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官家小姐是病毒程序》 第一章 上元节,花灯盏盏高悬,年轻男女互诉衷肠,欲结秦晋之好。 冷香小筑却一盏灯都未点,冷清异常。 林仙儿坐在铜镜前一下一下地梳着如墨青丝,月华如织,照得镜前人如月宫仙子。她这里的夜晚可不似月宫那样寂寞,只今日,一个人也没有。 今晚本该有人的,只是那人没有如约而来。 啪嗒一声脆响,手里的梳子断成了两半。林仙儿狠狠把手里的断梳掷在地上,美丽的面容因怨愤而扭曲。 “好你个游龙生!” 是的,今晚她等的人正是游龙生,那个傲气的年轻剑客。 游龙生的傲气从来只对别人,在林仙儿面前,他顺从得像条狗,百般讨好只为换得美人的邀约,可今日他却没有来! “怎么,今夜你的相好没来?”一个森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有人夜闯深闺,林仙儿却不怕,她一扫刚才的愤怒,娇笑着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男人,嗔道:“谁说我的相好没来?你这不是来了吗!” 这世上大概没有男人能抵挡住林仙儿的诱惑,起码他不能。丘独一把抓过眼前人,狠狠按在桌上。雪白的身子在月光下颤了颤,丘独的呼吸也跟着乱了几分。 “你弄疼我了~”林仙儿脸上不见半点害怕,反而笑得很美很甜,弯弯的眼眸不胜秋水,情意溢于眼角。 妖精!丘独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掐着她的纤腰快速俯下身,引得美人一阵娇呼。 人攒涌动的街上,游龙生提着一盏兔子花灯,傻傻跟着前面的少女。她停,他也停,她走,他也走。 阮如苏回过头,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一路的青年,无奈道:“游公子,一盏花灯而已,不必如此在意。” 游龙生窘迫地把手里的兔子灯递过去,期盼地道:“这是赔你的,虽不如刚才那个精致,却也可爱。” 刚才他急着去冷香小筑,不小心撞坏了她的灯,这一撞,却把同林仙儿的约定撞到了九霄云外。 阮如苏没接,上元节的灯不是随便收的,若是收了,就表示她对男方有意,可以谈婚论嫁。 “游公子,我家小姐已约了朋友,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您想来也有约,莫要让人久等。”丫鬟海棠很会察言观色,见小姐不想搭理他,便开口逐人。 游龙生面色一白,他想起了同林仙儿的约定,见少女已经转身不再看自己,手里的宫灯一垂,勉强笑道:“对不起,是我扰了姑娘兴致。” 海棠见他识趣,附身还礼后,便跟随自家小姐走了。游龙生痴痴地望着佳人远去的身影,摸了摸袖里准备给林仙儿的鱼肠剑,心中叹气。 待他再到林仙儿住处时,已是黎明。昨夜屋里的春色已散,林仙儿独自一人卧在被上,衣衫半拢于腰间,雪白的背部还留有暧昧的印迹。 可惜这一切都被床幔所遮,游龙生并没看清,只影影绰绰见那人还睡着。他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你总算是还记得我在等你。”林仙儿坐起身,慢条斯理的拉好衣衫,拨开帷幔似真似假的埋怨道。动作间,丰盈的雪肤隐约可见。 换作以前,游龙生是不会别开眼避嫌的,因为他喜欢她,也自认为会拥有她,自然不用在意那些可笑的礼法。 可如今,他却回避地背过身,犹豫了片刻才道:“昨日我有事耽搁了,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林仙儿心中一沉,已经意识到眼前人只怕是心思有变。她虽不爱这人,却不允许这人不爱自己。 娇软温热的身躯紧贴上游龙生的背,林仙儿白皙如玉的双臂搂住他的腰,手轻轻搭在他胸膛上,柔声道:“我等了你好久!” 游龙生只觉一股热气从脚底升到头顶,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这是他之前爱恋过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他一把握住在胸口作乱的手,转身盯着林仙儿,目光从那张纯真又诱惑的面庞,一路滑下,纤细脆弱的脖子,透着粉色的雪白肌肤…… 林仙儿心中鄙夷又自傲,这世上就没有能逃出她手掌心的男人。可是这份自得很快被打断了,游龙生最后还是放开了她的手,哑着嗓子粗声道:“对不起,游某人承诺你的东西,要失约了……” 说完,就纵身一跃,从窗户飞了出去。 系统:【恭喜158号程序成功阻止游龙生送出鱼肠剑。奖励好看但没什么用的耳环一对。】阮如苏卧在床榻上,对提示音充耳未闻,只一心一意的看手中的《孙子兵法》。 这大概是它带过最难带的病毒程序了,系统委屈的想。没错,阮如苏并不是人,而是一个用来破坏世界天道的病毒程序。 主神御下三千小世界,如今每个世界发展越来越强大,诞生的新天道力量越来越强,逐渐威胁到主神的地位。 天道不可灭,但是可乱,剧情乱则天道衰。主神利用天道的这个弱点,创造了病毒系统,每个病毒系统都会携带病毒程序进入小世界,破坏剧情。 可是阮如苏和它以前带过的病毒程序不太一样,她太冷静了,太聪明了,它有些不放心。 【158号程序,你抓紧时间破坏剧情,剧情破坏得越厉害,你就能早日从主神那里兑换出身体了。】 这一次,阮如苏终于有了反应,合上书淡淡的回道:“放心吧,不会耽误事的。” 自那日与林仙儿说清楚后,游龙生一连几日在阮府附近徘徊,就想见见那个让人日思夜想的女子。 可惜官家的小姐规矩多,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旦出门又仆从婢女前呼后拥,让他一直没机会和少女说上话。 终于有一天,阮如苏去珑翠阁挑首饰,只带了丫鬟海棠进店。 “阮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你想挑什么直接说一声,我让我家夫人把图册送到府上任您挑选。”掌柜一见阮如苏就殷勤的上前伺候,这位可是大将军之女,皇妃的重要候选人之一,得罪不起。 这样的态度,她这段日子见了太多,也不怎么稀奇,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已听到,随后一切就交给海棠,低头开始挑饰品。 “这个你喜欢吗?” 一支嵌了红宝石的蝴蝶簪递到她面前,蝶翅轻盈璀璨,还能上下翩飞,确实好看。只是送她的人却是仅一面之缘的游龙生。 见她抬头看自己,游龙生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小心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我觉得你戴这个好看,你喜欢吗?” 阮如苏环顾店内,海棠和店伙计上楼去拿自己之前订的首饰去了,自己没开口表明态度,掌柜也不敢轻易赶客。 这次,阮如苏接过了簪子,笑着问他:“游公子是来为夫人挑选首饰?” 见她收下了簪子,游龙生大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我还未娶妻,没有夫人。” 我想娶你,阮如苏从这人眼里清楚的读到了这个信息。她抿嘴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支蝴蝶簪很漂亮,比起那日撞坏的花灯珍贵了不少,游公子你就不必再介怀了。” 她以为我是因为愧疚才送她簪子吗。游龙生有些失落,却仍是很有风度的付了钱,还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府。 若她是普通的闺阁小姐,大概真的会心动,可惜了,她是个程序,还是专门搞破坏的程序。 “小姐,那呆子定是看上你了!”海棠坐在马车上打开了那支装有蝴蝶簪的匣子,笑着打趣道:“一家女百家求,老爷可有得烦心喽!” 显然,她并不认为那个英俊的少年会成为她的姑爷,否则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讨论他。 纵使他穿戴不俗,可手里那把剑就已经表明了他江湖人的身份,老爷可不会把小姐嫁给江湖人。 然而世事总是出人意料,就像海棠从来没想过,自家小姐有一天也会被卷入江湖纷争一样。 “什么?镇远将军家的小姐被人截走了?” “对啊,听我亲家的二表叔的堂姐说,她亲眼看到有个男人劫了将军府的马车,抱了个漂亮姑娘出来!” “天呐,这也太嚣张了吧!” 一个妇人神秘的左右张望半天,凑过来小声道:“听说这将军小姐不是被人劫,是和人私奔了!” “不会吧!” “怎么不会,女儿家为了情郎,什么做不出来?” “也是!”“也是!”一群无聊至极的人均捂嘴笑了起来,能看别人的笑话对于他们而言总是件愉快的事,至于真相,谁在乎? 将军府。 嘭!阮正邦一掌震碎了手边的桌子,怒道:“苏儿被劫之事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海棠脸上满是泪,哭得语不成句:“奴婢……没有……”自从那日马车上小姐被劫,她回来以后就立马报告了老爷,天天在府里祈祷小姐平安,哪有时间在外面胡说八道。 管家于心不忍,端了碗茶来,道:“老爷,海棠这丫头是家生子,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你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是不敢在外瞎说的。” 至于那个阮如苏和人私奔的谣言,他们根本不信,不过是些粗鄙之人的恶意揣测罢了。 喝了口茶,阮正邦挥手让人把海棠带了下去,良久道:“这件事只怕和朝堂上的那群老匹夫有关,想用苏儿来攻击老夫,哼,他们做梦!” 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平安绳,这是苏儿前年去寺里为他求的,如今颜色已经不如刚收到时鲜艳。 阮正邦紧紧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温情全无,冷冷地吩咐道:“大小姐今日为人所害,命丧贼人之手,明日起,府里开始准备白事。” “老爷!”管家惊呼,这是彻底断了大小姐回来的可能。 “不必多言,去安排吧!” 管家心里叹气,领命退下。这一夜,很多人根本无法入睡,而这些人中,并不包括阮如苏。 第二章 【158号程序,别再睡了,你被人劫了!】系统着急的在阮如苏大脑里不停的发出警告。 【别吵!我知道!】阮如苏常想,主神到现在还没能控制住三千世界,大概就是因为这些系统太过无脑吧。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睁眼?”男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不放过一丝表情。 阮如苏半点没有被揭穿装睡的恐慌,反而笑了,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柔:“我怕看见了你的模样,你就会杀了我,” 丘独诡异一笑,道:“不用我动手,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听他这么一说,少女的眼睛终于睁开,略带好奇地打量着他,问道:“可我明明还活着?” “你是还活着,可阮家大小姐已经死了。” 将军府从早上起就挂上了白幡,进进出出的仆人脸上都带了哀色。阮如苏被丘独抱着,藏在西院废弃的阁楼上看自己的葬礼。看她的将军父亲抱着棺椁,向前来吊唁的三皇子哭诉有人设计害她。 这真是荒诞的体验。她已经不想去猜测那棺木里睡的是谁了,反正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个令人愉快的结果。 “你不难过?” 丘独好奇,那些会被小小虫蚁吓得哇哇乱叫的女人才是他认知中的官家小姐,眼前的少女亲眼见到自己被家族放弃,居然只是叹了口气,一滴泪都没流。 “阮小姐已经死了,又怎么会难过。而我,已不是阮小姐,为什么要难过?”少女抬头看他,那双眼睛微微的弯起,似乎在问他,你怎么会问这种傻问题。 丘独一愣,确实,死的是阮家小姐,那阮家小姐自己肯定是再也不会难过了,因为她已经是个死人。而阮家小姐既然已死,她阮如苏自然就不在是阮家人,为什么还要为阮家小姐流泪呢。 她真是个怪人,比他还怪,他很喜欢!有趣的美人总比无趣的美人更让人心动。 丘独疯笑着,搂她的手更紧了,那双阴森的眸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道:“难怪她如此忌惮你,现在连我也舍不得杀你了。” “谁要杀我?”阮如苏的语气,就像问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轻松。 丘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拥着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笑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以后,她也是伤不到你分毫的。” 男人在床笫间答应的事情,往往下了床就不算数,显然,丘独已经不打算按照林仙儿的吩咐杀阮如苏了。 【恭喜158程序成功阻止丘独迷恋林仙儿,奖励‘吃了能咳死’的药丸一枚。】 美貌真是一把双刃剑,可能伤己,也可能自救。阮如苏心想。 关外,大雪纷飞,天地趋于一色。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出关的路上,车上不时传来女人的咳嗽声。赶车人眉头紧皱,脸上的忧色更浓。 “吁~”缰绳一紧,两匹马立刻停了下来。赶车人拍拍身上的积雪,拉开门进了车里。 “把药吃了。”赶车人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瓶药,这是仁心堂的方子,专治风寒引起的咳嗽,一颗五两。男人眼睛都不眨地倒出三颗,俯身递给不停咳嗽的少女。 “太苦了。”少女别过头,有气无力地拒绝道。她这一路吃了那么多药,一个比一个苦,却也没见好。 那人也没生气,轻声哄着她:“苦了就吃颗蜜饯,等到了下一个小镇,我带你去吃烤羊肉,关外的烤羊肉可是一绝!” “我不喜欢羊肉,膻。” “关外的烤羊肉和京里不同,你会喜欢的。”就算不喜欢,也只能适应,毕竟他们要在那住上一段时间。 少女一想到羊肉的膻味,顿时觉得药丸的苦也没那么难接受了。把药往嘴里一送,又苦又涩的怪味立马充满口腔,连蜜饯都有些压不住那味。 见她乖乖吃药,赶车人松了一口气儿。接过她手上的水暖炉,用内力把水烧热,又重新递给她,道:“你睡会儿,到了镇上我叫你。” “嗯。”少女无力地应了一声,蜷着身子躺回披风里,让热气不至于散的太快。赶车人替她掖了掖下巴的披风,准备出去继续赶路。 突然,少女重新睁开眼,问他:“丘独,你打算带我去哪?” 丘独身子一顿,转身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道:“不管去哪,你都别想离开我。” 没错,这两人就是丘独与阮如苏。那日出了将军府,阮如苏就被丘独带着一路向关外去。 丘独深知,无论是游龙生还是林仙儿,都不会放过他们,更别说还有将军府的人在暗中打探。别看明面上好像已经放弃了阮如苏,实际上,私底下找人的可不少。 他打算带阮如苏先去关外避避风头,等时间长了,再悄悄回关内。若不是路上阮如苏病了,只怕他们现在行得更远。 【158号程序,你如果被他带到关外,远离剧情中心,等剧情一走完,你也会被这的天道消灭的。】 系统有些急了,如果这个程序也被杀,它现在的能量根本还不够领取新程序,时间一长,它也会被淘汰。 【知道了,闭嘴。】阮如苏在心里冷冷呵斥这个蠢系统,除了吵,它真是没什么用。 雪停了,天地愈发安静。马蹄踏雪,车轮滚滚,那令人心慌的咳嗽声也少了些,丘独总算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突然,静止的天地间有个黑影在逐渐向他们靠近。 黑影越来越近,竟然是个人!少年衣着简朴单薄,腰间系了把剑,脚步缓慢地在雪地里踩出一排整齐的脚印。 待他走近才发现,那腰间系的哪里是剑,分明是一截破旧的长铁片。 丘独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还真是什么猫三狗四都想闯江湖,这又是一个。 “喂,前面还有多久到城镇?”因为打从心里就瞧不起这人,丘独的语气也无礼至极。 少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连脚步都不曾停顿。 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无视,丘独面色一寒,目光如毒蛇般阴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小子耳朵聋了吗?” 少年的脚步依旧缓慢而有旋律,只是终于开口道:“我没聋,也不叫喂。” “你若再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很快就会聋了!”丘独冷笑,心道我管你叫什么,等问清了路,你就只能叫死人。死人自然是听不见的,可不就聋了吗。 丘独的手掌暗自蓄力,打算等这少年回答完,就一掌送他上路。 没成想,少年不仅面无惧色,甚至眼睛还更亮了。他冻得发白的右手握上腰间剑柄,抬头打量这个表情阴冷的男子,突然问:“你在江湖上有名吗?” 丘独大怒,森然道:“让我送你下去,问问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他们肯定会很乐意告诉你。” 掌风带着森冷寒意逼近少年,又快又毒,根本不给少年拔剑的机会。他的掌法诡异至极,连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都不一定能躲过,何况这个少年。 丘独仿佛已经看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命丧掌下,他不由得笑了,这笑就像一张面具,永远戴在了他的脸上。 丘独死了,死前脸上还带着即将胜利的笑。 少年拔出插在丘独咽喉的剑,失望地在他衣服上用力蹭了两下,喃喃自语:“看来并不是有名的人啊……” 重新把那把破铁片别在腰间,少年低下头,继续踩着缓慢的步子往关内去。 “这马车你不要吗?”阮如苏无视脑海中不停响起的重要人物提醒,疑惑的看着这少年。 少年回头,见马车帘子掀开了一角,少女的脸直直映入眼里。比雪还白的肌肤,比星星还亮的眼睛,比花瓣还娇嫩的唇。 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包括他的母亲。 所以,他难得耐心的回了话:“这不是我的车。”所以他不要。 “你既然杀了他,这车自然就归你。”阮如苏的回答显得凉薄至极,他明明杀了她的同伴,她不但不恨他,甚至还提醒他别忘了顺东西走。 少年古怪地看着她,问:“你不是他的情人?”那人出手前,分明留了一分心神关注着这马车,否则他也不会死得如此快。 阮如苏正色道:“谁说一男一女就一定是情人,也可能是父女啊?” 父女?少年惊异的在少女美丽面庞和男人阴沉瘦削的脸之间来回打量了半天,才为难地吐出一句评价:“你比较像你娘。” 见他真信,阮如苏反而一愣,随即咯咯笑了起来。见她如此反应,少年哪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人耍了,脸色一沉,转身就走。 他到现在都没有杀她的想法,她的呼吸很重,一听就知道不会武,没必要杀。或者种种借口的背后也有些许的舍不得,不过现在的他,还不懂。 身后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少年正准备回头,衣袖已经被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 “我是被劫到这儿的,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阮如苏裹着狐裘披风,在冰天雪地里仍是冻得不停哆嗦,本来嫣红的唇瓣也失了血色,看上去格外可怜。 没有男人能够拒绝一个柔弱少女的祈求,尤其是这个少女还分外美丽动人时。 ※※※※※※※※※※※※※※※※※※※※ 最近重温了古龙的几个系列小说,再次觉得他的小说写得真的很特别,他小说里的一些想法真的挺前卫。 第三章 车轮继续咕噜咕噜的转动,只是前进的方向却是向关内。 “阿飞。”阮如苏现在已经知道车外少年的名字,她隔着车门柔声唤他。 “嗯?”阿飞并没有上车,他依然步履缓慢的跟在车旁,听到她叫自己,也只是淡淡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拉车的马匹也不得不放慢脚步,不时气恼的打个响鼻,心想待会儿趁这两脚兽不注意,就给他一脚,然后带着女主人在这天地间畅快的奔跑。 可是一对上那双狼崽子一样的眼睛,它就很怂的低下脑袋,像笨牛一样慢慢走。 “下雪了!” 阿飞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飘飘洒洒的雪花,心里疑惑,下雪有什么好惊讶的?入了冬,关外就经常下雪,有时一下就是好几天。 阮如苏接着道:“你不上来避避雪吗?” 这点雪算什么,他以前和野兽搏命时,可以趴在雪地里几天几夜不动,饿了渴了就啃一口面前的雪,就为了等着猎物靠近。 可是,他冷不冷和别人在乎他冷不冷是两回事,哪怕是再强大的人,都需要被关心。更何况他这个从母亲过世后,就不曾被人关心过的少年。 可是他仍然拒绝了。 因为从头到尾,他就不曾把这马车和车里的人视为自己的战利品。既然不是他的东西,哪怕答应了带阮如苏走,他也始终不上马车,不肯欠人情。 【你对丘独可没那么好心,他死了你都没看一眼。】系统疑惑的问。 被拒绝阮如苏也没有生气,躺回披风里难得耐心的回答了系统。 【丘独如果不那么疯,我可能会好心一点。】 显然,对于之前差点被带离剧情的危险情况,阮如苏并没有她面上那么不在意。 一路上,无论雪大还是雪小,阿飞都没有上马车,而是控制着已经不耐烦的马匹,保持和他一样的速度前行。 李寻欢的酒都停了,他实在是没见过这样怪异的场景。 一匹骏马拉着车,气愤委屈地跟在个俊朗少年身后,不时贼溜溜地抬脚想踹那少年,却总被提前发现,然后马头就重重挨了一下,顿时又老实拉一会儿车。 他耳力极好,偶尔还能听到车厢里少女清脆的笑声,和少年对那匹马的低喝。 年少真好。年少的感情总是简单纯粹,让人歆羡。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从前,还有从前的那个人。 李寻欢突然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就像关不住身体里的痛苦一样,难过蜂拥着从眼睛,从嘴里,从身体的每个毛孔流淌出来。 赶车的虬髯大汉不忍,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少爷!” 李寻欢擦了把眼角咳出的泪,笑着道:“没事,继续赶路吧。” 之前他还想让马车靠过去认识一下那少年,如今,却不想了。何必去打扰他们呢,这世间纯粹的快乐本就不多,他怎么忍心去打破。 马车超过少年时,虬髯大汉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少年的剑,一把破铁片。但很快铁传甲收回了目光,他有预感,若是他再盯着那把剑,也许他们就走不快了。 【恭喜158号程序阻止了阿飞和李寻欢相识,奖励‘甩也甩不掉’的位置共享符一张。】 显然,她破坏的应该是个重要剧情,系统的声音都兴奋得有些变调了。阮如苏心情颇好的研究着新奖励,她离拥有一具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近了,真好! 冬夜,如森冷怪兽,吞噬光明和温暖。镇上人家不多,此时还点着灯的只有那家不算大的客栈。 阿飞把那匹总和他作对的马牵到店门口,敲了两下车门道:“小镇到了,你在这雇个车夫,他会带你回家的。” “你不和我一起吗?”少女打开车门,哑着嗓子问他,显然,她才睡醒。 阿飞顿了一下,摇摇头:“你说你一个人怕,这里人多,你就不用怕了。而我也要去完成我的事了。” “什么事?”阮如苏好奇,又连忙问:“不能带我一起?” “不能。”他此去连自己的命都无法保证,更不要说是不会武功的她。 出乎意料的,阮如苏并没有再阻拦,而是指了指客栈,不舍地道:“既然要分开了,你总该让我请你吃顿饭,天寒地冻,无论要做什么,都要吃饱了饭再去。” 风拽着客栈厚重的门帘,露出一条缝,隐约可见门里的热闹和温暖。在这样的时辰和天气,没有比这个更诱人的了。 可阿飞还是拒绝了,不是他自己买的东西,他不会吃。他总是把自己同别人分得很清楚,哪怕这个人是朋友也一样。 阮如苏沉默半晌,突然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阿飞大惊,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问:“你做什么?” 似乎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大,阮如苏有些无措地收回手,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只是想摸摸你是不是石头做的,我们一起走了那么长一段路,你竟然连顿饭都不肯和我吃。明明……明明有温度……” 他不仅有温度,也会脸红,可惜天色太暗,阮如苏并没有看到。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见对方想说什么,又同时停下了。一阵寂静,谁都不敢打破此时的沉默,他们都在猜,对方刚才是想挽留还是在道别。 “只要有比我兄弟更快的剑,我兄弟非但将这包袱送给他,连脑袋也送给他!”(出自古龙原著) 在寂静中,客栈内男子说的话清晰的传到两人耳朵里,阮如苏发现,阿飞的眼睛亮了,他突然抬头认真地对她说:“你等我一下,我请你吃饭。” 阮如苏错愕的看着阿飞,他正认真的对着帘子内询问那人脑袋值多少钱。显然,他想用这人的脑袋换钱请她吃饭。 还好,她只是一个程序,不是真正的官家小姐,否则碰到这样的情况,大概率明天的饭都要吃不下了。 【他要和李寻欢遇见了。】系统的提示突然出现在阮如苏脑海。 明明之前,这两人已经错开了,现在竟然又遇见,阮如苏皱眉问系统。 【天道是不是会修正偏离的剧情?】 系统也不知道。它只能得到病毒程序成功篡改剧情的奖励和篡改失败的提示,却不能提前预知后面的所有剧情。 阮如苏无语地躺回马车里,她又又又一次觉得,这个系统就是个垃圾,除了能奖励她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客栈内。 李寻欢收回插在诸葛雷咽喉的飞刀,笑着对眼前的少年道:“在江湖中,永远不要把后背交给不认识的人。” 阿飞提着那颗人头换来的五十两银子,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诸葛雷,疑惑不解。 那颗换了五十两银子的人头是属于白蛇的,碧血双蛇两人一起劫了诸葛雷的镖。本来十成把握的事,却被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毛头小子打乱,白蛇甚至还丢了性命。 所以,阿飞可以说是救了诸葛雷,而他却想杀了这个救命恩人。 “这世上本就不是你做了好事就会得到好报的。”李寻欢又坐回桌前,斟了一杯酒,笑着向阿飞道:“当你是个比他更年轻,更厉害的少年时,就更不会让人感激了,反而让人嫉妒。” 阿飞不再看地上的尸体,而是走到吓得不停哆嗦的店伙计面前,取出一锭银子,道:“帮我准备一些好饭好菜,还有一包干粮。” 他本是想请阮如苏进来吃饭的,可转念又想,店里刚死了人,她在这吃饭定会没有胃口,便想做好了带出去给她在马车上吃。 