给我爹娘传递消息?” 眼神冷肃,杏眸中仿佛有碎冰凝聚:“还是说你觉得你那两只鸽子能顺利从东方府飞出去?” 东方辞每说一句,诸葛余脸上的表情便颓丧一分。 “或者说,你自以为每次传到不同的地方,我便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诸葛余表情僵硬了片刻。 在东方辞杀气冷彻的目光注视下,长叹一声道:“若不是被扣押在此,少主说的这些,我都能做好。” 东方辞嘴角勾了勾,不屑的笑。 诸葛余脸色难看,长叹一声似乎放弃了什么枷锁般将实情相告:“少主,主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东方辞浑身杀气一收,愕然问:“谁?我爹?他愿意光明正大的见我了?” 东方辞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这好像是她这五年听到的最让她振奋的消息了。 第647章 忌惮与提点 她有些不可置信,又迫切期待着,眸中难掩哽咽,眼尾那抹红,又不经意间浮现。 “真,真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诸葛余叹了叹,认真道:“主人,若无意外,今夜子时,便能回来。” 他说的是主人。 东方辞听到了,也听明白了,想起高瑜所说,父母因为各个势力跟踪,被迫分开,她有些失望。 上天终是不能成全她今年中秋团圆的希望。 “爹他一个人回来?路上……” 诸葛余道:“自有高手护送主人归来。” 东方辞默然:“不能叫我知道?” 诸葛余闭嘴,一脸高深莫测,缄默不言,不能说的模样。 东方辞冷哼:“行吧,既然你不说,我就全当不知道,什么三教九流十三家,净做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狠狠挖苦了一顿诸葛余,东方辞双手背后,飘然踏出诸葛余的屋子。 走出远门的同时,将那透明的纸条丢给了他。 任由那藏字纸条砸在他额头,诸葛余满脸震惊,仿佛被人狠狠一拳砸在脸上,整张脸皱在一起,呆若木鸡和震惊无比纠结在一起是怎样的分裂? 必是很难看。 直到东方辞的身影走的远了,诸葛余才喃喃道:“她怎么知道,她竟然知道?” 他自认为在东方府这么多日,小心翼翼地从未有半点逾越,甚至不曾将他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更不允许任何人来救他。 他一是托大想看看东方辞的品性,二也确实觉得他在哪儿都无所谓。 而现在,东方辞深深的给他上了一课,让他无地自容。 三教九流十三家,才是季先生真正的根基。 是东方家屹立千年不倒随时可以翻盘的最大筹码。 这是只有历代家主才会知道的秘密,东方辞虽然自封家主,可没有季先生这个曾经家主的传承,她接触不到那些势力。 诸葛余突然很可惜,为什么东方辞是女子。 东方辞一身海棠飘到冬离院,这一身海棠,远看像是暗蓝幕布中闪烁的点点繁星,近看才能看出其上娇艳的色泽。 贤妃娘娘一番心血,端的是将一身衣服做成了星空,朝霞,仙境,流光溢彩,飘逸无尘。 东方辞原本是想脱下来的,毕竟珍贵。 然而,得知父亲要回来,她突然就像穿着,让父亲看看,他的“儿子”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无需什么都瞒她。 蓦的,东方辞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得浑身一震,血液逆流,父亲决不可能轻易与母亲分开,此时乍然回京,竟然是出了她不知道的事。 于是她忙叫道:“离爷爷。” 叶离渊的身体瞬间出现:“嗯?” 东方辞身体晃了晃道:“今晚你亲自出城,往城北青玉观的方向去,若有危险,救我父亲。” 微微皱眉,叶离渊摇头:“零陵和千琴已经去了百花楼,今夜定不在你身边,我若不在,你的安全……” “听我的,我是最安全的。”东方辞打断了她的话。 她终于明白皇帝为何一大早将她召入宫中,那一大波试探,更明白高瑜那一番无疾而终的实言相告。 皇帝是忌惮。 高瑜是提点。 皇帝恐怕知道父亲要回来,所以才会这番忌惮,忌惮那个曾经将他从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一点点扶上皇位的军师,谋士。 高瑜则是怕东方辞过了眼前大关,只揣摩皇帝那点可以流露的痴心与执念,错失大局,看不清真相。 先前她沉浸在对亲人的思念里,竟没明白。 想通此节,东方辞额头已是冷汗森森,焦急之色爬满她不大的脸,一时间五内俱焚。 叶离渊看了她一眼,终是离开。 东方辞站了良久,忽然有一只白鸽飞上东方辞肩头,那白鸽啄了啄她的肩头见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海棠花,没有琢动,鸽子眼眨了眨,几许茫然。 东方辞伸出手,鸽子落在她手心。 纸条上,只写着两个字:佳音。 静候佳音。 东方辞因为父亲归来而惊心动魄的情绪陡然间平静下来。 蜜色小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邪肆而张扬的笑。 不是想趁乱浑水摸鱼吗?那就让水更加混沌一些吧。 想到此处,东方辞飞快写了几封信,然后拎着诸葛余的衣领,凶神恶煞的将信封摔在他手里。 “我没有启明令牌,但此事关乎我父安危,今日这几件事,你必须给我办好,如若不然,启明星便跟我一起坠入深渊吧。” 她眼角闪过一抹嗜杀,当启明变成长庚的时候,大战将起,杀伐不断。 诸葛余看着东方辞所写的信,越看越心惊,越看脸色越难看。 二话不说,便召来十多只鸽子,一边书写纸条,一边放走鸽子。 见他很识时务,东方辞却沉默的坐在一旁,那一动不动的岿然与凝重,哪里像个书生,倒像是磨砺出锋的利刃。 原以为今日是很长的一天,她会在思念亲人的梦魇里轮回。 谁知千头万绪的理着,渐渐黄昏。 东方辞枯坐良久,让堂叔打听了三大世家的动向,她这才施施然做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夕阳犹在,街市上却已经亮起了灯,百家灯火,烟囱渺渺,今日谁家不是团圆,谁家没有丰盛的美食和长年吃腻了的月饼。 东方府在二房的代管下,也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皇宫中,早已摆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宫宴。 内宫由皇后主持,各宫嫔妃依品阶而站,命妇贵女一同,祭拜月神。 外殿,由礼部主持,皇帝皇子诸位应邀大臣簪花赏月,饮酒唱诗作赋。 男不拜月,少了肃重恭敬,却更加倜傥风流。 东方辞到听月阁的时候,已是歌舞飞旋,十分热闹。 听月阁是皇宫一处不小的阁楼,足有三层高,装饰的金碧辉煌,宝顶鎏金,灯火耀目,四面八方皆通透,端的是一处赏月观景的好去处。 听月阁最高处,皇帝坐在正对圆月的位置,忽然高瑜附身说了些什么。 皇帝皱眉。 说笑中的众人缓缓安静下来。 只听皇帝道:“让他滚上来。” 高瑜笑着点点头退了出去,众人瞧主仆二人,一个皱眉愠怒,一个满脸笑容,便明白皇帝并不是真生气。 片刻后东方辞笑嘻嘻地走了上来,眼神诚恳,连连道:“微臣一时贪睡,忘了时间,还请陛下饶命。” 长身玉立,身姿端雅,骤然从龙柱帐幔后走出来,瞧见皇帝所在,长长一揖,虽然守礼却带着几分潇洒的漫不经心。 那一抱拳,一躬身,一笑,宛若蒙尘明珠骤然绽放流光,惊艳了满屋老少。 第648章 疑似故人归 屋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看向东方辞的眼神惊诧无比。 他们并不是惊讶东方辞的到来,而是震惊东方辞的装扮,连皇帝都不例外的站起身来,目光渐渐痴迷。 几位皇子一桌,几位大臣一桌,无人穿朝服,祭月放松。 皇帝让他们放松,他们虽然座位稀疏散漫,却仍不减局促。 而这些镌刻灵魂的规矩,在看到东方辞的时候,都忘记了。 威国公那剑芒吞吐的目光陡然柔和,深邃的目光里夹杂着温和的暖流,似梦似幻,似真似癫:“筱筱,我的筱筱。” 老人声音粗粝,像是顿顿的铁器摩擦过青石,悲伤又争鸣。 方才还豪气云天,老当益壮的威国公,眼中泪水点点,竟然有些红润,他往前走了两步。 李玉瑾和李玉渊兄弟二人连忙搀扶着父亲,也是同样梦幻地看着东方辞。 红着眼,李玉瑾道:“父亲,那是东方辞。” 老父亲当年对妹妹与人私奔生气,恨不得断绝父女之情,多年在人前维持着冷硬的心,可又有谁知道,当年将妹妹宠成混世魔王的人,还是他。 这么多年,他怎会不想,怎会不念。 想及此,兄弟二人同时心酸。 久久等不来皇帝一句平身,东方辞挤眉弄眼的偷偷抬起头,瞧见满屋子人都站着,大部分竟都是她认识的,她有些微怔。 “见过太子,诸位皇子,威国公,张大人,王大人……” 她朝认识的人行礼。 这一行礼,便将最初对皇帝的礼给带了过去,没等皇帝说平身,她自己给自己平身了。 不过本来,她也没跪。 这么好的衣服,这么好的料子,她才舍不得弄脏呢。 威国公抽了抽鼻子,神情恍惚,喃喃道:“原来是阿辞。” 被众人注视,东方辞有些莫名,问:“大家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见鬼了?” 她言语玩笑,众人却心中一凌。 刚刚他们还真以为是见鬼了。 方才那一幕,疑似故人归。 皇帝终于从无穷幻影中醒过神来,方才那一眼宛若回到二十年前,他被这二十年的记忆冲刷,身体疲惫的微微颤抖。 高瑜扶着皇帝坐下。 静默中,皇帝问:“为何只束半发?” 东方辞下意识的捋了捋飘荡在鬓边的两缕长发,让它们规规矩矩的垂坠身前,温文尔雅的笑道:“皇上,微臣还未及成童之年,更未及弱冠,按理是不能顶冠的,然贤妃娘娘一番心意,微臣便只能着半冠。” 她平日都是只用木钗的,戴冠今日是此生头一遭。 不过这些古代男子束发,冠礼什么的,她也不甚在意,毕竟她从出生起,父母便没在意这个。 如若不然,男子弱冠才能取表字,她却是出生便有的表字。 子期。 很好的字,她用到今日,无人发现她在这方面的随意。 众人听了她的话,再次愣怔。 什么?成童之年都不到? 点点震惊犹如寒冰凝成的巨石,砸在温泉湖心,令人震惊无比,泛起惊涛骇浪。 东方辞此人,身材弱小干瘪,脸小却不稚嫩,她总是浅笑着,目光仿佛一汪深潭,令人一眼望不到底,两眼看不穿,三眼也看不明白,深邃沉重的像是永远都解不开的谜。 因此,越发显得此人稳重老成,这老成与孔立的不同,孔立是知书达礼,世俗通达的懂事。 东方辞却是那种眸子里的睿智和沉稳,处处透着中老年人才会有的定力。 更像是蕴藏岩浆在胸怀的火山,外表平静,内里乾坤,无人能勘破。 给人的印象不像是孩子,倒像是三四十岁般。 因此,所有人都忽略了她身上这点与众不同。 众人注视下,东方辞似乎有些羞涩,露出少年人才有的羞赧,“嘿嘿”道:“马上就到我的成童束发礼了,也不知道我爹能不能赶上为我庆贺。”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孺慕,有些期待,然而目光却有些怅然若失的划过在场中人,缓缓摇头。 那样子像是对亲爹长年游历在外不归家的失望。 而当她目光划过皇帝面庞的时候,顿了一顿,见皇帝眼底那一抹阴鸷蔓延。 她的笑容更加灿然。 然而那阴鸷似乎一闪而过,皇帝笑骂道:“季先生心怀天下,若来不及赶回,朕替你主持公道。” 东方辞连忙拱手:“谢皇上。” 心怀天下从皇帝口中说出,讽刺无比,阁中无形中刮过一股冷厉的阴风。 皇帝:“过来朕身边。” 他笑着招手,亲切慈爱的看着东方辞这个后辈。 东方辞乖顺的走过去。 瞅了瞅皇帝,又瞅了瞅在场所有人道:“为什么屋里所有人都戴花,只有高公公不戴?” 她指了指自己的士子冠,孩子气道:“微臣也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高公公的脸色有些僵硬。 皇帝不知怎么了,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这孩子是吃醋吗? 太子温润解释:“东方卿,男子簪花品酒斗诗性,这是中秋才有的习俗,今日父皇赐花,高公公乃是宦官,不曾参与斗诗,因此无需戴花。” 二皇子道:“太子殿下说的太委婉了,您看状元公都没听明白,这中秋戴花的必须是男人,高公公不是男人,自然不用簪花。” 言下之意讽刺东方辞没戴花,也不是男人。 他为自己能挖苦到东方辞而兴奋,便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他的几个同胞兄弟也笑了。 而在场其他人,则是脸黑如锅底。 当着高公公的面得罪他是要闹哪样啊,二皇子是嫌关的不够久,还是得罪的人太少? 东方辞的脸也黑如锅底,她不忿的朝皇帝伸出手来,杏眼圆睁,看着皇帝:“皇上,微臣也要斗诗,请皇上赐花。” 皇帝没有说话,似乎对于东方辞这么不客气且张牙舞爪的伸手问他要花很是喜欢。 有心想看东方辞作诗,皇帝道:“你来的迟了,花已赐完,没了。” 高公公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道:“如此便委屈驸马爷与奴婢同流类聚了。” 他也不嫌弃自己被人冷嘲热讽了,仿佛能拉着东方辞下水,很是愉悦。 东方辞瞪他,然后咬牙切齿道:“不就是花吗,微臣自己去买。” 她使小性子。 皇帝却乐的开怀道:“莫急,何不作诗一首,让大家品评高低,若你的诗才大家认可,朕允许你选一人的花拿走,当然,那人若作出比你还好的诗,你便注定无花可戴了。” 言下之意,要凭才学,赚面子。 男人的面子。 第649章 不就是作诗吗 东方辞头疼,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去挣男人的面子。 扭曲的不行。 二皇子幸灾乐祸,咄咄逼人道:“自吹文曲星下凡,难道不敢作诗?啧啧,当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东方辞银牙咬碎,若不是顾及在场人多,她真想把这个许久没有在她面前晃荡的二皇子一巴掌扇飞。 不过气归气,阵势上她却不能落于下风,因为她今日要扮演的就是少年豪气,朝气蓬勃且争强好胜的张扬骄矜性格,只有这样肆无忌惮,才能让皇帝放下所有戒心。 气,她不受。 气,她得争。 她不仅要争气,还要夺回她原本应该有的一切。 东方辞杏眼卷着霜雪,割风之刃般透着点点寒凉,看的二皇子呼吸一滞留。 她浅笑却自信道:“行吧,不就是作诗吗,若我作出一首,别人的不要,微臣只要二皇子的,可以吗?” 她这是跟皇帝讨价,当然,也实在是见不得二皇子那刚放出来就想咬人的野狗模样。 皇帝饶有兴致道:“那便开始吧。” 众人静坐,目光纷纷落在东方辞身上,期待她有佳作。 东方辞脸色微黑,这些人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是曹植之流能七步成诗吗? 双手背后,她走到阁楼边沿,抬头看了一眼银盘皎洁的月,无需起步,从前背过的诗,像是活了一般,流淌过心田,涌起无边思念。 此时,此刻,此地,此月,当真是催泪之极。 端坐在角落软椅上的三皇子,看着东方辞的背影,竟品出浓浓萧索愁怨来,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十几岁的女子,而是沧桑佝偻的老人。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只两句话,便揪住了所有人的心,词句宏大,好阔的心怀。。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五年了,多少个日夜,多少个中秋,都是她一个人过的,彻夜难眠的滋味,宛如夜夜吞噬记忆的蛇,思念成蛊,肝肠寸断。 威国公念了两遍,眼圈微红,强忍着心中百般滋味道:“驸马是想念父母了吗?” 东方辞强咽泪水,点点头,有些固执的不愿意让泪水落下,轻“嗯”了一声。 皇帝沉默,良久道:“虽然此诗于此时场景不同,却也是心有所感,谁能做出更好的?” 没人说话。 东方辞走到二皇子面前,伸出手道:“二殿下,有劳了,将你的花让给我。” 她说花的时候,却盯着二皇子的脖子,要的仿佛也不是花,而是命。 二皇子吓了一哆嗦,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头顶的花,已经被东方辞摘走。 一身繁花似锦的少年,径直将花插在自己发上,将铜冠映射的更加古朴高雅。 她乜斜着二皇子,眼神冰冷如啐了毒般笑道:“二殿下,如今我有花了,就劳烦您跟高公公同流类聚吧。” 二皇子脸色铁青,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说他不是男人。 他快气炸了,却无可反驳。 看了看天色,并未完全黑沉,她继续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朝高公公抱拳歉然道:“公公,我不是骂你,只是觉得你也无奈,被迫与这不学无术的并称,这样吧,我也给您赢一朵。” 众人惊讶,状元公这是要把二皇子往死里踩吗。 给高瑜花,是不是说明二皇子连高瑜都不如,连不是男人的人都不如,还能是什么? 不是人? 皇帝看着东方辞,笑道:“好,朕允了。” 东方辞瞅了一圈,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笑道:“这次就要四皇子的吧。” 皇帝点头。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人生短促宛若大梦一场,世道艰险,人生寥落,全在这寂寞悲秋的圆月里了。 东方辞连二皇子的面子都不给,更遑论四皇子,于是,直接走过去,二话不说将花拿走,插在高瑜头上。 赞道:“高公公,您真好看。” 高公公咧咧嘴,皮笑肉不笑的瞪了她一眼,众人觉得是咬牙切齿,东方辞却认为他是害羞。 高瑜确实是害羞了,生平只被两人调戏过,一个是东方辞,另一个是李玉菡。 两个妙人,他害羞的甘之如饴。 李玉灏拍手赞道:“驸马好诗才,只是如此好的日子,驸马怎的如此悲伤?” 东方辞耸耸肩苦笑:“哎,是我执着了,五六年没见爹娘,心里难免想念。”说着,说着,眼尾泛红,她又自顾自的吸了下鼻子,强颜欢笑道:“不说这个了,既然大家心里高兴,我也不能扫兴,再说个不悲伤的。” 众人连连点头。 而皇帝目光闪烁,看着东方辞在人群里大放异彩,目光飘向西方,遥寄思念。 东方辞再次望月,看着楼下少年公子把酒言欢,再看不远处后宫,女子们游玩嬉戏,当真是快活热闹。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凭栏而站,月华温凉,清风徐韵,目之所及,皆是陌生人,孤寂森寒。 李家众人脑海里几乎同时浮现出一个妙曼的身影,李家小姐李玉菡,但愿人长久。 许是婵娟二字太过缠绵,皇帝浑身一震,被勾起了相思,再也压制不下。 过了今晚,只需过了今晚,他便能得偿所愿。 平复许久,皇帝问:“这次想要谁的花?” 声音虽然平静,可那语气里,却是毫不保留的温柔。 东方辞道:“皇上您还没赐微臣花呢。” 言下之意要皇帝头上的。 众人心中一惊,心里同时喝出一声放肆。 还没来得及斥责出口,便见皇帝拔了头上的花,递给东方辞:“拿去。” 一时间,什么恩宠如山,什么鄙夷不带花的非男人,什么胡闹的想法都没了,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皇帝头上的东西,岂能轻易给人,那可是有象征意义的。 第650章 我也要花 若不是知道东方辞身份,他们还以为皇帝要禅位呢。 东方辞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捧着花走到威国公面前,恭敬弯腰,双手呈上道:“今日累国公想起伤心事,是小子的错,此花,小子便借花献佛送与国公。” 威国公怔了怔,感慨东方辞的细腻,却摇摇头道:“陈年旧事罢了。” 东方辞却又将手往前送了送道:“无论怎样陈年的旧事,总会苦尽甘来的,国公看那后宫贵女嬉戏游船,说不定有一天您也能见到想见的人乘着轻舟而来呢?” 眼神微凌,威国公还是摇头,为了女儿的安全,他宁愿一辈子不见。 发愣间,却见东方辞已经将花,簪在他头上了。 正想拔掉,却被东方辞抓住了手腕:“国公是怕人误会什么吗?不过是玩闹而已。” 众人连忙附和,难得看到威国公局促,倒是新鲜。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浮现一首诗,东方辞念道:“堤上游人逐画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绿杨楼外出秋千。白发戴花君莫笑,六幺催拍盏频传。人生何处似尊前。” 说到尊前的时候,她重新拱手,行了一礼。 眼中满是敬意,心中是鼓荡着的温暖,从前她以为威国公大义灭亲,与那刽子手一般将父母逼上绝路,而这些日子所见,她已经明白,慈父只爱,在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什么都做了,却在外人面前装作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 纵父母不在,李家与她的血肉亲情,终究是暖的。 众人心中一凛,那诗中蔓延着无边苦意。 威国公不明所以,却没有再拒绝头顶的那朵花。 李昆玉原本在众人之后,此时走出来拉着东方辞小声道:“你疯了,今日怎么如此放肆。” 方才重重,看得他心惊肉跳,生怕皇帝一个不满把她宰了。 今日中秋的主角是皇帝,可不是东方辞这个小小的驸马。 东方辞笑了笑:“我没疯,就是有感而发罢了。” 她放肆?是啊,今日她便放肆了。 一路行来,无数刀光浮影,隐与暗处,这个中秋夜,注定杀机四伏,事已至此,她有什么不敢放肆的。 忽然身后气息微凉,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她肩上。 那人似乎醉了,喷着浑身酒气,道:“本王也要。” 东方辞回身,奇怪的看着他:“要什么?” 要脸吗?这时候出来裹什么乱。 三皇子道:“花。” 年纪小的皇子们震惊的看着醉酒若扶风弱柳的三哥,那可以叩开天灵盖的手搭在东方辞肩膀,软软糯糯风度全无的要……花? 他们心态已经炸了。 东方辞耸耸肩:“我已经没诗了王爷,况且您头上不是有花吗?” 三皇子嘟嘴,活脱脱一个醉酒之后年龄下降十三岁的孩子,朦胧的凤眼直直盯着东方辞,两根手指夹着东方辞的衣袖,摇了摇,无声无息,不依不饶。 东方辞额头黑线,满心无奈,生怕他在说出什么“摸我”的软语柔腔来。 若再给阁中本就石化的众人一记重锤。 三皇子醒来,脸便不必要了。 连忙回身从李昆玉头顶,将花拔走,稳稳当当的别在三皇子右耳上。 这时,吉时到,阁楼之外无数烟花几乎同时升空,陆陆续续的在空中炸开。 声音震耳欲聋,众人被吸引,望了过去。 东方辞怔怔的看着三皇子的俊颜,收回手的同时,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右脸,小声道:“今日醉了就醉了,你的要求我应了,以后莫要再怨我,这是守正戒淫花,希望你余生别再作践自己了,清清白白的活着吧。” 说罢,她甩开三皇子扯着她衣袖的手,走到栏杆处,看着升起的烟花。 东方辞的话,其他人没有听到,被乍然抽走花的李昆玉却听了个清清楚楚,来不及震惊,来不及思索,心底里却升起了一片骤然悲凉,仿佛要失去什么一般。 烟花升起的瞬间,所有人都注视着绽放的瞬间绚烂,而有几个人,却看着不同的方向。 东方辞看向万花楼的方向,此时,被四面八方包围的百花楼,应该陷入混战之中了吧。 韩礼等待多时,又请了皇帝兵符,东湖御林清剿刺客,三万余人,无论是刺客,还是杀手,皆无路可逃。 皇帝则是看向北方,远远的什么都看不清,可他的眸子里却像是有无数的刀光,浮光掠影中血雨腥风。 青玉观往北五里,杂乱无章的一群江湖人,手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这等乱七八糟的兵器,与一众兵甲鲜明的将军对峙。 江湖人将一身青衫的男人保护在中间,听他指挥。 虽然兵器杂乱,却战力惊人,与对面超过他们十倍的兵力战了个旗鼓相当。 叶离渊此时,才刚刚赶到青玉观,寻着兵甲交击处,疾驰而去。 又一簇烟花升空,二皇子咬牙切齿的看着与皇帝并肩站在栏杆处的东方辞,眼中怨毒一闪而过,双目阴鸷的划过四处宫门,京城九门,只是略略扫过,似乎有什么是确定了的。 最后,二皇子与张植张樯两兄弟对视一眼,三人笑的格外放肆。 太子始终安静的站着,他觉得在场所有人,都异常起来。 三皇子摸了摸耳边的花,喃喃道:“守正戒淫花?你若当真在意,为何不来质问我真相,反倒是要诀别的意思。” 李玉灏小声朝父亲道:“父亲,已派人往西边去接应妹妹了,可皇上怎么办?” 威国公面色如铁,坚硬沉肃:“若如今还保护不了玉儿,李家为何要护着皇甫家。” 言语之间,已有反意。 李玉灏一惊,他如何也没想到父亲竟然因为妹妹要叛国。 不过……叛就叛吧,左右被困在京城,着实不自在。 李玉渊听着点点头,无论谁当皇帝,李家都能庇护一方百姓,何至于如此委屈窝囊,早该反了。 唯独王献,看着璀璨烟花,看着太子长身玉立的站着,风姿萧然,再过半个月,太子勤政,王家的地位将会再上一个台阶。 荣华富贵,取之不尽,再也不是一现昙花。 众人各怀心事,最漂亮的烟花,开在众人眼中,却尽是血腥肃杀,凌厉无匹的开端。 那天空中,盛开的仿佛不是流星若雨的流光。 而是炸烂了天空,天幕处流出来的鲜血,天之血,洒向人间。 假意的绚丽热闹中,藏着无数的刀,稍不注意,便是万劫不复。 第651章 各怀心思 东方辞怔怔的看着一朵又一朵五颜六色的烟火流星,想起今夜便能见到的父亲,或许还有母亲,她便笑了起来。 一扫先前的失落与复杂,笑的明媚,比烟花更绚烂夺目。 “嗖!” 突然,一道不寻常的声音,似乎从不远处的地方擦过,不知落在了哪里。 东方辞以为是烟花,并没有放在心上。 “嗖!” 然而,第二声铿锵之音陡然放大,那声音中夹杂着铁器颤抖的嗡鸣,撕裂空气的尖锐鸣叫,宛若惊雷一般,那东西尚远,东方辞却是瞳孔一缩。 那是一枚小指大小的箭头,正在烟花的反光下,闪着七彩流光,虽然微弱,可在东方辞的有心观察之下,将那东西看的一清二楚。 那箭头是对准皇帝面门去的。 东方辞怔了一瞬,此时万花楼的围剿刚刚开始,决不能出事,届时宫门大开,韩礼纵然抓到人,短时间内也来不及审问出什么。 于是东方辞装作兴奋的跳了起来,像是要抓住满天流星一般,伸手向天,突然脚下不稳,一个翻身,竟然直直从栏杆栽倒了下去。 她衣衫潋滟流光,其上海棠更是宛若活了一般,顿时所有人都被她吸引,同时惊呼出声。 “驸马……” 皇帝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捞东方辞。 然而,东方辞却在栏杆处慌张的翻了个身,以倒挂金钩的姿势脚尖踢在那飞射而来的箭头之上。 无声无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因此没有人注意到被她踢飞的箭头落在何处。 东方辞踢出一脚,却泄了气力,在空中微微反转,以后脑着地的姿势往下坠去。 皇帝忙低头去看,目之所及,衣袍猎猎,海棠花开,满目荼蘼,墨发翻飞,动人心肠。 心中微震,若不是高瑜拉着皇帝腰带,皇帝也差点跟着坠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就在东方辞以为自己会就这么狼狈坠落,准备自救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 宛若锤死的蝴蝶折翅般被挂在半空,东方辞有些羞恼。 这是谁在多管闲事? 她低头往上看,却见三皇子额头青筋暴起,凤眸中狂啸着碎冰霜雪,怒气翻卷:“东方辞,你就这般想死吗?” 方才一幕,几乎将他的心吓跳了出来。 瞳孔一缩,东方辞忽然想起一件事:“方才醉酒,你是装的?” 三皇子不答,因为他勾在栏杆上的脚,被阁楼上的人七手八脚的拉着,众人正全力以赴救他们。 李家都是习武之人,手脚敏捷,李玉灏等人便也不顾身份的抢上前来搭手。 当东方辞被七晕八素的拉上来的时候,尚且惊魂未定,便见皇帝那张放大的脸,凑过来关切地问:“筱……小子,有没有伤着。” 这可比方才坠落三层更令她惊吓,东方辞连忙摇头,害怕的后退。 皇帝脸上除了关心,更多的是痴迷与深情款款的炽热。 似乎也发现不妥,皇帝伸出去要摸东方辞脸的手,生生顿住。 瞧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喘息的三皇子,东方辞感觉他不像皇帝亲生的。 她才是。 整了整衣服和鬓发,东方辞尴尬道:“微臣不小心失足,不碍事,方才微臣看到皇后领着贵女们入席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过去了。” 像是从来没有看到三皇子一般,她就这么跟随众人走了。 三皇子看着东方辞,目光明灭,薄唇紧抿,满脸情殇。 中秋佳宴,说起来都是沾亲带故的一家人,尊卑有序的坐下,看大红宫装的欢喜歌舞,听丝竹绵绵密密的奏着,十分高雅热闹。 赤霞殿内,一是人满为患。 比之东方辞第一次入赤霞殿,这次阶上多了一些妃嫔的席位, 妃嫔按照品阶不同落座,而她们身旁往往坐着公主或者皇子。 如此才有团圆之意。 然而,这次与上次不同,中秋家宴里,仔细看去,除了皇家嫔妃王爷之外,只有李家,张家,和王家三大世家的家主和子弟在,先前在阁楼上下吟诗作赋的官员们,早在皇后领着宫中嫔妃出来的时候,退席离场了。 他们还有他们自己的家宴,因此,除了皇帝特别恩赐的三大世家,其他人没有资格。 张贵妃依旧是原来的位置,依旧是那么的美艳动人,一点都不像是生了四个孩子的半老徐娘,只是贵妃看向东方辞的眼神,透着凝为实质的仇恨恶毒。 丝毫不加掩饰。 眼角乜斜,嘴角轻挑,东方辞泰然处之,心说:你有什么招倒是使出来啊,瞪我有什么用。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对张家出手的同时,张贵妃竟然真的有手段等着她。 觥筹交错间酒至半酣,皇帝看向东方辞道:“东方爱卿似乎忘记了今日答应朕什么?” 随着皇帝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东方辞,复杂玩味,难以名状。 东方辞愣了愣,她答应了什么? 没有哇? 皇帝目光看向张植张樯两兄弟。 东方辞一拍脑门恍然想起,然后拎着酒,走到张植张樯两人面前诚恳道:“两位张伯伯,是在对不住,之前咱们有点误会,还希望两位能饶恕小侄的冲动,都是误会,我以后再也不跟两位争斗了,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先前之事,还请两位海涵,我先干为敬。” 张植张樯大眼瞪小眼。 不是,什么先前的事,什么误会? 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他们是明明白白的不合,隔着血海深仇呢,哪有误会。 张樯:“东方大人说的哪里话,我们哪有什么误会?” 他不接酒。 不接莫名其妙的握手言和酒。 东方辞似是羞赧,不好意思的只能摊开了说道:“哎,是小侄不懂事,三司会审的时候误会两位陷害我,护国寺的时候也怀疑两位派人杀我,其实都是我一番臆测,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应当给两位道歉。” 东方辞说的诚恳,两位听的却乱如麻线。 证据确凿的真相,被东方辞扭曲成误会,岂不是更让人唾弃张家人的虚伪,东方辞是抽了什么风,拿这个来恶心他们。 又见皇帝面上带着笑,一时间摸不清皇帝的意思,同时看向贵妃,希望贵妃帮他们解围。 第652章 坐山观虎斗 张贵妃虽不知就里,却大言不惭的以为找到一个打压东方辞的机会,阴阳怪气道:“哎呀,这天底下谁当得起文曲星下凡的状元公的道歉,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道歉不道歉的,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她阴阳怪气,偏声音柔软温暖,张植张樯连连点头:“正是,娘娘说的对,状元公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们。” 东方辞也不执著递酒了,冷笑着将三杯酒依次饮了,笑道:“这么说,张大人愿意握手言和了?” 张植:“言和言和。” 只要东方辞老老实实不找事,他们之间,今日之后,永远不会再有什么过节。 张樯高深莫测的点点头。 东方辞拱拱手:“多谢两位大人有大量。” 皇帝面色微冷,张家竟然无视他的示意。 皇后至始至终都没有去看东方辞那张脸,因为长得太像,所以不忍卒看,怕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因此任由张贵妃在人前出风头,也没阻拦。 张贵妃戏谑一笑道:“还记得状元公第一次来赤霞殿,被皇上认作故人,弹一曲妙音,本宫听闻状元公剑舞也好,不知可否赏脸展示一番?” 东方辞方才回到位置上,顿了顿,眸色幽深。 张贵妃:“哎,也是我张家人微言轻,都是我的错,怎敢恬着脸求状元公舞剑……状元公一定是生气了。” 说着,长吁短叹,仿佛东方辞方才的道歉是装的。 言语间讽刺东方辞小心眼,根本不是真心道歉。 东方辞当然不是真心的,然而就在她想赖掉的时候,陡然瞧见皇帝身后一个身影,眼瞳猛地一缩。 一反常态的灿然笑道:“张贵妃误会了,方才微臣没回话,并不是不愿,而是在想怎样的剑舞,适合此时此景。” 这回轮到在场众人惊讶了。 谁都看得出张贵妃胡搅蛮缠,原以为东方辞根本不会理会,谁知状元公竟然答应了。 不管是舞剑还是什么,在这中秋宴上,登台亮相的任人品评,便会被人视作戏子伶人,低贱舞姬。 朝廷新贵,驸马之尊,岂能任人随意指摘,有辱斯文。 皇帝皱眉,喝道:“胡闹。” 张贵妃却不分场合的娇娇切切道:“皇上,臣妾就是想看嘛,想当年臣妾与闺中密友一起时,曾见她一曲剑舞,风华无双,每每看到状元公,臣妾就越发想念当年故人。” 当年故人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皇帝看东方辞怡然独立,风姿凌然绝世,也不由想看。 就这么表情软和下来,淡淡道:“准了。” 威国公气得急喘,却被大儿子按在座位上。 李玉灏:“坐山观虎斗。” 威国公怒气未平,却忍耐住了性子。 东方辞冷笑,心道皇帝啊皇帝,口口声声说爱筱筱,难道此时在场的不是她,是筱筱,也要在这里舞剑吗? 男人的爱,真薄情。 旁若无人的笑了笑,东方辞神色平静的诡异,杏眼中透着什么都看透的了然,又似乎是什么都看不明白的悲伤。 “微臣入宫并未佩剑,如今既然要舞剑,微臣想问皇上把剑来,请皇上允准。” 见她竟然真的宠辱不惊的要舞剑,在场之人终于觉得今日不对劲儿了。 哪里不对劲儿说不出来,却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儿。 皇帝笑道:“好,你想要哪个?” 东方辞看了看皇帝身后脸上带着獠牙面具的御林军将士,指了指将士手中的天子剑道:“就它吧。”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御林军。 只见那御林军的手已经下意识的搭在剑柄,仿佛随时都会拔剑出鞘,斩杀什么人。 獠牙面具下的瞳孔,竟然有片刻间的慌乱。 皇帝转身看了一眼,点点头:“此剑配你。” 