这份温柔的心思,实在和刚才杀人时的冷漠模样不符,真挚得可爱。李寻欢想着,不由得笑了出来,连跟着他的虬髯大汉也笑了,两人显然是想到了之前雪地里的场景。 阿飞不仅要了饭菜,还要了一坛好酒,他抱着酒走到李寻欢桌前,盯着他道:“我请你喝酒。” 李寻欢笑道:“你不坐下和我喝一杯?” 阿飞摇摇头,温柔地笑了:“有人在等我。” 李寻欢喝了口酒,想压下喉咙里的咳意,可最终连酒也一起咳了出来。铁传甲想起身扶他,却被李寻欢阻止了。 他擦了擦嘴边的残酒,看着阿飞笑道:“若是其他理由,我定会让你喝一杯再走。可我实在是知道,有人等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所以下次再见时,你一定要陪我好好喝一杯。” “好!”阿飞看了一眼这个新认识的朋友,认真地点头。 客栈外很安静。 是不是他花了太多时间,她等不及先走了,想到这,阿飞的步子不由得快了些。还好,那匹不听话的马还在那刨地上的雪,阿飞看了眼手里的饼,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你先吃个饼垫……”他抬手正准备扣车门,突然脸色一变,饼也扔到了地上。 车里没有呼吸声!出事了吗? 阿飞几乎不敢想,如果他打开车门见到的是她的尸体,他会怎样。很庆幸,那种可怕的场景没有出现。 马车里,狐裘披风已经掉在地上,人却已经不见了。 ※※※※※※※※※※※※※※※※※※※※ 明天有事要出门,请假一天! 第四章 你若问阮如苏去了哪儿,她会告诉你,她也不知道。 本来正闭着眼躺在马车里,思考接下来的行动,突然就被人点了穴道,昏睡过去。至于被谁带走,要带去哪,她全不知道。 【阿飞和李寻欢还是一路出发了,为了寻你。】系统的声音显得有些沮丧。显然,天道再一次修复了岔开的剧情。 【你如果能给我个会武的身份,我们也不至于那么被动。】阮如苏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放到了一块平整的地方,那人动作很轻,似乎并不想伤她。 她的话明显是戳到了系统的痛处,系统连声音都尖锐了不少,【你以为我们很容易吗!以武为主的世界,武林人士岂是那么好凭空捏造的,只有像官家小姐那种不太重要的角色,才不容易被天道发现。】 【有人来了!】阮如苏听到了说话声,忙示意系统闭嘴。 “查总镖头,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话,那包袱被小李飞刀李寻欢给抢了,连诸葛镖头都死在了他的飞刀之下!”一个男人正语气急迫地跟另一人解释,好像生怕对方不信一样。 查猛一把推开洪汉民,冷冷地道:“你若说的是真话,刚才回来为什么不直接汇报,而是要先回房间。我到要看看,你这房间里究竟藏了什么,竟然比镖局的东西还重要。” “查总镖头……”洪汉民没拦住,眼见着查猛推开他的房门就往里面去了。咬牙狠狠一跺脚,他也跟着进去了。 “啊!”一声尖叫,洪汉民大惊,那人难道已经醒了? 查猛诧异地看着床上半裸着身子,正惊惧地把头埋在被子里的女人,视线在她光滑纤细的腿上停留了片刻,转身对着洪汉民就是一巴掌。 “妈的,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还不忘睡女人!你他娘的早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说完,又瞥了一眼女人裸露在外的雪白皮肤,哼的一声甩开洪汉民,下楼和其他几人商量对策。 要从兵器谱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手里把东西夺回来,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做到的。至于这个好色不懂事的小镖师,他压根没指望。 见人走远,洪汉民松了口气,赶紧把门关上。踟蹰地走到床边,迟疑的唤了声,“林姑娘?” 咯咯咯,那埋在被子里的女人突然笑了起来,她慢慢抬头,露出一张美丽动人的脸,竟然是林仙儿! “我来得是不是很及时。”林仙儿笑着坐起身,慢慢的开始穿衣服,一双□□的玉足不时轻轻抬起,踢在洪汉民的小腹上。 “及时,太及时了!”洪汉民赤着眼痴痴看她,一双满是茧子的大手握住她的脚,慢慢上移……上移,就要摸到小腿时那脚却缩了回去。 林仙儿娇笑着,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床板道:“这底下可还有人呢!” 听声音,这床竟然是空心的。一家普通的酒铺,为何要把床做成空心的?洪汉民没有心思深究这个问题,因为他才想起,床上原本该躺着的人,不是林仙儿。 揭开床板,里面的人还在昏睡。屋里的灯光有些暗,光影交叠,依稀可见是个美人。 阮如苏没想到,她醒来首先见到的不是掳走她的男人,而是那个她闻名很久却从未见过面的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 “真美,我可算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背叛我了。”林仙儿伸手,轻轻抚摸着阮如苏的脸庞,虽然在笑,眼神却像淬了毒药,随时准备毒死她。 阮如苏没有说话,她甚至根本没看林仙儿一眼,而是直直的望向洪汉民,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在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抓我?’ 没有男人在这样的注视下能无动于衷,洪汉民轻咳两声,避开了她的眼神道:“我见她和个恶人同路,本以为也是个无恶不作之人,没想到却是林姑娘旧识。” 说得好听,其实他本来只是想用阮如苏要挟阿飞罢了。 “虽不是旧识,却也神交良久。这位姑娘从我这盗走了点东西,不知能不能还给我?”三番四次在阮如苏这栽跟头,林仙儿的心里早就聚了一团火,恨不得将眼前人烧个干净。 “偷东西?”这一次,阮如苏终于正眼看了她,只是那眼神太过轻蔑,仿佛在问林仙儿,你有什么值得她偷。 林仙儿再也无法维持脸上娇媚动人的笑,她取出一把匕首,在阮如苏面前比划着,冷冷地道:“也不是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是几颗心罢了。” 出乎意料,阮如苏并没有被吓到,反而笑了,笑得天真烂漫,“人都只有一颗心,你怎会有几颗?” “谁说人只有一颗心,我有很多很多颗,可是现在少了两颗。”一颗游龙生的心,一颗丘独的心。林仙儿拿着匕首慢慢贴近她的皮肤,精铁的寒气冷得阮如苏不停冒鸡皮疙瘩。 林仙儿在等,等她求饶,等她恐惧,等她崩溃大哭丑态毕露。可是她注定失望了,阮如苏依然在笑,好像被挟持的人不是自己,连嘴上都不肯认输。 “既然能被偷走,说明那心就不是你的,甚至可能在你那,一颗心都没有。” “我有几颗心,你估计是看不到了。我却能看看我那被偷的两颗,是不是在你这。”说完,她冷笑着把匕首对准阮如苏的胸口,慢慢加重力气,刀峰划开她的衣衫,靠近了皮肉,一股刺痛从阮如苏胸口传来。 突然,刀停了!停在即将刺穿阮如苏胸口的时候。 是阿飞吗?他来救她了? ※※※※※※※※※※※※※※※※※※※※ 虽然短小,但各位小天使别嫌弃! 第五章 “啊!你做什么?”阻止林仙儿的人不是阿飞,而是她的同伙洪汉民。这个本来在她眼里绝不敢反驳他的废物,突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坏了她的好事。 被自己心上人呵斥,洪汉民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慌张,依然觍着脸笑道:“这位姑娘弱质纤纤,文雅至极,怎会做出偷窃这等小人行径。我实在是怕错杀无辜,不得已才出手。” 说完,将林仙儿一把抱起,安置在了桌边的小塌上。自己则坐回阮如苏身边,握住她的手,正气凛然地道:“洪某先前误会姑娘和那歹人是同伙,无意中伤了姑娘,如今误会解开,还望姑娘原谅。至于林姑娘,她情绪太激动,估计是认错了人,姑娘也别和她计较。” 如果有人给十两银子让盗贼去盗一箱金子,你千万别问那盗贼得手后,会不会听话地把东西交给那人。 因为他若是个有道义的贼,绝不会为了十两银子替人偷盗。如果他是个没有道义的贼,他也绝不会为了十两银子放弃黄金。 所以,贼就是贼,他可以为了利益帮你,也可以为了利益出卖你。而洪汉民就是个贼,他可以因为林仙儿的美色而出手帮她,也可以因为看上了更美丽的阮如苏,而出手坏了林仙儿的计划。 【难怪任务难做,比起不要脸,谁都比不过人类。】系统叹为观止。 又一次,自己的计划又一次被这个女人破坏了!林仙儿明明五脏六腑气得生疼,脸上却泛起媚人的笑,眼波中情意流转,呼吸也急促了不少,“洪大哥,我胸/口突然好闷,要喘不过气来了,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那如黄莺般清脆的低/吟,香/艳的喘/息,连女人听了都忍不住脸红。可洪汉民并没有回头看林仙儿一眼,只是那握住阮如苏的手却更紧了,另一只手不受控制的抚上那张精致的脸,眼睛泛着赤红。 他,动/情了。 或者这才是林仙儿要的结果,不是要洪汉民回头为她解穴,而是要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在这破酒庄里睡了阮如苏。 她想看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小姐,变成一个随意被人玩/弄的玩物,而不是被别人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 咚,一声巨响。 洪汉民还没能如愿一亲芳泽,就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嘴里刚吐出个‘青’字,就没了声息。 “青魔手?!” 那是一双铁制的手套,丑陋且笨拙地套在阮如苏手上,林仙儿又惊又妒,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他居然给了你!” 武林七毒青魔手,伊哭的成名武器,它本该在丘独手里的,他是伊哭的大弟子。可当初出关时,丘独却把这一利器给了没有武功的阮如苏,让她用来防身。 阮如苏一步步走近,那双泛着青光的铁手贴着林仙儿的脸,几乎就碰到她的皮肤。林仙儿脸色已经发白,头发也被冷汗打湿,黏在脸上,好不狼狈。 这世间的事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短短片刻,挟持者与被挟持者就颠倒了。阮如苏不禁笑了起来,声音温柔且多情。 “他把这个给我时曾说,这东西只要一碰到皮肤,人就会从皮肉开始烂起,慢慢到腑脏,最后就剩一堆烂肉。你……想试试吗?” 林仙儿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滑落。她知道对方最想看的就是自己狼狈的样子,自己越惨对方就会越高兴,人在高兴的时候就会多话,会放松警惕,她等的就是对方放松警惕的一刻。 不得不说,林仙儿很懂人,但可惜,阮如苏不是人。 “你……”林仙儿不可置信的低下头,那支铁手已经卡住了她的喉咙,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一种麻痒开始从脖子蔓延全身。 阮如苏还在笑,可是眼睛里却没有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意思,平淡得就像在做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轻蔑真是比憎恨更让人厌恶,林仙儿心想。倒下前,她眼睛始终怨毒地盯着阮如苏,像是要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你忘了作为病毒程序,是杀不死剧情人物的吗?】若是能杀掉剧情人物来扰乱剧情,他们这个任务估计早就完成了,哪还需要什么病毒程序。 就像是要印证系统的话,无论是洪汉民还是林仙儿,他们被青魔手触碰过的地方黑色都在逐渐消退,很快就要和常人无异了。 “没忘,只是吓吓她。”阮如苏褪下青魔手收回系统空间,语气凉薄地道。 【那现在怎么办,在这等人来救?】 【不,我们先走。】现在的她和这个世界的羁绊还太浅,就在主角身边的危险太大,随便一个小人物就能让她的任务失败。 还不如从一些不太重要的剧情入手,先加深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羁绊。到时候无论谁要动她,剧情都不会那么容易回到正轨。 心里有了打算,阮如苏自然不会再在这浪费时间,她拉开房门,一股冷风立马灌进屋里,连人的骨头都能给你冻脆了。 【系统,你确定在这个世界我不会被冻死?】 【放心,你就是个程序,除非剧情没改变任务失败,或者是被天道发现然后抹杀,其他情况下你都不会死。】 【那就好。】阮如苏笑,只要不死,冷点算什么事。很快,阮如苏就打脸了。 雪,到处都是雪。冷风从领口袖口呼啦啦地往里灌,阮如苏的头发眉毛睫毛都结了冰霜,脚步也越来越重。可是她的大脑却很清醒,越清醒,寒冷就越难熬。 雪人!谁会有兴致在这荒郊野外堆雪人? 吁~男人收紧缰绳,将马勒停,一只手按在剑上,将要拔剑而出,把那挡路的家伙刺死个对穿。 “救……我!”那雪人竟然会说话! 雪人当然不会说话,会说话的是人,还是个美人,冰雪覆盖都难掩美丽容颜的女人。就算男人再冷血,也无法坐视这样的美人在这冰天雪地里香消玉殒。 阮如苏终于不用自己走到下一个城镇了,她被人抱在怀里,冰冷的躯体紧紧贴住热源,融化的雪水打湿了男人的衣服、马鞍。 幸运的是,男人并没有推开她,反而搂紧了些,让她的身体开始回暖。 而阿飞的心此刻却比埋在冰雪里还冷,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双眼狠狠瞪着查猛,吼道:“你再说一遍!” 见他如此反应,查猛哪还猜不到洪汉民房里的女人和他有关系,遂大笑道:“我说,小姑娘没见着,但是光/身子的小娘子却是在我兄弟的床上见了一个,只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那个。” 说完,同行的虞二拐子等人也跟着露出下 流的笑容,显然,眼前少年痛苦的样子很好的取悦了他们。 “小李探花,希望您好好考虑,那包袱于你而言无甚大用,又何必为它耽误了行程。”查猛等人根本没把阿飞和他寻找的少女放在心上,连看都懒得看他,对着李寻欢留下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阿飞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他是怕了吗? 李寻欢知道,并不是。他是留着这几人带路,带他去找那个可怜的少女。 果然,几人刚走远,阿飞就对李寻欢道:“大哥,你先走吧,那几人就算我还你的救命之恩了。” 话音刚落,也不等李寻欢答应,他已跳下马车,顺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追去。他的步子很快很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她说过,一个人会害怕。可在客栈门口,他却把她独自就在了门口。她当时有多害怕,阿飞现在就有多后悔。可后悔是最没用的,他只能快些找到她,只要她平安,把他的命赔给她都行。 顷刻间,大地又安静如初。李寻欢收了手上的飞刀,叹气道:“我总以为我已经离开了江湖,可原来,江湖从没有放过我。” “少爷……”铁传甲跟着叹气,他知道李寻欢是不会独自走掉的,他虽然不喜欢江湖上的事,却总放不下江湖中的人。 果然,李寻欢指了指东南方向,道:“往那吧,那边有个可以落脚的酒庄。那个包袱吸引的,只怕不止查猛那几人……” 第六章 夜已尽,黎明将至。 小巷里的木门被扣响,三短一长。王老头披着衣服快步出了房间,边走还边提鞋后跟,生怕开门慢了些。 “荆少……”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少爷此刻的样子惊呆了。他那杀神一样的主子,居然抱着一个女人,连身上的外套都脱下来给她穿了。 “去请大夫。”男人没有解释,王老头也不敢问,只老老实实的按照男人的吩咐办事。 “放手。”男人握住揪着自己衣襟的那只手,沉声道。可是女人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只是难受地哼哼了两声,没有放手反而靠得更近了。所以王老头带着大夫回来时,他家少爷依然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势。 “夫人这是寒气入体,只要几副药下去,驱了寒气就好。”老大夫一捋胡须,淡淡地道。 “不严重?”男人皱眉,他探过她的脉,没有武功。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居然几副药就能治好? 老大夫天没亮就被拉来出诊,本就有些不渝,如今还被人质疑医术,更是生气,不由得怒道:“你若不信,尽管另请高明!”一甩手便要走。 王老头扫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他没发话,忙去追那大夫。好言好语地赔礼道歉,还留了不少诊金,直言以后他家夫人还需老大夫多多照顾,这才让人家有了个好脸色。 好不容易送走了人,王老头立马回屋跪下了,低着头不敢看那抱在一起的男女,他知道,这位主绝不是心血来潮路过此地,定是有什么吩咐。 果然,头顶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兴云庄……最近动作有些大……” 抬头看了一眼男人怀里的女人,王老头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该在这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犹豫了,因为男人已经不耐地哼了一声。 “这龙啸云在兴云庄集结了一派江湖人,表面上说是为了抓梅花盗,其实私底下就是想抬一抬他兴云庄的地位。他们那帮人,都是乌合之众,别看一个个好像要为民除害,团结对外,其实一多半是为了那点名声来的。哦,不,还有一半估计是冲着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来的。成不了什么大事。” 没想到,这个王老头平日里守着个豆腐摊子,竟然对江湖事知之甚详。显然,他的身份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商贩那么简单。 “江湖第一美人……有她美吗?”男人眼睛一眯,示意王老头抬头看他怀里的女人。王老头心头苦笑,你说这话让他怎么回答,要是说有,怕主子生气,要是说没有,这江湖还真找不出超过林仙儿的绝色佳人。 不过,王老头不用纠结了,他只看了那怀里的女人一眼,便惊叹出声,他滴个乖乖,这位还真就比林仙儿更加脱俗美丽。于是他很老实的回答:“林仙儿不如这位……”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称呼,姑娘?夫人?小姐?男人也并不在乎这些,只是低头打量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冷笑道:“那你就好好照顾她,等她病好了,引她去兴云庄……” 这是要把这姑娘拿去当诱饵啊!真是搞不懂,之前明明看少爷挺在意她的,怎么转眼又要……唉,这么美的姑娘,可惜了。 等王老头出去后,男人终于松开了握住少女脉搏的手。他刚才之所以让王老头当着她的面汇报,就是想试试这个女人是真晕还是假晕,只要她的脉搏跳动有一丝不对,他就立刻杀了她。 毕竟,他可不相信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在他行径的路上刚好救了一个女人,而这女人又刚好让如此动人。那人曾教过他,任何可能影响自己的人或物,都必须毁掉。 那只拿剑的手顺着少女的脸慢慢往下,落在她纤细得不堪一折的脖颈,只要轻轻一用力,她就会永远死掉。犹豫半晌,他还是收回了手。 既然没能探出她的虚实,那就把她送出去,不放在眼前,自然也不会影响他,说不定还会有人帮他探清楚她的来历。 等那人走远,系统长长舒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他要掐死你。】 【反正我又死不了,你慌什么。】和它比起来,阮如苏就显得没心没肺多了。 【就算死不了,被人发现你的不对劲也很危险的!】系统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放心吧,这位‘好心人’可舍不得我死。】毕竟在他怀里时,自己耳边那乱了的心跳并非假象。 东街巷子又名多宝巷,平日里常有各种小贩在两旁叫卖,有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可谓品类齐全。外乡人来此地,大多要往这巷子里走上一遭,淘些可心的物件吃食带走。 只是今日,这巷子里的商户生意都不太好。不,准确的说,除了王老头豆腐摊外。 “姑娘,两块豆腐!” “姑娘姑娘,小生要三块!” …… 买豆腐的人把整个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是因为这王老头的豆腐有多美味,而是因为今天这摊上收钱的人实在是个美人,令人一见难忘的美人。 一枚,两枚,三枚……少女没有因为人多而手忙脚乱,相反,她动作很慢,低垂着眼一枚一枚的数要退的铜钱。没人不满,他们本就不是为了豆腐而来,只要多看看她,听她说说话,就比什么都值得。 “客官,您的六文钱,请收好。”阮如苏把六个铜板递到一个书生手里,浅浅一笑,眼里水波流转,可爱动人。 那书生接过钱,小心的揣入怀中,俊练通红地问她:“姑娘,敢问芳名。” 还没等阮如苏拒绝,后头的人就不干了,“你个酸秀才,拿了银子就赶紧去领豆腐,别在这磨磨唧唧的碍事,没看到后面还等着那么多人吗!” 读书人大多要面子,本就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那句话,现在又被这些人嘲讽,哪受得了,忙揣了钱赶紧退出人群,连豆腐都没有拿。 “把她退的铜钱给我。”一个面如冰霜的男人拦住书生,甩了一枚银子换他的六个铜钱。 “这……”书生一愣,这银子起码有五两,够他家一个月的花销了,居然用来换六文钱?他兀自疑惑,男人却没了耐心,较常人略浅些的瞳孔一缩,剑光划过,在书生的脖间留下一道血痕。 那六个铜板失了支撑,撒在地面叮当作响。男人收了剑,弯腰一枚一枚捡起擦净,收入自己怀中。不过片刻,这暗巷中就只剩一具尸体静静躺在地上,等着被人发现。 “阮小姐……” 游龙生小心翼翼地唤那少女,他还记得上元灯节初遇时,她身着绫罗,头戴珠翠的华贵模样。可如今再见,她竟然穿了一身灰白的棉布衫,在豆腐摊子前收银钱。 似乎没想到会遇见他,阮如苏愣了一下,笑容依然清浅明澈。 “游公子,真是好久不见。” 第七章 见不知哪来了的小白脸,把美人的注意力都吸走了,那些围着摊子的男人们可不乐意,吵嚷着要收拾这个没有眼力见对家伙。 游龙生没有回答,他根本懒得回答。拔出手里的剑往那最多话的男人脖子上一架,剑气逼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退后。百姓最怕的就是江湖人,打不过,告不了,遭了难就只能自认倒霉。故而,本来还吵嚷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阮如苏笑了,道:“游公子做事,还是那么率直。” 游龙生分辨不出她这是夸奖还是讽刺,有些无措的收回剑,傻傻立在一旁,看她继续收钱退钱。 这一看,就是一上午。 “游公子不好奇我为什么活着?” 没成想她突然发问,游龙生挑着担子的手一滑,险些将肩上的东西摔了出去。吓得王老头赶紧上前,一把扶住担子,无奈道:“我就说后生你不是干这个的料,你还非和我抢,来来来,把东西还给我老头子吧。” 游龙生又何曾是想帮他一个糟老头挑担子,不过是担心阮如苏赶自己走,才主动揽了这事。如今阮如苏肯开口,他自然不会再抢着挑那些东西。 “那消息传来时,我曾经去过……你家里,想再看看你,没想到去了才发现,那里面的人,不是你。”游龙生始终顾忌着前面的王老头,没说出将军府三字,“后来我找了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直到在这碰见你,我……我简直欣喜若狂。” 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痴痴看她,眼里的情意哪怕是瞎子,都能感受到。 可阮如苏却好像比瞎子更瞎,她平静的听着,听完后也只是笑了笑,道:“多谢游公子挂念,我总算是没被所有人忘了。” 没忘,他们谁都没忘!将军府至今还在暗中打探你的消息……可游龙生并不打算告诉她,若是让她知道将军府在找她,她定要离开此地,自己以后想见她就难了。 小院的门被打开,游龙生皱着眉,难以想象堂堂将军府大小姐居然在这样的破院子里住了好几天。 王老头极有眼力见,一进院子就把担子放下,说是去里间找他老婆子有事,把地方让给了他俩。 游龙生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你和我回兴云庄先住几日吧,待我办完梅花盗的事,就带你一起去名剑山庄……见见我父母。” 阮如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而问他:“你就不好奇我这些日子去了哪儿,为什么最后在这住着?” 怎么会不好奇!只是他不敢问,怕触了她的痛处。况且他心中对她被劫的原因有些猜测,让他更加不敢轻易提这事。 “你若是想说,我不必问,你若是不想说,我又何必问。” 阮如苏挑眉,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人。 她还记得上元节初遇时,对方拿着把剑快步穿梭于人群,骄傲又快活,活脱脱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放下骄傲,小心翼翼地看别人脸色。阮如苏难得的,有了一丝愧疚,可这愧疚就像一丝雨,落在心湖连影子都看不见。 “也许有一天,我会想要告诉你之前发生的事,可现在……”既然游龙生不问,她自然也懒得编故事打发他,而是转了话题,说起他刚才提过的梅花盗,“这梅花盗又是?” 见她难得对自己的话有兴趣,游龙生自然知无不言,从梅花盗在几十年前犯下的案子,讲到最近他的恶行,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一事,皱眉道。 “你还是先和我去兴云庄住着吧,这梅花盗专挑女子下手,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总是不安全,真出了什么事,那老头子又哪护得住你!” 只怕住进兴云庄才会更危险吧,那个林仙儿发下的抓梅花盗者,无论老幼病残,皆可娶她的誓言连她这个才来没几天的人都知道,更何况梅花盗。 那人指不定在哪偷偷潜伏着,打算给那群傻傻等着江湖人迎头一击。 至于林仙儿,她根本不是那种舍身取义的性子,她之所以敢说那样的话,只怕心里也存了自己的算盘。 想来想去兴云庄都不是一个安生的地方,可不安生就意味着有大事发生,她要想改变剧情,又怎么可能拒绝。 “她走了?”男人坐在屋里,平静地问。 “走了,但留下这个东西。”王老头从袖里取出一只耳环,递到男人面前。 “红翡滴珠耳环?”男人一挑眉,意味深长的笑了下,道:“看来她的出身不凡呀。” 当阮如苏用另一只耳环从成衣店里换了一件 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后,系统已经彻底服气了。它没想到那对‘好看但没什么用’的耳环,居然还能这么用。 