天子剑到手,众人艳羡,然而东方辞还不满足道:“皇上,一个人舞剑总是缺少了些什么,不如让这位将军陪微臣一起吧。” 瘦弱少年与膘肥体壮的御林军比剑,那场面估计很血腥。 东方辞一介文臣,是怎么滴就想不开了要寻死的。 张植张樯对视一眼,眼中似有惊慌闪过。 三皇子担忧出列道:“父皇,儿臣愿与状元公共舞。” 东方辞皱眉含怒道:“三殿下,你堂堂皇子裹什么乱。” 悲极反笑,三皇子自认一颗心都在东方辞身上,对方反而认为他是在裹乱。 她究竟知不知道那御林军是什么人,那是连高首都不敢轻易与之比试的力士,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存在,杀人不眨眼。 三皇子悠然走出来,衣炔飘飘却有些微微晃动,显然有些醉:“本王许久不曾与状元公切磋了,心痒的很呢。” 张樯大喜,连忙道:“正是,听闻天荡山一战,我等仰慕已久,如今若能再见两位切磋,乃是今日最大之幸。” 他一出口,张家之人连忙附和。 威国公看着皇帝背后的御林军,若有所思道:“不对,那御林军不对劲儿。” 李玉渊打量着那宛若木雕一般站着的御林军,一举一动略显生涩,机械,喃喃道:“难道东方辞是发现御林军有问题才愿意舞剑?” 李玉灏:“父亲,这事我们不能插手。” 他们之所以人在宫中,就是为了迷惑皇帝,只有这样,才能救出最想救的人。 因此他们必须表现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皇后和王家,纯粹是看东方辞自轻自贱,然而,三皇子出来,他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皇后:“赟儿,你回来。” 三皇子自然不会回去,他走到东方辞身旁,挑眉乜斜,浑身冷然道:“怎么,状元公看不上本王?” 一语双关,看不看得上?呵呵! 东方辞已经无语了。 忌惮的看了一眼御林军,见他暂时没什么动静,翻了个白眼。 心道,都说三皇子聪明绝顶,心怀黎明百姓。 屁,就是个恋爱脑的犯二青年,随时随地发怒吃醋,不知所谓。 在这么暗流涌动的中秋宴上,他就没闻到点血腥和阴谋吗? 皇帝倒是什么都没有嗅到,自以为掌控全局,嘱咐三皇子道:“赟儿,别伤着东方爱卿。” 行吧,东方辞心中哀嚎了一声,没挽回的余地了。 念头闪过,天子剑出鞘,劈头盖脸的就往三皇子脑门砍去。 众人见她出手如此凌厉狠辣,措不及防间浑身一个寒颤。 多大仇,多大恨,一出手就是要命的狠招。 东方辞也太胆大包天了吧,这可是皇宫。 第653章 惊变突起 三皇子侧身闪过,身体飞旋,从禁军手中抢走一把剑,瞬间,剑光如虹,激流飞溅,众人只听剑刃交错,噼里啪啦的不绝于耳,两人战的酣畅淋漓,众人竟然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东方辞胜在轻功,辗转腾挪宛若流星,三皇子内力深厚,出剑极快,他不敢用全力,因此两人勉强能打的旗鼓相当。 只是如此,便失去了“舞”的意义。 众人连他们身影都看不到,哪里能看到什么美感。 双剑交错时,东方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肃然道:“皇甫赟你给我听着,今日宫宴杀机四伏,好好保护你爹。” 三皇子一愣。 眼见东方辞双手持剑,猛的一撤而后又飞速朝他脖子削过来,当即凤眸一寒。 “你想杀我?”他根本没将东方辞方才的话听在耳中。 东方辞无语望天,这人当真是蠢得很。 她气急败坏低吼:“皇甫赟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有人要杀你爹。” 为什么这个人,连自己的爹都不在意了呢? 三皇子淡然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东方辞怔了怔,心中微凉,又过了几招,她叹道:“我们……是怎么走到现在这样的?真奇怪。” 她一直注视着皇帝,生怕皇帝若现在死了,张家便可能逃过一劫。 余光扫去,发现皇帝身后的御林军竟然慢慢靠近,泛着寒光的匕首已经瞄准皇帝的后脖颈。 东方辞顿时大急,不顾三皇子刺像心口的剑,她抡起手中天子剑,直直朝皇帝身侧掷去。 满殿皆惊。 众人像是被人掐着脖子的鸭子,一双双眼睛突兀的瞪着,见鬼一样看着东方辞。 疯了吗? 皇帝一扫天子剑,眸色深沉,眼底顿时一片血红,不可置信的看着东方辞,而后错愕。 “东方辞!” “状元公!” “驸马爷!” 众人乱七八糟的惊叫起来。 电光火石,三皇子手中长剑,几乎在东方辞手中天子剑飞出的瞬间,措不及防的刺在东方辞肩头。 那是心上三寸的位置。 三皇子错愕震惊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素白浅粉的海棠,瞬间被染红了一片,妖异的美。 而东方辞却兀自未察觉身上的疼痛,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皇帝身后的御林军。 天子剑刺中御林军的手心,他手中匕首掉落。 直直将那御林军的手掌钉在墙上,高瑜当即扑过去,将皇帝挡在身后。 “护驾,护驾!” 尘埃落定,东方辞淡淡转头看向三皇子:“殿下,可以拔剑了吗?” 她声音平静,听在三皇子耳中,却像是呼啸的北风在凌迟着他。 “太医,太医……”三皇子踉跄着丢掉长剑,走到东方辞面前,慌忙去看她的伤口。 东方辞摆摆手道:“不必了,还是去看看刺客吧。” 在场所有人这才将目光从东方辞身上,齐齐移到皇帝身后,禁军鱼贯而入,将那御林军控制。 三皇子骤冷,心痛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东方辞并没有生气,以她的轻功想要躲避是很轻松的事,在救皇帝和自己的安危里,她选择了救皇帝。 看了一眼伤口,东方辞安慰道:“你不必在意。” “所以,你同意舞剑并不是生气也不是自轻自贱,而是因为发现了那个御林军的异常对吗?”三皇子拳头紧握,浑身僵硬,他方才竟然不信她。 东方辞目光幽深:“还好……赶上了。” 三皇子心痛,所以方才她要与御林军比武并不是挑衅皇帝,而是想将危险拉走。 而自己,却害她不得不拼着受伤,还要保护父皇。 他究竟在干什么。 张植张樯二人脸色难看,他们的眼神交流被东方辞纳入眼中。 东方辞长叹,原来真的是张家。 那么脸色难看的二皇子呢?他的目标是谁? 三皇子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颤颤巍巍的查看她的伤口道:“我……我帮你上药。” 东方辞伸手隔开他:“不必……” 话音落,殿中的灯瞬间熄灭,伸手不见五指。 殿中瞬间混乱。 东方辞心中一紧,生怕还有其他变故,顺着记忆往阶上走去,边走边叫道:“高公公,保护好皇上。” 三皇子拉着她的手,跟她走了上去,沉声喝道:“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不要动,否则出了什么事,承担所有罪名。” 场面安静下来。 一连串的事故,皇帝已经沉静下来,喝道:“司设监,掌灯。” 高瑜连忙吩咐:“将殿中夜明珠放下。” 中秋佳节少用夜明珠照明,大多都是用的蜡烛,显示喜庆团圆。 然宫宴却都有备用,夜明珠虽然不用,却随时将之从梁顶放下来。 没有听到古怪的声音,东方辞这才放下心来,恭敬问:“皇上,方才没伤着吧。” 听到她的声音,忙碌的众人似乎停了下来。 皇帝心有余悸,黑暗中眼神复杂道:“无碍。” 东方辞刚刚放下心来,突然有一个软玉温香的人儿撞在她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花香,东方辞皱眉。 突然感觉有什么粉尘之类的东西洒向她,没有什么不适的味道和感觉,东方辞便也没放在心上。 她只将那女子扶起来,淡淡道:“注意脚下。” 定然被吓到了,女子慌张后退着离开。 而身旁的三皇子却是再也按耐不住,他拉过东方辞的手,再次沉冷道:“我给你上药。” 就在这时,守殿太监终于找到机关,上百颗夜明珠流星般的从梁上盒子里坠落,悬于殿中,瞬间照亮了整个大殿。 骤然的光亮让人眼睛微微不适。 东方辞却没再任由三皇子给她上药,浅浅拉开了距离。 三皇子墨瞳幽深,眼中阴厉之气环绕周身。 又心疼,又难过,自责懊悔,宛若汪洋大海,劈头盖脸的将他湮灭。 他想拟补想认错,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力回天。 然而,就这夜明珠的光芒,三皇子目光骤然一缩:“你,你的脸……” 东方辞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啊……”张贵妃一声尖叫,将她身边的皇帝吓了一跳。 眉头一皱,皇帝便要呵斥,然而却见张贵妃见了鬼一样指着东方辞,娇躯震颤,似开心又似激动的发着抖:“筱筱姐姐……” 皇帝掀起眼帘看向东方辞,顿时震惊,宛若见鬼。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东方辞身上,惊呼声一阵阵响起。 东方辞莫名其妙,却直觉不好,她问三皇子:“我……究竟……怎么了?” 第654章 身份暴露了 三皇子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听高贵妃尖叫着,一边拉扯皇帝的袖子,一边道:“皇上,是筱筱姐姐回来了,不,她是筱筱姐姐的女儿,是姐姐的女儿啊。” 乍然喊出的一句话,打蒙了在场所有人。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东方辞,仿佛看着山魅鬼怪,那么不真实。 皇后怒道:“你胡说什么,眼瞎了不成,他明明是男子。” 虽然不喜欢东方辞,皇后却下意识的斥责,因为她不敢相信贵妃的话。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贵妃的话对她有好处,话锋一转问道:“东方辞,张贵妃说的可是真的?” 东方辞仍然迷茫,她皱眉问:“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唇角紧抿,张贵妃尖利的声音刺穿了他的心,东方辞?女儿? 他曾怀疑过,却又自己否定了。 虽然没有验过身,却相信东方辞的男儿身,毕竟世间女子能有多少像东方辞这般胸中韬略,诗书满腹呢。 然而此时,他却不得不重新考虑东方辞的身份了。 一直未曾动作的李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威国公有些恍惚道:“东方辞,你的肤色变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是女儿的女儿吗? 沉稳平静的心一跳,东方辞看到方才抚摸脸颊的手指上沾染了白色粉末,她轻轻嗅了嗅,果然是暗染的味道。 低头看向心口,那里的血,已经变成了浅色。 暗染若不是入口,遇血见效更快。 她掀起眼帘,目光灼灼的看向张贵妃,先发制人道:“贵妃娘娘这是何意,请问您是用什么毒将微臣肤色改变的?” 张贵妃原本小鸟依人般搂着皇帝的胳膊,此时被东方辞一瞪,突然就笑了,而后眼圈微红道:“真像,皇上您看,真像姐姐,状元公肤色白皙的时候,跟姐姐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没有回答东方辞的话,看向东方辞的时候,眼中冷光连闪,仿佛再说。 是啊,就是我做的,你能如何? 这一刻东方辞知道,她的性别和身份,都瞒不下去了。 张贵妃早便知道东方辞是季先生和筱筱的儿子,只是一直不知自己女儿身,如今,不知从哪里查到自己的秘密。 她眼中的笃定与自信,还有眼底翻涌的疯狂,是不将东方辞拆穿不罢休的绝决。 东方辞长叹,她如今就在殿中,无论如何狡辩,只需脱衣验明正身,便可真相大白。 可惜啊,早上刚骗了皇帝,下午便被拆穿。 皇帝沉着脸,虎目锁着东方辞,沉声问:“东方辞,你可有辩解?” 东方辞立于半阶之上,长身玉立,肤色莹白如雪,几乎到了吹弹可破的地步,一身海棠花开的娇艳欲滴,配合着头顶铜冠,非但没有柔弱娇气,反而是更加面如冠玉,风流倜傥。 胸口一片血迹,为她点缀了些铁血的刚毅。 这……哪里像女儿。 李家人见过李玉菡的,纷纷红了眼。 这分明就是李玉菡的姿容啊。 她挑眉,目光陡然凌厉,下巴微抬,凛然不惧的看向皇帝:“皇上问的是那一桩?” 清凌凌的杏眼看来,皇帝就仿佛看到了尘封心底已久的故人。 真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皇帝:“你的爹娘,身份。” 东方辞环视一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好奇的看着她。 她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离奇,嗤道:“皇上现在最在意的难道不应该是刺客吗?” 刺客半死不活的跪着,禁军在高首的指挥下拱卫看守,却没有一个人想起,方才有过一个刺客,要刺杀皇帝。 皇帝:“你先告诉朕,你的身份。” 东方辞苦笑,她防备阴谋,却没想到张贵妃用在她身上的是阳谋,让她无法躲开。 正想说话,皇帝突然打断她:“不许欺君。” 东方辞灿若星辰的笑了,比窗外那轮明月更美不胜收。 她道:“家父东方季,号梨柒居士,家母乃是海棠夫人。” “朕知道。”皇帝眸中划过一抹戾气,“说朕不知道的。” 东方辞笑笑:“家母李玉菡,最喜海棠,皇上难道不知吗?” 皇帝身体震了震,险些站不稳。 “骗朕!” 说的是今天早上吗? 东方辞笑:“皇上何尝没骗我?” 什么他的妻子,好不要脸。 张贵妃得逞道:“她承认了,承认了。” 满场震惊,太子咀嚼着张贵妃的话,承认了什么,是李玉菡的……女儿吗? 原来……是女儿啊。 皇帝并没有搭理她,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道:“因为你是女子,所以她还活着,对吗?” 愤怒狂卷,东方辞义愤填膺道:“是,因为是女儿身,所以我娘还活着,然而陛下,您为什么不给我们一家留条活路呢?” 她大声质问,仿佛什么都已经豁出去了。 三皇子担忧:“子期!” 他想提醒她,跟皇帝做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瞳孔一缩,皇帝愣了片刻,残忍笑了:“你知道?” 东方辞摇摇头:“微臣宁愿不知道。” 听她仍自称微臣,皇后大怒:“东方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女扮男装科举考试,祸乱朝堂,此乃欺君之罪,还敢自称微臣?” 东方辞抬眸看她,丝毫不惧。 王献站了起来,朝皇帝拱拱手道:“皇上,此女居心叵测,多次欺君罔上,诓骗公主,其心可诛,您可不能包庇她啊。” 张樯也附和:“微臣附议,请皇上处死这个祸国妖女。” 不是,她怎么就成妖女了? 男子就是文曲星,女子就是妖女? 什么逻辑。 皇帝看着东方辞,有些发怔,她的女儿,她与东方季的女儿,呵呵! 心如刀割,眸色阴厉。 东方辞冷笑看着张樯:“张大人,这么急着赶尽杀绝,是不是怕皇上查出那刺客是你安排的啊?”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家竟然想弑君? 张樯当即呵斥:“胡说八道。” 张植:“血口喷人。” 东方辞讥嘲:“你若不想弑君,为何方才一直盯着刺客,此时又盯着房梁,高公公,不如派人查一查,这房梁上,或许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众人朝东方辞指的方向看去。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张樯面色巨变,下意识骤然看向二皇子。 第655章 逼宫谋反 东方辞机警朝二皇子看去,却见他阴狠地站在太子身后,匕首已出鞘。 “太子!”东方辞惊叫。 太子一愣,身体骤然一颤,而后喷出一口血来。 “噗……”背心插着匕首,二皇子还旋转匕首使劲儿拧着,太子脸色因为剧痛而纠结在一起。 “哈哈哈哈,太子死了,太子死了我就是太子了。”二皇子拔了匕首,状若疯狂。 “翊儿——”皇后惊叫,猛地扑过去。 皇帝回神,心中一紧,抬脚就往太子身边去,却被张贵妃死死拉住胳膊。 他甩手,没有挣脱。 “你想做什么?” 张贵妃灿然笑道:“救你呀皇上。” 她声音柔软婉转,带着惑人的钩子,尾音上翘,极尽欢喜。 话音落,东方辞方才所指的地方,突然坠下一方木盒,木盒对准阶上嫔妃皇子们的方向,射出一排幽蓝银针来。 众人是来参加中秋家宴的,没有人携带武器。 禁军也只顾保护皇帝,根本没有抽身出来的时间。 东方辞和三皇子立于半阶,首当其中面对银针。 三皇子挡在她身前道:“退。” 然而三皇子手无寸铁,怎能抵挡得了漫天银针。 感动之余,东方辞心中好笑,飞快抽出腰间天绫珠,白练展开,在空中飞旋如蛇,飞扬舞动间,将所有银针卷入其中。 她将三皇子扒拉到一边,淡淡道:“保护好自己。” 三皇子看了看她胸口的伤,伤口很浅,却仍在流血,他退后的同时替她止血。 天绫珠一出,皇帝和李家所有人顿时目光炽热。 那……是李玉菡的武器。 场面前所未有的混乱,除了李家还算镇定之外,其他人左凸右冲,险些将禁军的人也冲散。 那边太子虚弱的躺在皇后怀里,口中鲜血溢出,如墨悠远的眸子注视着手中白练翻飞,宛若凌波仙子般的东方辞。 皇后心痛历喝:“太医,叫太医!” 大宫女伊晴眼圈血红,慌忙往外跑。 “翊儿,翊儿!” 皇后双手慌张的抹掉太子口中鲜血,又愤怒看向二皇子:“来人,把这个刺杀太子,以下犯上的畜生就地诛杀。” 无论是禁军还是太监宫女,哪里有人理会她。 太子微微闭上眼睛,半阶之上的那两人,郎才女貌,一举一动间可谓是心意相通,真般配啊。 可他有点不甘心。 笑了笑,他想,如此死了,也好。 然而,他睁开双眼,希望再看东方辞最后一眼,却见那如玉面庞上剑眉蹙起,清凌凌的眸子里尽是担忧。 声音清脆若黄莺婉转:“太子,你坚持住,苗槑,去叫苗槑。” 事到如今,她已承认身份,便没必要刻意伪装男声。 这溢于言表的关心,无疑给太子了一副强心剂,太子原本暗淡的目光又亮了些许。 然而那梁上木匣子,却依旧在源源不断的射出银针。 东方辞担心太子,却也只能抵挡,做不了其他。 “有没有搞错,加大版的暴雨梨花针?”她简直都快被气笑了。 三皇子忙捡起地上的剑,飘身飞起,白虹贯日般,一剑将那木匣打下来。 场面安静下来。 张樯张植满面愤怒:“东方辞,坏我好事,今天你必须死。” 东方辞收敛天绫珠,其上银针被她震飞,下意识的,她将天绫珠披在身上,宛若飘带。 锦衣高冠的男装,飘带翻飞竟也说不出的仙雅逼人。 凌然抬头,目光乜斜:“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用出来,我能从你手中救回皇上,就能救回太子,如今皇上未死,你已经败了。” 说着,东方辞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张家有谋反之心,她还与韩礼谋划什么攻打万花楼。 直接推波助澜再将张家一网打尽就好了。 白白将自己置于险地。 张樯狰狞冷哼,胸有成竹:“败?嘿嘿,你何不看看身后?” 众人转身看去,却见张贵妃不知何时捡起了先前御林军手中的匕首,此刻正抵着皇帝的脖子。 皇帝面色病白并没有反抗,一双虎眸看着东方辞,那样的专注。 高瑜似乎也被这一连串的状况打蒙了,竟没有拦住张贵妃的匕首。 他思索着靠近。 “站住,高瑜,你若敢上前,本宫就结果了他。”张贵妃是声音阴厉。 东方辞瞳孔微缩:“张贵妃你不怕背上弑君的罪名,遗臭万年吗?别忘了,这里这么多人,如今逼宫,就算二皇子登上皇位,史书上难道还有什么好话吗?” 张贵妃笑的轻松:“谁说是本宫弑君,明明是王家逼宫,与太子联合逼迫皇上让位,张家救驾有功,乃是功臣。” 众人愕然。 这都可以? 王献:“这般颠倒黑白,谁会信。” 他觉得张贵妃这个妇人定然是白痴,这样荒谬的谎言也说的出。 “你真当满天下的人都是白痴吗?” 张樯阴森嚣张的笑着,将二皇子与几位皇子护在张家阵营里,狂道:“只要将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灭口,便是胜者为王,天下随我等书写。” 皇帝终于是将目光从东方辞身上移过来,森然的看着张家众人:“雄心壮志,心狠手辣,胆大包天。” 本是褒奖的词,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杀意凌厉。 对上皇帝毫不掩饰的杀意,张樯毫不掩饰道:“有何不可,李家兵权都在北疆,羽林军分布京城四方赶不过来,御林军里大部分都是我的人,至于这些禁军……哼,也有一半是我的人,逼宫而已,有何不可。” 他方才说完禁军里也有他们的人,赤霞殿外便有哗啦啦的禁军,从门口涌了进来,与屋内的禁军成对峙之势。 汹涌禁军前方,一个缓带轻裘的男子提着药箱走来,头上一根孔雀翎羽在一众银甲中显得格格不入。 东方辞连忙道:“苗槑,去给太子治疗。” 也不管现在是什么紧张局势,她只关心太子的伤势。 苗槑目光停留在她心口一下,通红倏的一红:“你受伤了?” 东方辞摆摆手:“皮肉伤,无碍。” 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肤色,苗槑又问:“暗染怎么没了。” 东方辞一言难尽,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多话,快去救人。”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东方辞蛊虫传讯让他过来,再看殿里剑拔弩张,他长叹一声,往太子处走去。 皇后双眼猩红:“你不许过来,你是那贱人的人,别想害我的儿子。” 第656章 同心蛊 宁公主跪在太子身旁,眼看来了救星母后却忌惮,急着顶撞道:“母后,现在能救大哥的,只有神医苗槑,您别阻拦了,再不治,大哥他……大哥他……” 骤逢大变,宁公主泪水磅礴,不顾一切的将母亲往后推。 皇后愣怔间,苗槑已经抚上了太子手腕。 略一沉吟,苗槑摇摇头:“伤及心脉,刀上有剧毒,太子殿下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皇后不可置信:“什么?你诅咒太子,你不是神医吗?凭什么说我儿没救,饭桶。” 东方辞不死心:“苗槑,真的不能救了吗?” 苗槑摇摇头,苦笑道:“能救他不死,但……” “什么?” “伤口距离心脏只差半寸,只要太子求生之心旺盛或许可以撑过来,但是那毒,却是麻烦,可能一辈子瘫痪在床,成为废人一个。” 太子眼神暗了暗,又是废人吗? 苗槑问东方辞:“救吗?” 他没有问皇帝,也没有问皇后和其他人,只在意东方辞要不要救太子。 恰此时是所有人都关注太子死活,因此并没有人打断他们的对话。 东方辞自认在“煮饭”一事上亏欠太子良多,她沉声道:“救,先保住命再说。” 至于瘫痪,日后说不定能找到方法呢? 苗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给太子伤口上药,见血色幽深,他朝东方辞道:“需要你的血。” 东方辞一怔,点点头,什么时候她的血成了解毒圣药了。 不过能为太子做些什么,还是让她稍稍安慰。 皇后问:“什么意思,什么要她的血,我儿不要。” 苗槑耐心解释:“东方辞身上有同心蛊,被我用药喂养多日,血液中药性十足,比解毒丹更快且有效。” 说不好听点,东方辞就是他的药人,百毒不侵的那种。 说话间东方辞已经跪在太子身旁,将皇后挤走,冷笑一声朝皇后道:“皇后娘娘认为我现在害皇甫翊还需要什么手段吗?” 皇后被这熟悉的冷笑震慑,愣在当场。 宁公主感激不已,泪眼朦胧的看着东方辞,似乎有些不认识她。 东方辞拍了拍宁公主的脑袋,笑道:“我的傻姑娘,放心,会还你一个完整的哥哥的。” 说着她目光下移,看向太子,太子气若游丝:“我不要……你的血。” 东方辞笑了笑,抬起右手就要去咬手指。 苗槑却道:“左手,掌心。” “嗯?” 苗槑一边给太子处理伤口一边简短道:“左手连心,快!” “哦”了一声,东方辞掌心划过禁军拔出的剑刃,瞬间鲜血汹涌而出。 掌心凑到太子面前,他却紧抿薄唇,眸中血丝密布,拒辞不受。 东方辞长叹一声,歉然道:“我知道之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也让你做了违心的决定,为此我诚恳道歉,你若想报仇,我等你,但你首要得先活着。” 太子瞳孔颤抖:“我……” 见他张嘴,手心鲜血已经要低落,东方辞右手掐着他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只能任由鲜血低落。 两人对话,周围的人听的清楚,本就疑惑。 又见东方辞竟然胆大包天的捏太子的脸,像是捏着不愿意喝药的孩子,强行灌药,不由齐齐一震。 不过这点震惊在这样的场面里,显得并没有太让人接受不了。 状元公都变成女子了。 皇帝竟被贵妃劫持了。 张家已经逼宫谋反了。 还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人震惊的,这么多震惊放在一起,他们都不知道该先震惊什么了。 因此,东方辞直呼太子大名,直接被众人无视。 至于同心蛊是啥,太子为什么要喝东方辞的血,也无所谓了。 都不算什么了。 反正他们就算问出心中一千万个疑问,也没人给他们解答。 门外禁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赤霞殿包裹的严严实实,张樯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心中大定。 太子死不死无所谓,现在不死,一会儿他也能补一刀,就让他们折腾吧。 他拉着二皇子的手,正气凌然的与皇帝对视,说出的话,却是大逆不道的威胁:“皇上,事已至此,还请您下旨传位二皇子。” 东方辞诧异转头:“啥?” 静谧中没有人说话,她先嘲讽起来:“张樯你已经这么不要脸了吗?我以前白叫了你那么多次伯父。” 张樯瞥了她一眼,以为她还在为太子鸣不平:“怎么,太子已经废了,皇位自然要传给二皇子。” 东方辞辩驳道:“自古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子废了还有三皇子呢,你眼瞎看不到啊。” 三皇子依旧立在半阶之上,充当皇上面前的最后一层肉盾。 突然被提起,他微微一愣,有些茫然。 张樯危险地看了一眼三皇子,哼道:“听闻三皇子不喜皇位。” “喜欢不喜欢他都是嫡子,生来万事便由不得他。”言下之意,谁当皇帝,轮不到张家做主。 “是啊,此事合该皇上做主,状元公……呃不,你已经不是状元了,此乃国政,与你何干?皇上,您说呢,传位给谁?”张樯抬手,身后禁军瞬间竖起长剑。 张贵妃贴着皇帝心口柔声道:“陛下,您快将皇位传给咱们的孩子吧,妾身举的手都累了。” 皇帝淡然,纵然被挟持,依旧是威严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看了一眼张贵妃,眸中划过嫌恶之色。 “你早知道东方辞母亲是筱筱?”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个问题,张贵妃怔住了,而后笑的更加妩媚:“是啊,妾身五年前便知,姐姐有个儿子,名为东方辞。” “什么时候发现她是女儿身的?” “前些日子,有个苗疆巫医投靠,从他哪里得知了同心蛊的霸道,服下同心蛊的女子,若是跟别人生下孩子,生男母亡,生女则蛊虫转移,此为辖制,五年前姐姐来找我,她还活着,妾身肯定,东方辞必是女儿身。” 李家人看向东方辞,眼神心疼又复杂。 贵妃这一解释,所有人都知道同心蛊了。 东方辞也终于明白,自己是哪里漏出的破绽。 苗槑想了想道:“是乌布朗达。” 东方辞也觉得定是他,乌布朗达在苗槑身边一段时间,后来东方辞回京,他也被押解回京,却莫名其妙没有出现在处斩名单里,东方辞派人找了许久不曾找到。 原来是被张家救走了。 脑中一晕,东方辞身体一晃。 苗槑:“够了。” 给太子包扎好,他又给东方辞掌心上药,一代神医,忙的不亦乐乎。 太子的气色却好了很多。 太子:“子期,我……我能看你女装的样子吗?” 第657章 爷爷 东方辞低头看他,本不想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只要你活下去,就给你看。” 水墨晕染的瞳孔亮了亮,眼睛里藏了疑问,太子道:“子期,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你……” 心中感慨太子心大,东方辞道:“我的太子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有什么问题,等你醒来再说吧。” 说着,一巴掌将太子打晕。 皇后慌忙护着儿子,“你,你……”她想问问什么打晕太子。 可看儿子闭目沉凝,呼吸微弱却并没有大碍,终是忍住了没说,不管那血有什么作用,还要靠苗槑救命呢。 这是皇后破天荒的第一次识时务地闭嘴。 苗槑刚刚将药丸混合着酒水泡开,正要给太子喂,见东方辞拍晕了太子,便将药碗递给皇后道:“一滴不剩,灌进去。” 皇后和宁公主,手忙脚乱的给太子灌药。 东方辞长吁一口气,问:“怎么样?” 苗槑想了想道:“能活。” 东方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这一落下,便感觉到心口仿佛有无数小虫撕咬一般,疼得她咧咧嘴。 苗槑见此,拿出金创药道:“给你上药。” 东方辞芥蒂的看了在场众人。 不过好像没有太多人看她,所有人都看着皇帝与张贵妃,威国公几经隐忍,终是忍不住。 他问:“什么是同心蛊,为什么玉儿或者东方辞就必须是女儿,你,你们对玉儿做了什么?” 觉得无人在意,东方辞便由着苗槑撕开她的衣服。 老人似乎有些站不稳,他可以不见女儿,只要她幸福,可不是,事实远比他知道的还要复杂,真相竟是混合着血腥让他心如刀绞,慌乱不定,心陡然揪起,那是他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啊。 张贵妃幸灾乐祸的笑,似乎觉得能打击到李家十分快意,她解释道:“同心蛊,又名爱情蛊,一蛊两只,一母一子,母蛊男子服下,子蛊女子服用,子蛊受母蛊情感影响,会不自觉的爱上母蛊主人。” “若两人不离不弃,母蛊之主可以三妻四妾逍遥自在,子蛊却不能再嫁他人,若是嫁人不生子,无母蛊气息相伴,只能多活18年。若有母蛊气息相伴,则可苟且一生。若生男,则子蛊宿主身死神消,若生女,则子蛊转移至女儿身上,同时,子蛊成毒,女儿最多活不过18岁,且生产之时,子蛊所宿母女,若无高人相救,便是母女俱损。” “筱筱姐姐身上的蛊便是子蛊,如今转移到了东方辞身上,因此,东方辞一定是女儿身。” 众人看向东方辞,只见她正襟危坐,衣袍拉开半边,漏出圆润的左肩来,锁骨以下是层层白纱,心口之上的那道剑痕,血色已黑。 苗槑正在用竹制的小镊子,棉花沾酒给东方辞清理伤口,那动作轻柔,表情认真,要多凝重有多凝重。 相比方才给太子清理伤口时直接泼酒的狂野不知道慎重了多少倍。 不知道的还以为东方辞才是差点被穿透心脏的人呢。 察觉到李家众人的关注,东方辞回了个笑脸。 她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衣不蔽体?这还是女子吗? 皇帝皱眉,李家众人心疼。 东方辞猜出他们的心思,无所谓地笑道:“你们继续,出不了赤霞殿,伤口却要上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外公无需担心,小伤而已。” 威国公声音颤抖了几分:“你叫我什么?” 老人嘴唇哆嗦,眸中光芒宛若黑夜里骤然升腾的火光,亮的骇人。 东方辞想了想,在威国公殷切的目光下,改口道:“爷爷。” 威国公不是这个意思,但却对于东方辞的改口,开心不已。 东方辞认他,就说明女儿没有怨他。 真好。 想到女儿,威国公脸色一沉,眼中瞬间刮起了冷冽的风暴:“贵妃,是谁强迫玉儿服下同心蛊的?” 方才的说法,下蛊之人绝不是东方季。 会是谁?他想都不用想,看向了皇帝,目光质问。 皇帝面色冷沉,抿嘴不语。 张贵妃却笑道:“自然是皇上,当初皇上与筱筱姐姐,可是人人羡慕的一对,当初姐姐爱皇上爱的死心塌地,这同心蛊的母蛊在谁身上,还不是明摆着的吗?” 如遭雷击,威国公身体晃了晃,猜测和真实重叠,他却还是不敢相信,质问皇帝:“皇上,二十年前,你便下了蛊?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的玉儿做这些?” 面对威国公这样的质问,皇帝终是有些心虚。 良久他痛心疾首道:“朕只想让她回心转意。” 威国公哀恸,本就半截入土的老人,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顿般,呼吸紊乱起来,他颤抖着手指,指着皇帝:“二十年前,那时你已经取了妻,又有了孩子,又为何……” 威国公说不下去了,苍老的眸子比破损的枯叶更脆弱。 “皇上,二十年过去了,您为何……不放过她。”他很想问一句,西疆无数刺杀,皇帝您想做什么? 然而,为了女儿安全,他将满腔悲愤吞咽入腹,仿佛吞了无数铁渣一般,喉头尽是血腥,失声痛哭。 大盛朝的半壁江山之盾,铁血护国的威国公,竟然哭了,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不少人跟着红了眼睛。 李家的人敢怒不敢言,纷纷扶住威国公,低声安慰。 那边的东方辞长叹一声,二十年不算久,初恋的遗憾一般会持续一辈子,所以,纵然皇帝品性良善,然,情之一字会让人嫉妒发狂,因得不到而痴缠。 突然眼前一花,三皇子凑过来,十分凝重地问道:“你是因为寿限才会一直推开我吗?” 东方辞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少年俊美的眉眼,比他耳边那守正戒淫花更漂亮夺目。 耳边传来张樯不耐烦的声音:“皇上,您还没决定立谁做太子呢。” 经过同心蛊一事,漫长的解释,威国公孩子似的哀恸痛哭,好好的逼宫造反被这一打岔,一点肃杀紧张气氛都没有了。 张樯不得不强行将话题掰回正题。 场面瞬间严肃起来,张贵妃抵着皇帝脖颈的匕首,握的更紧了些。 听着耳边乱糟糟的动静,东方辞心中一片宁静。 被戳破身份的时候,同心蛊被人公之于众的时候,东方辞便已经豁出去了。 她笑了笑,格外平静道:“不重要了。” 眸色微暗,像是个被丢弃的兔子,凤眼微红,三皇子又想到了什么,继续争取道:“虽然不合时宜,阿辞,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 东方辞皱眉,以为他要表露真心什么的,下意识的不想听,转过头去。 第658章 万事俱备 苗槑瞪着三皇子:“事多。” 微红了脸,三皇子却并没有被人嫌的自觉,从来恣意的俊颜上多了些小心翼翼:“阿辞我,其实我在遇到你之前,从来都是干净的,纵然流连花馆也是为了迷惑他人,并没有真的……致味坊是第一次,真的。” 身为男人,身为顶天立地的男人,自证清白这样的话,他头一次说,且总觉得古怪又莫名羞涩。 东方辞错愕,杏眼陡然睁大。 三皇子有些扭捏,又道:“其实我第一个亲吻的女子,也是你,我发誓……” 他举起右手,三指向天,一派肃然。 不是他亲吻她,是她吻的他。 东方辞本就坐在太子所躺之地不远处,两人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却被皇后和宁公主等人听得清楚。 皇后目光有些疯狂:“……” 他们竟早就苟合了? 宁公主则是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当场炸懵了。 亲吻……第一次……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脸红如火,宁公主心情复杂至极。 错愕了半天,东方辞恢复平静,忍着突然躁动的心,平静的笑了笑,仿佛并未放在心上。 这话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场合,她早就扑上去,抱着他亲吻了。 可现在,她不确定能不能活过今夜,就算了吧。 三皇子双拳紧握,目光错也不错的看着东方辞,忐忑等着最后的判决。 东方辞淡道:“都不重要了。” 忐忑变为恐惧,三皇子浑身气息陡然一冷,仿佛先前还是活生生的人,转眼便成了心若死灰的冰雕。 饶是他,也扛不住同一个人再三拒绝。 再也不知该怎么去暖化这人的心。 无措垂眸,无助的坐着,冷峻高傲的少年突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没了神采。 张樯的声音高亢的响起:“皇上在等待什么,是想等外面的人发现不对来勤王救驾吗?” 皇帝沉着脸,并不想回答。 张樯心情很好的自问自答:“微臣奉劝您还是别等了,如今宫里除了您身边这些禁军,其他都是我们的人,宫门已关,今夜不会有人入宫的。” 皇帝淡然瞥了他一眼,似乎不信。 张樯狞笑:“皇上若是不信,微臣只能让外面的兄弟进来了。” 皇帝冷笑,依旧不语。 张樯面色难看,抬起右手准备给皇帝一点压力。 于是,手掌落下,赤霞殿外突然有无数禁军冲了进来,高首的人连忙往大殿中央冲去,将皇帝宗亲等人护在身后。 禁军一分为二,两厢对峙,剑拔弩张。 赤霞殿也被一分为二,泾渭分明。 而唯一被排除在状况外的,是李家众人。 他们便在泾渭分明线末端,仿佛不在状态般,依旧伤心着李玉菡的事。 张樯淡淡扫了一眼李家:“威国公,皇上负了令嫒,如今又咄咄不休,不如我们一起,扶持新君如何?” 东方辞突然明白,为何方才张贵妃说起同心蛊时,张樯没打断,原来对李家起了拉拢之意。 皇帝则看着威国公等人,不疾不徐道:“李家有护国之责,还请威国公不要做错事。” 不愧是皇帝,拉拢都那么盛气凌人。 威国公抚胸急喘,有气无力地坐下,将此事全权教给李玉灏处理。 李玉灏大眼一扫,在东方辞身上顿了顿,有些歉然,而后他朝皇帝道:“李家忠君护国,乃是祖训,皇上不必担忧。” 说着招呼众人往皇帝阵营挪去。 东方辞看懂了李玉灏的歉意,却认为他的选择是对的,朝他点头表示支持。 张樯冷笑:“既然李家自选灭亡,我也不拦着。” 门外鱼贯而入的叛军越来越多,几个呼吸间,整个赤霞殿挤满了人,透过宽阔的赤霞殿大门,窗户,不难发现。 赤霞殿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密不透风。 张樯更加嚣张地笑了。 皇帝凝视着二皇子,虎眸中迸射出摄人光芒,他沉声问:“昰儿,你真的想当皇帝,不惜弑父吗?” 二皇子觳觫,突然害怕起来,不敢抬头。 张樯亲昵的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道:“殿下别怕,至尊之位就在眼前,你想要的,皇上都会给你的。” 他这话像是骗小孩。 可偏偏二皇子现在六神无主又野心勃勃,轻易便相信了张樯的话。 二皇子点点头,目光坚定道:“儿臣想。” 依旧八方不动,皇帝脸上没有丝毫不悦,问张樯:“张爱卿便肯定能得手?” 张樯胸有成竹道:“自然。” 看到这里,吃了两颗大补丹,终于缓解了贫血心慌的东方辞忍不住插嘴:“张大人早在几个月前便开始谋划了,通敌卖国,残害戍边将军,肆意在军中安插人手,如今万事俱备,怎会没信心?” 恢复了原本的声音,比出谷黄莺更加婉转动人,在这人头攒动,剑拔弩张的赤霞殿内,显得格外钟灵明艳。 皇帝诧异:“东方爱卿似乎什么都知道。” 审视的目光落在东方辞脸上,皇帝目光复杂,眼底的柔软和忌惮,甚至还有化不开的情愫,交织酝酿,让这双虎眸的主人,突然决断柔软纠结起来。 东方辞耸耸肩,无奈道:“没办法,碰巧被微臣撞见罢了。” 皇帝饶有兴致:“具体如何?” 东方辞挑衅看向张樯,悦耳的声音仿佛在每个人心底轻声细语的呢喃:“新科放榜之后的京城少女失踪案,走失了许多无辜少女,其中不乏身份尊贵的,微臣也在被撸劫之列。” 众人张了张嘴,不信。 男人的衣装,女人的声音,自称微臣,又说与少女一同被撸劫……这场面怎么想都有些怪异。 实在是他们无法相像东方辞女装的样子,只是当下觉得诡异。 东方辞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说话的语病,继续诉说。 “微臣被囚之时,结识了一位将军的独女,名清儿……”说到这里,东方辞陡然一顿,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咬贝齿,满脸懊悔。 然而,她还来不及找补,便看到三皇子那火热的目光和嘴角压抑不住的笑。 恍然大悟的眼神始终停留在东方辞脸上,仿佛再说。 原来是你。 竟然是你。 幸甚是你。 她揉了揉太阳穴,头皮发麻地无视三皇子的目光。 或许是血流的太多了吧。 她竟然自己给暴露了。 事已至此,东方辞硬着头皮继续道:“说起来都是细枝末节,微臣被送到雅居山庄,挑了雅居山庄的所有护卫,少女们得救之后被放回各家,不必细说。” 众人听得皱眉,不解其意。 东方辞给他们一个别急的眼神,缓缓道:“几日前微臣去买丫鬟,又遇到清儿姑娘,将军之女,竟被卖给牙行,微臣买了她,从她口中得知郑将军死了,且死状不明,微臣便派人查了查,本意是想为清儿求个恩典,让她回家好过些,谁知却查到了令微臣震惊的秘密。” 第659章 皇帝大家轮流做 听到这里,众人心道:正题来了。 终于将自己无心发现秘密的前因铺垫完,东方辞顿了顿进入正题。 “半年前,张家便开始插手军中将军安排,有些被张植用小妾拉拢,拉拢不来的就威胁,之所以清儿被抓,她便是威胁郑将军的筹码,然而,郑将军不愧是忠良之辈,他为大义舍弃一切,张家却并没有放过他,而是将之杀害,利用的是异族小部队的骚扰,然而这些异族里,却有江湖高手出没,郑将军的伤口是用极薄的剑,一剑割喉,这一招,只有杜老成名绝技长虹贯日才能完成。” 危险的看向张樯,只见他依旧傲然而立,昂首挺胸,那没有丝毫辩驳的表情,仿佛再说,就是这样,你能奈我何? 东方辞:“郑将军死后,接替他的是与张家小妾私通的马将军,听命与张家。” 所有人都安静了,皇帝目光中怒焰汹涌。 威国公气得胸膛起伏,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至极。 东方辞一时有些不忍说出真相,无奈道:“爷爷,这半年,北疆不是也有异族小部队袭扰,死了几个不轻不重却必不可少的将军吗?孙儿查过了,那些将军都或多或少,与张家妾室有染,或者便有张家赠送的美妾。” 威国公想不到会有人用这样的手段,不可思议道:“怎会有……用女人来……” 他一辈子正直,忠君,爱民,护国重任在他头上压着,所思所想尽是退敌之策,从未接触过这样阴诡手段,这令他不齿,因此就连话都说不明白。 女人怎能这么用。 东方辞嗤笑:“爷爷这点就不如张家兄弟了,一个万花楼,网罗天下消息,笼络多少人心。” 张樯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挑衅看向东方辞,仿佛再说,事已至此,说破有什么用。 然而,出口的话却是委屈的来了个不承认:“胡说八道,你肆意污蔑本官,有什么证据吗?” 东方辞耸耸肩:“中秋家宴,我带什么证据。” 言下之意,身上没带,但是却有。 只是现在拿不出来罢了。 张樯眼角抽动,冷声道:“既然没有,就不要血口喷人。” 左右,今日之后,这里所有人都得死。 只要顺利拿到皇帝的让位诏书,名正言顺的扶持二皇子登基,其他的,都是小事。 小脸一瘪,东方辞突然有些委屈,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张樯,眼圈微红,一脸大势已去的萧然,放软了姿态,声音柔软带着点点心灰意冷的哀求:“想想一会儿就要沦为阶下囚了,大人何不让我们死的明白些。” 揉了揉眼睛,眼尾仿佛绽放了娇艳的海棠花般,眼底尽是不甘,委屈,可怜,却又不得不认清现实的妥协。 东方辞此人,自从在朝堂露面,就从未在人前示弱过,总是那么嚣张,那么淡然,脸上挂着几分浅笑,黑脸之下让人看不透她的表情,一幅欠扁的胸有成竹样。 如今这幅认输了的表情,着实让李家张家众人心中大快。 难道黑脸能掩盖性格不成? 张植扬眉吐气大仇得报的畅快,看着东方辞那只想做个明白鬼的怅然,忍不住心中疯狂炫耀的激荡。 “哈哈哈,东方辞,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怂的时候。” 东方辞苦笑,意兴阑珊。 张植:“就让你明明白白的死,你说的没错,张家筹谋已久,你虽然聪明,却发现的晚了。” 张樯以为哥哥只是讥嘲一下,没想到他连真话都说了出来,脸色一黑。 连忙找补道:“我们如此,也是为了二皇子的前程。” 可他找补的话在场没有人相信,众人一阵唏嘘。 威国公面如死灰问:“那么北疆战事,你可有插手?” 若李家之人在前冲锋陷阵,张家这些安插的细作拖后腿,岂不是疆界不稳。 看出威国公心中担忧,张樯笑道:“本官也是大盛子民,自然不会作出有损大盛利益的事,那些人只是保证你们若死,他们可以控制局面,不至于让李三公子举兵造反罢了,毕竟那可是百万之众啊。” “嘁!”东方辞鄙夷:“别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你没做出有损大盛利益的事,那是谁与异族合作,谁给异族送粮,莫炳郡不是你的人吗?” 张樯嘴角抽了抽,这假小子还真是一针见血。 见大哥又要说话,他连忙捂住大哥的嘴。 威国公稍稍放下心,眼中无边冷意满眼,瞋目扼腕,眼里刮起了埋骨万千,染了尸山血海的龙卷风。 肃杀萧瑟之气,卷入所有人心中。 众人无不心惊,威国公真的怒了,马革裹尸半生的他,不怒自威带着杀伐气,令人有种霎时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震慑。 “今日,张家必须死。” 他说的是张家,有灭族之意。 怕威国公气坏了,东方辞道:“爷爷不必担心,几日前孙儿已经遣人给战将军和暮云将军送信告之此事,应不影响战事。” 威国公杀气微敛,朝她感激一笑。 皇帝冷眼看着,目光始终在东方辞身上,良久,他声音颓丧低沉的感慨:“东方爱卿不愧是季先生的孩子,聪慧,细心。” 比他有耐心,比他聪明,又比他更得女人心。 让他如何不嫉妒。 东方辞讪讪道:“都是意外巧合罢了。” 张樯哼道:“你不过是运气好而已,知道的太晚了,天命依旧是站在本官这边的,不然本官今日,怎能轻易得手。”他抬头看向皇帝:“皇上,不要再考虑了,还是赶快写下让位诏书吧,免得一会儿打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东方辞稀奇:“啧,我说大人,你都逼宫造反了,一会儿要将我们都杀光,何必还在意什么正统诏书呢,反正王朝更替周而复始,皇甫家做王称帝也快两百年了,不如皇帝大家轮流做,也别让二皇子这个蠢货当皇帝了,依我看,张樯大人就很有谋略,您干脆直接登基,岂不更好?我们也不用死,皆大欢喜。” 众人听的瞠目结舌。 这话也是能当着皇帝的面说的,不,这话跟任何人都不能说好吗? 状元公也想当皇帝?是疯了吗? 多半是疯了吧! 转念一想,状元公是女子,当是没有什么野心,但是没野心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冷嘲热讽啊,会死人的。 等等,难道她是在寻死? 第660章 杀人报仇 三皇子察觉到东方辞的意图,面色巨变,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点点抽痛。 张贵妃却突兀的笑了:“正所谓良臣择木而栖,东方辞,算你识时务,你若帮我张家,我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怔了怔,东方辞戏谑道:“我说张贵妃,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我方才哪里有帮你,我都说你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了,你听不懂意思吗?” 三皇子更加确定东方辞是寻死了。 无论是皇家还是张家,方才她那句皇帝轮流做的话说出,便已经全都得罪了。 人,是不是只有看淡生死,毫无牵挂的时候,才会这么洒脱恣意,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东方辞一般。 秀美的人儿,那么锐利,那么放肆,那么嚣张的肆无忌惮。 此刻,别说张家了,她连皇帝都没放在眼里。 张樯固执表明自己的立场,强行将自己摆放在正义一方:“放肆,张家只是想清君侧而已,择明主而侍乃是为臣应当应分的,二皇子恰是最英明的贤主,张家不会去觊觎皇帝之位,没有东方大人那么大的野心。” 二皇子凝固难看的表情,因为这句话,瞬间平和傲然。 东方辞嗤之以鼻,连带语气也轻蔑起来:“是吗,二殿下,你甘愿当张家的傀儡吗?你仔细想想,若日后登基为帝,外戚专权,他——张樯,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你肯吗?” 二皇子满目信任地看了张樯一眼:“舅舅忠心耿耿,你休要挑拨离间。”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拱拱手恶心他:“微臣佩服殿下心宽似海,有容乃大,佩服佩服。” 那轻蔑的语气,怜悯的目光,仿佛已经看到了二皇子日后被张家威胁的凄凉下场。 “啧啧啧”摇摇头,似乎在可怜他。 二皇子被打击到了。 这何尝不是他担忧的,他总想着,日后等他当上皇帝,再慢慢夺权,而当东方辞将话挑明了,担忧变成了一根刺入血肉的刺,如鲠在喉。 见他沉默,张家也心生芥蒂。 东方辞见此,面上依旧讥讽,语气却诡异的挑拨:“若是我以后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别说皇帝,就是给我玉皇大帝的位子,我都不坐,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自由与尊严都被人踩在脚下,滋味可真不好收。” 还好这里不是女儿国,这话皇子们不敢说,臣子们也不敢说,偏偏她是女子又胸怀韬略,有文曲星之才,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以为她真有异心。 不过话说的这样直白,皇帝会不会饶她就不好说了。 张樯怒不可遏,早就忍不了她在这里挑拨离间,怒斥:“你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这里有你什么事儿。” 东方辞挑眉:“大人莫非忘了我的身份,吾乃护龙一族的后人,东方家这一代最有名望的便是本人,说句不客气的话,吾辈相中扶持的人,才是真龙天子,至于二皇子那软趴趴的鼻涕虫也配一国之君?呸!” 唾了一口,那口水恨不得直接喷在二皇子脸上。 隔着两军对垒的距离,二皇子都感觉到火辣辣的羞辱。 张樯:“事到如今你说这个已经没用了。” 东方辞:“谁说没用,我说他当不上皇帝,他就当不上。” 说着,眼睛一眯,微红杏眼中杀气一闪而过,她就这么站起身来,而后陡然拔地而起,天绫珠宛若飘带,一端勾上房梁,另一端如白蛇般朝叛军中卷去。 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作恶,万军之中取大将首级,还成功了。 白练飘在众人头顶,众人措不及防一阵眼花,等他们再度睁眼,二皇子已经全身被包裹在白练之中,拔地而去。 众人连忙去抓,只抓掉二皇子的一只鞋子。 恐惧爬满脸庞,二皇子惊怒交加:“你,你干什么?” 东方辞拎蝉蛹似的,把他扔在脚下,她也飘身落下,迅疾无比的掐着他的脖子,冷厉道:“微臣方才不是说过吗?你当不了皇帝,为了避免说过的话落空,也避免以后被您报复,所以,殿下——您去死吧。” 众人瞠目,这,这东方辞还真是胆大包天,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胆大啊。 张贵妃震惊,厉声大叫:“放开我儿。” 东方辞抬眼看她,又看看她匕首对着的皇帝,想了想笑道:“放了他也行,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张贵妃没想到东方辞这么好说话。 东方辞:“你放了皇上,我放了你儿子,死丈夫还是死儿子,你选一个?” 二皇子脖子被掐,脸色涨红,没骨气的看着张贵妃道:“母妃,救我,救我……” 三皇子满脸担忧,扯了扯她的袖子,东方辞淡淡扫了他一眼,给他一个别碍事的眼神。 如遭重击,三皇子眼中瞬间刮起了深冬的风雪。 东方辞挑眉:“娘娘,决定了吗?” 张贵妃松了松手,却并没有放下皇帝,反而威胁道:“别想威胁我,你若敢伤我儿一根汗毛,本宫立刻……” 她将匕首靠近皇帝,皇帝脖颈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线。 然而,皇帝却并没有躲,依旧是那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东方辞“呵呵”笑了两声,苦笑摇头:“也是,你只是我娘的替代品,对皇帝能有几分真心,自然是下的了手,好吧,我知道贵妃的选择了,那就……” 说罢,她倏而高高举起右手,二皇子双手被捆,只有双脚不断扑腾,然而,东方辞却并没有让他受太多苦,直接捏碎了他的喉咙。 而后将天绫珠收回,二皇子身体旋转,破布一般被扔在地上。 软趴趴的果然像只鼻涕虫。 “昰儿,啊……”张贵妃错愕,瞬间崩溃大吼:“东方辞你竟然敢,你杀了他!” 方才还千娇百媚的贵妃,瞬间皱眉凶悍,宛若夜叉。 东方辞毫不客气的实话实说:“我杀了他,有什么问题吗?从他背后偷袭太子的时候,他就该死,之所以给你换,是给你机会,可你身为母亲,并不爱儿子,爱的只是权势,真要说起来也是你害死了他,我能有什么办法?” 皇后看着二皇子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迹的尸体,落地之后便已死绝,心中复杂莫名。 她讨厌东方辞,更讨厌那张脸,可这一刻,她摸了摸儿子的脸,感激东方辞为翊儿所做的一切。 威国公心中大为担心:“阿辞,你怎么能杀他,他是皇子,应该交给皇帝处置。” 东方辞收敛了嚣张,平静解释道:“爷爷,其实我杀他是最合理的。” 威国公:“……” 哪里合理了? 第661章 表哥们 东方辞:“皇上不能背上虎毒不食子的骂名,其他皇子更不能背上手足相残的罪名,满殿之人,只有我最合适,大不了皇上还能找借口惩罚我,也算落得个宽仁爱子的名声,不是吗?” 抽冷气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众人:“……” 这冷嘲热讽的,仿佛浑身长满刺的刺猬。 东方辞还真敢说,这也太拿捏人了。 至少皇帝若是处置东方辞,绝对不能用杀害皇子的罪名。 威国公暗道聪明,却心下恻然,不过看着东方辞的容颜,他已经暗下决定,事情平息之后,他就算拼了造反,也要带东方辞安全离开。 张贵妃崩溃之下,早已无法保持挟持皇帝的动作,她扑下高阶,踉跄着去呼喊儿子,没有得到回应,哭的撕心裂肺。 皇帝安全,淡然摸了摸脖子,擦掉上面的血迹,勾唇冷笑。 东方辞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挑衅的看了一眼目眦欲裂的张樯:“二皇子死了,他当不了皇帝了。” 张樯残忍地笑了:“二皇子死了,还有四皇子呢?再不济还有九皇子不是吗?” 东方辞长叹,有些无奈张贵妃生的太多了:“好叭,四皇子也当不了皇帝,他心肠狭隘,不适合。” 以为她要对四皇子出手,张家叛军连忙将惊慌失措四皇子层层叠叠地保护起来。 东方辞并没有打算动手的意思,她方才杀二皇子,纯粹只是为太子报仇。 耳边隐隐传来细微的喊杀炮鸣声,震天彻底,东方辞嘴角抬头看向大殿外勾起一抹笑来。 众人哗然:“怎么了?外面怎么了?” 东方辞笑道:“怕是救援来了。” 王家人满脸希望,张家人面色不好看,李家人莫名其妙,最高兴的还是皇甫家的宗亲,简直要幸福的跳起来。 皇帝气定神闲地看着,东方辞以为是皇上派来的人。 心中冷笑,不愧是皇帝,一开始就是一幅万事皆在掌握的模样,她就知道,今天张家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赤霞殿一阵混乱,有叛军将士冲进来禀报道:“大人,二皇子,不好了,皇宫四面八方都被微围起来了。” 憨憨的将士没有看到二皇子,直接朝张樯禀报。 张樯沉声问:“都是哪里的军队?” 叛军将士摇头:“不知是谁的人,只知道外面有东湖羽林,赤江羽林,九门提督和精悍的御林军,从皇宫四门猛攻。” 咀嚼了这四方势力,张樯一时间猜不出是谁调来的。 “领头人是谁?” 叛军将士想了想道:“韩礼率领的是东湖羽林,赤江羽林是三山,三皇子的侍卫三山,九门提督的兵马是李玉瑾,还有御林军……” 张樯看了一眼皇帝,吼道:“御林军是谁率领的?” “是……是季先生……”叛军将士似乎被吓到了,有些结巴。 张樯:“谁?” 在场众人同时一愣,脑海中打出一个问号。 “谁?” 叛军将士大声回答:“是无双国士东方季,季先生。” 脸上骤然爬满欢喜,她惊喜道:“我爹来了?” 众人也跟着欢喜起来,季先生来了,还带来这么多人救驾。 有救了,有救了! 张樯短暂惊讶之后很快冷静下来,眼中杀意爆射,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冷道:“人多又如何,他们尚在远处,等我先将你们解决了,就算季先生赶来,大局已定,他来也无济于事。” 东方辞讥讽:“张大人终于舍弃了对正统的执着,准备弑君夺位了吗?真吓人。” 她拍了拍心口,一幅害怕极了的模样,可那微红的杏眼中,尽是戏谑和玩味。 哪里像是害怕,倒像是要杀人。 张樯却没心思与她斗嘴,大手一挥,叛军和禁军原本对峙的局面被打破,开始厮杀起来。 东方辞眸色一冷,走到阶下正中间的位置,看向李家道:“表哥们,都跟我来并肩杀敌,杀光这些痴心妄想的杂碎,我爹来找我了,身为人子,怎么也要将他来的路给铺平了不是?” 李家众人听她喊一声表哥,一个个红了眼,战意盎然。 李家儿郎本就因为火器事件而对东方辞倍加尊崇,又有东方辞大战三皇子的光辉事迹,早已崇敬万分,此时又得知这让他们顶礼膜拜的少年……不,少女,是他们的表妹,顿时热血如火烧一般腾起炙热烈火来。 恨不得立刻与她并肩作战才能暂缓烧灼的热浪。 威国公瞬间湿了眼眶,他揉了揉眼睛,故作轻松地笑着对儿子道:“哎,年龄大了就是身体不好,老夫什么时候患了风流眼。” 李玉灏也红着眼睛,声音闷闷道:“是呢,风太大了,儿子眼里也进了石头。” 李玉渊豪气万千地感慨:“这才是我李家儿郎,阿辞不愧是玉儿的女儿。” 李昆玉第一个跳出来,若不是方才被他爹拉着,他早就跳出来了。 “东方辞,我心中疑问太多就暂且不问了,先一起杀敌,你骗了我这么久,明日你得一五一十的给我解释清楚。” 东方辞笑笑:“好。” 李昆觉,李魁,李家走出五六个少年,脸上皆燃烧着战意。 东方辞整理一下天绫珠,三皇子默默站在她身旁。 就在她准备说冲的时候,一个踉跄的身影被从阶上推了下来。 贤妃道:“阿辞,珩儿也是你表哥,让他保护你。” 五皇子腼腆的笑了笑。 东方辞看向贤妃,见她眼圈红肿,显然方才一直在哭。 经贤妃这么一说,皇子们这才恍然想起:“我们……好像都是东方辞的表哥表弟啊。” 于是,哗啦啦的,皇子们也都下阶。 东方辞哭笑不得地看着还没剑高的十皇子,拔葱似的将他拎起来,扔到敬妃怀里,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别参合大人的事,殿下在旁边看着喊加油就可以了。” 十皇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乖巧的站起来,红着脸喊了一声:“加油。” 稚嫩的声音穿过刀剑碰撞的肃杀,像是冲锋的号角。 两军对垒,面前的禁军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损失不少,叛军却乌泱泱的不见减少。 一开始便落入下风,这并不是好兆头,东方辞大喝一声:“兄弟们,跟我杀!” 话音未落,一道锦衣玉带金冠震颤的身影已经持剑飘了出去。 那到身影绕过对垒线,直接落入叛军阵营中,措不及防之下,瞬间便杀死五六人。 东方辞心跳加速,满心担忧,也飘了过去,与他并肩作战。 第662章 彼岸花开 三皇子本就内功极高,如今不加压制,内力宛若滔滔洪水般绵延倾泻而下,片刻便在叛军中扫出一个圆形的空地来。 东方辞与他背对背,两人没有多说废话,却配合默契。 众人也跟着冲了上去。 不过他们本事绕过对垒线,而是加入禁军,厮杀起来。 高阶之上的众人一时间看花了眼。 东方辞与三皇子背对背,两人虽然内力相差很大,但东方辞的轻功完全可以与之媲美,两人有从雷州一路入京并肩作战的默契,此时更是无比契合。 一人手持长剑,飘血千里,另一人白练彩珠,美轮美奂,杀人不见血。 只是,再强悍的人,也不能持续且无休止的厮杀,特别是以一敌百的时候,所耗费的内力和精力都是成倍的。 半个时辰之后,三皇子散去的内力太多,加之内息不稳,隐隐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而东方辞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本就有伤,早已杀的累了。 两人皆疲惫喘息,动作迟缓。 不过看着面前倒下一茬又一茬的尸体,成果还是非常大快人心的,至少有他们在殿门附近牵制,外面的叛军便不是那么容易攻进来。 突然,东方辞掀翻一人之后收势不及胳膊上挨了一刀,眼看身边又有人挥刀上来,刀尖直劈她脑门,东方辞瞳孔微缩,闪避已来不及,心底蓦的一寒。 浑身布满细碎伤痕的三皇子见状,忙扑上来,替她挡了一刀,肩膀中刀,血珠迸溅。 心中一紧,东方辞问:“怎样?” “无碍!” 拼着挨了一刀,长剑割断叛军士兵的脖子,三皇子喘息了几下,体力不支,双手拄剑,单膝跪地。 东方辞没有回头看他,而是迅速解决了面前的几个人。 微微有些耳鸣,眼前也有些模糊,东方辞觉得,大概自己失血过多疲累至极,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援军……为何还没有攻入皇宫。 周围的叛军举刀看向两人,试探着却不敢上前,正好给东方辞片刻喘息的机会。 身后传来极轻极轻的声音。 三皇子声音低压,深情温柔地问:“辞儿,若今日我们等不到援军便死在这里,你能不能……” 东方辞皱眉,冷声道:“不能!” 还没有怎样呢,就开始动摇军心,无论他想说什么,东方辞都不会答应。 顿了顿她无比绝情道:“你若死了,我是不会给你殉葬的。” 三皇子原本跌入谷底的心突然就软了,笑了出来。 他没有回头,柔声道:“你若死了,我殉你。” 声音里透着平静的心如死灰的周到。 东方辞瘪嘴:“不稀罕。” 虽然如此说,东方辞却察觉到一些异样,生怕他真的死了或者作出什么决定来。 眼瞧那些叛军挪尸体的挪尸体,假模假样的不敢冲上来送死,攻势略略停顿。 东方辞想了想,转身,见他背对自己跪着,不由一愣。 没想到他竟虚弱至此。 方才应该是耳鸣,她竟没听出三皇子的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 三皇子轻松又充满希望地问:“至少还有两年呢,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东方辞走到他面前,三皇子微微抬起头来,那凤眸中,是赴死的绝决。 她问:“你是在告白吗?” 三皇子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 满地血红的碎尸残骸,处处血迹流淌,刺鼻的血腥味最浓重之处,两人一站一跪,宛如若水河畔盛开的彼岸花中,花与叶最后的告别。 凄美,血腥,残忍,艳丽。 刀削斧凿的俊美脸孔上,苍白的嘴角艰难的勾起一抹栀子花开的浅笑,衬得他嘴角的血丝更显艳红,点点浓墨晕染成化不开的深情氤氲在眼里,是虚弱的执着。 他仿佛并没想等东方辞回答,只是用眼神告诉她,他的决定。 东方辞长叹一声,擦去他嘴角的一丝血迹,揉了揉他的下巴,十分释然道:“我这一生,到过归宿之地,生前身后不愿再留遗憾,听月阁上我已与你告别,我们就……止于此吧。” 连同他嘴角血迹一起擦掉的,还有三皇子心中坚持的一线希望。 三皇子眼中的执念一点点的皲裂,受打击般晃动了几下,而后猛地抬剑,朝东方辞腰间刺去。 东方辞没有躲,也没有惊慌,如果三皇子愤怒之下杀了她,她玩弄人家那么长时间的感情,也却是该死。 可她相信,三皇子断不会伤她。 这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如此精准。 身后“噗嗤”一声响,长剑入肉,然后她听到铁器落地声。 东方辞蓦的抬头,一把从三皇子手中夺过剑,犀利狠辣的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染血的剑刃从身后之人身上抽出,迅疾反转,满脸厉色的朝三皇子脖颈刺去。 他也没有躲。 微微茫然,耳际守正戒淫花微微颤抖,听到身后“噗噗”之声。 两人身后一刺一劈两个偷袭的小兵几乎同时栽倒在地。 破碎的心脏似乎活过来了,三皇子春风般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 东方辞没有回答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看着他。 微红的杏眼里是清凌凌的目光,那么遥远,那么决然。 秘密被拆穿,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她大概是活不了了,又何必让人牵挂。 蒙着湖光山色间一抹春色的眸子渐渐暗了下去,凤眸微敛,他不甘心:“为何?是因为方才我不信你吗?还是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是无名?” 顿了顿,想到最真实的可能,他又笑道:“其实,两年时间已经很长了,有苗槑在,我们都可以帮你想办法,最不济,还有两年呢,大不了两年后我陪你一起走。” 温柔困惑的声音满是不解,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他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为何她还不动心呢? 走?她意外来到这里,死后尚不知入哪世地狱,走哪去? 东方辞苦笑:“我——没有两年了,皇甫赟,此生终是我负你,分别的话,多说无益,对你不起,来世必偿!” 若有来世的话。 必定偿还。 周围的尸体已经被叛军拉开,兵器再次围了上来,东方辞挥动天绫珠,白练飘旋,将三皇子保护其中。 满腔遗憾和愤怒尽数发泄到叛军身上。 第663章 一箭双雕 高阶之上,皇帝目光不错地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眼中说不出的嫉妒。 皇后在看到儿子半跪在东方辞面前,仰头如此卑微可怜地看着她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开始疯狂了。 东方辞居高临下的揉捏三皇子的下颌,像是在戏弄任人蹂躏的小倌。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难道注定要拜倒在同一张脸孔之下吗? 这是什么诅咒? 十皇子虽然惊讶三哥狼狈,却十分羡慕三哥能被东方辞保护,一双眼睛羡慕的发亮。 三皇子半跪在东方辞的天绫珠保护圈内,苦不堪言,霸道的内力需要他花费力气去控制,方才的放纵让他经脉如被灌铅了般,痛的发麻,因此,他只能艰难的缓解体内渐渐冰冷凝固的经脉。 然而看着全力护他的东方辞,他的心,说不出的畅然。 李家小辈和皇子们毕竟没有上过战场,经验不足,李玉灏和李玉渊,连同威国公全都拾剑上阵,这才险险保持战局持平。 甚至李大太太和二太太也都持剑保护李家女眷,一向在人前柔弱的贤妃,也与李湘芹将后妃和皇子们保护在身后。 李家不愧是军武世家,除了四太太乃是京中翰林之女不会武功之外,其他的,不论男女竟都是高手。 “轰隆隆”外面的厮杀声伴随着炮鸣越来越近,东方辞时不时看向门外,望眼欲穿。 这么近的声音,看来外面的人已经打开宫门了。 奈何心力交瘁,渐渐无力,现在支撑着她的,全靠一股保护三皇子和眼见黎明的执念。 身体飞旋,甩飞两个冲上来的叛军,突然眼前一花,似乎有个银光冷厉的黑点朝她射来。 东方辞陡然一惊,身体悬在半空无力闪避,那银光直射她面门而来,凌冽的死亡之气,东方辞闭了闭眼睛。 突然有种解脱之感,可惜,没有见到父亲和母亲。 终是遗憾。 三皇子见她动作弛缓,又见那箭只凶悍,慌忙停止运转内力,陡然拔地而起,抓起一把剑就去拨箭,然而,却只阻了一下。 箭势太强,虽然微微偏了方向,却仍是朝东方辞肩膀而去。 来不及多想,他侧身抱住东方辞,用自己的后背去为她当箭。 “皇甫赟?”东方辞惊叫,睁大眸子震惊的推开他。 却发现根本就推不动。 “噗……” 长箭入肉声响,东方辞肩膀火辣辣的疼,宛若烧着了一般。 那长箭竟然穿过三皇子的肩膀,又穿透了她的肩。 方才受伤的心上半寸又两寸之上,再次受伤。 “嘶!”内府震荡,一阵冰寒袭来,东方辞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裂开了,剧痛之下,瞳孔微微有些涣散。 她却仍然咬着牙,不曾喊出声来。 “嗯!”闷哼一声,三皇子紧紧抱着东方辞,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的美好和为他而狂跳的心,他咧嘴笑笑,不顾溢出的鲜血惭愧道:“还……还是……保护不了你,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东方辞震惊的看着两指粗细的纯铁打造的箭,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等威力,简直难以用人力来实现。 威国公目眦欲裂:“张樯,你竟敢动用护城车弩?” 张樯狞笑:“哈哈哈,一箭双雕。” 看着串在一起的人,东方辞背对这他们,众人只见东方辞背后瞬间染红的袍子,箭尖水柱般滴着血。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胆小的直接捂住了眼。 皇后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倒,雍容华贵的面色宛若白纸。 眼瞧着东方辞与三皇子就要被围在身边的叛军乱刀砍死,威国公大吼一声就要闯过对垒线救人。 然而,张樯偏不让他如意,招呼叛军将威国公围了起来。 阶上众人几乎同时悲呼起来。 皇帝缓缓举起了右手,目光陈凝,像是准备命令什么。 