而一旁的游龙生早就心疼坏了,想要替她付钱,又被拒绝,只觉得一腔的情意没有地方表现,只能对她愈发温柔。 所以,兴云庄众人有幸见到那个从来都是鼻孔朝天骄傲得不行的少年,像个仆人一样小心翼翼,百般讨好少女的场景。 那是一个很难让人忽略的少女,举止优雅,动作轻柔,一张如皎月般洁白的脸上,满满是认真慎重,仿佛在思考下一句诗该怎么写。 这种认真感染了在座的所有人,故而谁都不敢先动筷,整个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龙啸云携李寻欢等人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如斯诡异的场景。 这酒席本是龙啸云为了欢迎他的好兄弟李寻欢而办的,如今见游龙生带了位素未蒙面却容貌颇盛的姑娘回来,他自然是要问上一声。 “游少侠,不知这位是……”席上不少人立马竖起耳朵,打算听听这位姑娘的来历,好沟通沟通。 “我的朋友,阮姑娘。”游龙生知道官宦人家比一般百姓更重规矩,闺名不轻易告诉别人,所以特意只说了姓。 “她如今一人在外,我不放心,就厚着脸皮带她回了兴云庄,还劳烦龙四爷给安排个住处。” 龙啸云大笑,豪爽地道:“这点小事,哪谈得上劳烦,游少侠言重了。” 从头到尾,阮如苏都没有说话,一副全听游龙生安排的模样。不少人心里狠狠嫉妒了一把游龙生,他这是在哪遇见这么个宝贝,温柔美丽,还端庄优雅。 不过很快,他们就收回了温柔这个评价。 赵正义早就不满游龙生身为后辈,总是一副桀骜不驯模样,有心隔应他,便斟酒举杯,爽朗一笑,对着阮如苏道。 “姑娘既然是游兄弟的朋友,自然也是我赵正义的朋友。这朋友与朋友间,总不能连名字都不知道吧,不知姑娘芳名可告知?” 虽是问句,可他那胸有成竹地模样,显然不认为对方会拒绝。 可阮如苏做事,偏偏不喜欢按照别人的意思来,她没有举杯,依然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蹙眉道:“我不喝酒。” 龙啸云怕赵正义下不来台,忙笑道:“是我疏忽了,来人,上茶。” 丫鬟快速把阮如苏面前的酒杯取走,换上了一杯清茶。这一次,阮如苏终于端起了杯子,龙啸云也暗暗舒了口气,他还真怕这小姑娘让赵正义下不来台,到时候这酒席只怕也开不成了。 可是很快他的心又提起来了,因为阮如苏端起茶杯只闻了闻就又放下了。这次不用赵正义,龙啸云都忍不住问:“姑娘为何又……” “这不是今年的新茶,太涩,不好喝。”这下,所有人都觉得,这美人怕不是在故意为难赵正义吧。几个早就看不惯赵正义装腔作势的少年人忍不住低头偷笑。 游龙生的眼里也有了笑意,他也觉得阮如苏是为了维护他才故意羞辱赵正义的,心里生起丝丝甜意。 天知道,阮如苏说的都是实话,至于会不会让人下不来台,不好意思,她并不在意。 赵正义一张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想要发作,可对上那双无辜的眼睛,又不住地想,会不会是自己多心,她真的不爱喝。可到底是被人下了面子,他又实在是不甘心这样坐下。 最后还是龙啸云给他解的围。 “龙某是个粗人,不常饮茶,所以不懂茶,怠慢了姑娘,还请恕罪。” 见主人家亲自打圆场,阮如苏想到自己毕竟借了人家的住处,终于没有再为难,让丫鬟给她换了普通白水,才举杯回了赵正义的酒,淡淡道了声:“我姓阮。” 合着赵正义搞了这么一出,还是没能知道她的名字。见识了赵正义的碰壁,桌上的人就算对阮如苏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龙啸云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忙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是我好兄弟寻欢回来的大喜日子,龙某能有今天,多亏了我这位好兄弟,先干为敬!” 这桌上有人叫好,也有人始终阴阳怪气,比如刚受了气的赵正义。 第八章 “老四你是真为朋友着想,我们也不好扫你的兴。只是这小李飞刀不在关内那么多年,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梅花盗出现的时候回来了,令人多想啊!” 李寻欢终于停下了喝酒的动作,转着手里的酒杯,笑道:“听赵大爷你这意思,是觉得我和梅花盗有关?” “荒唐,我寻欢兄弟光明磊落,怎么会和梅花盗扯上关系,赵大哥莫要乱言!”龙啸云对于这话的反应,比李寻欢这个正主还大,双眉倒立拍桌而起,愤愤不平地反驳道。 若是有人宁可得罪他的新朋友,也要维护你这旧朋友,作为旧人的你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把性命都交给他。 显然,李寻欢此时的心情也是如此,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盛满温柔,动容地道:“大哥……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那个武林神话般的小李飞刀低着头,用手轻轻掩着唇,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岁月摧残的病美人。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家,竟然沦落到今日田地,李叔叔要是知道了,大概能被你气活过来。”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哪怕是赵正义,也只敢含沙射影地说小李飞刀的不是,这个小姑娘却如此直接,而且听意思,她还是李家旧识? 游龙生已经紧张地站起身,挡在阮如苏面前,手里的剑已出鞘,随时准备拔剑和李寻欢决一死战。 出乎意料的,李寻欢并没有生气,他抬头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少年,思忖了片刻问她:“你说的李叔叔是?” “戊午年探花郎李博文,他小时候送过我一套四时锦缎娃娃,我很喜欢。” 那一年,他那向来只对书籍感兴趣的大哥突然问他,送小女孩什么礼物比较好。他当时正忙着研究武学,随口提了一句四时锦缎娃娃。没想到,大哥过世那么多年,那个收到四时锦缎娃娃的女孩,还牢牢记得他。 想起曾经和父亲,大哥在一起生活的时光,李寻欢只觉得快乐悲伤愧疚种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扼住他的喉咙,最后只勉强吐出一句:“那你……不该来这。” 能得他大哥送礼物,想来她父亲也在朝中做官。一个官家小姐,本该在闺阁享受平静安稳的生活,而不是搅进江湖这个大熔炉。 很快,阮如苏让在座所有人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无所畏惧。 “这园子曾是我李叔叔的家,我为什么不该来。”显然,大门前那副御笔亲书的‘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门联,让她知道了园子真正的主人是谁。 龙啸云连酒都喝不下去了,他仿佛听到那些人在窃窃私语,嘲讽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李寻欢施舍给他的。 十年了,连当地人都要忘了的李园,又被眼前这个少女唤醒,同时唤醒的,还有龙啸云极力掩饰的自卑。 “确实,这兴云庄本就是寻欢的家,只要他同意,姑娘你当然想住多久住多久。”说完,他一把拉住李寻欢的手,声泪俱下道。 “是大哥疏忽了,你一走就是十年,我和诗音在你这住了那么久,险先把这当成了自己家,如今你回来,我们是该把这地方还给你!明日,我们一家三口就搬出去……” “大哥!”李寻欢痛苦地回握住他的手,颤声道:“这园子本就是我给诗音的嫁妆,你们安心住着,别再说这样的话。” 让他心里难受,愧疚。 想当然的,宴席不欢而散。 无论心里面怎么想,龙啸云仍然捏着鼻子,强装大度地给阮如苏安排了住处——紧挨着冷香小筑的一处院子。 “不行!”游龙生第一个反对,他心里隐隐觉得阮如苏之前被劫和林仙儿脱不了关系,自然不放心她住林仙儿附近。 连李寻欢也难得皱起了眉头,讥讽地道:“那位林姑娘夜里要招待许多朋友,只怕小姑娘住得太近妨碍了他们,还是换个住处的好。” 龙啸云没想到他俩居然都对这个提议很反感,一下子沉默下来。突然,阮如苏指着李寻欢道:“他住的院子还有空房吗?” “什么!”游龙生惊讶地叫出声,眼神锐利地审视起那个大他十岁左右的老男人。心里虽不服,却不得不承认,他依然很有魅力。 “寻欢的院子倒是还有空房,只不知道我这兄弟是否想和你做邻居。”说着,龙啸云看着李寻欢,戏谑一笑,似乎在说,这小姑娘看上你了。 李寻欢却不这样认为。他不是没有爱过的毛头小子,爱一个人的眼神,他深刻体会过。而这少女看他的眼神,有好奇有不解,却没有爱。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李寻欢自嘲地笑道。 “若李叔叔还在,我肯定讨厌死你这个样子,因为他一定会为现在的你难过伤心。” 阮如苏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但是李叔叔已经看不到了,他既然不会再为任何人伤心,你好还是坏,又与我何干。我选你,只是因为你的武功最高,能保护我。” 江湖人想事,总喜欢往复杂里想。猜人心,赌人性,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故而谁都没想到,她的理由居然如此简单,简单到他们甚至找不出反驳她的理由。 李寻欢痛饮一口酒,大笑道:“若是你能早几年出生,我那大哥,定会视你为知己至交。” 笑着笑着,思念就像一把刀子,一寸寸割开尘封已久的记忆。让他走在李园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回忆里。 他也许不是不想念他们,而是那个能和他一起想念的人,被他弄丢了。 “一二、一二……”地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每一脚踩下去,都是一个清晰的脚印,鞋子边缘也会粘上不少雪花。阮如苏不想脏了鞋,故意每一步都踩在李寻欢走过的脚印上,嘴里还很小声的给自己打节拍。 习武之人的耳力总是很好,她虽然已经尽量小声,却还是被李寻欢听了个清楚。他不由得弯了嘴角,别看她刚才侃侃而谈,内里却还是个孩子。 他的心悄悄的软下一块,故意放慢速度缩短步子,让她能更轻松地踩在他的脚印上。 【158号程序……】系统犹豫半天,忍不住开口。 【嗯?】阮如苏提着裙子,认真的追前面的脚印,漫不经心的在心里回了系统一声。 【那个李博文……根本不可能送过你礼物……】她是一个病毒程序,是修改了身边相关人的记忆硬加上的虚无人物,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小时候。 【对啊……我骗他们的。】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怎么会猜得那么准,看李寻欢的样子,他哥应该真送过别人四时锦缎娃娃。】系统觉得它脑袋里的数据要乱成一团了。 【小系统,就算不是剧情人物,你好歹也记一下别人说的话。】再一次,阮如苏很想问问主神,造出这样的系统真的能完成任务。 柳翰林家的那位小姐,不就老是提她的那套娃娃是戊午年探花郎李博文送的吗!系统居然一点都没有记住…… “啊!”阮如苏想得太认真,根本没注意前面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发现脚印断掉时,已来不及停下,直直撞上李寻欢。 李寻欢无奈地一个抄手,把她拉住站稳,还没来得及说她走路不看路,对方就先开口了:“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害我撞到头。” ※※※※※※※※※※※※※※※※※※※※ 亲妈作者(皱眉):女儿呀,我给你的设定是女神,不是杠神……你控制一下。 阮如苏(委屈):不是你说的,让人爱上你的前提是让人注意你吗? 亲妈作者(怒):我说的是记住,又不是记恨…… 阮如苏(哭):你不早说! 第九章 小姑娘捂着额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两腮也像松鼠一样,气得鼓了起来,和她之前在宴席上的端庄优雅截然不同。李寻欢突然觉得手有些痒,想戳一戳那粉嫩的脸,看她会不会气得冒烟。 这可真是一个幼稚的想法,李寻欢自嘲地想。可能是走在年少时常走路上,又有个年轻单纯的小姑娘一起,才让他有了回到少年时的错觉。错觉总是短暂的,清醒才是永久…… 李寻欢放开小姑娘的手,笑着道:“某人正低头认真研究我的脚印,我怎么忍心打扰她。” 知道他故意打趣自己,阮如苏反而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地道:“哼,我不和老人家计较。” 说完也忘了要护着鞋子,绕开李寻欢踩着积雪,哒哒哒地跑到屋子前,回头看他,像是在问‘哪一间’。李寻欢知道小姑娘脸薄,也没再笑她,径直走向右边的屋子,轻轻推开了门。 屋子一看就是刚被打扫过,桌上的香炉已经被点燃,桌上摆了一些文人常用的笔墨纸砚,只是那质量,阮如苏连看都懒得看。 李寻欢没有进屋,他站在门口叮嘱道:“今晚你乖乖睡觉,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 阮如苏连忙收回扯床幔的手,快步走回门口,咬唇问他:“你要出去?” 否则,为何交代她这些话。 见她如此聪慧,李寻欢忍不住想逗她,脸上故意露出暧昧的笑容,道:“佳人有约。” 出乎意料,小姑娘半点没有撞破别人情/事的羞涩,而是冷着一张脸,问:“那个佳人是林仙儿?” 李寻欢皱眉,她今日才到兴云庄,怎么好像对林仙儿有很大的敌意。他可不认为会是嫉妒林仙儿美貌之类的原因,小姑娘明明比那个女人漂亮不少。 不用回答,李寻欢脸上的表情已经让阮如苏知道了答案。细白的手往他胸口一推,房门砰的被关上了。 “你爱去就去!不用管我。” “那……我走了。” 阮如苏用耳朵贴着门,悄悄听屋外的动静。只听那脚步声在屋外转了几圈,就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直到最后,院子又重新恢复安静。 他居然就这样走了!阮如苏皱眉,按照她的分析,李寻欢不可能不好奇她和林仙儿的纠葛,怎么会就走了呢。 【你想阻止李寻欢赴约?】系统小心地问,它现在可怕被一个病毒程序鄙视了。 【嗯,我虽然不知道原来的剧情是什么,但是我可以猜。林仙儿约他晚上见应该是本来的剧情,李寻欢艺高人胆大,肯定会去赴约。如果我让他去不成,那么剧情就会被改变。可现在……】 阮如苏的脑子此刻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不停的把所有信息储存计算,分析下一步怎么走。她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头,人太复杂了,不一定会按照她的预设行动,下次看来要多一手准备。 今晚一定会很热闹,她如果不出门,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剧情再一次走完。阮如苏深深呼出一口气,打开门准备出去。就见本来已经走掉的李寻欢,正站在门口笑着看她。 李寻欢根本没走,那脚步声不过是他故意弄出来逗逗小姑娘的。没成想,她也是个倔脾气,宁可一直站在门边哭,也不愿开门看一眼。显然,阮如苏揉眉头的动作,被他误认为是在哭,还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见他没走,小姑娘惊喜的睁大眼,随后像想到了什么,故意板着脸道:“你怎么还不走,你的佳人怕是要等着急了。” 李寻欢也学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唉,林姑娘约的朋友太多,少我一个不少,可某人就只剩我一个,我怕我走了,某人要哭鼻子。” 说完,两人对看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李叔叔,你今晚还走吗?”难得的,阮如苏对他的称呼不在是‘你’或者‘喂’,而是和她李叔叔有了同等位置的‘小李叔叔’。 心情微妙的李寻欢还是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看她为了护住发型警惕地退后,好笑地道:“小孩子别操心太多事,好好睡觉吧,不会有事的。” 这话无异于告诉她,他不会离开。 屋里的灯已经熄灭,小院又回到了原本的安静中。李寻欢没有回屋,而是坐在院里的大树上,一口接一口的喝酒。他小时候最喜欢藏在这棵树上,等全家人找半天都找不到他时,再悄悄出现在他们面前,笑他们大人笨。 其实哪里是他们笨,笨的是他,笨得连他们在陪他闹都没看出来。直到那年父亲过世,他躲在这树上喝闷酒,被大哥找到…… 【恭喜158号程序阻止李寻欢赴约,避免了被污蔑,奖励‘永远干干净净’衣裙一件,‘看上去很贵’首饰一套,‘闻起来香喷喷’香水一瓶。】系统惊喜地在阮如苏大脑里尖叫,他们改变了主要剧情,进度条前进了一大步。 【系统,你确定这些奖励不是把仓库里堆积很久的废物拿出来打发我?】根本没一个实用的。 系统心虚的闭嘴,不再说话。 这一夜,冷香小筑来了梅花盗,林仙儿失踪,众人埋伏落空,好不热闹。这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一个酒鬼,一个睡神,该睡就睡,该喝就喝。他们可以不管,有人却不得不管。 阿飞闭着眼,隐匿在屋脚的阴影里,这就是他夜里睡觉的地方。他这些天一直是这样过来的。白天,拿着一卷画到处找人,晚上就找个角落闭目休息。 按理说在豆腐摊上见过阮如苏的人不少,为什么他始终没问到她的消息呢? 说来好笑,阿飞当初找人画阮如苏的画像,那画师问他:‘那女子的眼睛什么样?’ 阿飞道:“很亮,就像天上的星星。” 画师又问:‘那女子是什么脸型,鹅蛋脸还是瓜子脸?’ 阿飞沉默片刻,道:“她笑的时候下巴尖尖,不笑时下巴圆圆的。” 画师咬牙:‘那女子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髻?’ 阿飞想了想,答:“粉色衣服,头上几个包包,下面头发散着。” 把那画师气得,随手给他画了个穿粉衣的女人,还狮子大开口的要了三十两。阿飞不懂画,只觉得衣服发型还有些相似,就爽快的付了钱,几乎花掉了他所有银子…… 所以,当黑影扛着个人经过他所在的街道时,那双紧闭的眼突然睁开,露出野兽碰到猎物时的兴奋目光! 梅花盗! ※※※※※※※※※※※※※※※※※※※※ 日常小剧场: 亲妈作者(皱眉):阿飞,做人不要只在乎体育锻炼,适当还是要学学文化课,免得出去被人骗。 阿飞(冷漠):我没钱,上不起学。 亲妈作者(心疼):钱,老娘解决! 阿飞(冷漠):不是我自己的挣的学费,我不读! 亲妈作者:……拿我的狗头铡出来,我要铡了这臭小子! 第十章 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寻欢咽下一口酒,心里慨叹:他不去找事,事儿竟也不放过他。 “林姑娘失踪,是梅花盗所为,与我兄弟寻欢有何关系……”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是龙啸云在拦人。 “哼,冷香小筑这么大动静,我不信以他小李飞刀的耳力会听不见,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不是已经离开不能出现,就是心虚不敢出现!”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赵正义,他说话总喜欢把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深怕别人听漏他的话。 “我兄弟今日喝多了酒,说不定已经睡沉,赵大哥莫要血口喷人,寻欢光明磊落,怎么可能是梅花盗。”龙啸云似乎被气得够呛,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一个中气十足地老者突然道:“龙四爷你也不用替他辩解,是与不是,我们进去看看就知晓。” 这要求合情合理,龙啸云也只能同意。 院里静悄悄的,月光照在雪上泛着淡淡寒光。他们如此阵仗,屋里都没点灯,看来确实不对劲。赵正义等人心头一喜,觉得今夜之事多半能成。 众人围住李寻欢的屋子,却谁也没有上前推门。小李飞刀,例无虚发,谁知道自己推门进去,面对的是空荡荡的屋子还是森冷的刀尖。 一个矮小枯瘦的男人左右环顾几下,突然对着龙啸云笑道:“若是我等前去推门,只怕容易造成误会,龙四爷你既然是李寻欢的结义兄弟,由你来最合适不过。” 此话一出,立马有不少人附和。只要不是自己,谁去都是合适的。连赵正义,秦老爷子等人也没有提出反对,默认了这个提议。 龙啸云捏了捏拳头,面上却是一丝不露,走到众人前头,朗声道:“既然各位信我龙啸云,我愿亲自上前敲门,证明我兄弟确实与此事无关!” 说完,抬手便准备敲门。 “慢着!” 秦老爷子突然指着隔壁的屋子,道:“让那个女娃娃去!” 龙啸云眼睛一亮,随即垂下眼睑,遮住里面的庆幸。赵正义却无需遮掩,一拍大腿赞叹道:“还是秦老爷子高明。那个女娃娃和小李飞刀有些渊源,我到要看看,他舍不舍得出手。” 他显然忘了,他嘴里这个女娃娃,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兴云庄。 “游龙生,你做甚!”赵正义眉毛一横,怒气冲冲地看着拦在门口的少年。 少年完全没有在阮如苏面前的羞涩无措,脊背挺直,剑眉紧蹙,手里拿着的短剑寒光凛凛,看着众人冷冷地道:“你们捉梅花盗,还是探花盗,我不管。但是谁想打她的主意,就先问问我手里的剑。” “你……”赵正义气得手中铁鞭哗啦啦响,正欲好好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时,一声大笑从树上传来。 “赵正义啊赵正义,你想知道我舍不舍得出手,应该来问我,怎么问到别人那去了。”大树上垂下只修长的腿,众人顺着那树干往上看去,穿着貂裘大衣的男人正拿着壶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一见他露面,赵正义忍不住跳脚,大叫道:“好呀,你果然不在屋里!我看你现在还怎么狡辩!” 李寻欢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道:“怪我怪我,不知道你赵大爷如今做了兴云庄的管家,早知道,我出来喝酒定知会你一声。” 赵正义气得像个灯笼椒,红彤彤圆鼓鼓,让人忍不住想笑。张嘴欲和他分辨,却被秦老爷子止住。 “李探花武功高强,我等打从心底佩服。可今日梅花盗在兴云庄现身,众人皆奋力抵抗,唯李探花你不见踪影,人命关天,由不得我们不多想。” 姜还是老的辣,秦老爷子一番话,入情入理,说得李寻欢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疑。 “不可能!我兄弟好酒,人人皆知,他不过是找个地方喝场酒,你们怎能如此猜疑于他。我龙啸云愿用性命做担保,他和此事绝无关系。”龙啸云挡在众人面前,急道。 “大哥无需多言。”脚轻踢树干,李寻欢一个翻身,轻盈盈落在地上,手里把玩着一把一指多长的飞刀,淡淡道:“众位既然认定我李寻欢是梅花盗,为何还不动手?田七爷?秦老爷子?赵正义……” 那些口口声声要主持正义的人,或持刀、或持剑、或握鞭……却没人愿意第一个出手。飞刀只有一把,谁第一个出手,必死无疑。 龙啸云故作轻松地打破沉默,笑道:“误会,一场误会,大家都是兄弟,赵大爷他们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会真怀疑你。走走走,我们去前厅继续喝……” 说着,上前一步要拉李寻欢。 李寻欢大惊道:“大哥,别动!” 终究是慢了一些,龙啸云已经上前,刚好挡在了李寻欢和赵正义中间。高手过招,一步就是所有。 两条铁鞭嗖的一声缠上李寻欢的双脚,用力一拉,他的身子猛地向后倒去。秦老爷子趁机从右侧窜出,双拳直击他胸腹。田七紧接着补上几指,封住他全身几处大穴。 李寻欢彻底不能动了。 “寻欢!”龙啸云惊痛万分,扑上前去扶他,嘴里不停地骂着自己:“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多事,你又怎会……我这就给你解穴!” “龙四爷,你可要想清楚!李寻欢他与梅花盗有关,梅花盗做了多少恶事,江湖人有多恨他,你不是不知道吧。”秦老爷子冷哼一声,斥责道:“你今日若是放了他,只怕你这兴云庄,从此就不得安宁了。” 龙啸云仰天大笑,豪气道:“若没有寻欢,又哪来的兴云庄,若是为了我兄弟,这兴云庄不要也罢!” 说着就伸手去解他的穴。 田七爷此时阴恻恻地一笑,问:“你的老婆孩子也不要了?你若是放了他,你觉得你们一家三口还可能过太平日子?” 这几乎是龙啸云的死穴,诗音小云,他怎么可能不为他们考虑。伸出去的手一顿,又突然收了回来,狠狠打在他自己脸上,啪啪啪,一连十几个巴掌,打得整个脸都红了。 “大哥!”李寻欢不忍地道。 “寻欢,大哥我……”龙啸云痛苦地低下头,不敢看李寻欢的眼。 “大哥,什么都不必说!我永远记得你是我的兄弟!”李寻欢看着他,安抚地笑了。 从头至尾,游龙生都没有掺和,他就像一尊门神,尽职尽责的守着那道门。直到此时见李寻欢被俘,他才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知是笑李寻欢傻,还是笑龙啸云虚伪。 不过这都和他没有关系,只要不牵扯到他的心上人,他都无所谓。 很快,他也笑不出来了。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屋里的人就算睡得再死,也应该被吵醒了。可他身后的屋子,却仍然安静异常。游龙生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撞门而入。 屋里面锦被散乱,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阮姑娘。 ※※※※※※※※※※※※※※※※※※※※ 日常小剧场 阮如苏(无奈):妈,起来更新了! 懒作者(死皮赖脸):不起,我不要上班!我讨厌上班!我要睡觉! 阮如苏(冷漠):你老板来电话了。 懒作者(垂死病中惊坐起):喂,老板,好的,好的,没问题,好!老板再见…… 阮如苏:…… 懒作者(仰天流泪):女儿,好好做任务,不要像当妈的一样做个社畜…… 第十一章 “李寻欢,人呢?”游龙生执剑闯进前厅,唰的一下,剑指李寻欢咽喉,红着眼问。 田七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人不是在这吗?” 他当然问的不是李寻欢这个人,而是李寻欢本该守着的人。就算是梅花盗,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在小李飞刀的眼皮子底下把带走人,既然不是梅花盗,就很可能是某人监守自盗。 李寻欢摇摇头,长叹一声:“我若是事事都清楚,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你说他真的一点不清楚吗?却也未必。他守着院子喝酒,怎么可能让人不知不觉把人劫走。这群人来捉‘梅花盗’后,游龙生更是一直守着大门不让步,那人会不见只有一种可能——她自己藏起来了。 那个小姑娘可比他们想的聪明多了,起码比他聪明。 天还未亮,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向着兴云庄而来,他身后似乎还跟着个纤细的身影,步履凌乱。 “唉~你等等我!”少女停住脚步,捂着胸口微微喘息,白皙的脸蛋因此带上淡淡粉,让人心怜。 