就在此时,刀光剑影之下,太子之侧,一道身影瞬间模糊,旋风般穿过所有人,稳稳落在东方辞身侧。 他双目赤红,宽松的袍子四周仿佛升腾起黑色的雾气,片刻间漫天肉眼可见的黑气缭绕全身。 只有东方辞知道,那并不是什么雾气,而是无数只小虫子。 苗槑衣袍烈烈,挥手之间一股强悍的气息将四周叛军拍散震飞,以三人为中心,瞬间出现一圈更大的真空带。 满地尸体,尽成血水。 东方辞晃了晃,满脸担忧:“咳咳!”她艰难的咳出两口血来。 疼痛钻心,她咳的格外艰难,浑身如同打摆子般,破碎又坚强。 “苗槑!”东方辞喊那疯狂的身影。 苗槑充耳不闻,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原本在阶上救人的苗槑,上一秒还淡然和煦,让人如沐春风,下一秒便宛若杀神厉鬼,挥手之间,收割生命,像是收割一茬茬刈草。 在场众人哪里见过这等强悍阵势,惊骇恐惧的看着那抹妖艳的孔雀翎羽,在殿中散发着荧荧光芒,骇的不敢呼吸。 第二根车弩箭射来,目标依旧是东方辞和三皇子。 三皇子一动不动,似乎不准备反抗,一心等死,东方辞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箭,心纠成一团,拼命抱着三皇子的腰,将他往一旁挪。 奈何她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无力抱动高大如山的男人。 急了满头冷汗。 “皇甫赟,给我动!”她绝望地嘶喊。 那人却依旧纹丝不动。 然而,铁箭临到的三皇子背后,却被苗槑一把抓住,稳稳的停在三皇子身后一寸之处。 又被苗槑旋转一圈,霸气地投掷了回去。 心跳停滞了片刻,东方辞感觉又活了过来,而后,疼痛的感觉也跟着回来蔓延全身。 三皇子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虚弱笑着惋惜道:“唉,原以为可以一起死……呃,你在干什么?” 感受到那抱着他的手穿过他的肩膀,握住他背后的箭身。 他是真的没力气了,保持站立已经是勉强,实在指挥不动手脚。 方才停止震颤的箭身开始晃动起来,虽然很轻微,却每动一下,便是撕心裂肺的疼,仿佛无数的针刺在那破开的血肉里。 俊逸雍容的脸,扭曲成一团。 然而当他感觉到东方辞的身体离他越来越远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东方辞要干什么了:“东方辞,你……住手。” 第664章 终于结束了 东方辞左手握着铁箭,右手抓着三皇子肩膀。 而她自己却慢慢的将身体后仰,后退,缓缓拉开距离。 原本已经被堵死的血洞再次被揭开,鲜血不要钱似的哗啦啦直流,她面色越发惨白,连唇色也白如雪片。 乌黑的剑眉本就浓黑如碳,此时更加宛如横陈在雪地里的一片焦木,妖异又无助。 三皇子震惊无比,身体抖动如筛糠。 东方辞虚弱地笑了笑:“对不起,弄疼你了。” 察觉到三皇子目光盯在她心口,抬起右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很快……就好了。” 感受着铁箭缓缓抽离肩膀,东方辞早已痛的麻木,仿佛有一根顿顿的铁片,慢慢剌过她肩头血肉。 木木的痛,点点的麻和撕心裂肺的酸涩。 三皇子身体也在缓缓后退,只是她将东方辞握着铁箭的手推开,而是任由铁箭箭身慢慢穿过他的身体,自虐般一点一点后退,艰难颤抖。 东方辞:“你干什么?” 手掌离开三皇子的脸,东方辞大急。 三皇子笑的十分苦涩:“女人天生就不该承受这些,东方辞,试着依靠我可好?” “噗嗤!” 铁箭从东方辞肩头拔出,鲜血不可抑制的再次狂涌。 “唔!”闷哼一声,东方辞连忙给自己点了穴,并服下丹药。 幸好,这铁箭并没有菱形尖头,只是类似标枪般削了个尖头,像是巨大的铁针。 三皇子此时正好退到铁箭中间的位置。 东方辞又倒出两粒药丸,准备往三皇子口里塞,措不及防间,他竟然生猛的从身前,将铁箭给抽了出来。 他并不比她娇贵,他可以为他舍生——忘死,只盼她信他。 东方辞大惊:“皇甫赟!” “咳咳!”染血的箭被他握在掌中,凤眸虚弱微微眯起,透着湖光春色间的一缕微光:“阿辞,我快死了,能否……” 东方辞目眦欲裂,满眼凶厉,泪水氤氲着怒喝:“不能!什么都不能!” 遗言她一律不听。 乱七八糟地倒出一把药丸,胡乱的全都塞进了三皇子口中,东方辞含泪凶神恶煞道:“你想死就去死,想怎么死都行,不许死在我眼前。” “好霸道啊……”三皇子摇摇摆摆地站着,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就霸道了,你给我好好活着,别死在我前面。”东方辞猛然甩开,扶他坐在尸山至上,迟疑片刻,终是转身飘向苗槑。 三皇子看着她奔向苗槑的背影眼神朦胧,喃喃道:“她……还是,离我而去了。” 血腥看得多了,众人的心也跟着坚硬起来。 他们木然的看着三皇子和东方辞生生拔掉铁箭,又生生看着魔神临世的苗槑,一掌一掌将周围叛军拍成血水。 除了三皇子和东方辞,在座没有人知道苗槑内力竟如此高。 比东方辞和三皇子加起来都高。 如今看来,他一个人完全可以灭掉一支军队。 只有东方辞知道,苗槑那强悍的杀人手段下,藏着怎样虚弱的心。 他可以控蛊,控虫,十万百万千万,杀人轻而易举。 可将要想他唤醒,却千难万难。 东方辞飘身站在他身旁道:“苗槑,停下!” 苗槑血红双眼,平和的瑞凤眸此时晕染了戾气与煞气卷成了裹挟着刀片的龙卷风,肆意收割人命。 苗槑周身,唯一能靠近的,只有东方辞。 旁人一但靠近,便会被割的粉碎。 “他们伤你,该死,都该死,全部都该死!”苗槑癫头癫脑,疯狂且歇斯底里边说边杀,片刻间就要走到门口。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正以缩地成寸的速度冲杀过来。 凉风吹过,殿内殿外飘的尽是血腥气。 只这片刻间,殿内叛军已被苗槑尽数拍死。 殿外叛军双脚打着哆嗦,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所有人都被苗槑的杀伤力震撼。 皇帝瞠目结舌,心底蓦的一阵发寒。 这人多次与他独处,他丝毫不加防备,以为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谁知……竟有移山填海之能,万夫莫当之勇。 生怕苗槑不分敌我误伤友军,东方辞连忙用天绫珠捆住他。 还好,苗槑虽然发疯发狂,潜意识里还认识东方辞,任她捆着不动弹。 苗槑脑袋歪了歪,似乎有些疑惑东方辞为什么捆他。 正此时,韩礼和李玉瑾为首的勤王军乌云压顶般杀了上来,叛军一部分转身迎击。 喊杀声使苗槑短暂地忘记了东方辞的存在,血红着眼迎了上去。 前后夹击之下,叛军很快被灭了干净。 东方辞生怕苗槑伤到韩礼等人,将天绫珠收紧,牢牢的抓着他的胳膊,想了想,割开左手手腕,凑到他唇边。 好像如今,能抑制他心中暴戾和愤怒的,只有她的血。 喂血喂的头晕眼花,东方辞渐渐体力不支。 而苗槑双眼中的血红不曾有丝毫消散,她心中着急。 忽然一道佛音从天而降,似有金光灌入苗槑百会穴。 看着那宝相庄严的善缘,东方辞终于松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熟练的上药,裹伤。 援军杀到眼前。 苗槑也因为佛光的影响而渐渐清明。 东方辞看了一眼依旧悬在半空的明月,笑了笑:“终于……结束了。” 今日之后,再无张家。 东方辞的身体如扶风弱柳般随风晃了晃,几乎晕倒。 可她的目光在看到韩礼和李玉瑾两人簇拥着一个身姿萧然,斯文儒雅的男人走过来时,又生生站直了身体。 微微一笑,将自己逼成了一个竖在殿门口的迎客松,强忍着浑身战栗的疼痛,做出风轻云淡的轻松恣意来。 八风不动地站着。 男人不疾不徐地走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怎么这么狼狈。” 东方辞不可控制的咧嘴笑了,这一刻仿佛所有疼痛都不在,倾尽所有力气,跳起来扑在男人怀中,抱着他的脖颈喜极而泣:“爹爹!” 季先生缓缓拢着她,拍拍她的背哄孩子似的道:“不哭不哭,爹回来了,从小就没见你哭过,今日怎么这般撒娇起来。” 东方辞抱他抱的越发紧了,抱着抱着,小声抽噎起来。 季先生看着女儿浑身浴血,肩头一片狼藉,狭长的眼睛里骤然狂卷起暴风骤雨来,时不时迸射出无法控制的利刃,恨不能将伤了东方辞的人尽数凌迟。 透过重重弥漫的血雾,殿内高阶上众人纷纷看向门口父女二人。 感慨季先生竟然不问女儿伤势,仿佛至始至终没看到一般,威国公心中不满,且心脏一遍遍替东方辞疼,咬牙切齿地恨恨道:“东方季这小子难道真的将阿辞当男儿养,都不知道关心问一句阿辞的伤势吗?” 第665章 救驾还是逼宫? 纵然厮杀声停,但毕竟距离稍远,威国公的声音,门外的东方季没有听到。 虽然没有听到,东方季对女儿的心疼,也并非如他所表现的那般无动于衷。 哭了片刻,东方辞终于平息,离开父亲的怀抱,浅浅一笑道:“真好。” 季先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红木匣子,轻轻打开道:“这是你母亲让我拿来给你的,吃了吧。” 想也没想,东方辞将那鸽子蛋大小的白玉般莹润的药丸,吞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忍着满口酸苦,问道:“娘呢?” 季先生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神思悠远,平静回答:“过些日子便回来,我们一起……给你庆生。” 泪水氤氲眼眶,东方辞方才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爹,等我娘回来,你们就不要走了,我们一起团团圆圆的,好吗?” 相聚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先前十年,父母相伴,太少,不够。 她十分贪恋这前世终其一生都不曾得到的温暖。 苦涩在心中化开,不知是那药丸的作用还是她心里实在发苦。 然而,却渐渐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 季先生点点头,掷地有声道:“好!” 东方辞再度埋首在父亲怀里,肩头耸动。 父亲总是这样,每次她受伤,他总会当作没看到,可该有的药和关心,从来没有少过。 父爱如山,岿然不动,却细水长流,润物无声。 韩礼和李玉瑾看到东方辞容貌的瞬间,便已变成了两个木桩,呆滞当场。 殿内,叛军已经尽数被斩杀,后殿突然涌出大批御林军,清理殿内尸体,将皇帝等人护在身后。 三皇子早已被挪到太子身旁的阶梯上坐着,皇后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他冷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御林军,这跟季先生带来的并不是一波,一时间明白了什么,看向皇帝。 三皇子:“父皇……您……” 皇帝:“朕是一国之君。” 三皇子:“父皇,他们不会的!” 皇帝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旁人谁都听不明白,只有父子二人心里清楚。 张樯张植和一众张家人,全部被困在角落,嚣张的脸孔已经消散,一个个惨白如纸。 季先生招呼韩礼和李玉瑾道:“两位兄弟,这是我女儿,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她是我和玉儿的孩子。” 李玉瑾长叹,一瞬间脑海里想到所有种种,良久只叹道:“难怪母亲对她这么好。” 国公夫人对东方辞的宠爱和信任,所有人最开始都是不明白的,如今,却是明白了。 韩礼喃喃:“不是小子吗?” 他一直以为李玉菡已经死了,贤妃才会对东方辞如此慈爱。 东方辞一身血染海棠的男装,身披天绫珠飘带,不伦不类的行了个女子万福礼,歉然道:“韩叔叔,大舅舅,先前侄女有所隐瞒,还请两位不要生气,以后,我再也不骗你们了。” 轻轻一笑,海棠花开,一如从前。 韩叔叔和大舅舅同时呆了,恍惚间回到了从前。 季先生却抬头,看向殿内高阶之上,一身朴实无华的宽松长袍,却难掩汪洋浩博,气度不凡。 与金冠龙袍的皇帝对视,丝毫不曾落于下风。 这就是无双国士的风仪。 儒雅一笑,季先生牵起女儿的手,缓声道:“走,我们进去吧。” 东方辞愣了一愣,满脸笑容瞬间手链,点头:“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 抬头看向殿内,脚下是鲜血铺就的红毯。 父亲握着她的手,掌心里是温暖的慈爱和给她前所未有安全感的镇定自若。 突然恍惚,这一幕,多像父亲拉着女儿的手,在婚礼的红毯上,将她的手交到另一个认识手上的场景。 可惜,此刻场景,不像婚礼,倒像审判。 父女二人走到殿中,身后除了韩礼和李玉瑾再无旁人。 季先生的身姿在御林军的警惕下顿住,微微一笑,展不尽风华。 伸长手臂,双膝跪地,季先生行了个郑重大礼,声音轻缓:“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东方辞也跟着父亲行礼,落后半步,原本忐忑的心情,突然因为父亲的话,平静下来。 皇帝皱了皱眉,并没有说平身。 季先生却自己站了起来,身姿萧然,浩气英姿,高世风流,这世间似乎没有能让他着急的事,一举一动都透着股世外高人气。 皇帝一笑:“季先生是来救驾的,还是来逼宫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语气惺忪的好像在问“君饭否”,然而内容却是鲜血裹尸,无穷质疑。 原本欢喜的众人,放下的心因为皇帝这一句话,突然悬起。 满殿震惊。 之前东方辞说过什么来着,皇帝大家轮流做,张家失败轮到东方家了吗? 不会,东方家不会。 世代相传的护龙一族,绝无此野心,若有,皇甫一族,根本不可能开创大盛王朝。 风雅一笑,季先生还是那么的温文尔雅:“皇上说笑了,臣,自然是来救驾的。” 从两人总角相识,他便一直在救他,将他从皇子推上太子位,又将他从太子推上龙椅宝座,三十年过去,他初心未改,眼前人却已经面目全非。 皇帝不信:“先生为何召集这么多人为你所用?” 季先生看了看身后入殿的三山和几位将军,温润清和的笑了,声音如高空明月。 “陛下误会了,臣自城北归来,途遇御林军截杀,臣不愿引颈就戮,便逃了,谁知进城的时候,遇到正清剿杀手的韩礼和李兄,无意中从贼首口中得知今日张家谋反,微臣心急如焚,便说服二位随臣入宫救驾,御林军也终于放下追杀臣的执着,一路跟来,至于赤江羽林军,应是三皇子请来的。” 所有人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道:“是我,听月阁里在东方辞替父皇挡暗剑的时候,派三山去通知赤江羽林前来护卫的。” 皇帝皱眉:“听月阁挡剑?” 三皇子点头:“东方辞失足坠下听月阁之前,正有一只暗器,对准父皇面门要害,却被东方辞无声无息的踢开了。” 连同皇上在内,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东方辞。 东方辞虚弱的笑笑。 皇帝似乎终于放松了警惕,挥手一摆道:“既是来救驾的,便重重有赏。” 季先生却摇摇头,抬眸十分不敬的直视皇帝的目光,声音沉冷道:“重赏就很不必了,陛下,臣今日入宫,除了救驾之外,还想问陛下一件事。” 不客气的语气,掷地有声的凝重,在殿中血腥却略略平静的气氛中刮起了狂暴的龙卷风。 第666章 含笑九泉 这质问的语气,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胆颤了片刻。 明明是柔柔弱弱一书生,却不知为何会有浩如烟海的气势。 皇帝挑眉:“你问。” 季先生环顾四周,儒雅笑道:“臣不问您为何深夜派人截杀臣下,也不问您明知张家意图谋反却不加阻拦,更不想问您明明手中有兵,却为何不自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这般将自己陷于危险中,乃是下下之选。” 皇帝面色难看,眼神却锐利起来。 季先生竟然在教训皇帝,像是给皇帝上课的老师,威严十足。 没等皇帝回答,季先生继续道:“臣的妻子远在西疆,您派人捉拿,目的为何臣也不想知道,臣现在只想问一句,您看清了人心大获全胜,如今我以救驾之功,可否带我女儿回家?” 铺垫了这么多,都是皇帝对不起他,而他唯一的目的,是将女儿带回家。 东方辞感动,眼圈又不受控制的红了。 似乎看到圆月初成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就一直红着,此时红的像广寒仙宫里的兔子眼。 东方辞:“爹。” 她小心提醒父亲不要跟皇帝硬碰硬。 她从前有恃无恐是因为这张脸,而父亲便没有那么多仪仗了。 季先生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依旧凌然无畏地看着皇帝,泰然矗立,只为等一个结果。 东方辞左右看了看,皇帝虽说奖赏救驾之人,然面前的御林军并没有撤去,他并没有放下戒心。 或者说皇帝不放心父亲。 因为父亲一介平民,能说动四方军队入宫救驾,皇帝很难相信这些人与父亲没关系。 事实上,父亲跟这些人,多少都有些关系,都是曾经他辅佐皇帝夺嫡争权之时,辛辛苦苦搭建出来的势力。 国士无双的季先生,此刻只需一句话,救驾变逼宫,不过是转眼之间。 东方辞心中沉重,父亲用名面上的救驾之功,希望能抹去自己身上的欺君之罪这是不可能的。 因此,真正能威胁皇帝的,是父亲身后的那些人。 皇帝也正是看明白了这点,才会迟疑。 威国公也渐渐看明白,表情复杂。 心道,皇帝若放东方辞,大家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若不放,为了筱筱,他便决心跟季先生一起,逼宫谋反吧。 皇帝让东方季那小子坐,貌似也不错。 众人各怀心思,殿中一阵静默。 秋风送凉,血腥弥漫,渐渐冷冻人心。 东方辞心中焦急,别人不知道皇帝背后有多少势力,东方辞却清楚。 因为事到如今,本该一直伺候在皇帝身旁的高瑜,还没有现身,皇帝算计着什么阴谋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皇帝不可能轻易被威胁。 手脚发软,失血过多的东方辞,想了想,突然身体晃了晃,倒在了父亲怀里,昏死过去。 她这一倒,整个赤霞殿瞬间炸了。 季先生抱着女儿,犹如抱着破碎的纸鸢。 所有的气定神闲全都消失不见,他朝身后大喊:“孙先生!” 药上了一半的三皇子当即不顾一切,扑了过来,扒开层层叠叠的御林军,担惊受怕地双膝跪地探了探东方辞的鼻息,又神思恍惚地双手捧着她一只手,朝门外大喊:“苗槑,苗槑!” 李家众人也围了上来。 殿外,众人望眼欲穿的注视下,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和苗槑,疾步走来,苗槑似乎十分敬畏的跟在老头身后,担心满脸却亦步亦趋的跟着。 白胡子老头蹲在东方辞身旁,探了探她的脖颈,将手搭在东方辞右手脉腕,良久道:“暂时死不了。” 苗槑抿着嘴,急切问:“师父,能救吗?” 他问的能救,不是能不能将东方辞救活,而是问他能不能给东方辞解了同心蛊。 老头摇摇头:“饶是老夫也无能为力,你做的比老夫好多了。” 得到师父的肯定,苗槑一点都没有开心,只是有些怔怔的:“连您也救不了吗?” 众人震惊于苗槑喊这老头为师父,电光火石间想起苗槑的师承,众人大惊失色。 这不起眼的白胡子老头竟然是神医孙紫河。 杏林圣手,硕望宿德,无人不知。 震撼之后众人又是一惊,担忧的看着东方辞。 连神医都说救不了? 东方辞软弱无力的躺着,虽然心中震惊,却感谢神医没有拆穿她装晕,不过装着装着,身心放松下来之后,她便真的晕了。 三皇子脑中嗡嗡嗡的响着,不明白神医师徒二人的对话是何深意,一听东方辞救不活。 他便发疯了似的凭借浑身蛮力,将人从季先生怀中抢走,死死抱着东方辞,生怕被人分开。 神医和苗槑同时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抢走。 三皇子目光温柔深邃地看着东方辞的脸,轻声低喃:“东方辞,你不许死,你不能死,你醒醒。” 状若疯癫,宛若失魂的躯壳。 东方辞的身体越来越凉,呼吸也渐渐微弱。 但凡失血过多之人,体温总会异常的低,甚至畏冷,精神不济,这都是常态。 而三魂六魄一个都不在家的三皇子似乎忘记了这件事,他只以为东方辞快死,心也跟着慢慢凉了,死了。 自从遇到东方辞那一刻,堂堂玉树临风冷傲绝世的三皇子人设便没有保持下来,在东方辞面前坍塌的七零八落,糊都糊不起来。 冷漠如高岭之花的三皇子这一刻在三大世家面前的形象彻底粉碎了。 没了高傲冰冷和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了邪肆霸道和令人畏惧的恶作剧手段。 泪水长流,像是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茫然,无措,疯狂。 轻柔的仿佛抚摸易碎的珍宝般拂过东方辞惨白冰凉的脸颊。 垂眸艰难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我说的话你总是不信,打我、骗我、欺我还伤我,可今晚的话我是认真的,你若死,我殉你。” 而后举起手掌,在众人措不及防中,狠狠拍在自己脑门上。 心满意足的带着一抹笑,软绵绵地躺在东方辞身旁。 双手紧握,十指交叠,三皇子的俊颜上,是死而无憾、含笑九泉的笑容。 第667章 我比较听话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从三皇子推开季先生,再到他伤心欲绝,失魂落魄,只有短短不到几句话的时间。 众人惊讶方起,惊慌已至,根本没有机会去阻拦三皇子的自杀举动。 不少公子小姐们还沉浸在这还是三皇子吗的疑惑中,下一秒便看到三皇子竟然仰面躺下了。 乱了。 赤霞殿彻底乱成一团。 皇后两个儿子都在今夜出事,一颗心几乎要被两个儿子生生劈成两半,三皇子躺下的同时她也晕了过去。 “母后,母后!”宁公主惊叫着去扶皇后。 皇帝有些仓惶地走下阶来,那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他震惊心痛的同时,又有种不知名的羡慕,羡慕儿子有舍身忘死的勇气。 “赟儿……” 季先生方才被扶起,也被三皇子的举动给惊了一惊,先前对三皇子的不满尽数散去,已经完全认可了三皇子这个女婿。 然而,这样的结局…… 原本对峙的两方,突然空前一致地扑向那双手紧握的两个人。 赤霞殿换了一种紧张法。 “辞儿。” “阿辞!” “东方辞!” “三殿下……” 无数的呼唤惊叫中,所有人挤在一处,苗槑和孙神医连忙给两人诊治。 苗槑:“东方辞没死。” 众人看向三皇子,眼中尽是惋惜,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实在呢?不能等等吗? 堂堂皇子学人家女儿家殉情。 结果呢,人都没死透呢他先死了。 所有人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又惋惜又敬佩又无奈。 神医:“三皇子还有一口气,只怕救治不及时也熬不过去……” “啊?”皇帝刚刚走到跟前,提着的气陡然一松,身体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赟儿还有气!快救人,快!” 他最出色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三皇子。 他本属意将皇位给太子,送三皇子一场富贵自由,却没想到,太子连番波折终是于帝位无缘,江山若想长久,除了三皇子,再无其他皇子可代替。 因此,方才赟儿的一掌,几乎打掉了他的半条命。 皇帝:“怎,怎么回事,朕看他用尽了全力。” 那样的力道,他还以为一命呜呼了。 神医道:“三皇子虽然用尽全力,可他受伤极重,内力也几乎消耗殆尽,因此,他方才那一心求死之下,并没有发现内力不济,一巴掌虽然拍的狠,却是蛮力,只是让他晕了过去,这不打紧,还是肩头的箭伤比较严重。” 经过他一番解释,众人终于算是平静下来。 虚惊一场。 然而想起三皇子的伤,众人又是提心吊胆。 皇帝与季先生终于面对面站着,相隔两步,互相平视对方。 无视耳边的吵闹声,季先生拱拱手道:“阿辞我便带回去疗伤了。” 三山托着主子的肩,拉扯的满头大汗道:“不行啊,殿下和大人的手握的太紧,分不开两人。” 皇帝大喜,当即大袖一挥道:“将他们送去解语宫,请神医和苗掌尊一同为他们治疗。” 想了想,皇帝又道:“将太子也送过去。” 季先生看着女儿与三皇子紧握的手,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 以他的性子,若皇帝不在,他一定会砍掉三皇子的手,转念一想三皇子给女儿殉情,他总不能无情。 然而,后者贵为皇子,他也实在无法强硬将三皇子拖回东方府。 除非真把皇帝干掉。 他不着急,威国公倒是有些着急了:“哎……我的孙女,怎……怎么……” 说罢,他立刻朝李湘芹道:“芹儿,你去照顾阿辞,她是女儿家需要照顾,你手脚麻利点快去。” 李湘芹红着眼,有些不愿地看着东方辞和三皇子。 她才不想看两人秀恩爱呢。 可是……爷爷的目光好吓人,她受惊兔子似的,小跑着跟了上去。 季先生感激看向威国公,谁料威国公完全不领情,忿恨的将头转向一边。 季先生苦笑。 双方争夺的人没了。 争执下去没有意义,季先生问了一句:“陛下还打算处置臣吗?” 他没有说杀,而是处置。 “阿季,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皇帝疑惑地问。 “陛下,从你知道东方辞母亲是谁的那一刻,我们注定回不到过去了。”季先生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淡淡看了一眼皇帝,有些莫名其妙,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皇帝是怎么问出来的,十几年不见,他竟如此虚伪了吗? 皇帝脸上闪过一抹厉色:“那你为何要跟朕争同一个女人。” “陛下,臣遇玉儿时,并不知她是您曾经爱过的人。”季先生阐述一个事实:“不管您信还是不信,当年臣已经辅佐您登基为帝,功成名就准备游历一番,返乡潦草此生,却在游历的路上,遇到了玉儿,那时她很是情殇,侠义之心起,四处戕害负心男人。” 威国公维护女儿名声,怒道:“怎么能说戕害呢?负心男人该死。” 李家儿郎附和:“没错,死不足惜。” 皇帝脸上一阵姹紫嫣红闪过的愧色,难看至极。 季先生浅笑,不卑不亢的解释:“她那时候有些偏激,虽然处置了几个真正的负心汉,却也误伤了不少情投意合的无辜男子,我也在其中。” 不知想到了什么,季先生笑笑:“国公大人,说起来,小侄也是被玉儿撸劫压入寨子里被逼做了她的压寨夫君的,当时实非我愿,如今甘之如饴。” 威国公老脸一红,女儿从来都是这样离经叛道的,情殇那几年不见人影,没想到去做了土匪。 觉得老脸挂不住,威国公呵斥:“什么国公大人,叫岳父。” 季先生温文尔雅地笑了,如沐春风,令人心中也跟着欢喜:“岳父。” 皇帝脸黑如铁:“阿季究竟想说什么?” 季先生看向皇帝,只淡淡道:“帘影碧桃人已去,屧痕苍藓径空留。陛下,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事事休,该放下了。” “朕不明白,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她怎会喜欢你。”这是他最不想相信的,如今直白的问出来,已经是丢掉了所有的骄傲。 季先生浅笑,笑的高深莫测。 皇帝眼角只抽,恨不得打死他。 众人好奇的看着季先生,以为他会说出怎样惊天动地,慷慨激昂的自恋之语。 而季先生却宛若春风般淡淡道:“许是因为……我比较听话吧。” 满殿男女,尽皆绝倒。 皇帝一甩袖子怒然离开。 李玉瑾拍了拍季先生的肩膀:“辛苦你了,兄弟。” 转眼间,皇帝已经走远了。 片刻后,高瑜朝季先生行了个礼道:“皇上让诸位都回去,各自歇息吧,至于东方辞,皇上不会处置她的。” 听到这里,季先生满脸忧虑:“陛下他还是放不下……” 第668章 王家捡漏王 一夜喧嚣,虽是中秋之夜,宫门大开之后,整个京城沸腾起来。 中秋造反真是个不错的好时机,可惜,张家筹备多年还是时运不济,遇到了正好游历归来的季先生。 不愧是二十多年前将处于劣势的太子扶上皇位的无双国士。 纵然只是一阶白衣,仍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一入城便整合了几处兵马,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方都站在他背后,可谓是天选之人,运气之子。 只可惜太子遇刺,三皇子自戕,状元公昏迷,生死不定,让满城大臣心潮震动。 太子一党可谓是历经波澜,忧心不已。 不过听说二皇子已经被东方辞掐死了,他们心中稍稍安慰。 可若太子真的治不好,皇后的两个嫡子都危在旦夕,大盛朝的未来岂不是堪忧。 无暇顾及心中的感慨万千,各府邸间相互奔走,传递消息,等待第二日早朝上奏处理后续事宜。 然而当他们激动不已的抱着奏折一大早天未亮便在宫门外等候入宫的时候。 高瑜高公公亲自从内宫出来,宣布停朝七日,一切事宜交内阁处理,紧急军情直送威国公府裁断。 众人不知就里,哪敢轻易离开。 再者,还没听到皇帝对张家的处置呢。 太子一党不敢过多逼迫,朱老只是颤声问了句:“公公,还请实话告知,太子他……” 高瑜微胖的脸颊很是惨白,眼圈下是黑黑的阴影,显然是一夜未睡,他不太看好的摇摇头:“尚未醒来。” 朱老后退几步,声音颤抖:“有几分把握?” 高瑜不再言语,只道:“都回去吧。” 见高瑜转身,朱老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问道:“公公,东方辞真的是女子吗?” 高瑜转过身来,郑重点头:“是,女子,已验明正身,乃威国公大小姐李玉菡与无双国士季先生的女儿。” 朱老问:“皇上会怎么处置她。” 高瑜脸色一黑,虽然没有说话,众人却从他眼里看到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高瑜一言不发的走了。 一路回到养居殿,看着偏殿熟睡的东方辞,高瑜脸上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 今日丑时,神医师徒终于将昏迷的三皇子弄醒,他察觉到东方辞没死,松了东方辞的手,只来得及看了东方辞几眼,说了几乎话,嗯,还掉了几滴眼泪便又晕了过去。 皇帝知道,当即命人将东方辞从解语宫里抬了出来,一路在后宫嫔妃皇子们心惊肉跳的注视下,抬到了养居殿。 那是皇帝的寝宫。 贤妃听到消息,连骂几声禽兽,跟到养居殿求皇帝不要伤害东方辞。 被皇帝派小白等一众功夫高深的太监给擒着送走了。 至于太子和三皇子,被撂在解语宫里,由苗槑和善缘诊治。 一个女子小脸上爬满道道乱七八糟的灰尘,捧着个药碗,走进来,表情委委屈屈又有些慌乱:“高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她有些警惕,生怕高公公杀人灭口啥的。 高瑜微微点头:“李小姐,东方姑娘怎么样了?” 没了男子身份,便没了状元的名头,更没有驸马的头衔,高瑜直接改称姑娘。 李湘芹抽了抽鼻子:“我也不知道,半死不活吧。” 长辈们那些曲折离奇的故事,她知道的不多,李家人从不谈起,因为提起爷爷奶奶伤心,然而就算李家不提,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是皇帝痴爱小姑姑。 小姑姑的儿子变成了女儿,还不是皇帝的种,能不生气吗? 要搁她身上,她也生气。 坐在床边,李湘芹笨拙的给东方辞喂药。 药汁喂一勺,要漏出大半勺。 高瑜看不过去,亲自给东方辞喂药,仗着内力高深,总算是分毫不漏。 李湘芹心情更复杂了,先不说让她服侍东方辞,只说现在住在养居殿里,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然而东方辞依旧在昏迷,门外神医唉声叹气的查看药典。 口中不住的喃喃:“现在醒来又能怎样,治好又能怎样,同心蛊的解药又没有,一两年光景还不是要死,早知道老夫十五年前就不该救她,哎……” 堂堂德高望重的杏林圣手,啰啰嗦嗦的如同长舌妇。 真真是悔不当初一念之仁啊。 高瑜听了,又是一阵感慨。 临近中午,养居殿里传出一道道眼花缭乱的圣旨。 第一道是张家谋反,诛十族。 满朝震惊,十族的话,除了点头之交的朋友和一起共事过的同僚之外,所有与张家有亲,便是有师徒关系的,也要被一并灭族。 张家百年积累,门阀深重,这番连累起来,怕是多少勋贵之家也要受牵连。 这么狠。 这是皇帝登基一来,不,开国以来最凶残血腥的一道圣旨。 第二道圣旨是赏赐救驾有功的。 第三道派李玉瑾和李玉灏兄弟运粮往北疆。 剩下的几道是调整了五成兵马司,禁军,御林军,甚至其他几个羽林的将帅安置。 虽赏罚分明,可经历中秋谋反案的人,都清楚皇帝这是在防着谁。 又过了几天,流言蜚语满天飞,皇帝心思难捉摸,张家的人都被杀尽了,叛军也被清理干净了,众人观望着也该轮到处置东方辞了。 然而,并没有。 对于东方辞的事,宫里没有传出任何处置。 只是宫外街头巷尾的戏园子里,唱的说的最多的,便是女子挂帅保家卫国和东方辞惩奸除恶、勤王救驾的英勇事迹。 还有一间落魄的不知名的学堂里,多出了一间女子书塾。 七日后的傍晚,宫中传出太子薨逝的消息。 举国震惊,一夜之间,京城之中,处处白帆飞扬。 而东方辞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又一月之后,皇帝给三皇子两个恩典。 封为太子。 赐王家嫡女王语嫣为太子妃,待他身体康复,便完婚。 举国又惊了。 先不谈听闻传说三皇子为东方辞殉情的感情史。 单说王家,可真是捡漏王,啥都没干却捡了最大的便宜。 太子是谁他们不在乎,可太子娶得是谁他们万分在意。 若是王语嫣成为太子妃,加上太后,皇后,王家已经三代有女为后了。 这是什么荣耀,这是什么气运。 张家扶持一个皇子都落得个灭门十族的下场。 而王家呢?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两个皇子为帝。 一想到三皇子身上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血统是王家的,他们怎么不欢喜。 第669章 朕要纳你为妃 又过了七日,当天空落下今年的第一片雪的时候,东方辞醒了。 她揉了揉脑袋,昏昏沉沉的打量着眼前的布置,有些熟悉又惊悚。 这不是三皇子第一次非礼她的地方吗?她怎么在这儿? 有些口渴,她摸索着下床,给自己倒了水,走到门口,打开门,单薄的衣衫随风烈烈,门外砸了她一头一脸的鹅毛大雪。 东方辞懵了:“八月十五下大雪,是谁再向天喊冤呢?” 她这一开门,惊醒了屋内黑暗处小榻上的一个人,那人被冷风吹的一个哆嗦,连忙抬头,看到东方辞醒来,当即又是一个激灵,惊呼道:“小姐,您醒了?” 东方辞回头,定睛一看,却见千琴眼圈通红,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满脸溢出脸庞的欣喜。 “嗯,你怎么也在这儿?皇帝让你过来的?” 千琴没有回答,只一个劲儿的打量她。 东方辞继续问:“我爹呢,还有爷爷舅舅他们,都平安回去了吗?” 她在赤霞殿里装晕,便料到皇帝会扣留她,她留下,可以给所有人活路,因此,从宫中醒来,她心里有底,只是不知道,父亲他们怎么样了,有些担心。 千琴看着一身中衣白裙,随着门外狂卷的北风,裹挟着片片雪花,东方辞长发披散,肌肤白皙若雪,抬头微微望着门外漆黑的夜空,难掩空灵绝尘,宛若雪中精灵。 千琴:“小姐,你不觉得冷吗?” 千言万语不知道先说什么,她只问了当下最关心的。 东方辞摇摇头,她不觉得冷,只觉得通身暖和,屋里闷的厉害,开了门才觉得空气清新,很舒适。 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目光扫过肩头,她一怔,摸了摸心口之上的位置,光滑柔腻不由一怔:“苗槑的药已经厉害到这个地步了,一夜便生肌愈骨,啧啧啧……” 千琴泪水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含泪哭道:“小姐,您已经睡了四十多天了,现在是十月了。” “啪”手中茶杯不小心掉在地上,东方辞惊愕瞪眼:“你说什么?几月?” 千琴心塞不已:“您昏迷之后,皇上便将您强行留在宫中,老主人和威国公府的人都安全回去了,威国公让李湘芹小姐来照顾您,不过她照顾的不好,老主人便将我送入宫来,小姐,您已经昏迷44天了。” “呃……”东方辞无语了。 难怪她觉得浑身轻松,无伤无痛的,竟然已经睡了44天了。 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跟我说说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吧。” 千琴点点头,点了灯,给她烧一壶热水,准备开始说京城局势。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便哗啦啦走进一堆人。 门口一个身材臃肿,一身明黄中衣,头发微散的男人,正是皇帝。 东方辞讶然:“皇上?您怎么来了。” 问罢,随即恍然,这是养居殿,皇帝的寝宫,他不来谁来。 皇帝面色阴沉,似乎很激动,看了她半晌问:“你醒了?” 东方辞眨眨眼,昏睡了四十多天的她还满脑子的疑惑,一时间不知道皇帝来意,有些卡壳地看着他。 场面有些尴尬。 千琴第一时间挡在小姐身前,满脸戒备。 皇帝怔了怔,突然笑了。 示意高瑜在外面守着,他独自走入房中,坐在东方辞所坐的圆桌对面的椅子上。 目光仿佛穿越了时间,透过东方辞看到了其他的人。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片刻,东方辞觉得尴尬极了。 咳嗽两声,她道:“皇上,您不该来。” 皇帝恍若未闻道:“真像。” “像谁?母亲吗?” 母亲二字让皇帝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敛了敛眸子,脸色黑沉。 转头看着窗外的雪,皇帝道:“东方辞,听说同心蛊在你身上。” 东方辞点点头:“没错。” 皇帝:“你得嫁给我,给我生个孩子!” 啥? 东方辞懵了,秀美绝世的小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问千琴:“千琴,我是不是耳朵有毛病了,刚刚听到了不得了的话,你听到了没?” 千琴满脸不可置信。 皇帝回头,表情郑重的看着东方辞,极其认真道:“朕要纳你为妃!” 东方辞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觉得我可能病还没好,谁给我治的伤,简直是庸医。” 皇帝黑脸:“东方辞!” 谁知他话音刚落,东方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愤而站起,指着皇帝的鼻子呵斥:“来人,这是哪里来的刺客,竟然易容成皇帝的模样,高瑜,你主子呢?” 高瑜也被皇帝的话镇住了,呆若木鸡。 东方辞训斥:“你家主子被人换掉了,快去抓刺客。” 她胡搅蛮缠。 高瑜看了看皇帝,那眼神仿佛真的在怀疑皇帝是不是被换掉了。 “够了!”皇帝大喝:“看来你的身体已经痊愈了,事就这么定了,朕过几日就昭告天下。” 东方辞看疯子似的看着皇帝。 “皇上你疯了吗?”不小心问出心里话,她又连忙住嘴。 皇帝淡然却执着的瞥了她一眼:“是,朕疯了,朕早就疯了,从你娘背叛我那天,从天荡山断崖开始,从朕知道你是她和阿季的女儿时,朕便疯了。” 东方辞傻了。 “朕得不到她,能得到她的女儿也是一样的,你说是吧……”皇帝的表情疯狂又扭曲。 东方辞终于确定皇帝疯了。 几乎是瞬间,她连忙拿三皇子挡剑道:“皇上,我和三皇子已经倾心相爱了。” 皇帝脸上的疯狂稍减,嘲讽道:“那又如何,他只是暂时鬼迷心窍罢了,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巩固势力,他求娶王家嫡女王语嫣,朕已经允了。” 东方辞一愣,随即不相信:“不可能,太子呢?”顿了顿她解释:“皇甫翊呢?” 皇帝满目怆然:“死了。” “什么?” “什么时候?” 皇帝:“一个月前。” 东方辞浑身一软,无力的坐下,不可置信道:“苗槑就在他身边,他怎会死,你们没让苗槑给他治疗?” 皇帝乜斜:“苗槑是人不是神,他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东方辞失魂落魄的看着皇帝,喃喃道:“是我害了他,若不让苗槑医治他的腿疾,他最多是残废,至少现在还活着,断不会……英年早逝。”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问:“曹小姐呢?” “回西疆了。”皇帝很耐心的有问必答。 皇帝:“既然醒了,就好好想想朕说的话,想活命,就嫁给朕,安安生生的给朕生个儿子。” 东方辞宛若被雷劈,一时间心乱如麻宛若石雕。 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670章 皇帝恶心了 皇帝走后,东方辞坐了半夜,听着千琴说起京中局势,不由头大如斗。 最后,千琴道:“老主人让我告诉你,安心在宫里养伤,他会来救你的。” 千头万绪的思绪缠的她头疼,只有这句话能稍稍给她一点安慰。 只是想起方才皇帝的话,她不由胃疼,她已经跟三皇子两度春风了,现在让她嫁给皇帝,三皇子的爹这……这不是乱伦吗? 皇帝知道这件事吗? 三皇子知道吗? 皇甫赟若是知道自己要嫁给皇帝还能平静下来,她一会儿绝对要扭断那厮的脖子。 不对,她有些疑惑的看向千琴:“皇帝刚刚过来一趟究竟是想干啥,告诉我三皇子移情别恋让我伤心吗?” 千琴抿嘴,一脸欲言又止最后嘴唇嗫嚅片刻,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眼睛里尽是愤怒,最后恶狠狠道:“小姐说的对,皇甫家没一个好东西。” 原本以为千琴有事隐瞒,此时见她骂了出来,东方辞不由失笑。 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东方辞肩头一垮。 饿,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揉了揉干瘪的胃:“我多久没吃饭了?” 千琴想也不想道:“44天,不过孙先生每天都会给您喂一粒丹药。” “帮我找点吃的,有点难受。”东方辞将脸撞在圆桌上,活像是被抽了魂的新尸。 “东方姑娘,皇上让您梳妆之后去正殿用膳。”一个小公公甩着拂尘,声音突兀的响起,身后两排宫女举着托盘,里面有衣服,发钗,首饰各种,珠光宝气差点闪瞎了东方辞的眼。 眼角抽痛,东方辞嘲讽:“真周到啊。” 算了反正要吃饭,跟皇帝就皇帝吧,她正要告诉皇帝,她与三皇子的事。 皇帝知道了,总不好意思强娶儿子的女人吧。 一番收拾打扮之后,东方辞顶着满头珠翠,大步流星的往正殿去。 斑斓的世界突然遮了一层浅浅的雪,东方辞踩在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走路走的昂首阔步,不卑不亢,出尘绝美的人,一路上看的洒扫的太监宫女人仰马翻,敬畏不已。 能不敬畏吗? 皇帝的养居殿连皇后都没有宿过,东方辞偏偏住了两次,哪一次不是令人振奋,感慨皇恩浩荡啊。 这位贵人,男人的时候全天下都以为皇帝要娶男妃。 如今变成女人了,皇帝哪里还能把持得住。 东方辞到了正殿,随后一呆。 瞬间感觉被皇帝给利用了。 突然想起,宫中规矩,初雪的时候,后宫嫔妃皇子们都会给皇帝道喜,正所谓瑞雪兆丰年,主要是讨个吉祥。 她此时盛装而来,主要是不穿皇帝送过去的,她也没衣服穿,总不能穿着中衣出来吧。 众人霎时间看呆了,无数想法冒上脑海。 贤妃直接激动的迎上来:“姐姐?” 东方辞连忙行礼:“臣女东方辞参见皇后娘娘和诸位皇子公主。” 皇后神情淡淡,这些日子以来,两个儿子都受伤,她消瘦了不少。 “平身吧,你醒了?” 东方辞点点头道:“几个时辰之前醒的,娘娘一切安好?” 皇后那一双漂亮的凤眸中,仇恨,复杂,古怪等情绪一一闪过,最终都湮灭在那略有些红肿的眼圈深处。 长叹一声她道:“你若有空,去看看赟儿,他不太好。” 东方辞点点头,没有问三皇子为何不太好,心底里猜测三皇子可能被皇帝塞了个女人,心情能好才怪呢。 见她乖顺,皇后的目光更加复杂了。 贤妃看了东方辞良久,悠然一叹道:“知道你与姐姐长得像,却没想到你们宛若一个眸子里刻出来的,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东方辞摇摇头,笑道:“小姨,我没事。” 一声小姨,贤妃泪水决堤。 十皇子人不高,跑的倒是挺快,“哒哒哒”跑到东方辞身旁,抬头道:“姐姐,你好漂亮。” 敬妃连忙拉着他:“别乱叫,说不定她是你……” 东方辞摇摇头:“敬妃多想了,臣女只能是十皇子的姐姐,是吧,小表弟。” 捏了捏十皇子肉嘟嘟的脸,东方辞看着紧闭的养居殿大门,有些胃疼。 “皇上还没起来吗?大家怎么不进去?” 众人表情复杂。 唯独皇后像是不在状况内,有些神思不属。 正说着,高瑜从屋内出来,手里拿着圣旨,二话没说先朝东方辞递了个眼神。 东方辞立刻会意这圣旨里将会是什么。 高瑜:“东方辞接旨。” 东方辞浑身一震,当即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推开正要打开圣旨的高瑜,一股脑闯进正殿。 “皇上!”她看向殿内。 皇帝已经命人摆好了桌椅菜肴,看到她来,眼前一亮道:“坐。” “皇上我……” 东方辞卡壳,就算她两世为人,经历过开放的时代,可面对长辈,她还是羞于启齿说出自己已经是女人了的话。 太闹心了。 “怎么?不合口味?”皇帝自习端详着她,然而那目光深邃的又不像看着她,而是穿过她停顿在了曾经的某个岁月里。 东方辞几乎能确定,皇帝看的不是她。 爱的也绝不会是她。 那么为什么娶她,难道是为了报复母亲? 想到这里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急切的心思突然一转,她做出一副伤痛欲绝,情殇难抑的模样,低沉道:“皇上,臣想不通,他为何娶了那王家的小贱蹄子也不娶我。” 她想,见三皇子一面,确定一些事情。 皇帝一愣。 没想到东方辞会问出这个问题。 东方辞:“是不是您威胁他了,逼他娶别人的,我,他,他从前对我做过的一切……他说过会负责的……唔唔唔,臣不相信。” 皇帝目光诡异的看着东方辞,良久道:“为了不嫁给朕,连女儿家的名声你都不顾了?” 东方辞脸色微红:“皇上,臣说的是真的。” “你爱赟儿?”皇帝似乎有些诧异。 东方辞娇娇切切的点点头:“嗯。” “朕怎么听说你多次推拒他,并不喜欢他呢?” “皇上,臣那时还是男儿身,性命攸关,兹事体大,怎能不遮掩,皇上,您就成全臣和三皇子吧。” 她娇滴滴宛若出水芙蓉,那模样活像是为爱不顾一切的小娘子。 少了飒爽英姿,少了从容优雅,通身流淌的尽是女子孱弱幽怨之相。 习惯了东方辞的落落大方,再看看眼前这泪痕犹湿的兔子眼,皇帝打了个哆嗦,心肝一颤。 不是怜惜的,是恶心的。 第671章 撒泼打滚 东方辞却并不觉得自己恶心到了别人,像是掉了什么节操,丢了什么脸面一般哭的梨花带雨愁云惨淡。 皇帝陛下也是见过没人落泪的,只是在他面前哭的,只是美人们哭的都很含蓄,轻盈落泪我见犹怜的模样也是美的。 独独东方辞,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脸都皱在了一起。 看着这张脸哭成了苦瓜,皇帝不仅恶心了,还有点惊悚。 仿佛脑海中美好的记忆被破坏一般,一脸惨不忍睹。 东方辞:“我……我们相识快两年,一路从雷州风餐露宿而来,我救过他多少次命,他就这么对我的,呜呜呜呜……” 皇帝:“……” 东方辞:“他自己说爱我的,现在说不爱就不爱了,我不相信,你让他亲自告诉我,否则我绝不相信。” 方才还自称臣的,这时候又称我了。 皇帝之前听她在皇后等人面前自称臣女时落落大方,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呢。 东方辞继续嚎:“一定是皇上威胁他,不然他怎么会不要我,我要去问清楚,他……他若是还喜欢我,哪怕是做妾……呜呜呜……我好命苦啊。” 说着她“噗通”一下跪倒在皇帝身旁,将鼻涕泪水抹在皇帝衣袍上,甚至抓着皇帝衣摆擤了下鼻涕。 皇帝顿时如被雷劈,站起身来,一甩衣袍:“成何体统!” 东方辞求道:“您就让我见阿赟一面吧,不然……不然我就哭死在这里。” 皇帝嫌恶的瞪了她一眼:“吃完饭让你去。” “不行,我就要现在去。”东方辞往皇帝身边膝行。 皇帝慌忙后退,朝惊呆了的高瑜摆摆手道:“送她去赟儿处。” 高瑜:“……是!” 心中朝东方辞竖起大拇指,直呼威武。 皇上不是洁癖的人,但他受不了初恋情人的脸,在他面前哭成了这番惨不忍睹毫无往日痕迹的模样,太糟心了。 东方辞:“谢皇上。” 然而东方辞还是很有体统的,泪水和鼻涕也很听话的,皇帝话音落,她的泪水就戛然而止,收发自如的消失不见了。 殿外众人听着里面的动静,一个个古怪莫名。 皇后听到东方辞竟然说喜欢皇甫赟,并且甘愿做妾,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复杂。 东方辞红着眼睛,一身素白宫装,眼圈微红仿佛被点了胭脂,却是一脸兴奋的拉着高瑜,朝众人行了个点头礼,便跑了。 高瑜怀里还揣着圣旨,一脸不情愿的被拉拉扯扯,却没有甩开她。 到了三皇子的寝殿,东方辞有些近乡情怯。 “他……他身体好了吗?” 犹记得铁箭刺穿他俩的时候,三皇子伤的比较重,自己还睡了四十多天才醒,那三皇子呢,况且他还内力不稳。 千琴满脸激愤,低头不语。 高瑜摇头笑笑,眼角划过一抹暧昧道:“比你弱一些,若他看到你,定然会好的更快。” 比她还弱?东方辞心中沉甸甸的。 “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哎……这叫什么事儿啊。” 经历中秋,于她来说仿佛尚在昨日,可对于三皇子来说,却是经历了许多,那夜她护她守她,说要殉她,她怎能不感动,可又觉得这么多浓郁的情愫压在心里久了,却也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口子。 就这么神思恍惚的穿过殿门,走入内室,没有让人通报,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惊喜没收到却是惊吓。 脸上绽开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释放,她便正在当场。 三皇子躺在床上,纸白的脸上看不见血色,眉头紧蹙,仿佛睡梦中也不安宁,俊美依旧,却比之前更加单薄消瘦。 王语嫣坐在床边,温柔的帮他捏被角,捏着捏着,那双柔嫩的手伸到了三皇子脸上,轻轻抚摸。 三皇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更令东方辞怒火灼心的,是王语嫣低头在三皇子脸上落下一吻,吻罢,抬眸挑衅地看向她。 这他喵的是红果果的挑衅。 特意挑她在的时候调戏她的人。 卧槽!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东方辞猛地拍了一下门框,提着裙摆打不走了进去。 风风火火的抬手就往王语嫣脸上扇过去,骂道:“你这个贱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男子,还要不要脸。” 王语嫣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娇声娇气道:“我们是未婚夫妻。”那像是炫耀的语气气得东方辞当即火冒三丈。 掐着王语嫣的脖子,东方辞就想把她举起来仍出门外。 然而,举了举,却发现根本没有举动。 这才猛然发现,她精纯的内力竟然没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问高瑜:“我内功呢?” 高瑜错愕的定了定神:“奴婢奉命封的。” 东方辞怒骂,好吧,这个不要脸的皇帝。 然而她虽然没内力,吊打一个小姑娘还不是轻松的很,于是,又是抓又是挠的,将王语嫣抓的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而她却依旧优雅从容。 东方辞一开口,三皇子便醒了,模模糊糊的看着东方辞的背影,眼前发生的悍妇撕扯骂街的场面,已经超出了他狭隘的想象力,竟是呆了。 收拾了淫妇,东方辞愤愤不平的转头准备收拾奸夫。 然而,她一转身,便看到三皇子错愕的盯着她,仿佛不认识一般。 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皇帝的话,当即走过去,一巴掌拍在王语嫣吻的那边脸上。 “啪!” 三皇子一愣,随即却笑了:“辞儿,真的是你,你醒了……” 这个巴掌终于让他那混沌的脑子清醒起来,这么熟悉的巴掌,只有东方辞能打的出来。 高瑜愕然:“……”三皇子还真是……喜欢被打哈。 王语嫣震惊,不顾自己披头撒发的爬起来指着东方辞骂:“你竟然敢掌他……” “怎么,这边脸脏了不该擦干净吗?”说着,她拎起床帐,磨刀似的往三皇子脸上死劲儿挫。 苍白的左脸被挫出了红色的血痕,东方辞才罢休。 三皇子捉住她的手,欣喜道:“你终于醒了,我……” 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开心的傻笑起来。 东方辞冷声问:“为何要娶王语嫣?” 第672章 狗血 笑容一僵,三皇子面容一阵扭曲,像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片刻,放开了东方辞的手。 声音微冷:“我……本王……本宫要当太子了,你也知道本宫为了太子之位筹谋了多久,而你一无是处,对本宫忽冷忽热十分不敬,本宫厌倦了,语嫣表妹能帮我,还温柔……” 话未说完,东方辞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怒道:“想好了再说!” 王语嫣浑身颤了颤,太霸道了。 三皇子闭了眼,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决然:“就是这样,没什么可说的,你走。” 东方辞气得浑身发抖,看了他半晌,冷哼一声:“好,我走。” 骤然转身,走到门口她突然回头。 三皇子盯着她的目光微微慌乱。 东方辞灿然一笑,狗血道:“殿下这么喜欢权势,又喜欢温柔,我想来是不配的,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顾虑了,既然做不了你的妻子,我便只能做你后妈了,再见,龟儿子!” 说罢,飘然走了。 三皇子面色大边变,颤声道:“你说什么?” 素白身影映入雪中,已经消失不见。 “高公公,她什么意思?” 高公公默然拿出圣旨,张开给三皇子看,随后又收了起来道:“尚未宣读的圣旨,殿下一看便知,老奴告辞。” 三皇子当即震惊,慌忙下床追了出来。 “不行,高公公,高瑜……”噗通一声,三皇子跌倒在地,跪在雪中,高瑜已走远。 千琴啐了他一口道:“我看错你了,呸!” 连一个丫鬟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唾皇子了。 心冷如寒铁,三皇子挣扎着站起身来,然而只挪了两步便又跌倒。 他大喝:“来人,来人……” 三山出现,心疼无比地看着主子:“殿下。” “我要见父皇,派人去传话。” 王语嫣似乎刚从东方辞的话中惊醒过来,踉跄着走到三皇子身旁,伸手要扶他:“殿下,她果真是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攀附皇上。” 三皇子目光如鹰隼,利剑般盯着她,甩开她的搀扶怒道:“别碰我,谁准你来的,滚。” 王语嫣惊愕,秀美的女子似乎完全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东方辞当着你的面打我,我是你的未婚妻,你竟然护着她?”王语嫣无法装成温婉大方的模样,披头散发的吼叫宛若泼妇。 三皇子冷冷的站起身来,眸中似乎刮着深冬的霜雪:“若非你挑衅,她那样善良的人,怎会动手。” 言下之意便是她自作自受。 王语嫣看着三皇子踉跄的回屋,脸上的巴掌印格外明显,泪水在她眼眶里转悠悠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比她委屈比她眼泪更加汹涌,且哭的声音也无比惊世骇俗,是回到养居殿的东方辞。 她西子捧心地嚎啕大哭,边哭边吃,边吃边抱怨。 明明半个时辰前还是情深不寿的痴缠,转眼间成了怨妇,哭着哭着,又成了智商退化的孩子。 皇帝闹心不已。 东方辞:“男人,说变就变了,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你们……皇甫家!” 皇帝黑了脸,一时间连圣旨都忘记了。 让人将散德行的东方辞送回偏殿。 毕竟顶着那张脸又哭又闹的,他实在没眼看。 哭哭啼啼的回到偏殿,天色大亮,李湘芹刚刚醒来,瞧见东方辞盛装打扮还有些茫然,而后看她哭的伤心。 忙问千琴:“你家小姐怎么了?” 千琴:“刚看到王语嫣在三皇子房中……在……在……太羞于启齿奴婢就不说了。” 李湘芹顿时炸了:“什么?王语嫣还要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敢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 东方辞一听就知道她想歪了,却没有解释,不过,眼泪却很快收拾了起来。 方才虽然是假哭,可到底也宣泄了心中的阴郁焦躁,此时反倒神志清醒了许多。 李湘芹:“中秋家宴上她明明知道三皇子心里的人是你,还横刀夺爱,臭不要脸。” 东方辞默默擦着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奇道:“姐姐,我记得你也喜欢三皇子啊,怎么会替我打抱不平。” 东方辞这一声姐姐,叫的李湘芹卡壳了,怔了半晌,似乎有些不习惯,从前东方辞一身男装老成持重,总觉得老气横秋的比她大很多。 略一细算才发现后者还未及笄。 压下了一肚子的郁闷她无奈道:“三皇子不喜欢我,我自然也不好跟你争,我是姐姐,自然要让着妹妹,只是没想到王语嫣竟然这么不知廉耻。” 笑了笑,东方辞觉得血缘一词当真是妙不可言,骨肉亲情是无论在何时何地,是否在一起长大,只要那一份血脉牵连,便总能有温情相伴。 “不说这个了,都是当下身不由己的选择罢了,我既然醒了,你一会儿就出宫吧。” 李湘芹:“出宫?不行,我得在这里看着你,免得你被占了便宜。” 东方辞:“当下有件事需要你告诉我爹,皇上想娶我,你告诉我爹,一定要把这事儿搅黄了。” 李湘芹一呆,而后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是出毛病了。 却见东方辞继续道:“我原本想赖着三皇子的,谁知被皇帝捷足先登赐婚王语嫣,现在我已无计可施,全靠你了。” 瞧见李湘芹见鬼的表情,东方辞心中无奈。 她昨晚听到皇帝要娶她的时候,应该也是这种被雷劈的表情。 “好,我这就回去。”不知心里经历了怎样的翻江倒海,李湘芹相信了东方辞的话,并且颇为兹事体大的当即就准备走。 东方辞送她离开。 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连高瑜都没办法给她传话,因此,李湘芹一走两三天,没有任何回音。 不过皇帝似乎也把那圣旨的事情给忘了,每天除了晚上睡觉便寸步不离的看着东方辞。 还是堂堂皇帝亲子盯梢的那种。 与此同时,宫内东方辞要嫁给皇帝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她很急躁。 于是她病了,让千琴去请苗槑。 然而,来的却是神医孙紫河。 东方辞郁闷:“您老怎么亲自来诊治,苗槑呢?” 神医查出她是装病,愤愤道:“老夫还亲自吃饭呢,苗槑能代替吗?他不在,那呆子在三皇子处。” 东方辞忙从床上坐起来:“没有啊,我前几天去三皇子处没看到他。” 神医:“他又不是贴身守在三皇子身边的,总要去配药吧,怎么?找他何事?” 东方辞想了想道:“他给我的蛊虫没了,我不知道怎么联络他。” 神医摆摆手:“别想了,他和老夫一样,现在被皇帝严密监视,联络他也没用,老老实实在宫中养伤吧。” 说罢,神医长舌妇般又唠叨起来:“十五年前我就不该救你,看看,救人一命没有什么大功德不说吧,还被你们这些权贵逼得没了自由,唉……” 第673章 我不知道 那无奈的表情,嫌弃的眼神,看东方辞的目光活像是看瘟神。 东方辞苦笑,强打精神:“神医,这就是缘分。” “呸,老夫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不仅要搭上自己,连唯一的徒弟也要搭给你,做了什么孽。” 东方辞想了想,思维一转道:“说不定是我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所以你们这些能人都是来成就我的呢?” 她前世虽然不是拯救了银河系,但身为正义的一方,单论功德的话,她应该积攒了不少。 神医毫不客气的打击:“年纪不大,脸倒不小。” 东方辞“嘿嘿”笑了两声,打听道:“您老别生气了,不就是我爹把您抓来给我解蛊吗?以您的威望,谁敢害您。” 神医不领情:“行了,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你们都是聪明人,偏我一个蠢的,行吧,你们随便折腾,过几天太子出殡,苗槑会去,老夫走了。” 东方辞眼睛一亮,感激的将他送走。 几日后,东方辞被皇帝带去东宫。 扑面而来的纸钱砸了她一头一脸,看着那白底黑字写着大大的奠字,东方辞的眼圈突然就红了。 这些天她一直安慰自己,太子身受重伤,死了也算解脱,拼命让自己不去自责,可看到棺材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伤感。 多好的人啊,宽厚,仁慈,一颦一笑都像是能入画般的美,声音醇厚如泉,后来又像是酝酿了多年的酒,总之所有的美好都能在他身上找到。 许是人间融不下这么完美的人,上天才会收了他去吧。 大眼一扫,王侯公卿皆腰缠白布,面色悲戚,三皇子站在皇子队列中第一位,消瘦的脸颊上却没有太多的泪痕,薄唇看起来薄情又颓废。 两人目光相对,东方辞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一身白衣,素雅娇俏,美不胜收。 如此美人,三皇子呼吸一滞,似乎有些站不稳,多亏五皇子扶了他一把,这才没倒下。 然而再抬头却是目光凌厉,领人胆寒。 皇帝祭奠哀思,皇子们紧跟其后,众大臣陪同,这等场面,东方辞一个女子是不好跟在皇帝身后的,索性皇帝也没再拘着她。 她便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苗槑。 苗槑脸色也很惨白,东方辞诧异:“你怎么也是这副样子,戾气又增加了?” 苗槑摇摇头:“不是,师父与我和善缘大师讨论,已经找到彻底根除我身上戾气的方法了,或许需要你帮忙,你在宫中如何?” 东方辞一喜:“这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我在宫里安全,就是没自由,我担心皇帝是想拿我当诱饵,钓我娘上钩,我爹呢?你如今还住在东方府吗?” 苗槑:“都在,孔立去接张蓁蓁小姐了,至于张玉兰,被季先生保护起来,张家人死绝了并没有牵连她。” 东方辞:“嗯。” 张玉兰是她中秋夜入宫之前派人请出来的,然后便将她丢给李妈妈照顾,想必是父亲看出来她的庇护之心,才会将她转移。 将心放下,她又问:“父亲是否知道皇帝要纳我为妃的消息?” 一抹厉色瞬间闪过眼底,苗槑那一双温和的瑞凤微微眯起道:“季先生已经知道,让你安心。” 瞅了一眼已经结束的祭祷,重重的棺椁被抬起来,东方辞的心也跟着被揪起,朝棺椁的方向郑重行了个礼,对那招摇的招魂幡道:“太子殿下,不是我没心没肺,实在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就一颗心,给了一个,便分不开给另一个,不过左右过段时间我也会下去,到时候再给你赔罪。” 她觉得实在亏欠,懵懵懂懂的时候将太子的感情当做跑偏的情愫,以为撮合他和曹小姐就能掰正过来,谁知道他竟用情那么深。 上次给曹小姐催眠的时候,她很想给太子也催眠了。 又觉得太伤人便没动手,愧疚一直伴随着,让她难受,如今太子死了,她更难受了。 不仅害了太子,还害了曹小姐。 苗槑见她满脸愧色,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道身影给堵了会去。 宁公主俏脸含怒地走到东方辞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偏僻之处,怒道:“初雪那日你跟三哥说什么了?” 东方辞挑眉,见她不是为自己寻仇的,松了松心道:“没说什么啊,他说他为了太子之位要娶王语嫣,我就跟他吵了一架。” 宁公主气得小脸通红:“你说要嫁给父皇是真的假的?” 东方辞摊摊手:“我的小公主啊,不是我要不要嫁,是你父皇要不要娶。” 她故作轻松,一幅游戏人间的随遇而安。 千琴皱眉,她若不是天天看着东方辞发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愁眉苦脸的样子,兴许就信了小姐嫁谁都可以的泰然自若。 “你还有没有心,三哥为了你……”宁公主指着东方辞的鼻子,指尖微红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泪水蓄满了眼眶:“从前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可中秋那日,你倒下之后,三哥发疯了似的抱着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自戕殉你,若不是神医在,三哥便先死了。” 东方辞怔在原地,耳中微鸣。 “三哥抬起手,用尽全力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若不是一心求死,怎会那般孤注一掷,他是铁了心的要为你殉情,连死都是带着满足的笑,你呢?” “所以……”东方辞才说出两个字,便发现声音哑的没有声音,她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问:“所以,他才痊愈的那么慢?” 宁公主仍旧怨恨地看着她:“不是,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娶王语嫣吗?是父皇威胁,如果他不答应,父皇就要治你欺君之罪。” 东方辞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之所以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是因为他不想痊愈,痊愈了他就要跟王语嫣完婚,他拖着不肯吃药,就是为了想出一个能两全其美的方法,你却狠心伤她,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话不成话,宁公主却哭的泪流满面:“我替三哥不值。” 东方辞震撼,喃喃道:“我……我不知道这些,没人跟我说过……” 宁公主瞪大眼睛,愕然:“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我……”东方辞眼圈通红,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三皇子以为自己知道这些却还狠心伤他,那他该有多伤心啊。 泪水突然决堤,抑制不住的落了下去。 第674章 女孩子有资格哭 宁公主震惊地看着东方辞像是看着一个怪物,心中刚刚闪过一个念头,她真的不知道,而后又被东方辞吓得浑身一哆嗦。 “哇!”的一声,东方辞竟然直接扑到她身上,双手环着她的肩膀,死死地抱着,紧箍似的箍的她呼吸不畅。 “你……东方辞!”她不知是气还是羞。 “呜呜呜呜……怎么办,我好难受啊宁儿!” 好死不死的,东方辞因为哭泣,声音不可控制的有些粗,像是男装时的声线,一时间宁儿委屈之下眼睛也红了起来。 宁公主:“你难受,你有我难受吗?好好的夫君变成女人不说,还勾的大哥三哥倾心,现在连父皇也要插一脚,我……我才难受呢,哇……” 两个素衣宫装,头戴白色珠花的身影抱成一团,哭成的惊天动地,瞬间惊动了不少人。 “送灵……”一声沉重且悲怆的声音响起,一遍又一遍的远远传了出去。 东方辞含泪转身,一只手臂仍抱着公主,两人含泪看着缓缓抬起的灵柩,泪水哗啦啦的更加止不住了。 太子无子,三皇子亲自起灵抱着大哥的灵牌,曹姑娘一身素缟,虽然还没有成婚,但却一身未亡人的打扮,落后一步走在三皇子身后,脸色惨白,晃晃悠悠的不似活人。 东方辞急着追了几步,却发现纵然追上也不可能与三皇子有说话的机会,便驻足。 抽噎艰辛的哭泣声从众人身后传来,皇帝与诸位大臣讶然转身,见东方辞与宁公主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不由感慨,方才还以为东方辞没心没肺,原来是压抑着没哭。 也是,太子对东方辞那么好,她怎会不伤心。 皇帝皱眉:“哭什么?” 东方辞当即控制不住嘴角下瘪的弧度,悲上心头,张嘴嚎啕大哭起来,瞬间哭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绝美的容颜一塌糊涂,不忍卒看。 皇帝黑脸,他感觉自己快心肌梗塞了,最见不得这人用这张脸,哭的这么难看。 宁公主呆住,泪痕犹悬在脸上,因为震惊,心里的悲伤委屈已经消失了大半,再也憋不出眼泪,小脸也扭曲的不行。 皇帝:“住口!” “哇啊……呜呜……”东方辞哭的更凶了,非但没有住口,反而有越挫越勇的趋势。 众臣惊愕,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东方辞吗? 那个少年老成,力挽狂澜的少年呢?眼前这个是假的吧。 皇帝气得一甩袖子,扭过头去没再说什么。 