可惜前面走着的少年仿佛一块顽石,又冷又硬。他扛着尸体,转过身皱眉看她,似乎奇怪这个女人为什么还跟着自己。她已经得救了,怎么不回家去。 “若没有我跟着,谁来给你证明,他就是梅花盗。”少女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温柔地道。 被一位美丽的少女如此注视着,寻常人别说是胳膊,怕是连半边身子都恨不得塞她手里。可那少年却神色一僵,避开了。 “若你说他们就信,那有你无你又有什么区别。” 少女半点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反而笑得很美很甜,眼神专注地望着他道:“他们当然会信,因为我是……” 话还没完,一个女声淡淡接道:“是用自己悬赏梅花盗的江湖第一美人。” 这声音……阿飞霍然转身,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巷子口,似笑非笑地看他。 “如苏?”这是阿飞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少年脸上的寒冰逐渐融化,化成一汪春水,温柔的在眼里流淌。 “阿飞少侠真是好艳福……”阮如苏看了他身后的林仙儿一眼,轻轻笑了。这笑声让林仙儿脊背一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想要确定它是否完好。 明明是在笑,阿飞却奇艺地感觉到她的不高兴,本能地抛下肩上尸体,上前拉住她的手,想开口解释,却先被手上的触感惊了一下。 他第一次碰女人的手,和他的完全不一样,又柔又软,却十分冰凉。他忍不住想,这些日子里,她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越想心里越难受,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三个字。 “对不起。”他答应保护她,却食言了。 这世上许下承诺的人千千万,可是肯承认自己食言的却少之又少。更何况,当初是她求他带着自己的,又怎能怪他食言。 阮如苏忍不住叹道:“你总这样老实,是会被欺负的……” 阿飞认真道:“谁若想欺负我,需问过我剑。” 阮如苏突然笑了,微凉的手指点了点他眉心,道:“若我想欺负你呢?” 眉心是一个人的命门所在,学武之人最忌讳让别人碰,可阿飞没有动,他乖乖站着,神色有些迷惘地任由她作为。 半晌才道:“我……不知。” 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拔剑对她的情景,所以只能回答不知道。也许真到了那一天,他才能找到答案。 ※※※※※※※※※※※※※※※※※※※※ 把之前写的存稿重新改了一遍,所以先放一章短小的,晚上整理好了加更! 第十二章 三人行至兴云庄门口,阿飞突然驻了脚。阮如苏疑惑地捏捏他的手,问:“怎么不进去?” 他不是很着急用梅花盗证明李寻欢的清白吗,怎么到这就停了,难道……他是怕了那些人? “我……自己进去,你在外头等我。”阿飞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说出了口。他觉得此次前去兴云庄,少不了一番争斗,怕她受牵连。 阮如苏看着他,突然道:“上次在客栈你也是这样,留我一个人在门口。这次你还要让我一个人吗?” 这话让阿飞的脸一白,似乎回到了当初她被劫走的那个夜晚。恐慌与后怕一起涌上心头,握她的手下意识地用力,疼得阮如苏忍不住轻呼出声。 “啊!” 被她的痛呼一惊,阿飞猛地回神,手劲一松,只见那碧玉般的手上,已多了圈红印,显然是刚刚被他捏红的。 “对不起。”阿飞愧疚地看着她的手,只觉得今夜自己道歉的次数,比之前所有时间里的加起来都多。 阮如苏没管手上的伤,拉住他的衣袖,接着可怜兮兮地道:“我想和你一起,不想一个人!” “不可以!” 出乎她意料,阿飞并没有因为对她的歉疚而改变主意。他依然定定站着,神情严肃认真。 阮如苏突然意识到,从这少年决定去救他大哥的那刻起,怕是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愿意让自己陪他走到这,已经是他对自己情感最大的放纵了。 “我总是犟不过你。”阮如苏显然是想起了当初他拒绝自己请他吃饭的事,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对于自己认定的事,还是一样不肯让步。 阿飞抿嘴笑了,他有些喜欢此刻阮如苏无奈却包容的眼神,她是懂他的。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阿飞低下头,温柔地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道:“你若是害怕,就去这个地方等我。” 林仙儿依稀认出那其中有个‘沈’字,心头开始盘算,这城里城外,带‘沈’字的地方有哪些。果然,她一路上的老实安分只是假象。 留了地址,阿飞顿了顿,接着道:“若我明天还没回来,你就别等我了,自己回家去吧。我以后若是有空,会去你家看你的……” 这最后一句,明显是安慰她。他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怎么可能来看她。若是明天他没来,就只可能是再也来不了了,说来看她,不过不想让她难过罢了。 “你记住!这是我最后等你一次,若下次你还丢下我一个人,我就离你远远的,再不见你了!”阮如苏有些难过地看他,一双美丽的眼微微发红,让阿飞的心慢慢收紧,紧得发疼。 “好,最后一次。”阿飞保证道。 得了保证的阮如苏最后看了那个大门前站得笔直的少年一眼,转过身,慢慢走进漆黑的夜色中。 “若是舍不得,为什么不跟着去,名利难道比你的情人更重要?”林仙儿轻轻捋着垂在胸前的头发,语带好奇地问。 她娇嫩的唇因疑问而微微张开,眼睛忽闪忽闪,显得娇憨可爱,仿佛没经历过一丝苦难的天真少女。 可惜她的情表错了人,阿飞根本没意识到她此刻的体态容貌有多诱人,反而因她对阮如苏的称呼有些不满,冷冷地道:“她不是我的情人。” 没有阮如苏在,林仙儿似乎自在了不少。她轻轻凑近阿飞,一双眼脉脉含情,娇笑道:“怎么不是你的情人,你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一字一顿,女人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他的喉结,慢慢灌入衣衫,暧昧且诱人。阿飞晃了晃神,脑中突然浮现起阮如苏那双又柔又软的手,一抹薄红悄悄爬上少年的脸,被他偏过头遮住了。 林仙儿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嗤笑,一抹寒意闪过眼底。阮如苏啊阮如苏,你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一一还你的。 第十三章 日月轮回,四时流转。匾额上的‘沈家祠堂’四个字已蒙风霜,在寒冷的冬夜里静谧地凝视着。 阮如苏敲了敲祠堂正殿的门,静悄悄的,没人应声。难道这是一座荒废了的祠堂?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推门进去。 院里铺着整块整块的大理石板,月光下隐隐泛着光泽,可以想象从前这里是何等鼎盛的模样。可也许是后代不肖,也许是突逢大难,如今这祠堂荒凉了不少,石板缝隙间也生了许多杂草,把院子分割成一个个规则的方块。 走近祠堂,阮如苏取出火折子吹了吹,借火折子微弱的光,找到放在供桌上的烛台,里面竟然还有残蜡,也不知还能用否。 运气不错,火折子刚靠近灯芯,蜡烛就燃了。阮如苏把所有能点的蜡烛都点了,屋里一下子亮堂不少。 祠堂中间,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依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阮如苏顺着看下来,突然发现其中有个牌位有些不同。 相较于其他牌位,这一块木质差了不少,应是临时找的料子。刻字的人显然也是个新手,字虽刻得深,顿感却很明显,不够流畅,想来沈家的落寞就是从这一代开始的。 ‘先考沈公讳天君府君生西之莲位,阳上孝子沈浪奉祀。’ 阮如苏认真地看了一下牌位上的字,是沈浪给父亲沈天君立的牌位,‘沈浪’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应该是江湖中人…… 可惜她对江湖知之甚少,一时间也想不起在哪听过。但可以肯定的是,阿飞和沈家一定存在某种关系,否则他一个长居关外的少年,怎会清楚城西有个沈家祠堂。 外头愈发冷了。 风卷着寒意穿堂过巷呼呼作响。烛台里的火焰本就是强弩之末,没几下就彻底熄灭了,整个沈家祠堂又重新归于黑暗。 阮如苏也懒得再点,从地上捡了几个蒲团,小心弹去灰尘,一个铺在供桌旁垫坐,其余几个围着身体挡风御寒。她不会生火,就只能这样取暖了。 在这安静到可怕的祠堂内,少女环抱着膝盖,将脸埋在□□沉沉睡去。一旁密密麻麻的牌位静静的立着,似乎在无声地监视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人类。 【系统,阿飞到哪了?】阮如苏根本没睡,而是在脑海里偷偷和系统说话。 【位置共享符显示还在兴云庄。】当初系统奖励的位置共享符,阮如苏早就用在了阿飞身上,所以今夜,他们才能那么‘凑巧’地遇上。 【看来,还有的等……】阮如苏环住膝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觉得寒意又重了些。 【你若是当初再强硬点,也不至于这么可怜的在这吹冷风。】系统对于阮如苏没有跟着进兴云庄的决定,还是有些哀怨的。 【系统……】阮如苏突然叫它。 【嗯?】系统回得有气无力。 【你不觉得奇怪吗?】系统心想,我觉得你更奇怪。也没管它回不回答,阮如苏自顾自地分析着。 【你不觉得天道对剧情的修复太过精准了吗?就像有人一直盯着我们一样……】 系统被她说得毛骨悚然,不太确定地道:【不会吧,我可是主神创造的系统,如果有人盯着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想太多了吧。】 【是不是我想多了,试一试便知。】阮如苏说完这话,就闭上了嘴,打算真正的睡上一觉。 天将亮时,阮如苏总算是熬完了身上最后一点热气,打了个寒颤醒来,发现阿飞还未归。她已不想再睡,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突然眼神落在供桌的烛台上。 被动过了!只一眼,阮如苏就发现了不对。这祠堂里除了她,一定还有人在。 【系统,我睡着时候发生的事,你看得到吗?】 【不行,除了和剧情相关的事会有提示,其他的都必须通过你来感知。】 阮如苏眉毛一挑,突然伸手去拿那个沈天君的牌位,将要碰到时,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捏住了她手腕。 “小姑娘不厚道啊,既然住了别人的地方,怎么还想去打扰主人家!”来人约摸五十来岁,不仅手如干柴,全身的肌肉都仿佛被人抽干了水分,干巴巴地贴在骨架上,乍一看真不像活人。 阮如苏轻轻一笑,很是乖巧地道歉:“是我莽撞了,对不住。” 那老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腕,而是继续问:“你到这沈家祠堂来,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朋友让我在这等他。” “你的朋友是谁?” “阿飞!”说出他名字时,阮如苏特意看了一下老头的表情,想知道两人是否认识。 “阿飞?”老头的神情有些疑惑,似乎在回忆是否曾经碰到过叫这个名字的人。思索半晌,还是一无所获。 遂冷冷道:“小姑娘说谎不打草稿,老夫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我看你是存心想来这捣乱。” 说着,另一只手突然伸向她的脖子,想好好吓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没碰到那细长的脖子,就被身后逼人的剑气一惊,忙翻身避开。 少年的衣衫上有几道明显的刀痕,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刺出的剑却又快又稳,半点没有因为疲惫而变迟钝。那青黑色的破旧铁片也因他眼中的凉意,显得格外锋利。 那是一双让人很难忘记的眼睛。 “阿飞!” “沈大侠?” 阮如苏和那老头同时开口,却叫的是不同的名字。阿飞没理那老头,而是快步走到阮如苏身边,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余震海被那少年和沈大侠几乎长得一样的眼睛给惊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怎么可能是沈大侠。 “不知少侠与这沈大侠有何渊源?”余震海可不信长得如此像,还知道沈家祠堂的人会是陌生人。 阮如苏感觉到提起‘沈浪’时,阿飞僵了一瞬,不过立马就恢复了常态。 “没有渊源。”阿飞冷冷地回答。 怎么可能没有渊源,余震海撇嘴,你这模样就差明明白白告诉别人,你很在意沈大侠了。他记得那小丫头叫他……阿飞?阿飞……阿飞……飞……白飞飞! 突然想到了什么,余震海猛地抬头打量这少年,眉眼像极了沈大侠,可仔细琢磨,似乎与那人却有几分相似之处。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已不敢再问。 “咳,小丫头今日是调皮了些,但我看你二人也不像坏人,只要你们不乱动这里的牌位,这祠堂你们想住就住吧。”他不过是为了报恩才在这为沈大侠守祠堂,又不是真把这当自己家。如今人家的儿子回来,自然想住多久住多久,他可管不着。 这样想着,余震海忍不住又惊奇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意犹未尽地离开了。下次沈大侠再回来,他定要好好同他说道说道,他已经开始期待,那个遇事冷静从容的人知道这个消息时,是什么表情了。 第十四章 火终于生起来了,照得阮如苏有了些暖意。阿飞抽了根柴火,坐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弄着火堆,心事重重。 “他们不信那人是梅花盗?”阮如苏看着前面晃动的火焰,轻声问他。 阿飞点头。他以前以为只要自己够强,就能在江湖上扬名,就能让那人听到他的名字。入了江湖才发现,人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他想象。 “那你没出手?”阮如苏不信他就这样善罢甘休。 “打不过大和尚。”少林寺的心眉和尚武功确实比他高,他又不会解穴,根本无法带大哥一起出来。 “那你还去吗?” “去。” 祠堂里一时无语,阮如苏没再劝,也没说些危险不值得之类的话。她知道他不会听,若是听了,他就不是阿飞。 慢慢的,阮如苏把头轻轻靠在阿飞肩上,橙红的火焰映得两人面上都带了暖色。这是他们第一靠得那么近,阿飞甚至能感到她身上传来的热意,从肩膀流淌到身体各处。 阮如苏突然问:“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 她为何会被丘独掳到关外,她家在哪,父母做何营生,他从来也没问过,他就真的一点不好奇? 阿飞沉默了会儿,才道:“我为什么叫阿飞,为何没有姓,你不也没问。” 阮如苏忍不住笑了,笑声如泉水叮咚,清脆明亮,衬得这整个祠堂都温柔了不少,。 “我其实已经没有家了,丘独把我从家里劫出来的时候,父亲就给我办了葬礼。” 说起这事,阮如苏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甚至还跟阿飞玩笑道:“你总说让我自己回家去,若我真自己走了,你这辈子怕是就找不到我了。” 她的行为举止无不说明有个好身世,阿飞本以为她是离家出走后才被劫的,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多伤心事。 阿飞心疼的低头看她,认真地道:“一时找不到,那我就找一辈子,直到找到为止。” 嘴角偷偷地弯了弯,阮如苏有些疲倦地闭上眼,心想:这哪是个傻子,明明聪明着呢…… 日头高悬,又转西斜,晃眼一个白昼又要过去了。 阮如苏睡了许久才醒,抓着手里的被子有些迷糊,她不是和阿飞在祠堂里吗,怎么跑到床上了?阿飞呢? “那小子早就走了。”余震海坐在桌子边,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时不时还喝上一口酒,好不惬意。见她醒了,慢悠悠地吮了吮手上的油,懒洋洋道。 “他怎么……不叫醒我。”阮如苏失落地坐在床上,喃喃道。 “还能为什么,那傻小子心疼你呗!”余震海自从确认了阿飞的身份,就不自觉带入他长辈的角色,忍不住为他说话。 阮如苏的注意力终于转到他身上,下床走到桌子另一侧坐下,审视地打量了他一番,问:“你到底是谁?” 余震海双手一摊,耍无赖,“我能是谁,一个守祠堂的罢了。” 阮如苏怎么肯信,接着问:“你认识阿飞?” 余震海那张干瘦的老脸嘿嘿一笑,回答得干脆利落,“不认识。” 他确实不认识那个少年,只是认识他的父母罢了。这其中的曲折,那个少年想来也是希望等这事结束后,亲自告诉她,自己又何必多这个嘴。 “哎哎哎~你去哪?” 一见这老头油盐不进,阮如苏也不愿浪费时间,起身就往屋外走。 “你既然不认识阿飞,又管我去哪做甚,这天大地大的,你还能都管了不成。” 说罢,也不等余震海张嘴,径直出门去了。余震海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纠结到底要不要跟出去。跟吧,师出无名,不跟吧,又怕她出什么事,自己不好和那个少年交代。 纠结再三,余震海一跺脚恨恨道:“沈大侠啊沈大侠,老余我看来不止这辈子欠了您,上辈子肯定也欠了……” 还没出院子,祠堂门就被人敲响了。 “来人呀,快来人帮帮忙。”一个焦急的女声在门外响起,阮如苏眼神一凛,是林仙儿。 跟出来的余震海则没那么多想法,直感叹寂寞了二十来年的沈家祠堂这几日真热闹,就急急跑去开门。竟是阿飞回来了,而且……又带了一个漂亮姑娘。 把受伤的阿飞扶到床上躺好,余震海看了看两个小丫头,只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古怪得很,心里暗自嘀咕:咋又是两个女人,沈家这桃花运难不成还遗传? 被她俩弄得不自在,余震海忙找了个借口打发二人出了屋子,自己则为阿飞检查伤势。 “林姑娘,真是……好久不见。”阮如苏看着林仙儿,温温柔柔的打了声招呼。 “阮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明明昨夜才见过。”林仙儿心中暗自警惕,面上却带着无害的笑。 “不,作夜见的那个,是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而我的老熟人,是蛇蝎心肠的林姑娘。” 林仙儿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她二人之间的过节是任何伪装都无法化解的,索性也不费这番功夫。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和阿飞在一起?” “我若想知道,大可以去问阿飞。” “你不知道男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吗,有些事,他们明明做了,却总对你说没有。” 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林仙儿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动作间,可以看到衣领处若隐若现的暧昧痕迹,让人浮想联翩。 阮如苏就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从容笑道:“看来林姑娘是吃过不少男人的亏,竟有了这种感悟。” 虽这话里没有带一个脏字,可莫名的,林仙儿觉得她就是在讽刺自己,声音不由得冷了下来。 “阮如苏,现在可没人护着你,那假的青魔手能护你一次,却不可能有第二次……” “林姑娘。”阮如苏突兀地叫了她一声。 人说话的时候,如果突然被叫了名字,大脑会下意识的停一下。这一停,林仙儿觉得自己的脖子上突然就多了一只手,熟悉的窒息感开始扩散到全身,死亡的感觉再次笼罩她。 “青魔手是假的,恐惧却是真的。林姑娘,你说对吗?”阮如苏轻笑着松开林仙儿的脖子,那双白嫩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十指纤纤如葱段,根本什么都没有。 林仙儿根本就是被自己吓到的。 第十五章 夜的尽头依然是无边黑暗,阿飞感觉自己走了好久好久,他似乎在找什么,他找的是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啊!”阿飞从梦里惊醒,猛地坐起身,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了一声。 林仙儿趴在床边,听到响动后立马直起身子,惊喜地道:“太好了,阿飞你终于醒了!” 阿飞捂住胸口,皱眉看她:“怎么是你?” 他这话一出,林仙儿脸上的笑意顿时减了几分,琉璃般的眼睛痴痴望着他,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少女的心意了,更何况阿飞并不是傻子。他轻轻抽回被握住的手,斟酌片刻道:“我希望看到的那个人,不是你。” 林仙儿垂下眼睑,伤心地道:“你希望看到的那个人若是不肯来呢?” 阿飞好似没听出这里面的深意,理所当然地道:“她若是不肯来,就换我去找她。” 林仙儿神色复杂地看着这少年,好半晌才说了句:“呆子!” 直到林仙儿被气跑,余震海才进来,端了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地打趣他:“怎么,刚醒来就把小媳妇气走了?” 阿飞很不喜欢他把林仙儿和自己联系起来,皱眉道:“她不是我媳妇,我和她没关系!” “是是是!不是小媳妇。”余震海回答得很随意,显然没把阿飞的话放心上,敲了敲放在桌上的托盘,笑着问:“那大媳妇做的吃食,要吃吗?” 阿飞一愣,大媳妇? 见他没反应过来,余震海嘿嘿一笑,揶揄道:“阮小丫头。” 这次,余震海如愿看到少年脸上出现了不好意思的神色,不由得大笑出声:“少年慕艾,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就去给那小丫头说,你想她了,让她来见你。” “不用,我吃完了自己去找她。”阿飞忙拦住余震海。 以为他刚刚被自己叫破心思不好意思了,余震海笑道:“好好好,我老头子不掺和你们小年轻的事,有什么话,你自己说去。” 沈家祠堂设有几间卧房,余震海收拾出一间给阮如苏住着。 房门半开,阮如苏坐在桌前摆弄着一个不知从哪拾来的旧花瓶,瓶上生了苔藓,斑驳的绿色从瓶底蔓延到瓶口,形成了新的花纹。 阮如苏手里拿着一个剪子,认真地修剪从院里折来的几支梅花,斟酌一番后插进花瓶里。 “我若不开口,你是不是要站到明天去?”阮如苏回头,无奈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阿飞。 “我看你在忙……” 其实一看到她,他就想起刚才余震海说她是自己媳妇的事,心里有些别扭,才没好意思出声。 知道他没说实话,阮如苏也不在意,走过去拉他坐下,道:“明明受了伤还到处乱跑,你是不想伤好了是吧!” “我醒来没见着你,就想过来看看。”莫名的,阮如苏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她故意低头摆弄花瓶不看他,不咸不淡地道:“你不是有江湖第一美人陪着吗,还需要我看。” “你和她不一样!”阿飞看着她,认真的道。 “哪里不一样?”阮如苏逗他。 你在我心上,而她没有。这话阿飞实在说不出口,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梅花盗一事未了,李寻欢一天未获救,阿飞就一天不肯休息。 “你要去假扮梅花盗作案?”余震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少年,觉得他真是疯了,他是沈浪的儿子,怎么能去做这种事。 “嗯。”阿飞盘坐在床上,正认真的擦拭自己的剑。 “为什么?”他不信这少年是为了一己私欲。 阿飞擦完剑,把它重新别回腰间,正色道:“只有梅花盗再次犯案,才能证明李寻欢不是梅花盗,他们抓错了人。” “值得吗?”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就付出这么多,一不小心,甚至会身败名裂。 “这世上的事,本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阿飞难得笑了,想到当初在小镇客栈里,李寻欢救他的事。 若是那时,他多思考片刻自己值不值得救,也许今日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城东贺家庄。 林仙儿早早地等在了外头,一见阿飞出现,立马笑着迎了上去。 “就是这家吗?”阿飞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前气派的两座石狮子,再次跟林仙儿确定道。 “嗯,这家的主人以前是朝廷里的大官,后来卸任还乡,做了富家翁。”林仙儿点点头,继续道。 “这贺老头表面上是位学识渊博乐善好施的居士,实际上却和做大官的女婿一起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事城里不少人都知道。只是不敢说,你今日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阿飞想假扮梅花盗作案,却不想滥杀无辜,只能托对城里情况最了解的林仙儿帮忙,找个该死的恶人,让他出手。 见阿飞已经进了贺家,林仙儿得意地勾了勾嘴角,眼睛里的愉悦几乎要溢了出来。 阮如苏,希望我送你的大礼,你会喜欢。 “什么,阿飞去假扮梅花盗了?”阮如苏忍不住皱眉,谁给他出的主意,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陷阱。 其实阿飞是让余震海瞒着阮如苏的,可是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哪不对劲,到底没忍住来找阮如苏坦白。 “他几时出去的?” “大概子时。” 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若是有事,只怕也来不及了!阮如苏刚这么想,大门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余大爷在吗?出事了!” 余震海打开门,一把揪住来人的衣襟,急道:“谁派你来的,出了什么事?” 那人一副小厮打扮,手里还拽着马鞭,显然是骑马赶来的。见余震海一副干尸般枯槁的样子,颤巍巍道:“小人是兴云庄的下人,林姑娘派我来这传句话,说‘阿飞被俘,城东贺家’。” “没了?”余震海愣住。 “没……没了。”小厮小心翼翼地道。 余震海思索了片刻,转身对赶来的阮如苏道:“丫头别急,我去看看情况,你先在这等着,莫要乱跑。” 说完,大步追上前面的小厮,一把抢过他的马鞭,朗声道:“小兄弟,借你马匹一用,改日定当归还。” 【系统,我有不好的预感。】阮如苏凝视着沈家祠堂外漆黑的密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贺家庄不愧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建成,三步一亭,十步一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只是这庄子里的主人似乎心情不太好,来往的丫鬟仆从行走间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主人家的霉头。 阿飞隐匿在假山的一处阴影里,趁着护卫换班的间隙嗖的一下藏身房檐里,像一张薄薄的纸牢牢贴在上面。 屋里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老婆子,别看了,看了只会徒添烦恼。”一个年老的声音悠悠响起。 “贺万知,你还有没有心。阿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想她了,连看看她画册都不行吗!” “唉,怪我!都怪我!是我信错了人,才害了她们娘俩。” 突然,一柄剑抵住了贺万知的咽喉,两人大惊。 “你是谁?” 回答他的,是咽喉上一个新鲜的血窟窿。老妇人吓得面色青白,正欲高声呼救,才张嘴,只觉脖子一疼,就没了声响。 阿飞捡起掉在地上的画册子,用来擦拭剑上的血。眼神不经意瞥见画册上的落款时,浑身一僵,只觉得寒意直冲头顶。 只见那上面清晰地写着‘爱孙如苏珍存,庚申年冬月绘’。 ※※※※※※※※※※※※※※※※※※※※ 亲妈作者:阿飞,我的儿呀,你咋个那么惨呢! 第十六章 沈家祠堂大门紧闭。 阮如苏静静地坐在桌子边,继续摆弄着那瓶插了两支红梅的花瓶。 咚咚咚,院里响起敲门声。 阮如苏仿佛没听见,依然低着头。 咚咚咚,又是三声敲门声,只是这次,敲的却是她屋子的门。 “无论我开不开,你都会进来,那又何必多此一举。”阮如苏终于抬头看着房门方向,声音清冷。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的眼睛是青色的,眼球也是青色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就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定定盯着她,道:“毕竟是给徒弟挑媳妇,做师父的总希望能挑个懂礼数的。” 阮如苏撑着脸,似笑非笑:“那你该去的是义庄,这沈家祠堂里可都是有主的。” 男人摇摇头,叹息道:“没办法,谁让我徒弟就认准了这一个,还为她丢了性命。” 他嘴里说的徒弟,就是当初在关外被阿飞杀了的丘独。显然,这个长像僵尸一样的男人,就是兵器谱排名第九的伊哭,他来为徒弟报仇了。 “那你是要杀我吗?”少女的语气,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你也可以选择自己动手。”自己死总是可以选择更美,更轻松一些的方式,这也算是他的仁慈。 哪知这少女却拒绝了:“那还是你动手吧,毕竟你杀的人多些,经验丰富,我不至于太痛苦。” 伊哭只觉得现在的局面怪异极了,她居然在和来杀她的人讨论自己的死法,是真的有所倚仗,还是……拖延时间。 她未免太小看林仙儿了。 “你不必等了,有那个女人在,他们是回不来的。”伊哭坐在桌旁,满意地欣赏着少女逐渐苍白的脸色。心道:难怪丘独会为她丢了性命,确实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是林仙儿让你来的,对吗!” “你总该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比什么都可怕。” “既然如此,你动手吧!” 似乎是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过这一劫,少女闭上眼,将脖子伸到他面前,等着他扭断那纤细的一截玉颈。 这确实是一种比较痛快的死法,她很会选。 伊哭突然伸手,却没有往她脖子去,而是更往下,钳住了那双嫩藕般的手腕,手腕前赫然是对泛着青光的铁手套。 “哈哈哈,用青魔手来对付我,你未免太异想天开。”这青魔手本就是他打造的,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伊哭大笑着松开手,任由阮如苏跌坐地上。 最后的希望被摧毁,阮如苏呆呆坐在地上,愣了片刻后,突然抬手掐住自己脖子。青魔手上的毒就像一株诡异的黑藤,迅速从脖颈间蔓延到全脸。 伊哭一愣,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刚才还求生欲极强的少女,转眼就对自己下这般狠手。要知道,青魔手的毒不仅快,而且很折磨人。 他心里隐隐觉得可惜,转过身不愿再看。 在江湖上,永远不要把后背留给别人,哪怕是一个快死的人。 “你……怎么可……能……” 伊哭难以置信地转过身,他后颈上突然多了只手——青魔手。那个本该慢慢变成一堆烂肉的人,脸上的黑色毒素不仅没继续蔓延,反而越来越淡了。 “既然要走,怎么能忘了自己的东西。” 可惜伊哭已经听不见了。 【现在怎么办,再过一会儿,他就会恢复正常了。要不,先躲出去?】系统觉得再待在沈家祠堂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不必了,他就是个投石问路的石子,真正的问路人已经来了。】阮如苏看着敞开的大门,冷冷道。 啪啪啪,门口传来一阵掌声,林仙儿噙着笑,缓缓进了门。伊哭还躺在地上,后颈处的毒似乎在一点点收缩,从原来的一大片缩减到铜钱大小。 “我一直想不通,那日在酒庄,明明我已经中毒,为什么最后却没有死。”林仙儿在桌边稳稳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起初,我以为青魔手是假的,后来又觉得不可能,刚好伊哭为了他徒弟找上我,我就好心给他指了条明路。”林仙儿喝了口茶,得意的瞟了她一眼,才道:“如今看来,青魔手不是假的,而是你这个人,是假的。” 没有人会中了青魔手的毒还不药而愈,没有人会无论如何都杀不死别人。除非,她不是人。, 【糟了!158号程序,我们暴露了!】系统的各种数据开始变红,发出警报。 阮如苏没理会系统在脑海里的吵嚷,坐到她对面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道:“你到底是谁?” ‘林仙儿’似笑非笑地道:“胡说,我不是林仙儿,能是谁?” 阮如苏冷笑,抬手竖起食指向上一指,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了句:‘天道。’ 此话一出,系统和158号程序彻底失去了联系。‘林仙儿’脸上那种柔媚的笑消失了,变得空洞无神,嘴巴却像是被人牵动着开口般,在往外说话。 “你确实比之前那些家伙聪明多了。”天道的语气里竟然有些赞赏。 “之前的家伙?”阮如苏皱眉,难道这个世界以前也有过病毒程序? “你是在这个世界出现的第四个破坏者。”天道冰冷的声音里隐约有些嘲讽:“我们虽然诞生于剧情,重复着剧情,但不意味着我们蠢。” 阮如苏叹气,这些系统做任务也做得太粗糙了吧,居然一个世界反复折腾三四次,天道想不发现都难。也难怪剧情总是修复得很及时,合着她一开始就活在天道的掌控中。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可不信天道费了那么大功夫出现,就是为了嘲讽主神的系统。对于她的聪慧,天道非常满意,没有谁会希望自己的合作者是个蠢货。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可以给你‘人’的身份,帮你脱离主神的控制。”天道一直在观察她,发现她非常爱惜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体,而且很享受像人一样生活。 果然,听到这个条件,阮如苏心里一动,面上却保持平静,问:“那我要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把剧情延续下去。” 天道看出她的不解,继续道:“此界的诞生是因为一个故事,每次故事结束,一切就都会回到原点,而我需要一个人打破这个循环,让此界正常运转。” “剧情一旦被打破,你不是会被削弱吗?”阮如苏觉得这和系统给她的任务,似乎没什么不同。 天道悠悠地道:“不破不立。” 难怪系统之前的任务总是不成功,和这样的天道为敌,又哪里是如此简单的事。 这说是交易,其实她根本没得选择,如果她不答应,等着自己的就是任务失败的处罚。 “我现在要怎么做?”阮如苏终于开口,很显然,她已经走了抉择。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就当今天从没见过我,带着那个系统去下一个世界吧。” 阮如苏诧异,去下一个世界? “到其他世界让自己更强大,只有那样,才能帮我撑起新的秩序。”说着,天道抬手一挥,一道红光打入阮如苏眉心。 “这道符可以让你不被其他天道发现,毕竟大家都在故事里周而复始那么多年,哪怕是不重要的人物,也烂熟于心。” 摸摸眉心,阮如苏忍不住露出个浅浅的笑,道:“相信我们很快又会再见的。” 说完这话,阮如苏的身体开始慢慢变透明,一点点在空气中消失,没了支撑的衣衫鞋袜全都散在地上。 “你可别让我失望才好……”天道看着阮如苏消失的地方,缓缓闭了眼。 ※※※※※※※※※※※※※※※※※※※※ 下一章小李飞刀世界就暂时结束了。作为亲妈的作者觉得女儿还是太弱了,打算送她去下一个世界,找个老师好好教导一下,哈哈哈 第十七章 ‘林仙儿’身子晃了晃,突然痛苦的捂住额头。 她这是怎么了?林仙儿猛地清醒过来,她刚才不是在沈家祠堂外等着伊哭杀掉阮如苏的吗,怎么会进了屋子。 屋内,伊哭躺在地上,看不出生死,阮如苏并没有在,她的衣物掉在地上,乱作一团。难道是被人救了?那为什么还剩下衣物,难道她死得连尸体都不剩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个沈家祠堂都不是个可以久留的地方了。 这里发生的一切,阿飞并不知晓,他甚至不知晓自己是怎么出的贺家。他要去哪,他能去哪? 沈家祠堂吗?不,他怎么有脸去见如苏。 或许他该去见另一个人。 兴云庄。 阿飞的剑抵住麻子的脖子,冷冷地道:“林仙儿在哪?” 他刚喝完酒,红彤彤的麻子脸立刻吓得惨白,两腿抖得似风中摇摆的柳枝般,结巴半天才说清楚:“她……她……不见了,从那天……出门,就……就没……回来……” 江湖又一次教会他,哪怕是被你救了性命的人,也可能存着害你的心。更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根本不需要自己救。 阿飞紧紧握住手里的剑,突然仰天大笑。笑自己蠢竟然如此轻易相信了别人,笑自己希望捉到梅花盗扬名江湖的想法多么天真,笑着笑着,竟似有泪要从眼里流出来般。 “疯……疯了,疯了……”麻子见他这模样,吓得倒退几步,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去叫人。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叫,那些听到笑声的人早就朝着这边赶来,只是到的时候,却连来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草长莺飞,转眼已是几月过去。 “话说小李飞刀李寻欢,在少林寺智斗心鉴和尚,诈出他与百晓生合谋盗取少林秘籍后,百晓生一把抓住心湖和尚要挟众人放他离开。”一个长须老者坐在客栈中,摇头晃脑地讲着几月前发生在少林的江湖轶事。 他旁边坐着个梳了两条辫子的可爱少女,此时满脸好奇地问:“那他逃了出去吗?” 老者一捋胡须,笑道:“百晓生大概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把小李飞刀排在了兵器谱的第三吧。” “为什么?难道是李寻欢不够厉害?”少女嘟着嘴,似乎有些不服气。 老者好笑地瞅了她一眼,摇头道:“不是不够厉害,是比他想的还要厉害。那李寻欢一出手,百晓生连少林寺的大门都没出去,就被射穿了喉咙。” 似乎很满意这个结局,少女开心地拍着手道:“杀得好,这样道貌岸然的人就该杀。那李寻欢杀了百晓生以后去哪了?” 提起这个,客栈里的人默默竖起耳朵。 “他去寻他的好兄弟,飞剑客阿飞了。”当初阿飞在兴云庄从一众高手中全身而退,将一柄铁片使得又快又好,便得了飞剑客的名号,只是…… “这飞剑客在少林寺外一剑杀死心鉴和尚后,就不知所踪,也不知他寻到了没。”少女皱着眉,似乎在替李寻欢担心。 老者好笑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有闲情关心别人找不找得到,不如多关心你爷爷我的茶水有没有了……” 少女冲他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去找店伙计续茶去了。 李寻欢到底寻到阿飞了吗? 寻到了。 几个小孩得了他给的糖,欢欣鼓舞地在前头给他带路,边走边用舌头舔一口手里的糖,就是舍不得吃。 转过几户人家后,他们带着李寻欢在山脚下一扇柴门前停了下来,转过身对他道:“这就是飞哥哥家。” 说完,又从李寻欢手里得了剩下的糖果,几个孩子才笑闹着跑开。 推门进去,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几间简单的屋子,比一般的农家还不如,李寻欢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心里有些发苦,他真是个混蛋,不仅害了表妹诗音,还害了阿飞。 “大哥,你怎么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是阿飞回来了。 他身上捆着一捆柴火,腰间别着的剑已经不见了,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依然明亮锋利,就和一个普通农夫没什么两样。 “我来找我的好兄弟喝酒,欢迎吗?”李寻欢笑着问。 阿飞把柴往院子里一放,大笑道:“我怎会不欢迎大哥你,走,去屋里先坐,我去余婶那买两个下酒菜。” 这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得不像一个男人住的,桌上还摆了一个瓶花。瓶子上绿色的青苔细细看来,很是雅致,就是瓶里的几支梅花已经干枯,看上去有些怪异。 李寻欢愣愣地看着那瓶花,似乎透过它在看别人。 “那是如苏做的,我没舍得扔。”阿飞端了菜回来,见他正看那瓶花,便自然的开口道。提起阮如苏,少年脸上带了一层朦胧的笑意,像是看到了当时认真摆弄这些的少女。 “有消息吗?”李寻欢好不容易忍住了咳意,黯然地问。那个小姑娘说来也是因为他才出了事,李寻欢心里总觉得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没有。”因着这问,阿飞脸上的笑就像被风吹散了,再也找不到踪影。 突然,隔壁响起了女人嘶哑的叫骂声。 “阿飞,你个懦夫,你个疯子……哈哈哈……你一辈子都别想找到那个女人!” ※※※※※※※※※※※※※※※※※※※※ 本来打算这章交代完的,但是今天工作有点忙,先短小一点吧,顶锅盖跑走…… 第十八章 李寻欢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阿飞。因为他已听出,那是林仙儿的声音。 隔壁的柴房被打开,相较于阿飞房间的干净整洁,这里面简直脏乱得可以。屋里没有窗户,只有屋顶几条缝隙漏出丝丝阳光,一个女人头发散乱的趴在地上。 她脚边摆了一个农家常用的土碗,里面放着两个馒头,显然这样的食物并不受她待见,那馒头都只啃了两口就没有动过了。 李寻欢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以这样的方式见到林仙儿。那个曾经把武林中人捏在掌心耍的团团转的江湖第一美人,如今竟然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为何不杀她?”李寻欢已从余震海那听说了一些事,知道他和林仙儿之间的恩怨,可是他知道,阿飞不是个折磨人的性子,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将她囚于此处。 “她还不能死。”阿飞的语气透着寒意,“只有她知道,如苏的下落。” “也许……”阮如苏根本就已经死了。 看着阿飞神情,李寻欢这句话已问不下去。似乎只要他一张嘴,这少年身体里唯一的火就会被浇灭,从此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也许她还在这世界上某个地方等着你……”李寻欢改口道。 “哈哈哈哈,然后等到死,你们都见不到……就算见到了,她也会恨你一辈子……哈哈哈……”林仙儿疯癫地大笑,嘴里说着最恶毒的诅咒,像是要把所有怨恨全部用语言发泄出来。 无论何时,林仙儿总是很懂人心,她的每一句话都直戳阿飞痛处,就像有人在用钝刀割他的心,一下又一下,总没有个结束的时候。 李寻欢拍了拍阿飞的肩膀,把那扇门关上了。 “就算她恨我一辈子,我也想见她。”阿飞说这句话时,眼眶有些红,猛的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被呛得不停咳嗽。 “你若永远在这小院里等林仙儿开口,那只怕你就真的永远见不到她了。”李寻欢比他更了解女人,“林仙儿若是告诉你如苏的下落,你哪还会留她性命,所以她绝不会开口。” 说到这他似乎迟疑了一下,道:“你的剑,本没有错,错的是人。你就算弃了它,曾经做错的事也不会被忘记。何不如拿起它,做些对的事,反而能弥补些。” 阿飞没说话,愣愣地看着碗中酒水晃动的波纹,一层一层像是在心里荡开。李寻欢知道,他心里定不是没有触动的,只是需要时间。想到此,便也不再多言。 这一日,两个经历患难的生死之交喝得酩酊大醉,睡了一个久违的踏实觉。梦里,也不知他们可见着了自己想见之人…… 离那次大醉已过去十日。 阿飞难得没有出门,站在院子里许久,突然动手开始挖地上的土。慢慢的越挖越深,最后露出一角银光,那是阿飞的剑。 剑上已有了锈色,就像少年心上蒙的尘埃。 找了块磨刀石,阿飞一点一点地打磨掉剑上的铁锈。越磨他的眼睛就越亮,心也愈发清明。想来,他是有了决断。 今日,林仙儿发现送来的饭菜不再是难以下咽的馒头,而是一碗农家小炒。她脸色已经开始发白,这是她被关在这以后,第一次出现恐惧的神情。 “为什么?”林仙儿颤抖地问。 “毕竟相识一场,让你做个饱死鬼。”阿飞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 “你不想知道阮如苏的下落了吗?”她强忍住心里的恐慌,冷冷地道。 “我会自己找,哪怕找一辈子。”阿飞背着光,林仙儿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觉得声音有些飘忽。 她认命地低头去吃碗里饭菜,拴着铁链的手抖个不停,几乎捧不住碗。凌乱打结的头发下,那张脸依然美丽,甚至有种脆弱病态的美。可是阿飞就像没看见一样,冷冷地盯着她的手脚,不错过她一个动作。 “我……”林仙儿泪眼盈盈地抬头,张嘴想说什么,一柄剑已经插入她的咽喉。 “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蠢两次。”阿飞看着她的唇,冷冷地道。 细看去,林仙儿嘴里竟含着一枚暗器,刚刚她根本不是想说话,而是想趁说话的时候射出暗器,杀了阿飞。 这招,和梅花盗同出一辙。 阿飞拔出剑,没再看地上那个双目圆睁的尸体,转身离开了此地。自此,梅花盗再也没出现过。 而江湖中,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 春日,风吹杨柳腰低垂,花开香引蜂蝶围,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少女坐在铜镜前,安静的任由身后丫鬟给她梳髻。乌丝柔顺光泽,像上好的绸缎,让小丫鬟隐隐担心自己的手会不会太过粗糙,从而划伤她的发。 【还好我动作快带着你进入下一个世界,否则我们两个大概都要被销毁了。】系统一边修补着被损坏的数据,一边自得地道。显然,它并没有听到阮如苏和天道的交易。 【嗯,多亏了你。】阮如苏漫不经心地附和它几句。 这可让系统高兴坏了,这是它第一次被夸有用,虽然这夸奖也是自己求来的。 【你现在的身份是阮翰林家的千金,他夫人早逝,女儿也于上月得了重病过世,你现在顶替的就是她的身份。】系统给阮如苏一点点交代她的身份,上个世界它就是把身份做得太粗糙了才会被天道发现,这次它可不会犯同样的错。 哒哒哒,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院里传来。大丫鬟立春当即皱了眉,放下正在整理的衣衫,出门低声喝道:“霜降,你跑什么,你的规矩呢!” 霜降一见她,立马收了脚步,老老实实地站好,耷拉着耳朵道:“立春姐姐,我错了。” 她如今不过十三岁,脸蛋圆嘟嘟肉乎乎的,说话做事还是一团孩子气,立春忍不住软下心肠,语气也温和了些:“你那么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见她问起,霜降一拍脑袋,娇憨道:“呀,我差点忘了!陆家小姐在门口等着,说是那云涧寺来了位高僧,佛经讲得极好,想邀娘子一起去听。” 立春再次皱起眉头,觉得那陆家不愧是小门小户突然暴富,这礼数可真是够差劲的。哪有人不下拜帖,就自顾自登门邀请的。 虽然她心里看不上那陆家的做派,可这到底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自己决定的,便回屋禀报了阮如苏此事。 “高僧?”阮如苏语气微微上扬,似乎有了些兴趣。 立春作为大丫鬟,最会察言观色,见她如此,忙低头回道:“听说是从少林寺来的,云涧寺的慧明大师对他很是推崇,这才请了他在寺里悬露台讲经。” “既然如此,想来这一趟应该会收获颇丰啊。”阮如苏拨了拨耳环,意味深长地笑道。 第十九章 悬露台上,少年僧人白衣素袍,盘膝而坐,俊朗的脸上神色庄严,朗朗解读着佛家经典。 阮如苏不懂佛,却仍觉得那沐浴在阳光下侃侃而谈的僧人有如佛子,圣洁威严。再看一旁的慧明大师,神色赞赏地频频点头,听到感悟之处甚至眼睛放光,一看就知很满意。 台下来了不少人,有些是真的信徒,虔诚地望着,听到感悟颇深的时候,甚至落下泪来。有些不过是来凑热闹,看看这少林寺来的和尚,和本地和尚有何不同,可这一看,又不自觉听入了神。 阮如苏打量了一眼随她一起来的陆家小姐,她倒是不同。白净的脸上透着胭脂色,眼里含着情意,看这样子,她可不是冲着佛法经义来的,而是冲着传佛的人。 这一讲持续了两个时辰。 台下的人有不少已悄悄变换了姿势,舒展筋骨。而高台上那人却依然脊背挺拔,如傲竹独立,将佛法中的奥义娓娓道来。 哪怕是得了上一界天道指点的阮如苏,都不禁心生怀疑,这般风光霁月的少林高僧,怎么会是假象。 作为合作伙伴,天道给了她一些其他世界的剧情信息,虽不全,可到底不是无用的。比如现在,若没有提示,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个少林高僧会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正午时分,哪怕是春日的暖阳也难免有些晒人。阮如苏在云涧寺的客房用过饭,支着头懒洋洋地望着窗外景致。 层层叠叠的绿,浓淡相间,舒心又雅致,真不愧是京里各家夫人小姐首选的上香拜佛之地。 “陆婉婉呢?”阮如苏回过神,突然想起那姑娘似乎用过午饭后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 提起这位陆小姐,立春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了,可到底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努力克制地道:“听丫鬟说是累了,吃过饭就歇下了。” 阮如苏回过头,轻笑着捏了下立夏的脸,道:“你呀,好歹收一下脸上的表情,若是被陆家的人见着,该在背后说道了。” “说就说,本就是他们没理,怎还不许我不高兴了!”嘴上虽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却收敛不少,不似之前那样气呼呼的了。 这时,不懂看脸色为何物的霜降凑到她跟前,两只肉乎乎的手指向下一扯自己的嘴角,看着她认真道:“立春姐姐,这样才更像不高兴。” 显然她是把立春之前的气话当真了。 立春当即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一张脸憋得通红。阮如苏忍着笑,在立春爆发前忙把霜降带出了门,去寺里走走消食。 春日晴好,连鸟兽都知结对做伴地出来觅食,更何况是人。远远的就见着重重树影中,似乎站着两个人,虽面目不可辨明,但依稀知道是一男一女。 阮如苏也不避嫌,慢悠悠地踱步过去,踩着枝叶的咔擦声清晰可闻。这么大动静,那女子自然是听到了,慌忙转身就往林子另一边蹿了出去。而男子却定定站着,像是在等她这个不速之客。 “呀!无花大师!”一见那男子的面容,霜降就忍不住惊呼出声,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和女子私会的竟然是上午讲经的少林高僧。 无花穿的仍是上午那件素袍,身姿挺立,气度不凡,怎么看到都不像是会做出格事的人。尤其是他见到她们主仆二人时,神色坦然,还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霜降就愈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本就不是个多思的人,想通后就大咧咧地问出心中疑惑:“刚刚和无花大师说话的是谁呀,怎的一见我们来就走了?” “不过是位想聆听佛法的苦命人罢了……想来是不愿被人见着狼狈样子,才让两位檀越误会了。”无花眼眸半垂,淡淡地答道。 霜降小脸一红,明白对方这是知道她刚刚心里的龌龊猜测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辩解了句:“我没多想!”就算多想了也绝对不能承认,否则多丢脸! “小丫鬟不懂事,大师无需放在心上。”阮如苏说完,拍了拍霜降的头,轻声道:“你去前头给我折几支开得好的桃花来,按我书房的花瓶大小即可。” 若换作立春,定不会同意她家小姐和一个男人单独留在一处,哪怕那个男人是个和尚。可是霜降则没有那么多想法,她最是听话,一听可以逃离这尴尬的地方,忙点头应下,哒哒哒地就往前头跑去。 这么明显的支开人,显然眼前这少女是话要说。无花手中的串珠暗暗捏紧,脸上却仍是一片淡然。 意外的,阮如苏一直没开口,只是拿目光不断打量他,像是看个新奇的物件。 这对于无花而言,并不是一个愉快的体验。尤其是习武之人对别人的眼神格外敏感,就在无花几乎要压不住动手的欲望时,阮如苏终于开口了。 “大师有很多秘密啊~” 少女脸上带着笑,说话间故意把最后的秘密二字拖得很长,似乎想观察他的反应。 很可惜,无花脸上仍是一派从容,连气息都没变,坦然道:“檀越所言,贫僧不明。” 少女松开了手里一直把玩的发丝,微微靠近他,指了指他心的位置,意味深长地道:“大师明白的。” 没给无花开口的机会,阮如苏直接越过他,往刚才丫鬟折花的方向走去。错身间,那人手里握着的串珠一动,转眼就要往少女的背心打去。 突然,少女回过头对着他一笑,道:“对了,家父与天峰大师是好友,许久不见了有些挂念他,劳烦无花师父代为转达一声。” “好!”无花冷冷地道。 少女也不介意他的冷淡,转身走了,这次是再也没有回头。 见她已走远,无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出招容易,收招难,刚才收回打出去的串珠时,他便被自己内力所伤。