东方辞边哭边道:“人家伤心嘛,人家难受啊,还不让人哭,皇帝也不能这么霸道啊,嗷嗷嗷……” 真是冬雷震震夏雨雪的震撼啊,明明雪都化了,众人却觉得眼前一片迷雾,是什么迷糊了他们的眼,是雪吗?不,是某人的泪,震的他们怀疑自己眼花。 众臣中走出一人,柔声道:“哭就哭吧,女孩子自然是有资格哭的。” 东方辞一下子扑在他怀里,嚎啕起来,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李玉渊身体僵了僵,而后叹息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众人感慨东方辞真性情,太子能得这人撕心裂肺全然不顾的哭一场,死也值了。 他们都以为东方辞是为太子,谁能体察东方辞的心情,她纯粹是懊悔难受加委屈,悔不该对三皇子说那般狗血的话。 皇帝看向李玉渊的背影,眼底全是嫉妒。 重重树影后,漫天纸钱下,一个长身玉立的黑衣人影,长发披散,看着东方辞,笑的很是开怀,笑着笑着突然咳嗽起来,连忙隐去身形。 一路哭着回宫,又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被高瑜请出去,盯着糖葫芦似的兔子眼,宛若木偶般吃了饭。 又被皇帝带去了御书房。 皇帝批阅奏折,接见大臣,东方辞坐在角落里,敲敲打打,做起了木工活。 若不是这动静实在太过惊天动地,扰的众位大臣频频侧目之外。 她活像是一个不言不语会动的美人屏风。 中午的时候,十皇子照例来给皇帝请安。 皇帝:“让他在外面磕个头就回去吧。” 东方辞蹭的抬头,快速将自己做的东西组装好,朝皇帝道:“皇上,我要出去玩。” 皇帝:“……嗯?” 东方辞倔强,眼圈突然就红了:“我要跟十皇子玩。” 那模样,仿佛皇帝不答应,她就能立刻哭出来。 长叹一声,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去吧,只能在院子里。” 东方辞欢呼一声,手中物式啪嗒一下扔在地上,提起裙摆,孩子气地往上一蹦,一脚划拉一下地面,整个人就稳稳地飘了出去,划到高门槛处,东方辞不知用了什么暗劲,脚下的东西随她一起跳起来,越过门槛,稳稳落在阶梯下,纸鸢般没了踪影。 皇帝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身白底蝴蝶衫潋滟飘飞,目光所及,是东方辞跃下时,随风鼓荡的一角,霎那芳华。 高瑜一时间也看呆了。 “这人当真是聪明绝顶,这东西是怎么想到的?” 感慨一句,奏折是批不下去了,皇帝索性放下奏折,让人搬了椅子就坐在门口,看着院子里东方辞和十皇子玩。 东方辞先是在那平平的板子上划了几圈,又扶着十皇子上去。 嬉笑玩闹,好不欢喜。 “姐姐,这叫什么?”十皇子神采飞扬,圆溜溜的眼睛亮亮的,满是崇敬。 “这叫滑板,像我们这种没有轻功又不想走路的,可以用这个代步,不仅方便,还潇洒帅气。”东方辞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皇帝。 皇帝淡然无视。 三皇子笑的大眼睛都没了:“嘿嘿嘿,我,我喜欢。” “喜欢那就送给你。” “真的?” 东方辞点点头:“自然是真的,骗你干什么,这东西我随便就能做出一大堆,来,咱们两个一起滑。”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滑板上,十皇子在前,东方辞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两人同时屈膝,同时滑了出去,顿时欢闹呼啸声此起彼伏。 没走远的和刚赶来的大臣们看呆了,太监宫女围了一大圈。 两人越滑越远,皇帝看着也笑了笑,从前不觉得,原来看着孩子们玩闹也能这么开心,比坐拥孤寂江山更开心。 划出老远的两人突然脚下一顿,甩了出去,东方辞连忙将十皇子护在怀里打了个滚。 众人一惊,连忙跑了过来。 东方辞将十皇子放好:“小十,没事吧。” 十皇子惊魂未定:“没,没事。” 他恋恋不舍的看着拦腰断裂的滑板道:“它坏了。” 瘪瘪嘴,有些委屈,这是姐姐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东方辞:“哎,我就知道这玩意用木头雕刻出来不经用,等过几天,姐姐再给你打个铁的。” 十皇子这才开心起来。 东方辞又道:“那你能不能帮姐姐给皇甫赟传个话?” 半晌,十皇子才回味过来皇甫赟是谁,点点头。 东方辞扒着他的耳朵说了一会儿,十皇子拍胸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第675章 月桂之下 两人牵着手,有些狼狈的走到阶下。 东方辞张口就朝高瑜道:“麻烦高公公帮我准备几块儿钢板,我要再做个铁的。” 高瑜:“……” 雕刻这玩意已经把御书房弄的不得安宁了,她还想开炉打铁不成。 皇帝沉着脸:“高瑜,让工部的人,连夜赶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东方辞:“……行吧,那就多做几个,对了,让工部多给我送来几个小轮子,我要玩。” 皇帝:“……” 东方辞:“诶?高公公?” 眼角抽动,高瑜尚未回答。 皇帝冷声道:“高瑜是朕的总管,岂是你能随意指派的?” 东方辞瘪嘴:“切,小气。” 皇帝再度黑脸。 十皇子听着他们的对话,觳觫成了一颗冷风中瘦弱的芦苇,那叫一个心惊胆颤。 是夜,东方辞与千琴换了衣服,又给两人易容一番。 她顶着千琴的脸,端着洗脚水出了屋子,将洗脚水泼掉,她将盆放好就往外走。 门口的禁军拦住了她:“太晚了不可出去。” 东方辞行了一礼,用千琴的声音微冷道:“奴婢去御书房吩咐小姐明天要吃的菜。”顿了顿她又道:“皇上答应了的。” 两人对视一眼,瞧着屋里对窗看书的人影,便也没再说什么。 东方辞一路往御膳房的方向去,她毕竟是个婢女,没有人特意去跟踪她,于是,经过一处花园的时候,她拐了弯。 七拐八绕到了赤霞殿不远处,犹有花香的桂树下。 她看着粗壮的桂树,枝干从树根发出来很多,显得格外圆润,满树碧绿汁液中点缀这金黄的小花。 她揪了一把,塞入口中,香甜扑鼻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 十月金桂,馥郁芬芳。 品味桂花香,抬头去看上玄月,长叹一声,第一次入宫与三皇子见面就在这里,那时候,两人相互间不知道对方的另一个身份,互相装作初次见面的模样,尴尬犹在,却已面目全非。 突然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润如昔:“桂花……开了。” 东方辞回头,男人英俊的脸依旧苍白,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沧桑,僵尸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只那一双令人心动的凤眸带了点活人的气息。 东方辞眼圈一红:“你来了,最近还好吗?” 三皇子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像是在观察她的情绪很神色,一举一动有些小心和局促。 东方辞转过头去,看向明月道:“雅居山庄打了你之后的几天,在这里看到你,好怕你会认出我来,还好,你没有。” 三皇子一怔,苦涩道:“其实那日我是特意来为你解围的,却也怕你认出我是凌云霄来,没敢多观察。” 东方辞点点头,突然精灵般的笑了,那洒脱的模样,是千琴这样的容貌,做不出来的美。 “其实我后来想到了,人有时候固执的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看不到的若没有人告诉,也是很难想到,单若等自己发现,怕是要像咱们这般,耗费许多时间才能猜到最根本的真相,我们也算同生共死过,有些事何不坦诚相告?” 三皇子瞳孔一缩,对上东方辞布满星辰的眼睛,退缩的转过头。 叹了口气,东方辞道:“醒来之后没人告诉我,中秋之夜你为我殉情……” 浑身一震,三皇子眼中光芒陡然大亮,震惊的看向东方辞,却见东方辞已经转过脸去,依旧迷惘地看着明月。 “我刚醒来还没喝完一口茶,皇帝便闯了进来,说要娶我,要我给他生孩子,我脑子一团乱,我告诉皇帝我爱你,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可皇帝当即便说你要娶王语嫣,第二天我在皇帝面前死乞白赖的要见你,便见了你,谁知……”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我去看你那日,堂堂三皇子寝宫,竟然连个太监宫女都没有,连苗槑都被支走,只留你和王语嫣,便是皇帝要让我看戏的,只是关心则乱我……一时气不过你成了别人的未婚夫。” “其实我这个人,自私又狡猾,性子很恶劣,一边瞒着你无名的身份,一边又心底里将你视为己有,想远离你又舍不得放手,想无视你又总克制不了那股子灼心的占有欲,放不开又放不下,我也知道自己寿限太短,知道你此生必定会另娶他人,可听到你与人有了婚约偏偏控制不住心里的嫉妒,其实……这一两年间,我有无数次想放手的……” 她骤然转身半酸不苦的,眼眶里的泪水瞬间落下,滚烫的落在三皇子心里,然而那张泪眼朦胧的小脸,却笑的灿若繁星,说不出的虚幻抽离。 “当初在你的茶楼,你以凌云霄的身份拒绝我的时候,我便已经放弃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在养居殿偏殿因为无名而来招惹我,以前不觉得你是爱我,只以为你被色相晃了眼,又知你花心,我便不敢孤注一掷,可如今你都愿意为我死了,我能问一句,你爱我吗?” 不敢抬眼去看男人的脸,生怕看不到自己期待的一切。 低着头,像是惶惑不安的兔子,渴求却又不敢明目张胆渴望的等一个结果。 一声颤抖的呼吸,将她拥入怀中,药味与檀香混合的气息灌入鼻息,埋首在他心口间。 男人颤抖的身体伴随着不稳的气息让她感动莫名。 “我爱你,从来都是你,没有花心,没有别人,一直都是你。”胸膛震颤,心脏处跳动的心几乎要穿过皮肉的阻隔,跳到东方辞眼睛里。 弯月如钩,青年男女,脉脉相拥,桂花飘香。 羞红了脸,似乎有什么枷锁打开,又似乎有一块儿石头尘埃落定,她抬起头,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 “那日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当作没听见。”她红着杏眼,笑的讨好,连滑落的泪珠都染上了粉色。 “唔……” 没等到回复,男人冰凉柔软的薄唇便压了上来,紧闭双眼,像是要将满心满眼的滚烫情绪都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之下,近乎破茧重生后顶礼膜拜的虔诚一吻。 冰山雪海阎罗殿走了一遭,直到现在,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 第676章 有解毒之法 全身心投入的一吻,在三皇子渐渐体力不支,缓缓倒地的时候终止。 东方辞方才还沉浸在舍身忘我,天大地大全都可以不放在心里的贪恋中,而后震惊地抱着软倒的三皇子。 “你……”东方辞扶着满脸苦涩歉然的三皇子坐在树下,震惊地看着他。 这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她嘴里有毒呢。 三皇子:“抱歉,我……我身体有些……” 男人怎么也不能说自己身体不行,他半酸不苦的笑了笑,一脸懊悔和不甘。 方才那种时候,他怎么能……唉! 见他的目光在自己唇上不停逡巡,东方辞破涕为笑:“世上方法千万种,你偏要用最蠢笨的,唉……” 三皇子苦笑:“父皇用你威胁我,我已是投鼠忌器,再不敢做什么……其实那日你说的话,我一点都不生气,就是觉得自己没本事。” 长叹一声他满脸歉意道:“那日先说重话的是我,我……” 满心歉疚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却被东方辞堵了回去。 东方辞半跪在他身旁,低头将方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吻了回来。 静谧的月桂树下,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两人脸上身上留下斑驳清凉的光芒,凉风吹起两人交缠的发,美的可以入画。 不远处的三山看着自家主子与顶着千琴脸的东方辞深情拥吻,眼睛一阵阵的抽搐,无声胃疼,不忍直视。 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本该为自家殿下高兴,可不知为何,看到千琴的脸,亲吻别的人,心里总是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他的心,一抽一抽的难受。 良久,唇分,东方辞擦干眼泪,霸道起来:“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以后不许被别人亲,男的女的都不行。” 三皇子脸颊红润地笑笑,被东方辞亲的上气不接下气,十分懊恼又颇觉如此主动的东方辞让他心猿意马,恨不得……哎……他现在的身体,也只能恨恨的想了。 东方辞:“身体赶快养起来,这样才能想办法,不然你把自己饿死了,也是王语嫣的未婚夫,还是跟我没关系。” 三皇子:“嗯,听你的。” “其他的就再想办法。” “好。” 静坐片刻,两人心里似乎都有千言万语的浓情蜜意,却又都有些说不出来,只觉的就这样并肩坐着看月,手牵手相濡以沫,也是无比幸福。 又坐了片刻,东方辞恋恋不舍道:“我时间不多,先走了,记得好好养伤哈,你如果不听话,我就……我就、就……” 似乎没想到太实际的威胁,东方辞有些卡壳。 三皇子却展颜笑了,初冬的季节,笑的春风得意。 东方辞狠狠瞪了他一眼认真道:“还笑,你如果不听话,我就不要你。”说罢,气急败坏的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跑了。 三山跳了出来,看着自家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主子满脸春色,直呼王妃威武。 今日之前主子还在地狱里关着呢,只与王妃见了一面便春回大地直升天堂了,况且王妃的手段多高明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一个亲吻,就把主子搞定了。 这手段明明是登徒浪子哄小姑娘的。 三山诡异地看着自家主子,这位莫不是姑娘托生的吧。 三皇子朝三山伸出手来:“扶我一把。” 三山连忙扶着三皇子。 那“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模样,还真有“始是新承恩泽时”的娇软妩媚。 三山陡然打了个哆嗦。 “回去熬药,本王也是时候好好想想未来了。” 将一切都说开了的东方辞,回到养居殿老老实实的安静驯顺起来,让干啥干啥,不言不语不说不笑不闹事,听话的近乎反常。 直到国公夫人请旨入宫,东方辞才略略露出一点渴慕的表情来。 皇帝允准了国公夫人觐见,主要是觉得东方辞的浑浑噩噩让他无端心惊肉跳。 偏殿里,国公夫人将东方辞抱在怀里,揉着她的脑袋使劲儿的叫心肝儿,自从她得知东方辞是女儿身之后,就心疼的不行。 想想她做的那些事,哪一个不是穷尽心血,伤痕累累。 国公夫人:“阿辞,现在你被困在宫中,心里有没有章程,嫁给陛下我是绝不同意的,祖母问了战长安和三皇子,这两人都倾心于你,你更喜欢谁?” “战长安?”东方辞都忘了,战长安与她还有婚约呢。 她只嫉妒三皇子与王语嫣的婚约,却没想过自己也与别人有婚约,当真是……不知道三皇子那时候心里什么滋味。 绝不会比她现在好受。 以为东方辞谁都不想选,国公夫人又道:“若谁都不想选,逃走也是可以的,你娘说……” 东方辞眼睛陡然一亮:“我娘?她回来了?” 国公夫人摇摇头:“没有回来,她让人传话了,说找到了替你解蛊的办法,但现在局面闹成这样,你必须逃出京城,祖母倒是觉得,战长安可以,他毕竟是……” 东方辞明白祖母的意思,解毒需要安静的地方,三皇子毕竟是宫中皇子,从前他野游在外倒也罢了,如今他不日便要受封太子,定然是不能随东方辞走的。 而战长安就没那么多顾及,天涯海角皆可去,战国公夫妇人又好,还能照顾东方辞,女子嫁人,相看夫君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看公婆和家风。 战国公府,无论怎么看,都是不二人选。 东方辞坚决摇头:“我不想连累其他人。” 国公夫人慈爱的目光里满是心疼:“那便逃吧,我们和你爹合计过了,等过段时间你娘回来,你便带着苗槑和神医逃出去,躲起来先解毒,李府和东方府都不需要担心,有北疆百万将士在,京城内外,没人动得了。” 东方辞一愣:“为什么一定要等我娘回来?” 国公夫人心疼道:“你一直在皇帝身边或许不知道,皇帝放出话要亲自给你筹办及笄礼,你爹娘答应了要给你过生日,皇帝这是守株待兔等着你娘呢。” 脸色一变,东方辞道:“那我不过了。” “傻孩子,哪有不办及笄的女子,无论是李家还是东方家,都不会亏了女儿,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你的及笄礼,你娘若是来,谁也难为不的,只是你要考虑好,是嫁给战长安或三皇子,还是自己离开。” 东方辞不解:“为何爹娘要参加我的及笄礼,我便必须呆在宫里,我可以先逃出去啊?” 她想不明白,及笄礼在宫里办和在宫外办有什么区别,只要父母在身边她便没什么遗憾了。 是什么原因,让她必须留在宫里呢? 第67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国公夫人缄默,只是笑了笑道:“你都这么大了,上一辈的恩怨也是时候了结了,总不能一直躲着,你就别多想了,等你娘回来,有什么打算你可以直接跟她说。” 一句话将东方辞肚子里的问题压的死死的再没有宣之于口的机会。 又慈爱的看了东方辞几眼,国公夫人不舍又疼爱万分的走了。 独留东方辞站在门口,看着老人的背影,皱眉思索半天,仍是没有头绪,连自己身上的毒可以解的事都忽略了。 同心蛊在自己身上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怎会轻易解开,这其中定然有自己不知道的凶险。 接下来的几天东方辞冷眼观察皇帝,他依旧是平静,沉稳,一如往常的批阅奏折,在处理政事的时候,几乎是柔和的,像个明君的样子。 朝廷虽然没有魏征那样的诤臣,却也有固执己见的,皇帝此人对此很宽忍,他们若为一件事争执,皇帝就任他们争吵,吵出个子丑寅卯来,皇帝再决定用最正确的政见。 不过,皇帝也就只有这里温和了,在私事上,譬如东方辞,听说御史台检察院弹劾东方辞的折子都已经堆满三四车了,皇帝一概不看,收拢收拢丢给东方辞。 想用奏折上谏官们给她定的罪名来消磨东方辞的嚣张气焰。 东方辞没有嚣张,她只是担心忐忑,生怕宫外的亲人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大臣们雪花似的奏折进去,愣是没砸出一个响来,便也渐渐的放弃了,又有狗腿子上书请皇帝封妃的。 不知从哪儿扒拉出东方辞不仅三元及第,雷州的时候还是个小三元,加起来就是六元及第,这可是连大学士都没有达到的殊荣,天降祥瑞啊,如此祥瑞就该归皇上所有。 东方辞将折子重重砸在地上,怒道:“放屁!” 正在皇帝面前商议军情奏报的大臣们纷纷怔住。 皇帝瞪了她一眼:“放肆!” 东方辞嚣张的把那奏折撕成碎纸,幽怨地看着皇帝:“皇上你欺人太甚。” 眼圈立时红了。 皇帝见她又要哭,发现对上这厮千变万化的脸,他就万分糟心,当即道:“滚!” 东方辞红着眼睛欢快的滚了。 皇帝额头爆出一排欢快的小青筋。 众人看着满地的碎纸,无不好奇皇帝对东方辞最终会怎么处置,看着情况,还是纳妃的可能性最高。 东方辞一路跑到赤霞殿外,看着里面热闹的筹备着自己的及笄礼,脸色说不出的诡异。 在桂花树下坐了片刻,留下一张纸条。 眨眼间,到了东方辞及笄礼这日,明明是天干物燥的寒冬霜雪,赤霞殿果如其名,装扮的红装素裹,美轮美奂,宛若朝霞万千,人来人往的勋贵公卿多不胜数。 黎明之前总是格外的宁静,东方辞纵然被皇帝时时刻刻的看着,也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东方辞一身红衣,打扮的像是要出嫁,精致的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被皇帝拎出来展览了一番,才得片刻自由,得见许多熟人。 看着一身青衫的父亲,东方辞笑着行礼:“父亲。” 季先生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跟你娘长得越发像了,只是为父从未见你娘哭过,倒是你,听说把皇上的养居殿和御书房都给淹了。” 东方辞嘿嘿道:“女儿那是装的。” 略有感慨,季先生歉然道:“听闻去年你入京,生辰是在护国寺过的,还生了冻疮,是为父照顾不周,让你受苦了。” 东方辞竖眉:“谁说的?” 苗槑摇摇头,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我。” “胡说什么,我那是亲近佛祖,沐浴佛光,旁人求都求不来,哪里受苦了,以后不许胡说。”东方辞眯眼威胁,然而俏脸倾世,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善缘:“阿弥陀佛,不曾想六元及第的祥瑞如此仰慕佛法,不如入我佛门吧,贫僧介绍一处仙山给施主参悟。” 东方辞当即怂了:“算了算了,我这慧根太浅,佛祖不会喜欢的。” “佛祖不喜欢,道祖喜欢,不如兄长给阿辞介绍个道观,修身养性如何?”孔立的声音传来,他身旁亦步亦趋的跟着张蓁蓁。 许久未见,张蓁蓁看到东方辞,眼圈立刻红了。 孔立却儒雅浅笑,稳重风雅,朝众人拱拱手,看向东方辞。 再看孔立身后,李家一众表哥表弟,李玉成等纨绔公子哥,都在慢慢凑过来。 东方辞连忙握着张蓁蓁的手道:“对比起,让你受苦了。” 张蓁蓁摇摇头,目光如秋波潋滟般看了一眼孔立,含羞道:“我没事,孔大哥将我照顾的很好,现在大家都比较担心你。” 那一眼,东方辞便明白了张蓁蓁的心意,她是喜欢孔立。 孔立笑道:“从前惊鸿一瞥,宛若碧波仙子下凡尘,今日一见,贤弟更美了。” 边说他边朝东方辞拱拱手,见张蓁蓁诧异看他,他回以温和一笑。 张蓁蓁似乎释然了,也跟着笑了。 看这眉目传情的,这两人已经……好上了? “你,你们……”东方辞惊喜之下不敢确定的问。 张蓁蓁却当即抱着她的胳膊,笑道:“没,真的没什么。” 孔立大大方方道:“看破不说破,还是兄弟,贤弟可不许取笑我们,留点面子,兄长可是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 娶谁他没说,众人却都懂了。 东方辞张了张嘴,拱手作揖只有恭喜了。 而后便跟张蓁蓁咬耳朵。 原来孔立接张蓁蓁回京的途中,被歹人盯上,两人互相都有救命之恩,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因此渐渐生出了情谊。 东方辞竖了竖大拇指:“你有好归宿,我总算是放心了,只是……” 她苦着脸,有些委屈。 众人都看着她,问:“只是什么?” 东方辞委屈地看着父亲,大逆不道的数典忘祖道:“爹,孩儿辛辛苦苦给您找来的两个儿媳妇,如今都没了,从今以后我只能改名换姓了。” 季先生能掐会算接口道:“改名李缘铭吗?” 东方辞一怔:“您怎么知道?” 季先生没有回答,只是宠道:“跟你娘姓李也挺好的,爹没意见。” 东方辞感动,原来他们早就在自己身边了,只是自己没察觉罢了。 眼圈微红,东方辞道:“那我以后改姓李了,您就没有儿子了,爹,给我生个弟弟吧。” 季先生怎么也没想到玩笑竟然开到了自己身上,他绷着脸:“没上没下的,你姓什么都是爹的女儿。” 这边父女俩有说有笑,李玉成等人已经咋咋呼呼的询问起李家公子李缘铭是谁。 张蓁蓁一番解释绿帽子由来,众人恍然大悟。 不远处站着的三皇子默默的想,他才是真正的李缘铭。 然而,更像李缘铭的人,正一身铁甲的从北门而入,换了便服却还是一身血腥的往皇宫来。 第678章 不起眼的簪子 东方辞正与一众纨绔说笑间,高瑜过来道:“东方姑娘,吉时快到了,皇上在碧波泉处等您。” 东方辞脸色一板,众人随着高瑜走,她笑道:“好。” 环顾四周发现母亲并没有到,她放下心来,挎着父亲的胳膊道:“爹,一会儿您给我盘发吧。” 季先生摇摇头:“为父此生,只给你娘一人盘发。” 东方辞:“呃……” 如何也没想到父亲会这样说,她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对上皇帝的目光,季先生长叹一声道:“皇上不会让我给你盘发的,在座的都是你的长辈,你随便选一个吧。” 东方辞随意瞅了一眼:“爷爷和奶奶呢?” 季先生一愣,随后恍然:“岳父岳母在太后处。” “太后?”是啊,太后还活着呢,可不知为何,东方辞竟从来没有见过太后,爷爷奶奶见太后做什么呢,他们本该是水火不相容的啊。 正发愣,已经到了碧波泉,此处有山上引过来的温泉,不过只有一个泉眼,冬日里雾气蒸腾显得氤氤氲氲,灯光的烘托下,宛若仙境。 皇帝坐在简单的太师椅上,道:“一会儿你坐好,朕给你簪发。” 众人震惊,皇帝亲自给筹办及笄礼,还亲自给梳发的殊荣,就连公主都没有吧。 公主的及笄礼一般都是皇后操办,皇后或者请子孙满堂的贵妇来帮忙盘发,东方辞母亲不在,本应该是父亲,就算季先生不愿,也该是东方府的长辈,就算这些都上不了台面,还有李家东方辞的几位舅舅呢,怎么也轮不到皇帝。 东方辞惊悚,连忙求饶道:“皇上您就饶了我吧。” 接下来的话肯定是您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什么亲人,凭什么啊? 东方辞没说,皇帝却看明白了。 皇帝直接将八宝攒珠累丝飞鹤簪拿出来,端的是金玉堆积,工艺精巧,堪称美轮美奂,皇帝问:“想戴这个吗?” 这是红果果的诱惑。 东方辞无视,直接让千琴收了:“多谢皇上赏赐。” 季先生送给女儿的簪子有些寒酸道:“爹爹亲自削的,拿着日后戴。” 东方辞眼睛大亮:“一树梨花并海棠?女儿很喜欢,有了这只簪子,爹娘就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众人定睛看那木簪,果然是梨花和海棠,季先生被人尊称梨柒先生,李大小姐喜欢海棠,虽然材质看起来简单,却包含父母看护陪伴之一,寓意是极好的。 东方辞恨不得立刻就插脑袋上。 众人纷纷送上礼物,因为是及笄,女孩儿长大之后要盘发,少不得日后用发簪,因此,大家送的基本上都是发簪。 寓意祝福。 就连十皇子也送上通体血红的玛瑙簪,十分耀眼夺目。 就在众人以为送礼环节结束的时候,三皇子长身玉立,倜傥风流的走出来,手中托着簪盒道:“东方姑娘,本王还没有送上礼物。” 东方辞一怔,这么生疏的称呼可还真是有点心酸。 中秋宴的事,早已人尽皆知,众人看着这一对儿有情人,一双双眼睛亮的惊人。 不过看他们如今形同陌路的模样,也跟着莫名心酸。 东方辞:“不知三殿下准备了什么礼物?” 三皇子道:“发簪。” 东方辞兴趣缺缺,她发簪有十多个了:“什么样子的?” 三皇子将盒子打开,里面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铁簪,上面孤零零的开着一朵五瓣桃花。 众人一阵错愕。 东方辞满身的珠光宝气,不论是谁送的簪子,都是名贵异常,哪个不是耀眼的,偏偏三皇子这个,看起来又俗又丑暗淡无光,众人不由怀疑三皇子是来找茬的。 一如两人曾经那般敌对。 难道三皇子有了王语嫣这个新欢,就这么快忘掉他曾经为之生死相随的东方辞了吗? 真是自古男人多薄情,负心薄幸出皇家。 众人纷纷为东方辞心疼和不值。 谁知东方辞的眼圈却红了,眼尾像是绽开了海棠花般,比海棠更娇艳的红润,眼中泪水晶莹,竟感动的似哭了。 她颤抖的将那发簪拿起来:“这发簪,我曾以为丢了,却没想到在你那里。” 众人精神齐齐大震,怎么?这发簪还有鲜为人知的故事不成? 八卦之心顿起,众人忙问:“东方姑娘,这簪子有什么来历吗?” 东方辞摇摇头:“没什么来历,这是我自己做的,是不是很难看。” 众人更加迷茫了。 眼尖的人发现簪子尖端竟然有些奇异的黑红交加,不由惊呼:“上面怎么会有血迹?” 这发簪,她在雅居山庄被迷晕醒来,用来扎自己醒神的,后来她跳下窗,发簪便再也找不到了,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不曾想到,这东西竟然被三皇子原封不动的保存至今。 所谓见微知著观察人心,她此时才感悟到三皇子对她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要深的多。 三皇子风轻云淡地笑道:“本想还给你来着,可后来每次见你,都事发突然便一直留着了,今日正好,借花献佛,当年无名的东西,我依旧还给无名了。” 皇帝一怔,想到了什么,看向东方辞。 她便是三儿心心念念的无名,难怪……呵呵,这对母女当真都是一样的千变万化。 无论是女扮男装还是女装示人,都能搅动血雨腥风。 心里滋味莫名的笑了笑:“这是我的东西,只能说是物归原主,你的礼物呢?”东方辞再次伸手要。 三皇子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放在东方辞手心里,紧紧握住,笑道:“休要贪得无厌,我的礼物,早就送给你了。” 东方辞愣了愣,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恍然明白了什么。 她看向三皇子,却不料,骤然撞在男人眼中那云雾轻笼的深渊里,心跳漏了一拍。 众人竖着耳朵也没听明白这其中的故事,只能好奇着,看来是没有人给他们解释了。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两个声音,一左一右的传来。 “放开她!”声音尖锐却阴狠,乃是女子。 “放开她!”宛若突然爆炸的惊雷,是浑厚的男声。 众人回过头去,看那两人,脸上顿时划过古怪的神色。 心道,有好戏看了。 第679章 无数没有解惑的瓜 王语嫣没有关注另一个人,怨怒地盯着东方辞:“东方辞,你好歹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小姐,大庭广众之下与订了婚的男人拉拉扯扯,是否有伤风化?”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 看向另一个人,下意识的要松开三皇子的手,却被三皇子执着的拉着。 无奈,她只有任他拉着,看向那满身风尘的男人:“战哥,你怎么来了?” 战长安扫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脸色难看:“我来……给你庆生。” 说罢,他硬邦邦的将手中匣子递过来,似乎带着气。 东方辞没有接匣子,而是小心翼翼地问:“战哥,你看了我给你写的信了吗?” “看了。” “那……”东方辞打量着他的神色:“那你是怎么决定的?” 战长安冷笑,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脸,却感觉格外肃杀铁血,仿佛眼前刮过北疆混合着血腥的风沙。 “三年之期未满,你东方辞仍旧是我等了十五年的未婚妻。” 说着,他挑衅的看向三皇子怒道:“三殿下,您都与旁人订婚了,还缠着我的未婚妻不好吧。” 三皇子依旧握着东方辞的手。 东方辞却不好意思的将手抽出来,尴尬道:“哈哈哈,大家都是兄弟,这个……先不说这个了!” 感觉这件事摊开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东方辞脸皮突然就薄了。 众人张大了嘴巴,什么? 东方辞有未婚夫了?还是战神战长安? 这是什么情况。 吃瓜群众脑门上悬着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战长安将木匣执拗地递给东方辞:“打开,看。” 东方辞莫名其妙的打开,是个面帘,她有些错愕。 却听战长安掷地有声道:“你的事我听说了,不论何时何地,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所以,如果可以,请你选我。” 东方辞满脸歉意:“战哥……” 话还没说,便被战长安打断:“我知道十五年前你没得选,所以我们订婚你不情愿,但是这次你可以选,重新选,一定要选我。” 他有些霸道,又有些不安,更多的还是不舍得强求。 东方辞笑了:“安安,谢谢你。” 战长安如鹰般的目光瞪着东方辞,又执着又傲娇。 皇帝见此,笑了笑道:“长安来了……” 战长安立刻跪下行礼。 皇帝:“来的正好,吉时快过了吧。” 高瑜道:“皇上,此时正好是吉时。” “那便开始簪发吧,东方辞,你想好选谁了吗?是朕,还是老三,或者是战长安,又或者是旁的什么人?” 瞧皇帝一脸顺其自然,天然一片好心的模样,东方辞怀疑,是不是先前猜错了。 难道皇帝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安排? 王语嫣巴巴的站在三皇子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仿佛生怕他再与东方辞说一句话。 众人安静下来,东方辞一众簪子里挑选了一个通体如羊脂般白润的玉簪,道:“那就麻烦四舅舅帮我簪发了。” 李家众人扫视一周,他们期待的人没有来。 李玉渊长叹一声道:“好。” 嬷嬷领东方辞坐在绣凳上,给她松开半披发髻,给她梳顺了这才后退两步,将梳子递给李玉渊。 东方辞放心下来,看来今夜,母亲不会来了。 虽然有些遗憾,却让她轻松。 然而,当李玉渊手持梳子落在东方辞头上的时候,突然有太监禀报:“皇上,宫门外战国公夫妇和海棠夫人请求入宫。” 东方辞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满脸惊喜交加。 李玉渊愣在当场,长叹道:“她还是来了。”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站起身来大手一挥道:“宣!” 东方辞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高瑜挡了一挡,她只有焦急的伸着脖子往外看。 赤霞殿不愧是距离正阳门侧门最近的一个庆功殿,不过片刻,三个人身后簇拥着一群仆从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东方辞大气不敢出,目光第一时间锁着那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记忆里,那张脸从来没有变过,还是五年前的模样,一身白色织锦海棠裙,白色的披风,简单的发誓,处处透着江湖侠客的飒爽英姿。 那耀眼如星光般的眸子,灿然一笑,像是寒冬里盛开的花,美艳无方。 “娘……” 东方辞再也忍不住,抓起裙角就往母亲的方向跑去。 一身红衣,潋滟芳华,乌发如缎,披散在背后,莲步轻移,快如疾风闪电,跳跃如暗夜精灵,仿佛风一吹,便化成了雪。 美,只一个背影便美的如烟如尘如雾如幻。 众人看着这样的东方辞,一时间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重了将那抹灵气打散。 乳燕投林般,扑入母亲的怀抱,东方辞幸福的天旋地转,感觉人生已圆满。 李玉菡:“好孩子,娘回来了。” 东方辞哽咽着泪水,在素来对自己严厉且期望颇高的娘亲面前压抑着没有哭出来,只是眼尾的粉色越加娇艳红晕了。 “娘,以后都不要走了好不好,您和爹爹都留下来,陪着我,我们永远……” 说到这里,她看向三皇子:“我们永远在一起。” 李玉菡揉了揉她的后脑轻轻道:“傻孩子。” 而后看向站起身来的皇帝。 “陛下,经年不见,别懒无恙,您长得又难看了。”李玉菡胆大包天,当即故交好友一般跟皇帝问好。 皇帝看了看肚子上的肥肉,再看看依旧如斯般绝美的人儿。 皇帝感慨万千:“你还是那么美。” 李玉菡笑了笑点点头道:“是啊,正所谓权力害人,贪心不足蚀骨销魂,陛下掌管了天下便会失去与天下同样重要的东西,时隔五年,陛下可曾想开了些?” 皇帝:“不曾。” 李玉菡懊恼:“这样啊,所以您今日想取我性命吗?” 季先生站在夫人身后,一幅同生共死的模样,东方辞当即挡在两人面前,看向皇帝道:“皇上,吉时已经过了,臣还能顺利及笄吗?” 她毫无征兆的打断了双方的对峙。 皇帝舒了口气,面对那逼人的目光他实在不忍,沉声道:“继续。” 东方辞拉着母亲的手道:“娘,我想让您给我簪发,我……这些年我功夫没落下,课业也没落下,今日之后女儿便成年了,您想做什么都可以,女儿和父亲,生死相随。” 李玉菡收敛了凌厉之气,看向东方辞的目光异常柔和,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道:“吃了它。” 东方辞看着鸽子蛋大小的药丸,微微一怔,毫不犹豫的吃了。 中秋父亲也给她吃了一个一样的,只是母亲拿回来的更苦。 见女儿乖巧,李玉菡从李玉渊手中接过梳子:“四哥,让我来吧。” 吃下药丸走了几步,东方辞便感觉所有的内力都回来了,面露欣喜。 李玉菡手指灵巧的给女儿梳了个凌云髻,从自己头上拔下一个通体乌黑雕刻镂空祥云的发簪插在东方辞发间。 乌发高旋,发簪宛若凌空之云,璇霄丹阙。 李玉菡道:“好孩子,生辰快乐。” 东方辞如在梦中,笑的十分开心。 她回头看着母亲,站起身来就往母亲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娘亲……” 骤然看到母亲身后一道冷光,东方辞的声音戛然而止,幽灵般抱着母亲转了一圈,那冷光一闪而过,直射东方辞背心。 “啊……”看到东方辞重暗器,所有人都惊叫起来。 第680章 你的孩子都死了 “辞儿……”李玉菡惊诧,连忙抱起缓缓跪地的东方辞。 疼痛对东方辞来说似乎早就习惯了,似乎每次生死大关,她总是在替人挡枪挡剑。 将鲜血吞入腹中似乎也已经成了习惯,满口血腥,她咽了咽口水,希望口水能冲淡鲜血的红,良久才开口说话道:“娘,我没事。” 说罢,她竟觉头晕眼花,径直晕了过去。 李玉菡抱着东方辞,把着她的脉象忙叫:“孙先生!” 三皇子和战长安在东方辞中暗器的同时目眦欲裂,两人同时往那冷芒处看去,又几乎同时,两人捉住了那人,仔细一看,竟是个宫女。 众人大惊。 战长安将宫女丢到皇帝和众人面前。 三皇子则是舍了宫女往东方辞身旁而去,他拉着东方辞的手,声音颤抖:“辞儿。” 李玉菡看了看他,焦急女儿的伤势却声音严厉:“皇甫赟?” 三皇子连忙正襟危坐:“是,姨母。” 她直呼其名,三皇子便也只以后辈之礼相对。 看着女儿背后那一指粗细的短头暗器,险而又险的心脏,她心情万分沉重,问:“听说你爱她。” 皇甫赟怔了怔,这么多人在现场,他豁出去没有任何犹疑:“是。” 李玉菡深深地看着他,冷声道:“辞儿若有事,我杀了你给她陪葬。” 皇甫赟苦笑:“真到那时,不用您动手,侄儿自己死。” 很快,孙先生和苗槑同时来了,两人面色沉重,都道可能治不好,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人抬起来送入赤霞殿偏殿。 两人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不许任何人在场。 李玉菡看向皇帝,指着那宫女问:“她是谁?” 有人认出那宫女便道:“瞧着像是张歆的贴身宫女。” 张歆? 骤然有人叫出这个名字,众人一愣。 那人提醒:“曾经的张贵妃。” 李玉菡横眉一竖:“张歆那个贱人,让她来见我,我视她如姐妹,她却几次三番害我,岂有此理。” 皇帝摆摆手:“高瑜,去西宫将人提来。” 西宫,处在皇宫西北角,是最阴冷没有人气的地方,因此,被人视作冷宫。 张家逼宫之后,族人被杀绝,按理说张贵妃傻到亲自挟持皇帝也该死,可她实在是有福,生了五个孩子,四个皇子一个公主,死了一个孩子还有四个呢,为了他们的脸面,皇帝也不能处置的太绝。 张贵妃陪伴皇帝这么多年,在皇帝心中还是有位置的,只是很少罢了。 毕竟再好的容貌,还是没有积年累月的陪伴更令人牵肠挂肚。 好好的赤霞殿,晚宴尚未开始,里面犹自摆放着丰盛的美食,主角遇刺了,他们只能饿着肚子站在旁边。 不敢动,不敢走。 一阵安静中,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站在他身旁的李玉菡道:“你似乎一直很镇定,东方辞生死未知,你竟不掉一滴眼泪,这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怕是早就吓晕过去了。” 李玉菡侧头奇怪的看了皇帝一眼:“陛下说笑了,哭这种情绪对我来说太过艰难,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竟会不知?”顿了顿她问:“陛下想说什么?” 皇帝叹道:“朕以为你有了孩子,性子会柔软些。” 李玉菡冷笑:“陛下想当然的本事越发娴熟了。” “你还是这么尖锐。” “陛下怎么不说我没心没肺,尖酸刻薄,无情无义了?” 一阵沉默,皇帝道:“朕是不是对你太宽仁了,以至于你当着众卿的面,如此冲撞朕。” 李玉菡收敛了讥嘲,后退两步站在季先生身旁:“臣妇逾矩了,请皇上恕罪。” 中规中矩,有礼有度,连称呼都变了。 然而皇帝脸上的怒气却更重了。 说话间,高瑜已经带着张歆来到,将她丢在那宫女身边。 宫女:“娘娘,奴婢射中东方辞了,奴婢为二殿下报仇了。” “做的很好!”张歆满面愤怒的抬起头来,那与李玉菡有三分相似的脸上,藏着显而易见的恨。 “李玉菡,你女儿杀了我儿子,我杀她给我儿子陪葬,不过分吧。” 李玉菡:“我的女儿岂是你生的畜生可比。” “畜生?呵呵呵,聘着为妻,奔者为妾,你与人私奔生下的孽种,也能跟昰儿比?” “谁说我私奔,我三书六礼十二拜帖,聘礼媒人一样不少,你又几样?妾生的儿子竟敢杀死国之储君,你还好意思说我儿害死你儿,皇甫昰死有余辜。” 四周无声,只听到两人争吵的声音。 不得不说李玉菡不管是妻还是私奔,都占着大义。 张歆怒不可遏,泪水横流,无言反驳,只能恶狠狠的盯着李玉菡。 李玉菡叹道:“既然你承认了伤害辞儿是你做的,我便不能不杀你。” 张歆冷哼一声:“凭什么,我就算没了封号,可我还是两位皇子的母亲,你没权利处置我。” 她得逞的笑,谋反的事都没让她丢命,如今更不会。 “东方辞欺君罔上,更是一阶平民百姓,我杀她有什么不对?”左右都是要在冷宫生活一辈子的。 威国公:“张歆,你太嚣张了。” 他忍不下这口气,刚从太后处出来便听说外孙女被刺杀,急匆匆赶来便听到这句话,威国公当即就要她拍死。 国公夫人拦阻夫君,道:“老身来处置她。”她身份比威国公方便。 龙头拐杖一顿,国公夫人就要砸去。 “大长公主不可!”朝臣中有人喝止。 李家众人逼迫一个弱女子的场面,还是当着皇帝的面,实在是太轻慢皇权了,这对李家非常不好。 “况且东方辞还有救,为了四皇子,七皇子还有九皇子,您不能冲动啊。” 户部尚书话音落,阴暗角落里一个满身鲜血的宫女,声音阴冷异常:“没有什么四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了,就连桂公主也死了,都死了,张贵妃,你的孩子都死了。” 宫女走近,众人愣住。 皇后颤抖了一下震惊道:“伊晴?” 这是皇后宫中的大宫女伊晴,她满身鲜血,面色僵硬宛若幽魂。 “皇后娘娘。” “你不是风寒了吗?为何会在这里?方才说的是怎么回事?”皇后惊惧万分,谁都知道伊晴的身份,人们难免会以为是她授意的。 第681章 忠烈的伊晴 伊晴跪下朝皇后行了个礼,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失魂一笑:“娘娘,太子那么好的人,温文尔雅,宽厚仁德,却被张贵妃这贱人多次暗害,六年前她派人刺杀太子,导致太子残疾,好容易苗掌尊将太子治好,她的儿子又害了太子性命,娘娘,您天性醇厚,忍的下去,奴婢忍不了。” 皇后瞠目结舌:“你……你……” 伊晴:“奴婢陪伴太子长大,原想一生伺候太子,如今太子没了,奴婢不想活了,只求您一件事,奴婢死后,想葬在太子脚下。” 高瑜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受惊般朝皇帝摇摇头道:“皇上,这伊晴丧心病狂在赤霞殿热闹的时候,将张氏所出三子一女,尽数割喉,没救了。” 皇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高瑜看了一眼伊晴:“伊晴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杀了三位皇子和桂公主。” “贱人,你敢杀我儿……我掐死……”张歆原本不信,听到高瑜如此说,顿时疯了,当即便扑向伊晴。 谁料伊晴本就刚刚杀了人,身上还藏得有匕首,当下快准狠地往前一刺。 匕首刺穿张贵妃的脖颈,只剩手柄。 张贵妃想说的最后一个字,应该是个“你”字,可是这辈子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狂而诡异的笑徘徊在众人耳边,尖锐刺耳,莫名讽刺。 所有人都无语了,堂堂皇子公主,竟然死在一个贱婢手里,这……这也太不值了。 皇帝当即冷喝:“皇后!是你不放过她?” 皇后“噗通”一声跪下,满脸无辜道:“臣妾真的不知道伊晴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伊晴看着皇后,笑容收敛:“娘娘,这么多年您是怎么熬过来的奴婢亲眼看着,可王家没有张家有钱,也没有张家势大,您便只能忍着,张家拥有了一切,却还贪心不足,她的儿子也配跟太子比,奴婢小时候您当初玩笑说要将奴婢给太子为妾,奴婢一直记着,如今太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奴婢不放心,您一定不能食言啊。” 说着她朝皇后磕了几个头,那模样越发像是皇后吩咐的了。 皇后红了眼:“傻孩子,都是傻孩子,如今你也要殉情,你也要自戕……” 皇后忍不住哭了。 一个也字,众人想起了三皇子,自戕,殉情,情谊深重却也惨烈。 伊晴朝皇后磕了三个头,当即从张歆喉间拔出匕首,那沾了五个人鲜血的匕首,再次沾上她自己的。 她速度不快,却没有人拦她。 现在死比以后死要少受很多苦。 三皇子:“她为了大哥,也算在忠烈,父皇,母后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会做这些事,您若疑她,就废了我们母子四人,放我们归去江湖吧。” 皇后还没有从伊晴的死中反应过来,便听到儿子这话,当即骇然道:“赟儿,你想干什么?你大哥已经走了,母后不能没有你,你不许殉情知道吗?” 素来柔弱的皇后,几乎是揪着儿子的衣领,眼中尽是惊恐。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第一次体察儿子的心情,他竟连太子皇子的身份都不要了,只为一个女人。 三皇子面若冰霜的笑笑,一脸无所畏惧:“母后,二十多年的皇后您当的快活吗?” 皇后:“你以为母后贪恋后位吗,母后是为了你的未来。” 三皇子又看向皇帝:“父皇的皇帝当的快活吗?都不快活,得到不想要的江山,得到不喜欢的美人,人生何益。” 一连死了四个孩子的都没有任何心疼的皇帝,这时候终于动容了:“皇甫赟,朕只剩五个儿子了,你竟要走?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身上流的是谁的血!” 围观众人掰着指头算,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九皇子都死了,成年的皇子只剩下三皇子和五皇子,剩下的都太小,原本看起来子嗣繁多的皇上,经此一事,竟然凋零起来。 子嗣凋零,国祚也不昌盛啊。 这还有个三皇子随时想殉情的,怎么皇甫家养出的都是些情种不成? 三皇子态度似乎很坚决:“父皇还有五弟,还有四个儿子可以选,就算他们都不行,周嫔不也快生了吗。” 言下之意您还可以有很多儿子。 皇帝气得走了两步抬脚踢在皇甫赟肩膀。 皇甫赟不敢躲避,硬生生挨了,没有吭声,苍白的手指捏着膝盖更加用力,显得惨白通透。 就在这时,苗槑满手是血的从内殿出来,走到一直看热闹的李玉菡身旁焦急万分道:“夫人,佛舍利,还差一颗佛舍利,您不是去西疆取了吗?给我。” 他红着眼,像是受不了打击。 李玉菡始终冷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焦急为难:“怎么回事,辞儿如何了?” “心脉受损,失血过多,同心蛊受了刺激,没有佛舍利恐难以平静,已经用了两颗,还差最后一颗,给我。”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起。 李玉菡脸色摆了摆,看向皇帝,而后双膝跪地,道:“皇上,请将您从臣妇手中夺去的佛舍利赐予臣妇,臣妇愿意用生命去换。” 众人一听,脸色大变。 三皇子更是震惊无比,当即恳求:“父皇,求您将佛舍利赐给东方辞,儿臣也愿意用性命来换。” “噗通”跪地之声大片响起。 威国公:“老夫愿拿李家所拥有的一切,换东方辞一命,请皇上允准。” 战国公:“战家也愿意交付所有,换儿媳一命,请皇上成全。” 这些人的恳求皇帝没有理会,他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笑了笑看向李玉菡:“你逼朕?” 李玉菡眼圈微红,却无泪水:“陛下,臣妇只这一个女儿,求陛下成全。” 皇帝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若朕让你嫁给朕呢?” 众人震惊,这似乎……太惊悚了,皇帝这是掉了什么廉耻。 李玉菡道:“臣妇说的是性命。” 皇帝:“朕要你的命有何用?” 李玉菡笑了笑,没有回答,表情却是不愿。 皇帝看向一直站在李玉菡身边的季先生,很有闲心地问:“季先生就不担心筱筱会答应朕的条件?” 季先生风姿卓雅,长身玉立,一派悠然:“她答应您什么,都行。”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丝毫不为女儿担心的季先生,风轻云淡的说出让人动容的话,众人无端想起中秋宴末,他似开玩笑的一句话。 许是因为……我比较听话吧! 季先生是真听话,完全妇唱夫随的模样。 皇帝挑眉:“朕若让她从了朕呢?” 第682章 生日也是忌日 季先生笑的依旧温婉,语气却不容置疑:“也可,不过她若从了您,我还是她三书六礼十二拜帖聘的夫,您也只能是妾。” 啥? 众人懵了。 皇帝一怔,顿时怒道:“放肆!” 众人的表情古怪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玉菡,这是个什么女人啊,这是大盛吧,不是那女儿国吧。 季先生再说下去,他们都以为李玉菡是女儿国的女帝呢。 “原来方才李大小姐所说的三书六礼十二拜帖,聘礼媒人一样不少,不是季先生给她的,而是她给季先生的啊……”有人理清了这夫妇二人的嫁娶关系,不由惊叹。 “这么说季先生是入赘了。” “难怪季先生说自己听话。” “难怪方才东方辞说要姓李他也不生气。” “李大小姐霸气,威武,我好羡慕啊!” 有人感慨,有人捋关系,也有女子羡慕的双眼放光。 皇帝气得胡子倒竖,与风轻云淡的季先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气质这东西,有时候真不是穿高贵的衣服就能衬托出来的。 比如现在,皇帝像是个发狂的绚烂公鸡。 季先生却仍旧是远山近水无法触及飘渺如仙。 皇帝:“那你自裁吧。” 季先生摇摇头:“不行,皇上,臣的妻主不会同意的。” 是妻主,不是妻子。 众人傻眼。 有人悄悄问:“怎么感觉季先生是女儿国的人?” 朱老捋了捋胡子为众人解答:“季先生的母亲是女儿国和亲公主,他有女儿国血统。” 众人连连点头,直呼难怪。 亏他们震惊的无比大呼小叫,替威震天下的季先生担心家庭地位,谁知人家是有家史的。 难怪能爽快的接受女娶男嫁的荒唐事。 苗槑焦急:“时间来不及了夫人。” 李玉菡看向皇帝:“陛下,除此要求没有别的了吗?” 皇帝看向三皇子:“赟儿必须承继太子位,娶王语嫣。” 三皇子当即答应:“儿子答应。” 李玉菡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鞭子,摔在三皇子背上怒斥:“懦夫。” 三皇子身体晃了晃,苦笑道:“姨母说得对,我实在接受不了阿辞不在的天下,……有什么意思。” 李玉菡却蛮横道:“可惜了,我却不能答应,陛下一石二鸟,臣妇不从。” 皇帝诧异:“你不心疼女儿的命吗?” 李玉菡心坚如铁:“生死有命,全看天意了。” 苗槑声音颤抖:“夫人……” 李玉菡不理会。 苗槑转身回内殿,转身的瞬间,众人都看到了他眼底那血红的光芒。 经历过中秋宴的人们,缩了缩脖子,冷冷打了个寒颤。 皇帝愕然:“没想到你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也能下得了狠心。” “陛下死了五个儿子不也没掉一滴眼泪吗?”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季先生连忙将妻子往后拽了拽。 他朝皇帝道:“陛下,这样吧,臣让出顺天道的掌控权换妻主自由,您救东方辞一命,如何?” 众人一愣,似乎不明白顺天道是什么。 一抹惊喜瞬间划过皇帝眼底,他有很快收敛起来:“你当真愿意?” 季先生点头:“愿意。” 李玉菡不愿意了:“不行,那是你的嫁妆,怎能随意送人。” 四周众人瞠目结舌,嘴巴一个个张成了鸡蛋。 威国公身体轻轻颤了颤,从前他还以为东方季是哪个不知名的穷小子,原来竟是顺天道当代道主。 季先生柔声宽慰道:“东方家掌控顺天道多年,如今家道中落,也是该将这重担丢出去的时候了,如若不然,后患无穷。”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块儿木牌,四四方方的木牌看起来很陈旧,上面雕刻着古朴的顺字,递给皇帝:“陛下,你我的总角之交,扶持之情,尽在这木牌里了,请陛下笑纳。” 高瑜接过木牌。 皇帝丢给季先生一个匣子。 李玉菡便送了进去,又很快被赶了出来。 夫妻二人紧张的看着内殿,再也无暇他顾。 宫女太监开始清理尸体,三皇子依旧跪着面色惨白。 朱老难耐好奇:“国公爷,顺天道是什么?” 威国公见大部分人已经听到,便解释道:“这是个民间组织,相传是当年一统天下的始皇帝所创,顺应天意,承应万民,君王更替,朝代更迭,不必在意血统,只需顺应天意,拥护贤主,此道已存世两千余年。” “掌控权一直都是东方家?” “东方家本就是始皇血脉,始皇赐姓东方,意为日出东方,守护光明,砥砺前行,顺天道的掌控者被称为道主,当年大盛开国皇帝乃是贤名之主,便是东方家送上的传位玉玺。” 朱老虽然历经三朝,可毕竟家底是后来居上,并不知道两百年前的旧事。 感慨道:“我还以为护龙一族是先帝敕封的没想到……” 威国公:“当年的八大世家如今只剩下李家和东方家,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老夫我了,护龙一族,若是没有真正的班底和手段,又怎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呢。” “原来还有这等秘辛呢,倒是老夫想的简单了。” “三教九流十三家啊,如今东方府是彻底没有仪仗了。” 众人宛若发现什么秘密似的,议论起来。 “什么是三教九流十三家?” “道教,儒教,释教此为三教。” “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名家、杂家、农家、纵横家、阴阳家,还有小说家,因此九流乃十家。没想到他们竟然归属东方府掌控,难怪每每翻手云雨,拥护谁,谁便得享天下。” 众人议论的对象季先生与夫人手握着手,紧张地看向屋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神医孙紫河满脸鲜血,双手捧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垂头丧气走了出来,歉然朝季先生道:“道主,夫人,节哀。” “什么?” 孙紫河将双手平举到季先生面前:“蛊虫取出来了,佛舍利却来的晚了,没救了,道主,夫人还有……三殿下进去告个别吧。” 话音落,三皇子如一到光影,消失不见。 季先生手指颤抖着接过蛊虫,一堆血肉模糊里,一个绿豆大小的肉虫在里面一拱一拱的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扫了一眼便没在看,而是将之递给皇帝:“陛下,还给您。” 声音止息的瞬间,两行热泪滑落那清隽的面庞。 众人也跟着无声悲伤。 皇帝颤了颤,似乎不敢接,季先生却固执的伸出手。 想了想,皇帝还是伸出手去:“季哥哥,你……你恨我吗?” 季先生垂眸,苦笑:“阿邑,今天是她生日,也是她的忌日,十五年匆匆过,一切都是命,她与这天下无缘。” 皇帝名为皇甫邑,这一声阿邑让两人仿佛回到小时候,一起玩耍一起闹的从前。 然而,就如东方季所说,自从中秋宴皇帝知道李玉菡嫁给他那一刻,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阿辞——”一声悲呼从内殿传来,是三皇子的声音,宛若鬼啸,令人动容。 第683章 头七了 “嘶……这几天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小二,来壶茶,再来一碟花生米。”一个穿着臃肿,头上带着平底四方帽的中年男人双手揣在袖子里,进了茶楼,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落雪,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什么。 与他一起进来的人接口道:“哎,有什么办法,瑞雪兆丰年呗,马上就大年了,下雪是好兆头。” 两人像是行走来往走商的脚夫,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脱了帽子,屋内的炉火瞬间将两人熏的热腾腾的。 这是京城一处并不怎么华丽的茶楼,在这里喝茶的都是些贩夫走卒,大家在一起说说话,打发一下冬日里无法耕作的休闲时间。 邻桌的人听到两人说话却并不以为意。 “往年下雪是好兆头,现在可不一定了,听说这雪接连下了七天了,是上天示警呢。” 那两人刚端了茶,听到有人插话,连忙好奇:“怎么说?” 众人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你们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十一月十八,不是什么大日子啊。” “是没什么大日子吧。” 起头的那人一脸你们不知道吧的洋洋自得:“我告诉你们,今日是东方辞头七回魂的日子。” 众人:“啥?” 所有人脑海中有一瞬间的愣怔,然而,片刻,他们咀嚼了一遍东方辞这个名字,便都知道此人了。 “新科状元东方辞,文曲星下凡,女扮男装的那位?” “不止呢,其父无双国士东方季,其母李家大小姐李玉菡,都是极其显赫的家族呢,可惜了,英年早逝。” “什么英年早逝,是天妒英才,哎……” “你们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东方辞头七回魂的日子罢了,有什么特殊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打扮略显干净的胖男人站起身来,一幅知道内幕的样子。 众人侧耳倾听。 “这东方辞乃是一奇女子,生与十一月十一日,是个双单日,人也可怜的很,生在这一日,死在这一日,听说还是被皇帝逼迫的,因此,她在宫里咽气的当晚,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听说是怨气太大了。” “灵堂设在东方府,战家和李家也挂起了灵幡,漫天的纸钱撒的京城里满地雪白,看上去像是蒙冤暴毙一样。” 众人渐渐听明白了,原来这才是精髓,这雪是为东方辞一人下的。 那人说的来劲儿,似乎带着些感慨唏嘘:“要说东方辞此人,女扮男装不可谓不胆大包天,欺瞒皇帝不说,还屡次对皇帝出言不逊,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得皇帝宠爱,朝中无数朝臣都信赖她,能为她所用,若是不死,或者嫁给皇帝辅佐江山,或开办学堂造福一方,那可是我大盛的福气啊。” “开办学堂?风先生不是已经做了吗?” “风先生?” “就是东方辞的老师,一代大儒风远修,听说这位大儒,为了东方辞,去给太子讲课,又开设女子学堂,教化女子,如今已经有模有样,皇帝都允准了呢。” “她这样的女子,那么显赫的身世,许多人护着,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听说是遭人嫉妒。” “嗯?” “听说当朝三皇子为了她殉情,皇帝不允许三皇子痴迷感情,这才处死她的。” “啊?” “好多地方都在传,说是皇帝得不到东方辞的母亲,便也不想让东方辞幸福,便处死了。” “哎,可惜了。” “都别可惜了,李家和东方家为了给女儿祈福,开设了流水席,大家一会儿过去吃吧。” “我才不去。” 角落里,一个衣着淡雅朴素的男人,缓缓放下茶杯,看了一眼东方府的方向,摇头一笑。 原来一个人死了,众人的感慨,无功无过,也只有一句可惜,两句可怜。 潦潦此生,不过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皇宫里,因为得不到东方辞母亲而嫉妒的皇帝病了七日,一直昏昏沉沉的没有醒来,具体是为什么病的,谁也不知道,太医们束手无策。 为东方辞殉情的三皇子也病了七日了,浑浑噩噩的,醒了悲伤,睡着噩梦。 皇后娘娘心力交瘁,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没有个决断。 李家无心政权,根本不关心皇帝是谁,他们呆在自己的家里,每日守着白帆,请和尚念经,超度往生灵魂。 北疆的仗打的如火如荼热火朝天,对这里丝毫没什么影响。 王家有心霸占朝廷,然而他们实在是力有不逮,内阁的人根本不鸟他们。 他们去求皇后做主,皇后更是六神无主,心力交瘁都瘦成皮包骨了。 战长安腰间头上更是缠着白布,满脸悲戚,那模样不像死了未婚妻,倒像是死了娘。 结果是被战国公夫人暴打一顿,这才找回一些理智。 这日黄昏,头七回魂,皇宫里和战家,都晃起了招魂幡。 然而,他们期待的人却迟迟没有归来。 于是,两个几乎疯癫发狂的年轻人,雕塑木偶般,同时往东方家而去。 路上相遇,两个全身素白的人,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心若死灰。 战长安:“阿赟,她是我未婚妻,你让让我,让我先见一面。” 皇甫赟:“大表哥,她不爱你,你们的婚约是在她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定下的,你说过让她选,她最后选了我,婚约作废了,应该是我先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假的,都是假的……” “人已经死了,两位安静些,别挡了她回家的路?”门口,季先生打开门,看着这俩吵架都没什么力气,声音平缓的像是机械的年轻后生。 两人浑身一阵,纷纷闭嘴。 “是啊,人都死了,我们争什么呢?”战长安苦笑。 “她的尸身……在哪儿?”三皇子问。 两人身后跟着的亲人仆从,一个个红了眼。 “中堂。” 两人到了中堂,中堂摆放的是个精致剔透的水晶棺,里面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东方辞一身红衣躺在里面熟睡的模样。 两人先是一左一右的跪下磕了个头,表示对亡者尊重,又一左一右的趴在水晶棺旁,看着少女熟睡的面庞。 三皇子问季先生:“她什么时候走?” 季先生:“她生前太苦,坎坷波折,我给她请法师念经超度七七四十九天再入土,希望她能往生极乐,来世投生个好人家。” “七七四十九天啊,什么日子?” “大年三十。” 众人震惊。 三皇子却笑了:“这么好的日子啊。” “是呢,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三皇子隔着冰冷的水晶棺,抚摸东方辞那略显模糊的容颜,良久道:“我一直在等你如梦,这么多天了,你为何不来见我呢?” 无人回应他。 季先生从怀中拿出一个匕首,递给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战长安道:“长安,这是当初文定之物,当初想将女儿嫁给你,全了玉儿和令堂的姐妹之情,也让阿辞有个终身依靠,却没想到,强扭的瓜不甜,反倒是连累了你,这匕首你收回去,将那只笔给我吧,她已经死了,为父的希望她的灵魂是自由的。” 虽然早知道会这样,战长安还是伤心不已。 “好,我成全她。” 他将随身携带的笔,交给了季先生。 而季先生却将笔,转手给了三皇子道:“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第684章 皇帝要冥婚 这一夜,夜河流灯,魂不归故里。 头七,东方辞的魂魄没有回来,三皇子准时睡觉也没有梦见想见的人。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床边,模模糊糊地看着母后在他面前苦口婆心说个不停,又见王语嫣面色凄婉,看他的眼神活像是看着负心汉。 腊月初一,皇帝终于没有熬过持久且缠绵的雪,宣旨请来东方季夫妇二人陪伴龙床前,撒手人寰。 他们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恩怨情仇是否解开,也无人知晓。 唯一在场的高瑜高公公,事后缄默不言。 只将拿着圣旨和传位诏书给了内阁和三皇子。 于是,没有来得及当上太子的三皇子,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成了皇帝托付江山的准皇帝。 三皇子也终于振作起来,扛起大盛的江山,安排先皇的葬礼。 然而,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皇帝驾崩的第三日,太后也薨逝了。 纸钱从城中一直蔓延到皇宫里。 短短一个月,整个皇宫死气沉沉。 内阁心惊胆颤地请来高瑜请教议论。 朱老:“高公公,近日陛下身体如何?” 高瑜:“除却神思恍惚之外,一切安好。” 礼部尚书因为先太后和先皇的葬仪忙晕了头,似有担心的连忙问:“那皇后……现在是太后娘娘了,身体可还康健?” 高瑜:“有宁公主陪着,没什么大碍。” 众人放下心来,生怕新任太后也挂了。 周老沉思片刻,问道:“陛下有没有决定什么时候举行登基大典?” 高瑜:“不知。” “陛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与王姑娘完婚,他现在伤心无非是忘不掉故人,只要新人进来,总会冲淡陛下心里的悲伤,各位有没有什么打算?” 钦天监苦着脸:“下官觐见陛下七八次,每次都被打出来,我实在不敢再问了。” 众人一阵愁眉苦脸,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捋着胡子问:“陛下没有殉情的念头了吧。” 高瑜:“……” 他很想摇摇头说一句没有,可他真的拿不准新皇的心思,只有沉默以对。 众人见他脸色,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苍天啊,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盛吗?” “朱老,要不您去问问?”众人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朱老身上。 朱老胃疼,无奈道:“我是先太子旧臣,陛下现在收留我是宅心仁厚,这种事老夫这把年纪怎么问的出。” 众人将目光看向高瑜:“要不劳烦高公公去一趟?” 本来没有资格进入内阁议事的王献提议道:“不如先将婚事定了,给陛下冲冲喜。” 虽然名义上的陛下还没有进行登基大典,但是瞧陛下对他们王家越来越不好的态度,王献生怕到手的皇后之位丢了。 有人附和。 正说着,新皇亲卫三山统领进来,面无表情的朝众人行了个礼道:“诸位大人,主人有请。” 三山的主人是谁,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三山竟然没有改口称陛下,让这些内阁大臣心中万分担忧。 皇上不想登基是不是还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呢? 到了新皇的居所,还是他皇子时的院子,很小,很幽静,以至于这么多人进去显得有些拥挤。 众人行了礼,新皇脸色惨白的从屋内走出来,让人将一男一女驾了出来。 男的身穿禁军装束,脸生,众人不太认识,想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 女子却令他们大惊失色,那女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藕荷色绣瑶池牡丹的肚兜有一大半露在外面,那场面十分淫糜。 “语嫣?”王献大惊失色。 众人呆若木鸡。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是一幅王语嫣被新皇捉奸在床的既视感。 朱老头皮发麻:“陛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山拱拱手道:“一个时辰前,主人尚在休息,却被王语嫣以侍奉为名下了迷药,主人恐有刺客,便让侍卫扮作他,谁知王语嫣竟然爬上主人的床,与侍卫呃……那啥,在下发现的时候,两人已几度春风,主人被吓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问问各位的意见。” 虽然三山形容的隐晦,但是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画面,老脸红的像是一个个起了褶子的猴屁股。 王献跌坐在地:“怎么会……这样。” 