如今虽吐了瘀血,可心头却压了一块大石。 那个少女所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她又知道自己多少事? 同时在问这个问题的,还有系统。 【他有什么秘密?你又怎么会知道他的秘密?】他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怎么会有事是她知道而自己的不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啊。】阮如苏一边接过霜降折的桃花,一边回答系统。 【你明明……】它有些懵了。 【只要是人,都会有秘密。越是聪明人,秘密就越多。秘密越多,心思也越多,所以他才不敢轻易问出口,宁可自己猜。】 无花无疑是个聪明人,多疑的聪明人。所以在听讲的人群中再一次见到阮如苏时,他目光一沉,心思又多了几分。 一连九日,阮如苏次次都来,准时得让人以为她是真的信佛了。直到第十日,他在云涧寺的最后一讲。 她没有来,仿佛之前总总都是他的臆想。 无花随手掐断了林中的一支桃花,冷冷地笑了,阮翰林…… 是夜,风吹树响沙沙沙。 守夜的谷雨在外间睡得正熟,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在她脖颈后点了两下,让她睡得更沉些。 推开卧房的门,一股女儿家的淡淡香气袭来。那本该入睡了的人并没有在床上,而是坐在桌前,笑意盈盈地看着黑影道。 “无花大师,我可是久等了。” ※※※※※※※※※※※※※※※※※※※※ 无花:你找我干嘛? 阮如苏:补课。 无花:补什么课? 阮如苏:成为一个老奸巨猾大反派的培训。 无花:……我是良民! 阮如苏:摸摸你的良心,你是吗? 无花(摸了半天):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没心。 第二十章 来人黑衣劲装,身姿挺拔,修长白皙的手扯下面上黑巾,露出一张俊美的脸,赫然是本该离京的无花。 被叫破身份,无花也没有一丝惊讶,神态自然地坐到了阮如苏对面,提起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仿佛他是应主人邀请前来做客一般。 “雨前龙井,好茶。”饮了一口茶水,无花淡淡点评道。 “有事相求自然要好茶相待。”阮如苏笑了,眉眼弯弯,很是灵动可爱。 无花无动于衷,冷淡回道:“贫僧一介布衣,有什么值得阮小姐惦记的?” 阮如苏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目光灼灼地道:“无花大师的聪明,正是我所求。” 显然,她在告诉无花,她知道对方用聪明才智做过的一些事。是投诚,也是威胁。 没想到她一个闺阁小姐竟然有如此野心,无花终于展颜一笑,眉飞入鬓,眼似寒星,全无半点出家人的平和,反而肆意张扬至极。 “世上是不会有第二个无花的。阮小姐何须学这些,光凭你的容貌,只怕不少人都甘愿当傻子任你摆布。” “可是这天底下的聪明人还是太多了,不是吗?”阮如苏轻叹道。 虽不知她的目的,可无花到底还是被勾起了兴趣,挑眉道:“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其实,他心底也有种隐秘的希望,希望自己正在进行的伟大计划能有个见证者,见证他统治中原武林的全过程。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一拍即合,相互利用,只不知最后鹿死谁手。 第二日辰时。 立春已候在门外多时,心里纳罕屋里的两人竟还没起,不说小姐,谷雨那丫头平时这个点也该出来洗漱准备伺候了。想到这,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推门进去看看。 外间小榻上,谷雨睡成一团,半点没有清醒的意思。立春上前轻轻拍她,“谷雨,醒醒!” 谷雨揉揉酸胀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道:“立春?什么时辰了?” 见她这样子,定是晚上又不好好睡觉,立春没好气地回答:“辰时了!你还不快起,小姐都要起来了。” “辰时!”谷雨一惊,几乎是床上滚下来的,脚还不小心磕在了床边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大的动静,里屋仍是没有半点声响。立春心里有了不好预感,轻轻推开里间的门,向床边走去。 床上珠帘帐幔重重,只一张精美的短笺静静躺在锦被之上,没有半个人影。 “小姐失踪!!” 一声惊呼,彻底打乱了阮府平静的早晨。 “闻君有女,颜如美玉,态似仙娥,今日一见,恐日后相思无穷极,故邀其江湖一叙,不日待归——楚留香敬上。” 啪!阮翰林重重把那笺子往桌上一拍,咬牙恨道:“楚留香!好个楚留香,竟然掳走我的苏儿!来人呀,备车!” 阿嚏!楚留香躺在甲板上,悠悠晒着太阳,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心想难道是有人在念叨自己? “甜儿猜的果然没错,才让抓了两条鱼你就偷懒在这睡大觉,待会儿的饭菜确实不该有你的份!”红衣少女一上甲板,就看到他这副懒洋洋的模样,故意冷哼一声,佯装生气地道。 “唉,我还道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害我不停打喷嚏,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妮子。”楚留香翻身而起,在李红袖的脑门上轻弹了下,随即大笑着退了一步。 李红袖巴掌挥空,没能给自己报仇,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哼道:“你就会欺负我,若是蓉姐,我看你敢不敢!” 楚留香摇摇头,坦然笑道:“蓉蓉又不会背后说人,我为何要欺负于她……” 不等楚留香说完,李红袖突然对着他身后叫道:“蓉姐,他说你好欺负!” 楚留香下意识地转头,却发现身后根本没人,他被骗了!李红袖等的就是此刻,狡黠一笑,身子猛地蹿到他跟前,往笑虎穴上一点,得意洋洋地看他。 顿时,甲板上传来一阵大笑。 李红袖满意地拍拍手,心道:叫你欺负我,哼!你慢慢笑去吧。 “楚大哥,红袖,别闹了,快来吃饭吧,否则甜儿急了能得把桌子给吃了!”苏蓉蓉无奈的上了甲板,来叫那两个孩子脾气的人吃饭。 见苏蓉蓉来唤,李红袖得意地走近楚留香,问他:“你下次还敢捉弄我不,你要是说不敢了,我就给你解穴!” “不敢了不敢了!”楚留香笑弯了腰,不住地讨饶道。 得了这话,李红袖才上前去给他解穴,哪知刚出手,就被人给擒住了手腕。 “你没中招!?”李红袖大惊。 楚留香咧嘴一笑,朗声道:“小丫头,屏住呼吸!” 苏蓉蓉暗道不好,上前阻止已来不及。楚留香把人往船边一送,只听扑通一声,李红袖已入了海。 她们从小跟着楚留香住在海上,自然是熟识水性,入海便和回家差不多,从前也多有如此玩闹。只是如今都要吃饭了,他还把人往海里丢,这不是添乱吗。 “楚大哥!你真是……”苏蓉蓉一跺脚,忙去屋里取毯子,等红袖上来了好给她披上。 楚留香扔完人就后悔了,他忘了,小姑娘长大后好面子,被自己这样一扔,指不定生多久起气呢。 他摸摸鼻子,叹道:他还是下去陪陪那位姑奶奶吧,希望她看在自己也成了落汤鸡的份上,能少生些气。 这样想着,便纵身一跃,跟着入了海。 不远处,一艘小船刚好往这个方向划来。突然见两人接连落水,便加快了速度想来救人。 “楚香帅?”南宫灵诧异地看着楚留香,有些不明白这位轻功卓绝的好友怎么会掉进海里。 楚留香把李红袖先扶上船,换来少女一个白眼,不由得又摸了摸鼻子,笑道:“人有时候总会头脑发热做些不合常理的事,治疗的唯一方法就是泡在海水里散散热,冷静一下。” 他明显是在说笑,可南宫灵却笑不出来,苦着脸问:“那头脑冷静了的楚香帅,可以把阮翰林家的千金还回去了吗?” ※※※※※※※※※※※※※※※※※※※※ 游泳需谨慎,不要在水边推搡,毕竟没有一个楚留香随时等着救人。来自作者的求生欲! 第二十一章 松鼠桂鱼碧螺虾、鸡茸芦笋翡翠汤……满满一桌好菜。宋甜儿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的时候,船舱里就只剩下忧心忡忡的苏蓉蓉,和幸灾乐祸的李红袖,而楚留香,已经随南宫灵走了。 “我偷了翰林学士阮文正的女儿?”在去往丐帮的路上,楚留香仍忍不住再次确定,这荒唐的消息是从哪传来的。 提起这事,南宫灵也有些无奈,楚留香是他好友,他自然相信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可来人言之凿凿,又有师父的嘱托,他也只能来请楚留香去一趟。 “说是在那位小姐的香闺发现了张拜帖,上面留了你的名字。” 楚留香失笑:“我去偷人还要留下姓名不成?” 南宫灵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提醒道:“你之前盗东西,哪次不留名?” 只是这次盗的不是东西,而是一个大活人罢了。 楚留香一噎,平生第一次后悔起自己于‘盗’上的风雅之举,如今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丐帮的议事堂内,除了帮主任慈外,还来了个位鼎鼎有名的人物。 “天峰大师?”楚留香诧异地看着这位少林主持,他可是很少离开少室山的,如今为了这事,竟然也亲自下山。看来这次自己真是惹上个大麻烦。 “阿弥陀佛,楚香帅,好久不见。”天峰大师双手合十,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这个江湖上鼎有名的年轻人,温和地回礼道。 “好你个楚留香,你究竟把我的苏儿掳到何处去了!”堂内那个陌生的中年人突然发难,指着楚留香大喝道。 任慈见状,一把拉住他,劝道:“阮贤弟莫急,我们这次请楚香帅来,也是想弄清真相,找回贤侄女,不可因一时气愤而误了正事。万一此事另有内情,你岂不是错怪了好人,贤侄女还等着你去救她呢。” 到底是一帮之主,这番话不仅安抚了阮文正,还向楚留香解释了他们寻他的原因。甚至从这番话中,楚留香也听出了任慈帮主和天峰大师的态度,虽信这事不是他所为,却想让他帮忙。 楚留香一拱手,向阮文正行了个礼,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全然没有梁上君子的小人姿态。 “不知阮大人为何认定是楚某所为?”他并没有透露自己知道笺子的事,那毕竟是南宫灵作为好友给他的提醒,他自然不能让对方难做。 大概是他这样子实在是不像个为非作歹的恶徒,阮文正的脸色缓和了些,从袖里取出一封带着郁金香香气的拜帖,递了过去。 楚留香接过仔细看了看,无论是字迹还是纸张,都与他所用不同。这是一封非常拙劣的仿制品。难怪任慈二人对他态度如此平和,想来也是看出了这点。 “楚某拜帖所用,乃是澄心堂纸。而这封拜帖用的五色花笺,一般多是女子爱用,又怎会是我所留。再说了,我应朋友相邀去杭州赏湖吃鱼,前两日才归来,哪有时间去府上……” 后面的‘偷人’二字,楚留香总觉得说起来颇为怪异,索性闭嘴不言。 见楚留香神色坦然,分析有理有据。阮文正一时恍惚,转头去看两位好友。任慈帮主和天峰大师脸上全无惊讶之色,显然是早已看出此事蹊跷,只是顾忌他情绪,才应他要求去寻了人。 “苏儿!我的苏儿,你究竟在哪啊?”唯一的线索居然是假的,阮文正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手重重地锤了一下地面,恨声泣道。 堂堂翰林学士,七尺男儿,就如同孩子般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旁人见了,尚且忍不住掩面叹息,更别说阮文正的两位好友任慈和天峰了。 见任慈扶起了地上的阮文正,天峰大师这才开口对楚留香道:“我们二人今日请香帅前来,除了向阮施主证明此事与你无关外,还想请你帮个忙。” 楚留香接道:“查阮小姐失踪之事?” 天峰大师点头,叹道:“阮施主就这么一个女儿,从来养在深闺,少见外人。如今掳走她的人既然留书诬陷于你,我和任帮主猜想那人可能与香帅有旧,想请你帮忙查一查。” 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楚留香无奈地摸摸鼻子,笑道:“唉~即是如此,我又如何能拒绝。” 西山有峰名穿云,峰高且陡,有穿云破天之势,故此得名。 此时的穿云峰上站着两个怪人,要说怪在何处?一个是绫罗绸缎的富家千金打扮,一个是素袍俊美的和尚。若是有文笔好些的书生见了,说不定能写出本香/艳至极的话本。 实际上,站在陡峭的山崖边吹冷风并不是一件多香/艳的事。 阮如苏环住自己的胳膊,笑着问无花:“大师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山风把无花的袍子吹得哗啦作响,令人生出一种错觉,似乎这个俊和尚即将乘风而去,直上九霄。可随着他轻轻一笑,这种疏离感又烟消云散了。 “你如果想学会掌控人心,首先要学会掌控自己。”无花的声音传来时,已被山风吹凉了不少,听在阮如苏耳里,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问:“何谓掌控自己?” “就是……”话没说完,无花突然出手,一掌拍在她背心。 阮如苏虽暗自戒备,可到底没有他动作快,被一掌推下山崖。 风就像刀子,一刀刀刮在身上,阮如苏手脚不受控制的向四周挥舞,想要抓住一些物体来阻止下落的趋势。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死,可那种不知痛何时到来的忐忑比死更恐怖。阮如苏觉得自己就像一片叶子,在空中飘了很久很久。 突然,一个身影从悬崖上跟着跳下,速度比阮如苏更快,偶尔还借石壁的力加速,直奔她而来,是无花! 阮如苏没有死,无花本就没打算让她死。 重回到山崖上,阮如苏再也撑不住,跌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流。这是她第一次流泪,就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怎么也停不下来。 无花皱眉,看着眼前人不停用那脏了的手抹眼泪,把本来清丽的脸抹得像只花猫,可怜又可笑,冷冷道:“什么时候你能从下面上来都还面不改色,就算是能控制自己了。” 阮如苏没有说话,她正用全身力气压住抽泣的反应和四肢地颤抖。 还真是个倔脾气,无花心头有些触动,不再逼她,动作轻柔地俯身抱人下山去。 自离开阮府后,阮如苏便在外租了个院子落脚。院门开在巷子里,周围几户人家都搬出去了,所以巷子里安静得很。 无花在门口把人放下,淡淡道:“明日你便回阮府去吧。” 若是连这个都无法克服,跟着他也没用。 阮如苏扶墙站直,果断道:“明日继续!” 没有一个师父会讨厌勤奋的徒弟,哪怕是无花,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道:“好。” 出了巷子,无花这才松开一直紧握的左手。那用来挂住树枝借力的串珠,散成一颗颗落在地上。 原来,串珠早就断了,不过是被他拽住了线头才没散开。无花看着自己被勒出血痕的手掌,自嘲地低语了句:“还是手生了啊。” ※※※※※※※※※※※※※※※※※※※※ 阮如苏:看不出来大师的爱好竟然是蹦极! 无花:我更喜欢看别人蹦…… 第二十二章 加更 答应帮忙找人,楚留香就跟阮文正去了京城。一进阮小姐的卧房,就见里头陈设精致雅秀,炉里还燃着香。 楚留香不禁心头感慨,这位阮翰林看来是真的很疼这个女儿,时隔半月,这屋子竟还像是有人常住一般。 “你们把这屋子收拾过?”楚留香在屋里走了一圈,发现所有物件都很规整,没有半点凌乱的痕迹,不由得皱眉问门外的四个丫鬟。 四个丫鬟面容都有些憔悴,眼眶还微微红肿,可见这些日子担忧主子不少。立春是她们中最大的,便先开了口:“没有,自从那日小姐不见后,老爷除了让我们掸掸灰尘,就不准我们动里头的东西了,说是要请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说完,瞥见正在燃烧的香炉,又继续道:“那香是昨日老爷让燃的,说是屋里有股灰尘味,怕小姐回来后不喜才……这个……不要紧吧?” 要说这府里最祈盼阮如苏回来的,除了阮文正,就数她身边这些丫鬟了。本就是多年相处的情谊,再加上对自己未来的担忧,她们生怕破坏了某个线索,让自家小姐再也回不来了。 楚留香向来怜香惜玉,宽慰地笑了笑道:“无碍,我只是随口问问。” 既然没被打扫过,房间里却这么整齐,说明来人并不是求财,而是目标明确的要人。一个闺阁小姐,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引来别人的觊觎? 想到这,楚留香突然问她们:“你家小姐近来有没有做什么不太寻常的事?” 四人一齐摇头,霜降却突然想到什么,有些迟疑地道:“之前云涧寺来了位高僧讲经,我家小姐连着去听了好几日,这个……算吗?” 霜降本就胆子小,见楚留香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红了脸,声音越说就越小,后面几字几乎要听不到了。 可楚留香耳力过人,哪会漏掉这重要的信息,扇子从容在手中一敲,温柔笑道:“那位高僧是?” “无花?!”楚留香一顿,只觉得线索又断了。 你若说那个行事出尘绝艳的和尚会做出掳走人家闺女这种行为,他楚留香第一个不信。显然,阮文正也不信。 “妙僧无花我见过,他那人颇为傲气,又与小女无冤无仇,实在是没理由做这事。况且苏儿出事前两天,他就有事离京了。否则,依我与他师父的交情,指不定还要麻烦他帮我查查。” 阮文正每次提起女儿的失踪,脸上总有些恍惚,似乎到了今时今日,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苏儿真的被人掳走了。 如今,楚留香能得到的线索有限,他便问阮翰林要了那封拜帖,打算去这附近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其实从那拜帖的纸张和床铺的整洁,楚留香心里隐隐有个猜想,这阮家小姐可能与掳走她的人熟识,而且是自愿跟那人走的。 可这个猜想却不能轻易说出口,一是阮翰林无法接受,二是会有损阮小姐的名声,在官宦人家,名声有时比人命更重要。 对于楚留香的纠结,阮如苏全然不知,她稳稳站在穿云峰悬崖边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无花,笑道:“我成功了。” 经历了十几次的尝试,她终于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表情,即使现在她心中无限欢喜,面上也不露分毫。 无花点点头,没有赞许也没有不耐,就像这个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竟然生出在培养另一个自己的微妙感,于是他接着开口道。 “人心最是复杂,你可以用权利命令它,用利益引诱它,用情感束缚它。可是,无论用那种方法,你都必须先摸清对方的心。” 而杀手,是最没有心的。 春夜依旧有些寒凉,卢家当家主母卢张氏独自在房里待着,没参加外头的家宴。桌上一本佛经摊开着,卢张氏正一笔一笔虔诚地抄写,似乎外界任何事都无法打扰。 陆嬷嬷一进屋,就见着自家夫人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叹气。自从小少爷不幸落水病去后,她家夫人就再也没有鲜活气儿了。 “夫人,老爷这次出去给您带了礼物,您不去看看?” 卢张氏没有回答,依然全神贯注地抄写。 “夫人……您如今这副模样,安少爷若是见了,会心疼的。”陆嬷嬷忍不住难过道。 提起自己逝去的孩儿,卢张氏手里的笔一顿,良久才悠悠回道:“他再也看不见了。我还要给安儿抄经书,那些个东西,让他随便送给其他人吧,我已经不需要了。” 陆嬷嬷知道,她后面提的他,是卢家的当家人卢步清——她的丈夫。这对曾令人歆羡的神仙眷侣,最终却走到了如此地步,令人扼腕。 小心的合上门,嬷嬷转身对男人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说身体不太舒服,今天的家宴怕是没法出席了,老爷……” 男人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拂袖而去。她既然不领他的情,自有人领! “老爷,吃点菜。”小妾李氏见他不开心,温柔小意地给他添菜,怀里才一岁的孩子咬着手指,有些陌生地打量着突然到来的这个大人。 卢步清没动筷,目光落在李氏怀里的孩子上,不由得柔和了些。他伸出手想去抱那孩子,却被拒绝了。孩子突然把头埋到母亲怀里,用肉乎乎的背影对着他。 安儿以前最喜欢他抱,有时夫人还因为这吃醋。可这一切都在三年前结束了,安儿没了,他夫人的魂也没了…… 若是还能回到从前,该多好!卢步清神色奇异地盯着李氏看了片刻,突然问她:“我若是赠你千金,送你还家去,你可愿意?” 李氏顿时小脸骇得煞白,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语带哭腔地问:“妾身做错了什么,老爷你竟要赶我走!是是夫人说了什么吗?当初,我连思儿都答应给她养了,是她自己不要,妾身做的难道还不够吗?呜呜呜……” 怀里的孩子大概是受了母亲情绪的影响,也哇哇大哭起来。卢步清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觉得这家宴就像哽在喉咙里的一块骨头,难受极了。 今夜,他独自一人睡在书房,已近三更却还没有睡意。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卢步清心头一喜,难道是她? 还没等他起身,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没有蒙面,一张惨白瘦削的脸映入眼帘,是个陌生人。 “你是谁?”卢步清抄起床边的刀,冷声喝道。 “杀你的人。”来人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感情地道。 卢步清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也不废话,将刀一横,几个纵步就冲到黑衣人面前。他不愧烈焰刀之名,刀又快又烈,砍下时隐隐有破空之势,霸道又威猛,常人怕是还未来得及出招,就已死在刀下。 可这那人比他更快。刀劈下时,黑衣人一个俯身避开刀锋,单脚蹬地蹿到了卢步清身后。拔剑,出剑!不过一眨眼,卢步清的脖颈就被刺了个对穿。 “中原……一点红……”卢步清终于知道杀了自己的人是谁,可惜已经晚了。 卢张氏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把抱住倒在地上的丈夫,用手捂住他喉咙上的那个血窟窿,可惜血实在太多,把她的手染红了都没止住。 卢步清一息尚存,见她突然出现,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后转为浓浓的担忧,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他的书房离她最近,但凡有动静,她都会第一时间听到,这本是他们感情好时的情趣。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见他最后一面的契机。 中原一点红收回剑,看着地上这个满身血污呆愣着不动的女人,冷冷地问:“你不杀我报仇吗?” “我不是你的对手。”她虽会武功,却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必白费功夫。 对于识趣的人,中原一点红向来比较宽容,所以,他难得多了句话:“那你现在最好是放开手,因为,我还要他的人头。” 杀手杀人,是以目标的人头来确认任务完成的,所以卢张氏今日注定得不到丈夫的全尸。她的指甲已经在掌心掐出了血痕,犹豫片刻,她最后还是放了手。 中原一点红满意的割下人头,转身就要离开。 “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卢张氏哑着嗓子问他。 “你的命不值钱。”中原一点红顿了一下,接着道:“所以,不如留着。”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卢府。 卢张氏看着那人的背影,轻声叹道:“你该杀了我的……” 陆嬷嬷不会武,听到动静后无法像卢张氏一样□□而入,只能绕路过来,紧随其后的是府里的家丁。所有人一见书房的情景,都骇得不轻。 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四周都是血,夫人的身上也全是血。陆嬷嬷失声道:“夫人,老爷!” 卢张氏平静得就像个死人,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陆嬷嬷有些心惊地看着她,迟疑地问:“夫人,老爷他……的头……” “人都死了,有没有头又有多重要呢?”说完,她连尸体都不曾看上一眼,就纵身离开了。所有人都忍不住睁大了双眼,这位夫人竟也是个高手! 他们中有不少人都忘了,卢张氏在没有成为卢夫人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毒娘子张秋。 小妾李氏也听到动静赶来了,她本就只是个秀才家的女儿,是卢步清酒后乱性抬回来的。虽知道卢步清是江湖上,可到底没见过这等血淋淋的场景,当即也顾不上她的老爷了,眼睛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卢家,彻底散了。 中原一点红出了卢家,一路向西,突然就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漆黑的街道冷笑道:“阁下跟了我那么久,还不打算现身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同样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出现时,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他手里横着把长刀,那刀样式有些特别,类似唐刀,近来中原已不常见。 “倭人?” ※※※※※※※※※※※※※※※※※※※※ 小红红要被套路了! 第二十三章 那人不说话,而是把刀横于胸前,摆了个怪异的姿势,眼神森冷地盯着中原一点红,蓄势待发。 中原一点红把人头系在腰间,左脚上前,右手握在剑柄上,目光同样冰冷。 有风吹落了附近人家院里的海棠花,粉白可爱的花瓣飘飘呼呼地落在了两人中间,遮了一息视线。 就这一瞬间,那人动了,快得几乎只能看见残影。中原一点红也并未束手就擒,剑指虚空,如苍鹰奔袭,只听铛的一声,剑刺在了刀身上。 蒙面人刀锋一转,沿着剑身向上,横切中原一点红的右手。人在受到威胁时会下意识的松手后退,可他没有。 中原一点红迎着刀锋将手往前一送,他在赌,是对方的刀先砍断他的手,还是他的剑先刺进对方的身体。 这般拼命的打法,让对方不得不收刀,护住自己前胸。刀虽收了,可那人左手却未收,化掌刀猛地劈在中原一点红身上。 高手过招,输一步就输全局。 中原一点红身上一共中了三刀,刀刀深可见骨,却又幸运的避开要害,让他活了下来。 屋外有鸟鸣,还有少女轻轻哼唱的歌声。 这不是昨夜的街道!中原一点红猛地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帘青纱帐,还伴随着淡淡女儿香和血腥味。 “你醒了呀!”吱呀一声响,推门进来的是个着鹅黄衣裙的清丽少女。她端着一碗散发着浓浓中药味的小碗,惊喜地看着中原一点红。 中原一点红手一摸腰间,空空如也,本来系在上头的那颗人头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他的剑。 