新皇弱竹飘柳般站着,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良久他问:“是处死王语嫣还是将她下嫁给这个侍卫,王大人选一个?” 王献脑子一抽:“陛下,语嫣爱的是您,她是想跟您……您不能辜负她!” 新皇薄唇勾起刀刃般的冷芒:“你是说让朕娶了失贞的王语嫣吗?” 王献哑然。 “你想混淆皇室血脉?还是认为我只能听您的,不如皇帝大家做,今日轮到您,我给您让位置?” “微臣不敢。” 这话犹如疾风骤雨般砸在众人心头,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宛若凄风冷雪中摇摆的筛子。 这么明显的陷害新皇做的不加掩饰,不过王家确实有这样的传统,比如先太后,太后,都是用了这种未婚先孕的手段成功的,只能说新皇利用了这点,或者说精明。 为了让场面不那么严肃,朱老福至心灵的问:“陛下,不娶王姑娘的话,您想要怎样的女子,我等好给您寻来。” 这话说的太狗腿,他老人家自己先唾弃了自己一把。 新皇声音坚定道:“要东方辞。” 啥?众人怀疑听错了。 新皇道:“礼部,钦天监,准备冥婚事宜,我……朕要与东方辞完婚。” “陛下,不可啊陛下……”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新皇脸上划过一抹戾气:“那就别叫我陛下,连这点事都做不了,这皇帝谁愿意当谁当。” 朱老:“可,东方姑娘已然身亡,子嗣该当如何?” 新皇脸色黑沉如铁,又是一阵龙卷风狂卷。 钦天监受打击多了,当即小声劝道:“诸位,诸位!陛下念旧情是好事,又不是不娶嫔妃,子嗣的事总有办法呢,陛下还年轻,难道真能憋得住不成?” 他说话很小,但是新皇还是听到了,气息冷沉地瞪了钦天监监正好几眼,道:“此事就交给监正大人了,办好了朕有赏,办不好你趁早给朕卷铺盖回家。” 朱老小声问:“陛下,那婚期定在……” “大年三十,与登基大典同时。” 尘埃落定,举国沸腾。 许是这雪大大小小下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大盛朝受了诅咒。 堂堂皇帝陛下要冥婚,只是天要下红雪吗。 说起来太阳也有好几日没出来了。 使出反常必有妖,这是要灭世了吗? 众人感慨呐喊,喊的最撕心裂肺的还是满朝文武,其中以礼部尚书为最。 第685章 新皇任性 然而一旦新皇开始任性的时候,事情往往已成定局。 因为新皇一旦撂挑子,他们这些大臣日后免不了被人在史书上添加一笔污泥皇帝或者更重的罪状。 于是大年三十这天,一喜一悲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 皇帝的登基大典,邻国使节前来观礼,原以为会是热闹喜庆。 谁知道皇帝等级不见红色彩锻,反倒是白旗飘飘,纸钱纷飞。 一桩悲事便是东方府的丧事。 因此大臣们苦恼的两头跑,日升的时候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黄昏的时候参加的却是东方府的出殡送葬。 可是,当数十名法师引着被盖上诵经布的水晶棺被抬出东方府家门的时候,华丽丽的被人打劫了。 季先生和海棠夫人看着这样荒唐离奇的事,几乎要瞪圆了眼睛。 他们虽然知道皇帝要与女儿冥婚,可大概也觉得这冥婚大概只限于皇帝与一只鸡或者灵位的拜堂,却没想到竟然会来抢尸体。 两位短暂愣怔之后有点懵,很快就追了上去。 一路到了皇宫,只见整个皇宫处处白帆,那水晶棺上的诵经布不见了,换成了龙凤呈祥的红布。 诵经的和尚一个个苦瓜脸被看守在宫门外,雪地里缩成了一团。 正阳门宫门大开,那水晶棺原本由身着白衣白布的人抬着,此时全都换成了大红衣袍,而且还是24人抬着,像是抬花轿一般,正正当当的从正阳门进入。 到了奉贤殿,新皇一身玄色衮服,头戴冕旒,迎着细细的小雪,站在奉贤殿前,一动不动的等着水晶棺的靠近。 任由落雪堆在肩上,无声无息的像个雪人。 新皇那样的执着,认真,又势在必得的模样,季先生和海棠夫人有些迟疑了。 “国丈到了,请上座。”皇帝朝高瑜吩咐。 季先生站在阶下问:“陛下,此意何为?” 新皇:“岳父已经将阿辞许配给朕了,朕这是完成婚礼,等完婚了,她便能葬在朕的坟头里。” 季先生皱眉:“臣什么时候答应将阿辞许给您了?” “头七,文定判官笔,是季先生亲手递给朕的,生辰八字钦天监也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季先生无奈:“臣并无此意。” 看那水晶棺一点点抬上阶梯,新皇没了耐心:“国丈请入内观礼。” 说罢,与那水晶棺一起,进入奉贤殿。 季先生想再说什么,侍立在侧的文武大臣纷纷上前,将两人包围的严严实实。 “季先生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新皇吵着闹着不如此便撂挑子,我们也实在没办法,求二位了。” 几乎是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臣们挟持着,两人被拥进了奉贤殿。 皇帝成婚是没有拜天地父母的,大多都是皇后一个人走一圈的礼,最后由礼部念一遍册封金宝,便算了事。 可偏偏新皇却不同意,非要举行什么新人三拜,且固执的表示一样都不能少。 于是,先皇那还没来得及发丧的灵位被挪了过来,又皇后抱着,而季先生和海棠夫人也被压在了高堂座之上。 奉贤殿中,一边站着文武大臣,一边站着朝廷中有品阶的诰命夫人。 正中间的红毯上,皇帝衮服冕旒,身边摆着水晶棺。 水晶棺里的女子一身大红寿衣,脸色被妆殓的十分娇美,因是在冬天,又躺在水晶棺中,尸体并没有腐烂的迹象,只是有些晶莹冰种翡翠般泛着淡青色。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新皇这又是闹哪样。 新娘子不都是盖着盖头吗?新皇怎的先把“盖头”掀了。 礼部尚书清了清嗓子,感觉时辰差不多了,便依照正常拜堂的程序走一遍。 然而,拜堂的也只是皇帝一人,那水晶棺只是安静的躺着。 原本这滑稽不成体统的场面惹人发笑,可笑着笑着,众人便被新皇的执着感动,又替他心酸。 这是怎样的感情才会如此催人泪下。 礼毕,新皇和水晶棺一起被送入洞房。 季先生和海棠夫人看着宛若丧尸般呆滞的太后,一时间心情复杂。 季先生:“云公子还在等着呢,怎么办?” 海棠夫人揉了揉太阳穴:“今夜丑时,我去将尸体偷出来。” “好。” 太后突然回过神来:“不行,那是他的命,你们不能偷。” 海棠夫人看着形容憔悴的皇后,切切实实领教了一番什么叫物是人非事事休,想了想问道:“王令妤,当年你迷晕先皇,珠胎暗结用尽手段得到的皇后之位,幸福吗?” 太后眼神一凝,脸上突然浮现一抹说不出的厉色:“你想说什么?” 海棠夫人叹息:“姐姐,我只想告诉你,赟儿留着阿辞的尸体并不是长久之计,你若是为他好,便不要阻止我,难道你想看着自己的儿子整日对着一具尸体,不顾子嗣吗?” 太后怔住,突然疯狂道:“是,你从来不稀罕皇后的位置,你的女儿自然也不稀罕,可是我需要,王家需要,我什么都不如你,可那又怎样,至少我还有儿子,有女儿,你却一无所有。” 海棠夫人握住季先生的手道:“我有他就够了。” “薄情,女儿死了你都不心疼,你有没有心?”太后歇斯底里。 海棠夫人却已经拉着季先生的手,走远了。 太后望着两人依旧年轻,郎才女貌琴瑟和谐的模样,眼神宛若啐了毒的冰刃,然而为了儿子,她并没有将海棠夫人要半夜来偷尸的事透露给任何人。 可自此之后,她心里日日懊悔煎熬着,生不如死。 红烛暖帐度春宵,玄衣喜袍水晶棺。 新皇这别开生面的婚礼之后,注定是奇诡异常的洞房。 新皇遣散宫女侍从,关了门看着熟睡的东方辞,玉色的肌肤没有一丝血气,死的不能再死了。 新皇目光幽怨,一片死光笼罩的眼神里,像是深藏着看不见的深渊。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掐死你,再掐死我自己。” “你不是给我留纸条说,你要脱身,你要逃跑,让我跟你一起远走高飞吗?” “可你怎么食言了。” 烛泪斑驳,屋内光线明灭。 新皇一怔,痴痴地看着东方辞的脸:“是你魂魄回来了吗?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烛光明灭,整个红烛暖帐里忽明忽暗起来,像极了回魂的鬼屋,阴森可怖。 新皇骤然四顾,再度低头的时候,突然发现,水晶棺竟然空了。 他顿时慌了,声音嘶哑的小声喊道:“阿辞,阿辞……” 没有人回应。 就在这时,外面守门的嬷嬷听到动静,推开了门:“皇上,您……” 话还没说完,便被新皇满脸凶厉的一记眼刀扫去:“滚,谁让你进来的,滚远点。” 嬷嬷噤若寒蝉的退出去关上了门。 新皇这才小声道:“阿辞,吓到你了吗?出来吧,没有人能打扰我们,阿辞,子期?” “你在叫我吗?陛下。”轻灵悦耳的声音毫无征兆的从身后钻入新皇耳中,新皇全身都僵硬成冰天雪地里的冰棍。 心中万分期待,却突然不敢回头,生怕这一切都是自己做梦。 第686章 就让我做个快乐的梦吧 不安,不敢,害怕,刚登基的新皇突然恐惧的像是个没见过黑夜的小孩子。 就在他游移着要不要转身的时候,那声音又道:“不是想见我吗?怎么不转身看我啊陛下。” 是东方辞的声音,轻柔,淡薄,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挑逗的情愫。 新皇终于转身,而后如遭雷击般仿佛被人用钉子钉在了原地。 方才还在棺中的精致少女,此时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他面前,就这么坐在鸳鸯喜被上,小脚就这么悬在半空,晃啊晃啊晃,一如他七上八下的心。 新皇第一次觉得,寿衣无与伦比的美。 东方辞朝他招招手:“过来啊陛下。” 柔软的声音,妩媚的神情,一颦一笑都充满了诱惑,不想个玉雕的少女,倒像是个勾人的狐狸。 新皇的脚终于从地上拔出来,一步一顿的走到东方辞面前。 床上的少女却突然调皮一笑,随手抓起一张巨大的“盖头”盖在自己头上。 这巨大的盖棺布终于也能与有荣焉的正确使用一回,没辜负上面的龙凤呈祥绣纹。 “还没掀盖头呢陛下。” 新皇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是真是幻。 只觉眼前的东方辞,比平日所见,活泼可爱,又娇俏可人。 “真的是你吗?阿辞?” “是不是你掀开盖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新皇双手颤抖着掀开了盖头,东方辞竟然没有像他心中恐惧的那般消失,而是活生生的坐在那里,朝他宛然一笑。 “吧嗒!”少女巧笑嫣然的抬头,一把抓着新皇的衣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凉,彻骨锥心的凉,那不是人应该有的体温。 新皇来不及欢喜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他……这是在做梦吗? 正发愣,却见少女再度拎起“盖头”将之罩在他头上。 “你掀了我的盖头,现在该我掀你的了,陛下,我回来了,你可不要再说我食言了哦。” 说着,一双小手隔着龙凤呈祥的盖头捧着他的脸,而后似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在他唇上。 新皇一把抱住东方辞娇弱柔软的身子道:“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真腻歪啊陛下,您还是小孩子吗?”东方辞似乎不满,声音里却充满了宠溺。 隔着巨大盖头,东方辞也拥抱着他。 新皇想拿开“盖头”,东方辞却不让,只骑在他身上,蜻蜓点水般的吻,隔着“盖头”缓缓落在他脸上。 挣扎间,冕旒掉了,冕旒特殊的造型压在新皇额头,有种奇异古怪的疼和真实感。 东方辞拿掉盖头,却挥手熄灭了红烛。 掀开盖头眼前却还是黑暗的,新皇一时间真的分不清是真是幻了,他只是紧紧握着东方辞冰凉的手。 倾尽全力的抱着她。 想用体温来温暖东方辞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身子。 东方辞却躲着她,生怕自己身上的气息冻着他。 然而躲避间,两人的衣衫渐渐散乱,墨色衮服和大红寿衣交叠在一起。 层层叠叠的衮服下,是新皇身为活人的灼热身体。 然而寿衣下的肌肤依旧是冰凉的玉色。 除夕之夜,纵然国丧期间,却有官府放烟花爆竹,月色正浓,照应在两人身上,格外的美。 新皇:“阿辞,跟我说说,你在那边过的好吗?” 东方辞:“好啊,无忧无虑吃吃喝喝,还有花不完的钱,当然好了。” 新皇哽住:“能不走吗?” 东方辞长叹:“不能不走啊陛下,您是人间帝王,却管不了阴间的事,以后好好活着吧,大盛朝需要你呢。” “那我陪你一起走。” “啪!”的一声,新皇只觉左边脸颊热辣辣的,微微一怔,委屈道:“你怎么还打我。” 东方辞掐着腰:“让你不听话,我爱的那个人从来不会说丧气话,也不会寻死。” 她像个谆谆教导儿子建功立业的老母亲,声音里满是责备。 新皇没有说话,只紧紧握住了东方辞打他的手:“疼吗?” 东方辞面无表情道:“死人是感觉不到疼的。” 新皇浑身一震。 说完这句话东方辞便有些懊悔,连忙找补道:“我爱的皇甫赟,是个心有万千黎民的好人,绝不是懦夫,你在阳间好好听话,等什么时候百姓安乐,天下太平了,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新皇心若死灰,只觉得东方辞是在骗他:“我不信。” 东方辞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没那么冷了,便低头堵住了他的嘴。 格外执着又神情的皇帝真不好哄,她都后悔出来了。 然而这个吻,却像是一团火,点燃了新皇寂灭欲死的心,抱着东方辞翻了个身,化被动为主动道:“阿辞,给我一次好不好,就让我做个快乐的梦吧。” 毕竟想梦见她一次,太艰难了。 新皇没有给东方辞回答的机会,自顾自的快乐起来。 东方辞挣脱不得,不忍伤他,心一横,只能要什么给什么。 前两次巫山一行,她都中了迷药,感觉总是没那么真切,而现在,当她清醒的时候,突然就害羞了,慌了,紧张起来。 身体细细的发着抖,却被新皇一一抚平,温柔缱绻,极尽欢娱。 一晌贪欢后,新皇睡了过去。 他似乎是这些日子累极了,疲惫极了,以至于乍喜乍悲又大起大落之后,睡的异常沉。 东方辞默默地看着熟睡的男人,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随即爬起来,艰难的穿上衣服,朝新皇道:“我们这也算是明媒正娶的,巫山什么是光明正大了,我不在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五年,若这同心蛊的影响被顺利化解,我定来寻你。” 说罢,东方辞看了一眼水晶棺,身轻如燕,快如闪电的飘向床边,宛若一抹幽灵般,飘了出去。 门外断断续续下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雪,终于停了。 一路踏空而行,宛若神仙般踏碎星空,便是雪地上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刚到正阳门,便见角落里母亲正招呼叶离渊等人隔墙飞入宫中,她连忙现身,与母亲打了个招呼,便一同离开。 天荡山脚下,一行人或坐或站的等候着几个人。 东方辞双脚落地,看着他们,开心的笑了。 她先朝那轮椅上端坐着的墨色男子行了个礼:“公子如今姓甚名谁啊?” 第687章 她背着我做了多少事 男人优雅拱拱手,一幅初见的模样:“云墨染。” “云部,墨染古亭?很适合你。” “嗯。” 东方辞又看向软绵绵同样坐在轮椅上的孔雀羽:“你怎么这么傻。” 苗槑转过头去,没看她。 除了这两人,还有善缘,孙紫河,天机老人和张兰玉,零陵,叶离渊。 有这么多陪着她的人,让她感动万分。 “跟我浪迹天涯,你们舍得吗?” 众人淡淡一笑,眼中尽是心甘情愿。 天机老头:“我要天天吃好吃的。” “好,天天都有好吃的给你。” 看着那些坚定的眼神,东方辞突然有些懊恼:“算了,就知道我多问这一句。走吧,出发。” 随后几辆马车压着厚厚的雪,缓缓往西南而去。 原来东方辞及笄礼上,东方辞为救母亲中了暗剑,苗槑却按照商量好的继续套皇帝手中的第三颗佛舍利,措不及防的假死,让东方辞根本没有时间通知皇甫赟。 然而同心蛊毕竟在她身体里盘旋十五年,血脉里都浸染了毒,又哪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毒的。 为了她的命,苗槑将全身血液换给了她,他体内本就有同心蛊母蛊的解药,这才险险压制住。 与此同时,随着鲜血的,还有苗槑那一身超绝的内力。 因此,东方辞昏迷七七四十九天,苗槑也几乎是险死还生。 多亏有孙紫河先生在,如若不然,他们很难成功。 饶是如此,东方辞体内余毒还是没有清除,仍需几味难寻的药材,时不时沉睡一两个月来缓解,照顾不好说不定还会一命呜呼,因此她才决定,不将假死的消息告诉皇甫赟。 她既无法呈现出一个完美的自己,何必拖着随时可能沉睡,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身子去祸害皇甫赟呢。 却没想到,皇甫赟却以这种方法,娶了她。 方才那片刻温存,她心甘情愿,且万分不舍。 而今她的内力,可谓是高的一塌糊涂。 她自己修炼的内力,母亲的毕生功力,苗槑的,还有天机老人的,他们所有人都在她昏迷的时候,将内力传给她,维持她的生机。 走出京城边界,东方辞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等我啊,陛下!” 新年新气象,瑞雪兆丰年。 经过一天的忐忑等待,大年初一的百姓们直到晚上才相信,缠绵多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东方家,李家,战家这三家的白帆终于撤了,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而被皇帝抢到宫里的水晶棺,第二天一早却被发现,里面根本就空无一人。 好梦餍足而醒的皇帝大惊失色,抱着水晶棺几乎要将之砸碎了变成一个鲜活的人来。 他疯狂的在龙床上,屋里,角角落落的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甚至宫门封了好几天,想要找到一些外人进入的痕迹,或者东方辞活着跑出去的脚印,然而,什么都没有得到。 最后却在脚蹬下,找到一只发簪,那是个造型非常素净,几乎是很劣质的发簪。 是在雅居山庄东方辞刺伤自己又被新皇收藏的发簪,他记得还给东方辞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新皇陡然一惊,当即穿戴好,拿着发簪去东方府质问季先生夫妇。 两人却反将一军,向新皇索要女儿尸身。 双方不欢而散。 大年初八,北疆战事告急,消沉了多日的新皇终于想起了东方辞托梦给他说的话。 一夜之间发愤图强,励精图治起来。 自从一个多月前,战长安回到北疆之后,大战便已经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了。 可突然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雪,异族久攻不下又没了口粮,牛羊冻死了大片,他们便疯狂起来,不顾生死的冲锋之下,大盛军队死伤不少。 异族身上不穿钢甲,皮草又格外保暖,因此他们动作十分灵活,钢铁在天寒地冻的深冬,反而成了累赘。 因此,大盛便没了优势。 新皇连夜召集威国公和季先生入宫议事,刑部工部户部陪同。 众人将局限和优劣说了一遍,季先生当即看向威国公道:“阿辞作出的火器,拿出来用吧。” 新皇瞳孔一颤,忙问:“什么?” 威国公讲述了一遍道:“东方辞那孩子曾经做了一些兵器,我们研究了一下杀伤力极强,适合现在用,陛下若有想,也可以去看一看,生产了不少,是时候拿出来用了,只是季先生怎么知道,这件事我们瞒的很严。” 季先生笑笑:“岳父忘记了,小婿曾是道主,军中有墨家和纵横家的人,他们自然会将此事告知于我。” 威国公摇头苦笑,天下还真没有不漏风的墙,特别是在季先生面前。 新皇喃喃:“她背着我,究竟还做了多少事?” 户部却担忧道:“季先生,纵然兵器用得上,可军资军粮也是件大事啊,现在大雪封路,运送粮草寸步难行啊。” 季先生摆摆手,依旧是胸有成竹,风轻云淡:“不必担心,50天前,我身为道主下的最后几个命令,便是命三教九流十三家倾巢而出全力以赴,关注北疆战事,他们不会缺衣少食,更不会缺少物资。” 顿了顿他又道:“告急只是一时的,岳父将武器拿出来,我让墨家送过去,他们机关鸟行于空中,运输比较快。” 原本急的所有人心急火燎直冒泡的众人,被季先生几句话便安抚了。 季先生不愧是有安定天下的本事,随随便便几句话便解了他们燃眉之急,众人纷纷拜服。 有人问:“先生是怎么知道大雪会一直下的?” 季先生一手指天:“天象。” 众人一怔。 偏有那傻帽缺根筋,只听一人嘟囔:“原来不是东方辞的死上天诅咒啊。” 在场之人脸色都变了。 新皇道:“是皇后。” 那人连忙掌嘴:“微臣失言,是皇后。” 顿了顿,皇帝将一个小木牌拿出来,递给季先生道:“这个还给岳父。” 新皇不顾身份直称岳父,在场人错愕,却没人置喙。 从此以后,新皇越发勤勉了。 整日里晚睡早起,尽职尽责,江山虽未到风雨飘摇的地步,那是因为有季先生在全力支撑,实则朝廷无论官员还是经济,都已经跌到了尘埃里。 龙巢十分艰辛的接替了张家的生意,然而张家盘根错节,他头大如斗。 这也是他没有跟东方辞走的原因之一。 最主要的原因则是龙巢知道东方辞是女子之后,立刻来了个360度大变样,对东方辞很是嫌弃。 他认为自己是个纯正的断袖,就连东方辞这样的美人都救不了他。 于是他只能将这拐弯的爱情硬生生掰成了友情。 不过他虽然没日没夜的忙活,好在有新皇的支持,也算日进斗金,东方辞当初想为他做的,总算是做到了。 第688章 大周女帝 军事稳定了,皇帝稳定了,朝廷稳定了,看上去什么都稳定了,连大雪都化了,众人的心却揪的越来越紧了。 初春时节,有人提议给皇帝纳妃。 新皇过了年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了,试用期三个月的话也已经合格了。 听说皇帝日日守着水晶棺,恨不得睡在水晶棺里。 有些不知道东方辞消失之事的人,还担心皇帝会不会作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又怕皇帝憋出毛病,纷纷上凑皇帝纳妃。 然而皇帝只将这些劝谏纳妃的折子一一收拢起来,将宫里那些年满二十的,有些姿色的全都赐给上折子的大臣为妾。 不是劝人纳妾吗?你们先纳妾。 好吧,君赐臣恩,臣不敢不受,于是大臣们以身作则的领受了。 便开始再上奏。 皇帝便颁旨,命高瑜在大朝会上宣读。 大臣们竖起耳朵,而后拜服。 皇帝以守孝为名,发下宏愿要为先皇守孝三年。 大臣们输了,输的彻彻底底没有丝毫余地,自古都是以孝治天下,皇帝都愿意以身作则了,他们还怎么敢随便指摘。 于是大臣们耐着性子等了三年。 这次总算是有理由了,守孝结束了,总该纳妃了吧。 谁知纸片似的折子递上去,皇帝一个没回。 没几天又颁了新旨,依旧是高瑜站在大朝会上,颂读。 大臣们傻眼了。 皇帝说先太后和先皇是同一个月走的,只为先皇守孝,不为先太后守孝厚此薄彼,心中甚为愧疚,也要为先太后守孝三年。 这理由很强大,占着大义,无人敢反驳。 于是大臣们开始担心太后娘娘,太后越来越枯槁的身体,短短三年像是老了十岁。 所有人都盼着太后娘娘别出事。 然而,提心吊胆了两年,新皇登基第五年的仲夏,皇后一病不起,眼瞧着不好了。 大臣们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派人寻找名医。 这时候有人想起苗槑来,便疯狂的找了起来。 有人上奏皇帝,让皇帝派人找,皇帝不是孝顺吗?太后都病了他不能视而不见吧。 这次总算是拿捏住了皇帝,皇帝派人寻找。 有大周女儿国回来的商人,说是在女儿国皇城见过苗槑和他孙神医。 多年没出宫的皇帝,想了想,亲自出宫打探消息。 还是他拒绝东方辞的那个茶楼里,商人似乎喜欢这里的说书。 已经连续听了三天了。 都是些大盛朝的名人名事。 风远修老先生成了帝师后仍旧教化天下,男女不限,教出不少女官来,女官被送往大周皆为高位,造福一方,令人惊叹感慨。 龙巢之一代巨贾崛起,却日日留恋男风馆,竟然娶了个大周女儿国的妻,男妻,众人褒贬不一。 战长安与女将郑清儿的爱恨纠葛到喜结连理。 天下第一才女张蓁蓁如何从另一奇女子的未婚妻到平齐再到嫁给圣人之后孔家的传奇故事。 宁公主与战国公之孙李昆觉的江湖韵事。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东方辞的故事。 那行商饶有兴致的听着,突然听到苗槑解毒天下一绝,是东方辞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时,那人与身旁的人说道:“正是如此,我说苗神医在大周你还不信,我亲眼看到过他解毒。” “你指定是看错了,苗大夫内功很强,怎会咳嗽生病。” “他在大周皇宫里用的就是蝎子辨毒之术,我怎会看错。”顿了顿他又道:“就算苗神医是大夫,都说医者不自医,他也有生病的时候,是人哪有不生病的。” “你不是说孙神医也在大周吗?有他在,怎么可能治不好苗神医。” “我不骗你,他们已经在大周三年了,想来是定居大周了,不信今年你陪我一起去。” “他是大盛的人,怎么可能定居大周。” 那人却左右看看,像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辛似的,小声道:“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大周女帝了。” “大周女帝?怎么了?” “大周女帝是季先生的私生女,还跟海棠夫人长得很像,。” “季先生的私生女为什么能做大周女帝?” “季先生母亲是大周嫡公主,排名第二,当年女儿国大公主继位,不到十年便走了,连个女儿也没留下,所以二公主才会回国继承公主之位,东方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贬谪出京,在小小雷州蹉跎三十年,二公主没有女儿,所以皇位理当由季先生的女儿继承,听说三年前,先女帝驾崩,传位给了季先生的女儿。”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是大周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啊,新皇女帝登基的时候,先皇昭告天下的。” “哎,羡慕季先生啊,有个天下第一美人做妻子,又有个天下第一女帝做私生女,他可真是牛。” “你也羡慕不来。” “我能去给女帝当皇后吗?” “怕是晚了,听说女帝继位之前就生了孩子了,如今都四岁了,还是双胞胎,先帝也正是看中女帝有继承人,这才传位的,听说女帝的两个孩子,有个长得跟咱们皇帝很像呢,这可真是奇事了。” 他诚然已经是个百晓生,却还有不知道的事,因此格外在意。 “啪嗒!”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溜出宫的皇帝失魂落魄,仿佛心和脑子一起跟着茶盅掉在了地上。 回宫后皇帝疯了。 当夜让人写了十来张圣旨,自己轻车简从的带着三山,高瑜等人,离开皇宫,快马往女儿国的方向去了。 第二天一早,小太监颤颤巍巍的拿着圣旨,怯生生的将圣旨念出来之后,差点没被大臣们给撕了。 而他们追出去的时候才发现,皇帝轻功卓绝,带的又都是内功高手,一夜之间跑出至少一百里了,怎么都赶不上。 于是只能安生守国。 他们的皇帝,又借着孝道,不远万里去给太后求药去了。 真是每次都用同一个理由,他们还反驳不了,那心情,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闷头赶路的大盛皇帝跑死了三匹吗,只带着三个人,便只身进入了大周女儿国。 大周的面积只有大盛的十分之一,然而人口却很多。 街市上叫卖干活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女人,少了些美感,却看着比大盛的女人有力量。 风尘仆仆的走在街道上,皇甫赟只觉得越来越忐忑,越来越担心,怕不是她。 第689章 一眼万年 曾经皇甫赟也是来过的,不过短短六七年,有些不明白为何从前亭台楼阁,宫阙重重,肃然安静的大周皇城怎么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建筑还是从前的格局,只是恢宏奢华,精巧华丽,处处飘散这珠光宝气的皇宫前,怎会有这么多平民百姓再次嬉戏玩闹。 蹴鞠的男孩儿,踢毽子的小姑娘,道路一旁是摆放着的各种小吃,小玩具,另一边则是坐着摇扇的大爷大妈,还有些小媳妇抱着不能跑的孩子,看着大一点的孩子玩闹。 若不是那瑰丽恢宏的皇宫依旧气宇轩昂,宫殿站着的士兵背脊仍旧笔直,皇甫赟几乎以为这是哪条村口。 “砰!”瞠目结舌之余,蹴鞠球朝他面门砸来。 他措不及防之下挥手要拍,却转念一想将那球抓在手中。 身高参差不齐的孩子们纷纷受到了惊吓,一个个跑来看他:“大人您没事吧!” 这个大人不是官位的称呼或者敬仰,只是这些孩子区分自己的称呼,意思便是大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个蒜苗高的小孩子躬身弯腰,双手紧张的搓着手,诚恳的道歉。 小孩子仿佛犯了很大的错似的,低着头。 皇甫赟道:“没事,球给你们。” 孩子们见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那道歉的孩子感激的接过球,两人对视,纷纷愣住。 “谢谢!”孩子看了他几眼,到了谢便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三山五岳和高瑜三人看的呆了,那男孩儿长得真像皇帝陛下。 这一个小插曲惊动了一旁踢毽子的女孩儿们,其中一个肉嘟嘟的小手指着皇甫赟惊呼:“呀,他长得好像大伯啊。” 皇甫赟一怔,目光落到那女孩儿脸上的时候,更是如遭雷击。 众人开始围成一团议论起来。 正在这时,皇宫大门口出来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墨衣如画,淡雅无尘。 皇甫赟心中忐忑的将目光移过去,顿时浑身都镇住了。 “大,大哥?”皇甫赟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推着轮椅过来的人。 那人看着风尘仆仆的皇甫赟,微微一怔,宛然一笑:“三弟,你怎么来了。” 喉咙一阵发紧,皇甫赟却只觉如在梦中。 雾影站直身子,朝皇甫赟跪地行礼:“属下参见陛下。” 小女孩儿跑到轮椅男子面前:“大伯大伯,这位哥哥跟您长得好像啊。” 小男孩儿也跑过去,皱眉看着雾影道:“你为什么叫他陛下。” 仿佛这个称呼是谁的专属,被用在别人身上,让他很不爽,小小的孩子,脸上尽是不满,还多了点敌意。 皇甫翊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仰头朝皇甫赟道:“阿赟,什么时候到的。” 皇甫赟眼眶微红,心中震动不已:“大哥才是,什么时候活的。” 皇甫翊没有理他,而是道:“孩子们,快到吃饭的时间了,我们回宫吧,快跟你们的小朋友们告别。” 孩子们跟玩伴告别。 男孩儿一个人抱着蹴鞠,跟在皇甫翊身后,小女孩儿眼珠子乱转一圈,本能的感觉皇甫赟没恶意,便抬起小手去拉他的指头,够了两下够不着,奶声奶气道:“大哥哥,你弯腰理理我。” 这一出声就是个很会撒娇的孩子,十分讨喜。 原本一言不发的皇甫翊突然缓缓开口打断她:“羽儿,不可呼乱称呼。” 他喝止了,却没有告诉女孩儿该如何称呼。 男孩儿察言观色,很快串联起两人身份来,意味深长的观察着。 皇甫赟看到这两个小孩的第一眼,心里便生出无数的猜测怀疑,甚至是梦,像是有人往他心里灌满了桐油,又点了一把火,差点把他烧穿了。 终于忍不住,他喊了声:“大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活的,这两个孩子,是……谁的。” 皇甫翊看了他两眼,平静的让皇甫赟忐忑,原以为得不到答案,却没想到皇甫翊长叹一声道:“那年中秋,我身中剧毒,感受不到双脚,以为又会变成瘸子,父皇年迈身体又不好,怕因为我而耽误父皇的抉择,我便求苗槑帮我假死,每天大概能站起来一两个小时,其他时间基本上还是要在轮椅上渡过,为了不影响大局,我便来了这里,阿赟,没有告诉你,你可曾怪我?” 皇甫赟仰头,浑身颤抖,那女孩儿却抓紧了他的手指,似乎安慰。 “大哥,若你不死,我早便解脱了……” 皇甫翊嗤的一声笑了:“解脱?那么现在我跟你换,你肯吗?” “大哥,这两个孩子……”他心中 焦急如焚,再次问。 皇甫翊道:“你手里的丫头叫洛微羽,怎么样,是不是跟某人长得很像?” 皇甫赟没有回答,只将女孩儿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像是捧着珍贵珠宝,眼圈蓦的发红。 皇甫翊:“这孩子叫皇甫念,长得像我。” 皇甫赟:“也像我……”他像是猜到了什么,极力的抢夺着什么,心情格外火热。 顿了顿,他沙哑着问:“她呢?” 皇甫翊并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几人穿过宫门,往里面走。 皇甫念突然想起了什么,迈着小步子“哒哒哒”跑到皇甫赟面前,脆生生地问:“你是不是我们的爹爹?” 皇甫赟脚步顿住,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 洛微羽心疼的擦去他眼角的泪水:“怎么哭了,母亲说任何时候都不能哭,泪水是懦弱的体现。” 皇甫赟那被泪水冲刷的眼睛格外温柔:“微羽,你娘是谁?” 小女孩骄傲扬眉:“我娘是大周女帝,洛暮暮。” 不是东方辞吗? 突然想起女帝登基的时候国书上的名字,还觉得这名字老气,忙问:“是什么意思呢?” “我娘常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皇甫赟愣住,原来是这样,她不期待朝朝,而寄希望于暮暮。 话音落,宫门外一道马蹄声过,人未到声至:“孩子们,娘亲回来了,有没有想朕。” 听到这声音,皇甫赟宛若被雷劈中,抱着孩子转身,目光穿过漆红门框的宫门,泪水模糊了眼睛。 红衣黑发牡丹金冠,鲜衣怒马,飒爽英姿,那刻印在他心里的容貌,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仿佛无主游魂找到了归宿,又仿佛死去了五年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阿辞……”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其实他在南洋诸岛遭暗算被东方辞从海里捞起来,那不加任何感情的吻落在他唇上为他渡气的时候,他便已经倾心。 知道此时他才知道,什么是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