少女见他似在翻找东西,把碗放在床头,指着用红线绑住悬挂在床幔上的剑,笑问他:“你是在找那个吗?我那天在门口捡到你的时,它就掉在旁边,我一并捡回来了。” 看他直愣愣地盯着那把剑,少女无奈叹气,踮起脚尖去解剑上的红绳。 “喏~剑还你!你现在可以把药吃了吧,这药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呢!”少女大咧咧地把剑递给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递到对方手里的凶器,很有可能断送自己的性命。 好在中原一点红虽是杀手,却非冷血无情之人,得了剑只是放在身边,没有出手的意思。甚至在少女灼灼目光中端起了药碗,一口饮尽里面的汤药。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哑,听着却不难听。可是他话的内容却让少女的脸色难看了不少。 “我欠你一条命,可以为你杀一人,你想杀谁?” 少女夺过他手中的碗,瞥了一眼他身上带血的绷带,没好气地道:“这位大侠,你看看自己都伤成什么样了,别说杀人,怕是连我院子里的鸡都打不过。你呀,还是好好躺着养伤吧。” 中原一点红被按倒在床上时还有些发懵,他这辈子,只小时候被人推倒狠揍过,长大后别说被推倒,那些人甚至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她真的不怕吗?不想知道他的身份?心里这样想,嘴上自然就问了出来:“你不怕我是坏人?” 少女顺手给他拉上被子,看他一个神色冷峻的七尺大汉老老实实地盖着海棠花锦被,蜷腿缩在自己的小床上,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什么好人坏人的,我就当你是个病人。你就好好养伤,养好伤你爱上哪上哪,我才懒得管你。” 说罢,少女便收碗出去了。 中原一点红并没有睡着,那个倭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拿走人头,还有他身后的组织,没有按时回去复命,只怕…… 脑海里想的东西很多,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睡不着的,可在被子暖暖香气中,他不知怎的睡意突然很重很重……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了心防。 阮如苏端着药碗直接进了另一间客房,里头那个素袍俊和尚正坐在桌边慢慢的擦拭自己的刀。他的刀是唐刀,和那天夜里伤中原一点红的人用的一样。 “大师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这,就不怕被他看见?”阮如苏说起他时,指了指中原一点红睡的屋子。 “他刚用了药,里头有安神助眠的成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的。”无花头也不抬,细致地包好自己的刀,就像对待自己的恋人一般。 收了刀,无花似笑非笑地看阮如苏,道:“我毁了人头,他无法完成任务,那他背后的组织必然不会放过他。你的时间不多了,若是不能在那些人到来前学会看透人心,等着你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阮如苏没被吓到,而是笑着问他:“真到了那一天,你不打算救我吗,好歹我也算你半个徒弟?” 无花顿了顿,冷笑一声道:“废物不值得我救。” 夕阳余晖下,万家烟火时。 中原一点红是在阵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的,他动了动受伤的身体,有些吃力的移动到门口。刚推开门,就见早上那少女提着个食盒进了院子。 “你鼻子真好使,我刚买了饭菜回来你就醒了。”少女欢欢喜喜地进了屋,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就开始往外拿菜。见他还站在门边,便一拍脑袋,懊恼地道:“看我,一见着吃的就把你忘了。” 说着便伸手要去扶他。 中原一点红避开了,他还是不习惯和人如此亲近。 少女也不在意,转身继续摆桌上的菜,就是动作比刚才重了不少。 直到一碗白粥和一碟咸菜放在自己面前,中原一点红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好像生气了。他几次想要开口,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可解释的,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今日欠她的,来日帮她杀一人就好了。 这样想着,中原一点红端着白粥的手就更理直气壮了。 这顿饭,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少女冷着脸狠狠的咬着嘴里的肉,就像是在咬某个不解风情的大傻瓜。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若有需要,可拿这个到……”他话还未说完,眼前人突然猛地戳了一下他的伤口,疼得他险先没拿稳手里的哨子。 “伤成这样还想到处跑,想让我拿着这个给你收尸呀?”少女收回手,气呼呼地把食盒收好提了出去。 就在中原一点红以为自己把她气跑的时候,她又噔噔噔地跑回来,手里还拿了盒药膏。看着这个不安分的伤患,冷冷道:“去床上坐好,我给你上药!” ※※※※※※※※※※※※※※※※※※※※ 朱孝天版楚留香里的中原一点红超级帅,童年男神! 第二十四章 那三道刀伤如今看来还是很恐怖,伤口外翻,里面的血肉依稀可见。在这么重的伤势面前,少女终是软了心肠,轻声道:“上药的时候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千万别动,否则伤口又裂开就麻烦了。” 说完,用竹片取了药膏轻轻抹在伤口处,因怕他疼得厉害,少女俯身一边涂药一边轻轻给他吹伤口。 疼痛对于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反而是伤口处不断传来的酥痒让他脊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中原一点红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少女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怒道:“别动,伤口要裂开了!” 他低头看着这个认真给自己包扎的少女,心中有些触动,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受伤,伤口会不会裂开。 中原一点红沉默着,心中更坚定了离开的想法。他要在那些人到来以前,把所有的痕迹抹去,这样才能让她不受牵连。 有些人是天生的行动派,第二日清晨,阮如苏来给他送早点时,看到整齐的床铺,心头不由得感叹。 拿起就在桌上的那个陶瓷哨子,阮如苏问系统,【你说他是走远了,还是在附近呀?】 【你不是有人教吗,还问我干嘛!】系统自认为是158号程序的引导者,结果她居然在小世界新找了一个教她的人,这可把它气坏了,好些日子不理她。 系统忘了,打从一开始,158号程序就没惯着它! 【哦,确实不该问你,问了你也不知道。】阮如苏收了哨子,无所谓地道。 【谁说我不知道!他肯定还在附近,否则给你的这个哨子有个屁用。】系统得意洋洋地道,它可是越来越懂这些个人类做事的逻辑了。 阮如苏忍不住偷笑,这个傻乎乎的系统难道没发现,它越来越像人了吗。会嫉妒,会得意,会发脾气的人,不知等它意识到这些的时候,还能不能如此淡定。 接下来的三五日非常平静,阮如苏就如从前一样早晚两次去王婶子家拿食盒后,就不再出门。无论是无花还是中原一点红,都没出现。 这天夜里,阮如苏如往常一般倚在床头看书,她住的是客房,之前中原一点红睡的那间屋子她还未打扫,要留着等人。 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熄了桌上的油灯。阮如苏正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不想睡,无奈地叹口气打算爬起来点灯。 刚翻出火折子,一把冰冷的剑就架在了她脖子上。 “他在哪?”来人声音很冷,说起那个他时,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毒。 阮如苏表现得同普通的闺阁少女般,抖着身子,颤声问:“他是谁?” 那人冷笑:“就是让你买了不少伤药的人!” 寻常人家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伤药,只可能是江湖人士。而在中原一点红出任务的附近住户里,只有眼前这个少女买了伤药,而她看上去也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阮如苏勉强笑道:“这位大侠,我那些药是买着备用的,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药都还堆着没用呢。” 这时,一个黑衣人从门外进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另外一间房的床上有血迹!他应该是在这住过。” 执剑者大喜,贴着少女脖子的剑更紧了几分,划出一道血痕。 “看来,你还挺护着他。”说这话时,他语气中的嫉妒浓到连阮如苏都听出来了,看来这人和中原一点红应该是有旧怨。 “我已经开始期待,那人见到你的尸体时会是什么表情了。” “他不会有表情的,他只会记住你们所有人,然后一一杀掉为我报仇。”少女就像换了一个人般,不再颤抖,而是语气冰冷的回道。 像是已经见到那个杀神不死不休地追着自己,那几人都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同为组织的杀手,那人的身手大家都很清楚,几人合力还可一战,若是独自一人,只怕…… “放心吧,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执剑者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阴险地笑了。 离院子不远的东街有个大大的牌坊,是先帝在位时赐给此地乡绅陆家的。当年大旱,陆家当家人拿出所有粮食赈灾,稳住了城里局势,可最终却导致一门十七口没能撑到赈灾粮的到来。 先帝听闻此事,有感于陆家的忠心,便命当地官员在此建了一座牌坊,上书‘忠义纯善’四字,用以表彰陆家一门。当日阮如苏还曾与无花感叹,这陆家当家实在是个老实人,都不知留条后路给自己的家人。 阮如苏心想可:莫不是因着自己曾出言不逊,如今才得了被挂在这座牌坊上的下场? 少女的手脚皆被绳子束着,悬挂在‘忠义纯善’四字的正下方,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挣扎所致,正不停的摇晃着。那穿过主梁的绳子被人削去一半,正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吱呀的断裂声。 几个黑衣人站在牌坊下,看到那个出现在街口的男人时,不由得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他果然来了。 中原一点红没有抬头看那少女一眼,此时此刻,无视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动手吧。”中原一点红没有废话,提剑就直指几人中最强的那个。他不能等,无论是自己的体力,还是被挂着的少女,都等不了。 两方都熟悉彼此的剑术,现在比的就是谁更狠,更不怕死。 阮如苏低头看下方不停闪过的剑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味道。她在这个杀手的身上,看到了阿飞的影子,那个至纯至性的少年。她很久都没有想起过的人,原来还在记忆深处停留着。 她也越来越像人了,总喜欢回忆过去。 大概是她的回忆太多太沉,绳子终于撕裂了最后一点连接,阮如苏猛地往下掉。中原一点红一直分心注意着她的动静,此时也顾不得身后的剑了,纵身来救她。 那几人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分别刺他的前胸双膝,逼得他不得不出手阻挡,误了时机。 唉,无花大师!你再不出现,你的‘小徒弟’就要血溅街口了。阮如苏闭上眼,不想看待会儿自己的凄惨模样。 就在所有人以为少女必死无疑时,从房顶上突然蹿出一人,身形敏捷地踏着那几个杀手的肩膀,一跃而上,接住了阮如苏。 来人是位长须白发的老者,望着阮如苏的神情非常和悦,甚至有些惊喜,道:“阮小友,真是好久不见!” 【警报!警报!检测到不明人物!】系统的提示声几乎要把阮如苏的天灵盖给掀了,她睁开眼,皱眉打量着眼前人,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关于他的记忆,便问道。 “你是谁?” ※※※※※※※※※※※※※※※※※※※※ 掉落不明人物。 第二十五章 老者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是真不认识自己,有些失落地叹道:“不过是异乡客罢了。” 异乡?连系统都检测不到的人物?作为在多个世界穿梭的阮如苏,不禁脑洞大开。 【系统,他也是病毒程序?】阮如苏听说过它这样的系统有很多,那么病毒程序应该也有很多。 【不是,他身上没有任何系统。】这个人的出现,连系统也懵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程序的人,会是谁? 但现在的情况已由不得他们多想,中原一点红快抵挡不住了。他本就有伤,刚才因为要救她,分神又中了两剑,此刻一身衣衫颜色更深,应是被血侵染的。 那几人都是非常有眼力见的,从老者刚才那两下就知这人不容易对付,也索性不管他二人,一心围攻中原一点红。 “你能帮帮他吗?”阮如苏拉着来人的袖子,恳求道。 老者一捋胡须,目光奇异地问她:“你为什么不自己救?” “我不会武。”阮如苏心里更加好奇,这人似乎觉得她应该会武,为什么?她明明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呀。 确定她不会武,老者面上更加怅然,喃喃低语:“果然只是长得像罢了……此方非吾乡,此人非故人……” 最后几句,随着他的动作被吹散在风里。 他出剑了。 剑光如蛟龙出海,又快又奇,瞬息间就把几人击倒在地。那群杀手或被刺穿大腿,或被刺穿腹部,都是不足以致命的部位,可见老者并非嗜杀之人。 噗嗤!剑刺穿□□的声音。 中原一点红没有给他们逃跑的机会,逐个补了一剑,把所有人灭口。 “你这年轻人行事,未免过于狠辣。”老者蹙眉,他本是正派人士出身,对于这种不留活口的做法本能的有些反感,当即脸色就不太好看。 中原一点红拔出最后一人身上插着的剑,冷冷地道:“我的命既是你救的,你若不高兴,随时可以拿去。” 但这些人今日必须死,他们都见过那少女,若是让他们活着回去,只怕以后她难有安宁日子。这是他欠她的,用命来还又有何不可。 老者险些被气笑了,他还真没见过被救后还如此嚣张的人。当即内力外放,想给他个教训。没想到才动手,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年轻人就咚的一声,倒下了…… 小船儿悠悠顺水流。 中原一点红醒来时,发现手臂很沉,少女蜷着身子躺在他身旁,小脑袋稳稳靠在他胳膊上,压得他手有些发麻。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过了,这个粗犷的手法,一看就知道是睡着少女的杰作。 “她守了你一夜,终于撑不住了。”老者站在船头,见他醒来,淡淡地解释道。可能是少女实在像他故人,让他老头子忍不住为她说话,免得这小子负了她。 中原一点红看了眼她眼下的青黑,眼里温柔闪过,那只被靠着的胳膊只觉得千斤重。 “昨日多谢……”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老者打断了。 “不用,要谢就谢人家小姑娘,是她求我出手的。”老者看出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便顺水推舟道。 中原一点红小心地护着那颗小脑袋放在枕头上,沉默片刻,恳求道:“我如今麻烦缠身,她跟着我,只会一直处在昨日那样的危险中,请前辈护她到安全处落脚,我……该走了。” “你现在伤势如此重,别说抵挡那些人,走路都成问题,出去只有死路一条。”老者虽不喜欢他的行事方式,却也有些佩服,身中数刀还能如此顽强,可见其意志坚定非常人可比。 “谁人最后不是死路一条,不过早晚而已。”做杀手,看得最多的就是生死,他早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了,又怎会怕死。 “谁人最后不是死路一条……死路一条……”老者低下头,似有触动般不停重复这句话,半晌突然大笑开来:“说得对,忙忙碌碌几十年,为名声为权利斗得头破血流,终究不过一抔黄土葬凡躯。那我又何必执着于这黄土来自异乡还是家乡,哈哈哈哈哈……” 老者虽是在笑,可中原一点红却从中读出了浓浓的失落之情。这世间,哪有真正无忧的人,活着就意味着烦恼,他又何必问。 “就是因为最后都是死,我们才更要争,与天争与人争,不让自己抱着遗憾死去。”少女睁开眼,瞪了一眼某个打算抛下她离开的家伙,认真地对老者道。 这话是劝慰,也对自己的激励。像她这样本就是逆天而生的病毒程序如果不争,就连第二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老者心想:这小姑娘不仅长得像阮小友,连想法都如此像,若是还能回之前的世界,她们应该能成为好友吧…… 随即和蔼地看着她道:“我有一忘年交姓阮,姑娘和她极像。” 阮如苏诧异,迟疑一下道:“我也姓阮……” 那老者一愣,心想这世间还有如此巧合之事,便道:“我那好友姓阮,名如苏,不知姑娘……” 这下,连系统都忍不住惊呼,这也太巧合了吧! 阮如苏神色复杂,话到嘴边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也叫阮如苏。” 船舱里一片死寂。 那老者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中原一点红暗自戒备起来,谁知道这沉默过后,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得不防。 “老夫风清扬,小友可曾听过?” 阮如苏摇头,风清扬接着问:“那东方不败你可听过?” 阮如苏继续摇头。他说的这些名字不止没听过,甚至在天道给的提示中都没出现过。 连东方不败都不知,她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阮小友吗?风清扬长叹,转身心事重重地看着滚滚江水,不再言语。 中原一点红沉吟,知道这人原本应该是有话想跟她说,但是顾忌自己在场不便开口,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还想着,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拧了一下。 作为当事人的阮如苏比他想得开,似乎转眼就把这老者说的话抛在脑后。 “喂,你是属鼠的吗,每次都偷偷摸摸地溜走,好歹我还救了你的命,连个道别都没有就离开。”似乎是越想越气,阮如苏忍不住又拧了他胳膊一下,这下比之前的更重更狠。 可中原一点红连脸色都没变,平静地道:“ 我留下会害了你。” 阮如苏又躺了回去,背对他赌气地道:“那你赶紧走,免得我一天见你病歪歪的心烦。” “我……暂时不走了。”那个叫风清扬的老者似乎和少女有什么纠葛,他目前尚不能确定这样纠葛是好是坏,放心不下。 “你……”他想说让她小心些,可又知道这话以风清扬的内力,在船头肯定听得见,便住了口。再低头一看,刚刚还生气的少女已呼吸绵长,睡着了。 她果然是累着了。 中原一点红在另一边躺下,闭上眼假寐。这样平静的时光,在他之前的人生从未有过,也不知能持续多久…… ※※※※※※※※※※※※※※※※※※※※ 风清扬的独孤九剑不受内力束缚,你们猜他的出现会改变什么? 还有那个不知跑哪去的无花大师,他怎么没有及时出现救人? 我们可爱的小红红和女儿平静的日子能过多久,最后女儿如何收场? 更多的故事欢迎收看下一章,下下一章,下下下一章,哈哈哈。 由于作者是个小社畜,一直都是用手机找休息时间码字, 所以才发现原来网页版的晋江可以一键感谢,委屈那些给我灌溉的小可爱了,非常感谢╰(*?︶`*)╯感谢在2020-10-20 11:16:50~2020-10-21 21:1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eorgina030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吉安是江南的一个小村落,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村里的小孩最喜欢每日去河边上看来往的客船画舫,点评一下哪艘最漂亮,村里的大人生怕他们不小心被河伯收去当童子,三令五申不准去河边玩。 可调皮是孩子天性,趁大人不注意偷偷跑去的依旧不少。但是最近,村里人再也没为这担心过,因为这群小孩子有了新去处。 “阮姐姐!”“阮姨姨!”八九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围在村子东边一间院子外,叽叽喳喳地叫唤。 这院子本是村里一个富户建的,那家的儿子出息考上了举人,便把家里人接去城里住了,如今空下来租给了一对年轻夫妻。 院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容貌妍丽的女子,手里拿着几个纸鸢,对着站在后面的两个年岁稍大点的孩子笑容满面地道:“黑妞,二蛋,过来。” 村户们有种说法,贱名好养活,所以这些孩子的名字听来大多不入耳。不过阮如苏也适应了,不像刚来的那两日,怎么也叫不出口。 那日他们顺水而下,在这吉平村落脚。为了方便,阮如苏就对外说她和中原一点红是一对夫妻,丈夫身体不好,想在乡下住着养养身体。 村里人虽不懂养身体为什么要来这穷乡僻壤,在城里吃好的喝好的不更养身体吗。但见这位姑娘实在是气度不凡,也不敢多问,只私下碎嘴议论。 “阮姐姐,高一点,再高一点!” “哇哇哇!阮姨姨,黑妞姐的飞得比你的高了!” “哇,好棒!” 少女手里拿着线,仰头看着天上的纸鸢,眉眼弯弯地跟几个孩子说着话。风吹动她的裙角,摇摆出一片瑰丽绚烂的梦。 黑妞忍不住看着阮如苏发愣,她从未见过像阮姐姐一样的女人,美丽温柔博学多识,会做纸鸢还会写字,就和以前村里的秀才老爷一样,不,比那秀才老爷更让人亲近。 原来女子也可以活成这样,黑妞的心里有颗种子悄悄种下,等待着发芽。 【158号程序,你是不打算做任务了吗……你要在这陪一群无关紧要的人玩游戏玩多久?】系统已经被折腾得没了脾气。碰上一个自我意识太强的程序简直就是它的灾难。 【系统,这世上永远没有无关紧要的人,每一个人的微妙改变,都有可能影响整个世界。】阮如苏看着这群孩子,轻轻弯了嘴角,笑得格外温柔。 系统嗤之以鼻,这小世界本就是几个重要人物支撑起来的,就他们这些小人物想逆天改命,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罢了。 两人的对话不欢而散。 中原一点红杵着拐杖,慢慢向那群在田野里疯玩的人走去。他的伤还未好,走起来颇慢,没多久就被那些孩子发现了。 “啊,石头人来了!”才四岁的金元宝突然指着中原一点红惊恐地叫道。这群孩子虽然很喜欢阮如苏,可是却极怕这个面容冷峻的男人。 见他来,几个孩子顿时做鸟兽散,哪还记得什么纸鸢,手里的线也松开了。一时间,天上的‘蝴蝶’和‘蜈蚣’顺风而上,几乎要缠到一起。 阮如苏不由得捂嘴偷笑,手里拽着的纸鸢也跟着晃了晃,几乎要扯落下来。 “阿原真厉害,这气势堪比阎王呀,吓得小鬼们都丢盔弃甲了。” 他本没有名字,杀手是不需要名字的。不过因为他的剑法犀利,杀人后只留一抹红在死人身上,故江湖上才以中原一点红来称呼他。阮如苏觉得这称号太长,便唤他阿原。 被人调侃,中原一点红也没说什么,而是看了一眼快要被风卷走的两只纸鸢,皱眉,那是她前几日在院子里自己做的。 这样想着,中原一点红就提气纵身,如苍鹰展翅般一跃而起拽住了风筝线,带着纸鸢轻巧地落回地面。这点难度对曾经的他而言微不足道,可如今他伤势未好,此时伤口又隐隐有裂开的感觉。 阮如苏见他居然又用武,不禁有些生气,急道:“不过是个纸鸢,飞就飞了,管它们干嘛。你看看,这伤口肯定又裂开了。” “无妨。”中原一点红提着两只做工不是很好的纸鸢,低头看着她淡淡地道。 阮如苏突然意识到他会这样做是因为那纸鸢是她亲手做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嘟囔道:“快些回去吧,宋婶子应该快送吃的来了。” 蓝天白云,青草碧禾。 妙龄少女牵着只低飞的纸鸢,慢悠悠地在前头走,身后冷脸青年安静跟着,偶尔见纸鸢要落地了,还出手帮她把线往上拉一拉。 若是无花见了这副场景,一定会为他这个‘小徒弟’的聪慧而惊叹。可惜他此时是见不着了,因为有一位好朋友至今仍是不肯离开。 “看来最近的江湖真是太无趣了,连楚香帅都能得闲在贫僧这蹭吃蹭喝好几日。”无花笑着倒上一杯清茶,茶汤鲜亮,香气扑鼻,一闻就知是好茶。 楚留香坦然地坐在桌旁,一脸享受地嗅着茶香,笑道:“若是能得妙僧无花的饭菜入口,这江湖就算再有趣,楚某人也不会离开的。” 无花跟着笑道:“看来今日我那菜里应该少放盐才对,免得某人太‘咸’了,扰得我心烦。” 楚留香一愣,随即朗声大笑,不愧是妙僧无花,这话说得妙。即慨叹他不应把饭菜做得如此可口吸引自己来,又调侃自己太闲怎么赶都赶不走。 这么聪慧通达的人,楚留香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和阮家小姐的失踪联系在一起。可是从种种迹象上看,他最有嫌疑。 听那四个丫鬟说法,阮小姐并不是一个爱好佛法的人,可是却连着去云涧寺听了好几天的佛经,这本就不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 再加上那个叫霜降的丫鬟说,她和她家小姐曾见过无花大师似乎在云涧寺的树林间同一个女子说话,她家小姐还单独和无花待了会儿。 一个俊秀的和尚如果和女子联系在一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唉,我本也不想惹你心烦,不过是因为我最近碰上了件麻烦事,想来你这避一避清净。”楚留香茶杯一放,煞有介事地道。 无花疑惑地道:“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能让楚香帅烦心的事?那贫僧真要好好听听了。” 唉,一声叹息,楚留香苦笑道:“这天底下最让我烦心的事,往往都是因为女人而起。而且这个女人,无花大师也认识。” 无花这次是真的疑惑了,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到了阮如苏。很快他这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阮翰林家那位小姐,无花大师应该认识吧。” ※※※※※※※※※※※※※※※※※※※※ 这两天工作上事情挺多,更新会改到晚上,等我周日多码点字,就能早上更新啦!(我绝对不是在为我的短小找借口) 感谢在2020-10-21 21:12:49~2020-10-23 19:4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浣熊 10瓶;麻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问出这话后,楚留香就细细留神无花的反应。可是无花反应实在太正常,他皱着眉思考了片刻,似乎想起什么,问道。 “那位阮翰林是不是家师的好友阮文正施主?若是,那我确实认识这位阮小姐,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被‘楚留香’劫走了!”某人笑着摸摸鼻子,无奈地道。 无花当然知道人是被谁劫走的,只是他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楚留香什么事。显然,当初阮如苏和他离开的时候是动了手脚的。 “有人冒充你劫了阮家那位小姐?”无花沉吟。 “是啊~很拙劣的冒充。”他甚至觉得那人的目的不是嫁祸他,而是想引他来介入此事。 无花叹了口气,道:“可见人有时候太出名也不是好事,你不找麻烦麻烦自然会来找你。” 楚留香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很是无赖地道:“反正我这一身麻烦的人是赖定你了,作为好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求佛取经之路本就孤独,贫僧不需要朋友,楚施主好走不送。”无花一摆衣袖,面色清冷宛如神佛,起身就走。 楚留香一呆,随即反应过来无花这是在同他玩笑,否则以他的轻功,早就翩然而去,哪还能见着他的身影。于是大笑着起身,跟在他后头道:“既是求佛求经之人,定是菩萨心肠,哪怕是陌生人都不忍拒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有楚留香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一件痛并快乐的事,就不知无花大师心里可有一丝快乐出现。 入夜后的吉平村静谧安详,只听得几声狗吠和河水流淌的哗啦声。 风清扬站在河边上,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开口:“你来了。” “前辈。”阮如苏特意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衫,显然是有备而来。 “接着!”风清扬随手丢了一根两指粗的树枝给她,调侃道:“你今日可晚了一盏茶的时间。” 阮如苏面不改色,好像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坦然道:“因为阿原又把伤口崩开了,我要给他换药,等他睡了才能出来。” 中原一点红对风清扬的来历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并不赞同阮如苏和他有过多的接触,所以她每次出来,都是瞒着对方的。 这个万事皆不可令其变色的淡定模样,真有些像日后他认识的那个阮小友,只不知,是什么契机让她到了那个世界,他又能否借机回去。 风清扬抛开心中种种猜想,认真地对阮如苏道:“你已跟着我学了数日,如今想来有些感悟,拿这树枝来攻我。” 没错,风清扬每晚都会在河边教阮如苏剑法。阮如苏知道系统不可能给她安排一个会武的身份,便生了自己的学武的想法,毕竟当你足够强大,很多事就会变得简单。 可最糟心的是,系统给的身体不仅没有现成的武功,甚至连自学都困难。风清扬一探她脉搏,便惊讶地说,她体质特殊,内力无法存续,如此体质根本练不了武。 好在风清扬乃华山剑宗一脉的集大成者,所创破剑式重招式而不要求内力强大,倒是可以让她学个一招半式救急。 一个有心教,一个有心学,两人便定下了河畔学剑的约定。 阮如苏拿着那支代表剑的树枝轻轻抖了抖,只觉尖端轻颤如灵蛇,不好控制。深吸一口气,她突然执‘剑’抬手,径直攻向风清扬的天枢穴。 她的动作已经很快,可落在风清扬眼里,就像三岁小儿蹒跚学步,慢且弱。风清扬微一侧身,那树枝便贴着前胸穿了过去,刺了个空。 意外的是,那‘剑’并没有往前刺出去太远,而是立即收回后向右一偏,追着风清扬而来。可见控剑者就没打算第一剑能刺中,而是留了余地等着根据他的动作变招。 真是个用剑的好苗子!风清扬眼睛越来越亮,闪避她来剑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几乎要忘了这是个没有内力的初学者。 ‘剑’始终刺不到人,阮如苏也不急,出招仍然看一想三,留有余力。就像潜伏的野兽,在伺机而动。 就是这个时候,阮如苏眼神一凌,将本来指向风清扬灵墟穴的剑向右偏了三寸,刚好堵住他的下一步。风清扬下意识的出手截住剑尖,惊讶地笑了。 “你果然很有学剑的天赋,只是因为不曾习武,速度和力度都太吃亏,突袭尚可,若是真的比试,只怕胜算不大。”风清扬有些遗憾地道。 “我学的是……救命的剑法,又不是用来比试的,如此……我已经很满意了。”阮如苏到底体力跟不上,额头已经汗湿,说话时也在不停的喘息。 “你也不用沮丧,这世间本没有不可改的事,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你能找到改变自己体质的方法也未可知。”毕竟他认识阮如苏时,对方内力醇厚,完全不像一个不能习武的人。 可这却是没有必要告诉她的,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不能透露未发生之事的走向,否则将会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 每天夜里的学剑时间只有两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风清扬看着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的阮如苏,叹道:“今日就到这吧!” “谢前辈指教。”说是指教,其实几乎已经算是倾囊相授。可是风清扬不同意她拜师,因为他不过是将以后和她探讨所得,又重新教还给她罢了。 夜已经黑得彻底,连零星的灯火也没了。阮如苏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缓缓往他们的小院走去。待她走远,风清扬对着西边一棵大树扬声道:“小友既然夜夜在此,何不出来一叙。” 那树后竟然有人? 确实有人,一个瘦削冷漠的男子从树后走出,竟然是阮如苏以为已经睡下的中原一点红。 “你很关心她!”不然不会每天都来此守着,风清扬抚须笑道。 “你想做什么?”中原一点红冷着脸,他可不相信对方出言叫破他的行踪就是为了调侃他。 “我传你剑法可好?”风清扬云淡风轻地抛出这么一句,中原一点红忍不住诧异地看他,似乎在问为什么。 其实他不是今天才有的这个想法,上次发现这小子居然是背对着守在此处时,他就有了这个念头。这小子看上去冷血狠辣,可是内里却是个非常有原则且讲义气的性子,哪怕是怀疑他心怀不轨,也不肯借护阮如苏的名头偷学。 他见过的卑鄙小人太多,如今见着一个心中坦荡的年轻人,就不由得起了收徒的心思。加之他见过对方使剑,是个好苗子,这就更是起了爱才之心。 “无需你拜师,老夫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剑法找个传人,而你刚好合适罢了。” 中原一点红沉默良久,认真地摇摇头,拒绝了。 他越拒绝,风清扬就越是看他顺眼,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不忘本不贪利的,就更想传他剑法。 于是风清扬在心里狡黠一笑,道:“以你现在的武功,只怕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那群人再来,你拿什么护她?让她同你一起赴死?” 这话就像利剑,直插中原一点红软肋。他想起少女笑魇如花的面庞,心里有些触动。深深吸了一口,中原一点红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郑重跪下,叩首坚定道:“谢前辈厚爱。” 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帮他们,自己一旦学了他的剑法,便是承了这份情,自然该以师礼相待。 风清扬虽不求他回报,可是见自己的心意能被珍惜,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大笑着扶他起来,连声道:“好好好!日后,你们俩可一起习剑了。” 阮如苏不知道,自己从明天起,就要体会被人在武学上碾压成渣的痛苦,依然安稳的进入梦乡。 ※※※※※※※※※※※※※※※※※※※※ 习武小剧场: 中原一点红认真看风清扬演示。 阮如苏戳戳他的胳膊,问:“你看懂了吗?” 中原一点红疑惑,道:“挺简单的。” 阮如苏气恼:“我觉得不简单!” 中原一点红安慰她:“没事,你才开始学,再有个十年八年一定能学会。” 阮如苏怒:“妈!我要退学!我拒绝和他做同学!” ———————————————————————————— 本章有红包掉落哟~谢谢小可爱们一直的支持~么么哒 第二十八章 几日前,陆家牌坊附近。 “听说了吗?” “什么?” “昨个这条大街上死人了!就在牌坊底下,六七个呢!那血流了一地,我家宝儿带着他手底下的兄弟伙提水冲了一早上才冲干净的。” 王婆子拉住自己的好姐妹小声嘀咕,说着这城里发生的大事。她儿子是县衙的捕头,总比一般人知道得多些。 张婆子惊讶地张大嘴,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问:“死的谁呀?” 王婆子嘴巴一撇,嫌恶地道:“就是那些个刀头舔血的江湖人,听说死的时候一个个全是黑衣,一看就不像好人。” “请问,你们说的黑衣人是?”一个声音突然在两人背后响起,吓得两个老婆子差点没跳起来。转过身想好好骂骂这个冒失鬼,还没开口就被眼前的东西震住了。 一个金灿灿的金元宝。 王婆子立马换上笑脸,伸手拿过金元宝捏在手里,和气问:“您是想知道什么?” 来人淡淡一笑,道:“我想打听死人的事。” 王婆子哼着曲,喜滋滋往家走。刚进了院子,就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回来,在堂屋里啃馒头。顿时心疼得把金子的事都忘了,上前端水取咸菜,埋怨道:“你回来了咋不去街口叫我,我去给你炒几个菜吃,光啃馒头能顶啥用。” 王大宝忙拉住她,道:“娘,你别忙活了,这衙门里还有事,我吃两口就走。” 虽然心疼儿子,但王婆子到底不敢说出不用管公家事这种话,只不停地给他碗里夹点咸菜让他慢点吃。 “娘,你刚才怎的那么高兴?”王大宝受不了他娘这劳碌样,忙拉她在凳子上坐下,转移话题道。 提起这事,王婆子就乐得不行,从怀里取出个金元宝放在桌上,道:“今个有人打听那几个死人的事,我说了几句,就得了这个。本来还有三两银子的,我给你张婶了,她也知道这事,不不给点好处不行啊。” 提起这事,王婆子就有些心疼,本来她完全可以都收了,就因为心痒拉着老姐妹聊天,还把收获给分出去了。 王大宝却没有喜色,皱眉道:“娘,这事和那些江湖人有牵扯,你别在外头乱说话,容易出事!” 王婆子不满地一叉腰,怒道:“我老婆子哪里乱说了,他们是不是都被剑捅了好几个窟窿?是不是都是一身黑衣蒙面?是不是夜里死在陆家那牌坊下?” 这声音一句高过一句,惊得王大宝差点没被馒头噎死,好半晌才软软辩解道:“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把这事往外到处传呀,到时候大人怪罪下来,我这捕头只怕就当不成了。” 这可是比千万句道理都有用,王婆子一听会影响儿子前途,立马嘴闭得紧紧的,再也不敢对外说半个字。 不过,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从王婆子那得了消息的两人站在牌坊前,正讨论着这事。其中一人问:“你觉得此事和我们在寻的人有关系吗?” 另一人笑:“无论有没有关系,你不都已经准备去查了吗。你若是能控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估计会省许多麻烦。” 那人摸摸鼻子,无奈笑道:“唉~若真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我也就不是楚留香了。” 这两人正是在查阮如苏失踪之事的楚留香与无花,他们始终没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也只能把看上去像是有关联的事查一查。 而你要在偌大的城里找一个人,最好是有个帮手。 “这位公子可是要寻个住处,我们手里可有好几处宅院适合您这样的贵公子。”那姓王的牙人一见楚留香的打扮,就是眼前一亮,心想大主顾来了。 可惜楚留香不是来找房子的,他找人。 “请问最近可有人带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来租过或买过屋子?”楚留香掏出一枚银子,放在牙人手心,和气地问道。 那牙人收了银子,面露难色,“这位公子,我们牙行有规矩,不能透露买家和卖家的消息,您看这……” 嘴上如此说,拿着银子的手却向上抖了抖,就像买菜的阿婆在掂量摊主给的肉够不够斤两。楚留香会意一笑,又多拿出一枚银子,似真似假地道:“我今日只带了这么些出门,若是不够也就算了,我自可以去问旁人。” 这意思,牙人听懂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收下另一枚银子,示意楚留香附耳过来,“大概一个月前,有个美貌的小娘子来我这寻过屋子,那长相气度,怕是连宰相千金都比不过。” 说着他还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一眼,再次压低声音道:“同那位小娘子来的,还有个男人!” 楚留香立即道:“你可还记得那人长相?” 牙人摇摇头:“那男人没同小娘子进来,而是在外面等着的,我出来时就只见到他的背影。穿了身黑不溜秋的衣服,看上去不像是个正经人。” 又是黑衣,难道真与昨夜的那群死人有关? 楚留香沉声问:“那他们最后租到屋子了吗?” “租到了,在葫芦巷子的第三家,那小娘子是个不差钱的,说要住清净些,就选了那。”牙人讨好地笑着,期盼这位有钱的公子哥能再给点打赏,可惜,楚留香的心思已经全部到了葫芦巷,半点没有注意他。 出了牙行,楚留香就见无花正一脸淡然地站在门口,接受来往小媳妇大闺女们的打量。不禁心里一乐,笑着道:“早知道你同我一起进去还好些,如今在这害来往的姑娘家都丢了芳心,真是罪过。” 无花斜睨他一眼,没接这话,而是反问他:“有消息了?” 提起这事,楚留香笑容一收,正色道:“打听到了住处,可我只怕已经晚了……” 葫芦巷之所以叫这名字,正是因为这巷子形似一个巨大的葫芦,一头一尾比较宽敞,中间较狭窄。而阮如苏租的院子在最里面,宽敞且少有人家。 楚留香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心里叹息,他们果然来晚了。 “这有血迹!”无花指着锦被上的一片暗红色,目光沉沉地道。 楚留香翻了翻被褥,沉吟道:“看来这人应是伤在胸腹,而且是外伤。”只不知受伤的是阮如苏还是带走她的人。 “这锁被人用刀剑之类的兵器撬开过。”楚留香看着另一间屋子的门栓,沉声道。 无花看着桌上那些有了干枯预兆的花,叹气道:“这屋住的应该是个女子。” 显然,那两人应该是遇到了麻烦,只不知他二人如今是逃出生天,还是已经死于非命。 葫芦巷的中间住的是沈家,沈家娘子的做饭手艺不错,之前甚至还能用这换些银子。今日刚做摆好饭菜,门就被敲响了。沈家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该是那位来取吃食了。 可惜一开门,是个陌生男子。沈娘子警惕的盯着他,问:“你找谁?” “在下姓阮,路过这时闻到夫人家中饭菜香气扑鼻,想买些回去给小妹尝尝,不知夫人可方便?”来人气宇轩昂,说话彬彬有礼,再听说他姓阮,沈娘子这心着实安定了不少。 “你……是如苏妹子的兄长?” 楚留香故意惊讶地反问:“夫人认识家妹?” 沈娘子笑了,门打开大了些道:“认识认识,如苏妹子不擅家务,之前的饭菜还都是从我这买的呢,只今日不知怎的,一直没来取。” “估计是因着我们家里人寻来,她忙忘了,夫人你也知道,她……”楚留香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全凭你自行想象。 显然,沈娘子还真能想象出来,同情地看了这位‘阮家兄长’一眼,叹息道:“我就说那人不像个好的,要么不在家,要么就病歪歪的还要人伺候。” “夫人见过那人?”楚留香忍不住追问。 一听他这话,沈娘子忍不住诧异,合着那男的还抛下如苏妹子跑了?真是杀千刀的负心汉,没良心的。心里虽这样骂,但到底不想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便认真回忆道。 “正脸没见过,就有次帮如苏妹子提东西回去的时候见了个背影,挺高挺瘦的,穿着黑衣。” 又是黑衣,楚留香忍不住想,那个人和昨晚被杀的几个黑衣人应该是有些关系。而且从小院中劫走阮如苏的,很可能就是那批人。 提着阮如苏原本订好的食盒,楚留香同沈娘子告辞。无花站在巷子口,见他一脸沉思,不由得笑道:“看来你运气不错,第一家就有收获了。” 楚留香摇摇头,道:“不是运气,那院里的炉灶很干净,里面也没有柴灰,可见这些日子并没有生火做饭。她若想避开人,最多只会在附近人家买吃的,不会走远。” 无花赞叹地道:“人都说楚香帅轻功高绝,身手不凡,我却觉得,你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头脑。” “唉,我也常为自己太过聪明而苦恼,人有时笨一些也没什么不好。”楚留香一展折扇,风流倜傥地笑道。 无花沉吟片刻,继续道:“那你可有了什么线索?” 楚留香突然问:“江湖上使剑,又喜欢着黑衣的人,你能想到谁?” 无花摇摇头,道:“我谁也想不到,也不用想,因为这城里几日前才出过一次命案。卢步清被杀了,连头都被人砍去带走了。出手的人一身黑衣,剑法了得。” “中原一点红!”不用无花说完,楚留香就将心中想的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 作者:无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无花:良心?那是什么? 作者:我要关你小黑屋! 无花(语气上扬):哦~你试试! 作者:当我没说…… 第二十九章 没人知道中原一点红到底师承何人,待他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时,已是一个只要给钱就能帮你杀人的杀手了。他的剑极快极准,杀人从未失手过。只不知那群黑衣人与他是否有关系。 或者他们的背后,是一个被人操控的巨大组织。 “想来你已有决断,只怕也不需要我的帮助了。”无花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轻笑道。 楚留香一愣,抬眼看他。 无花接着道:“我知你请我帮忙,不过是怀疑我与阮施主失踪有关,想从我这里探出消息。如今既已知道是谁所为,那我也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楚留香起了疑心。也是,妙僧无花若是连这点头脑都没有,只怕也不能在江湖上留下如此名号。 楚留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拱手歉然道:“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师日后若是有吩咐,楚某人定万死不辞。” 无花粲然一笑,豁达道:“万死不辞大可不必,备上几坛子好酒,改日贫僧自会前去讨要。” 说完,衣袖一拂,翩然离去。 楚留香不知道,那离去之人宽大的袖袍下,正紧紧握着张纸条。是当初在院里搜查线索时,在烛台下找到的,上面只有半句诗。 ‘烟花三月下扬州。’ 扬州城永远停留在三月的春光里,温暖明媚。就像少女扬起的笑容,惊艳了不知多少外乡来客。 仁心医馆内,小学徒正一边背着师父教的药材特性,一边碾药。 “小大夫,我来抓药!”少女温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学徒被打断了思路,有些不高兴地抬头,一见是阮如苏那不高兴立马烟消云散。 “阮小姐,您来了!快请坐。”温柔漂亮又阔气的女人,无论到哪都会有优待。 “我上次抓的伤药用完了,想再抓一些,不知于大夫可在?”阮如苏并没有去坐着,而是言简意赅地说了来意。 小学徒诧异:“上次您抓了不少药走,怎的那么快就用完了?” 阮如苏抿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地道:“没办法,家里那伤患太调皮,伤口又裂开了。” 太调皮?那估计受伤的是个孩子,小孩子最不听话了。随即小学徒就为难挠挠头,对阮如苏道:“我师父今日被宋员外请去家里看诊了,我……我还不够格抓药!” “小余儿,我来吧!”一个一身素衣的妇人掀开帘子,款款而来。 “对呀,我怎么把张姑姑你忘了!”小学徒惊喜地对阮如苏道:“张姑姑是我们医馆新来的坐堂大夫,虽然擅长的是女人家的毛病,但抓个伤药可不成问题。” 阮如苏抬头打量这位张大夫,穿着朴素却很干净,连头上的发丝都梳的一丝不苟,指甲也修得很整齐,是个靠谱的样子,当下便点头应了。 张大夫淡淡笑着,铺开药纸询问病人的情况,准备抓药。 “病人什么伤,有几日了,伤口恢复如何?” “被家里的斧头不小心砍到了前胸,伤了有半个月,伤口已经结痂,可是不久前崩开过两次。”阮如苏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哦~”张大夫接过之前于大夫开的药方,略一沉吟,便对阮如苏道:“这方子开得已极好,我再加几味固本培元的药材在里面,你看行吗?” 像是怕她误会自己是在怂恿她花银子。张大夫连忙补道:“多加的药材不收钱,全当我交个朋友。我来这扬州城时间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如今见了妹子你,心中欢喜就想结个善缘,不知妹子……” “药方就不必改了。”她这话一出,小学徒都不忍看张姑姑的表情了,谁知阮如苏继续道:“即是朋友,我怎能心安理得地占你便宜,让你为我补贴药钱。再者,这是于大夫开的方子,却不好让你才来就得罪人不是。” 小学徒虽为张姑姑高兴,可是仍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师父才不会不高兴,张姑姑当初来,师父对她的医术可推崇了。 张大夫愣了愣,笑容愈发明媚,柔声道:“我姓张名清,夫家已逝。若妹子不嫌我是个寡居的无福之人,可常来找我玩耍。” 阮如苏怎么可能在意这些,笑着交换了姓名,说好下次进城一定来找她后,便提着药离开了医馆。 吉平村口,阮如苏一见着等在树下的那人,便故意沉了脸色。打发走车夫后,目不斜视地提着药就往家走。 中原一点红也不开口,沉默着跟在她身后。才走了十几步,阮如苏就先忍不住了,转身问他:“你干嘛来了又不说话。” 中原一点红抿嘴犹豫半晌,才问出一句:“你生气了?为什么?” 他今日起来没见着她,差点以为是那些人已经来了。要不是在门上见着她留的信,知道她是去城里抓药,只怕他已奔出平吉村。 她没有打招呼就走,回来以后也对他没有好脸色,可见应是生气了,生气的对象还是他,可他就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就算阮如苏回来的时候已经气消,此刻也忍不住心头火起,嘟嘴冷哼道:“我才没有生气,跟一块石头有什么气可以生!” 夜里河畔。 当中原一点红再一次无情挑飞阮如苏手里的‘剑’后,他终于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了。因为,阮如苏的脸色已经差到连他都能看出对方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阮如苏揉了揉生疼的手腕,气恼地问。 其实这也不能怪中原一点红,他学的向来是杀人的剑法,与人比剑时,几乎是本能的用上最快速有效的招式。但这对于没有习过武的人而言,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风清扬忍不住叹气,看来中原一点红确实不适合用来给阮小友喂招,这简直就是在用状元之学欺负目不识丁的人。 “阮小友,莫气!他习剑年岁已长,有些东西已成习惯,并非有意针对。”说完,风清扬又对着中原一点红道:“我先与阮小友对招,你先看着,稍后告诉我,你从这剑法里看出了什么。” 一个时辰过去,中原一点红思忖片刻,老老实实地道:“这剑法似乎含有万千变化,我只能记住八成左右。” “世上没有一尘不变的招式,你根本无需记忆。只需记住一点,剑无定法,只要你观察够细,出手够快,便可破天下所有招式!”最后,风清扬把树枝往土里一插,对中原一点红嘱咐道。 中原一点红陷入沉思。剑无定法,剑无定法…… 见他似乎魔怔了般,风清扬一掌轻拍在他背上,声如洪钟:“莫贪多,莫贪快!剑法参悟本就非一朝一夕的事,急不得。” 中原一点红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诚恳地道:“谢前辈指点!” “我知你担心那些黑衣人的事,只是若因此而让剑道走入歧途,终是无法保全自己和她的,你好好想想。夜已深,你快些回去吧,那丫头估计要等不耐烦了。”风清扬摆摆手,示意他看那路的尽头。 月光下,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站在路的那头,似在等人。中原一点红心头一暖,转身向风清扬行礼告辞,便快步向着那影子走去。 ※※※※※※※※※※※※※※※※※※※※ 你们猜,谁会率先打破小红红的女儿平静的生活。 第三十章 第二日,这小院里第一次升起了炊烟。 阮如苏揉揉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忙活的某人。甚至连自己还在生他气的事都忘了,惊讶地凑到他身边,问:“你在做什么?” “煮粥。”中原一点红神色紧绷地盯着那口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心里犹豫到底此时该小火还是大火。他从前在荒山野岭,饿了就逮几只野物烤着吃,煮粥这种细活,他还是第一次做。 见他这副模样,半点不像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阮如苏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炼什么仙丹呢!” 中原一点红难得露出一丝羞意,不过很快就消失了。阮如苏根本没有看到,还在兴致勃勃的瞎指点,结果想当然的,粥糊了。 吃着又一次从附近人家买来的饭菜,阮如苏笑着道:“看来这做菜真是比插花绘画还难,不过倒是挺有趣的。以后我好好学,亲自做顿饭,到时候无论好吃不好吃,你都要赏脸吃干净!” “好!”中原一点红给她夹了块菜,带着淡淡的笑容,点头应下了。 乡间岁月平静又美好,明明不过一月,却仿佛过了小半生。 风清扬欣慰地看着中原一点红,道:“我的剑法你已全部见过,能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前辈要离开?”阮如苏皱眉,她还没弄清楚他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如果他走了,只怕这就会成为永远的迷了。 中原一点红同样皱眉,不过他心思就简单得多。风清扬待他如师如父,让他体会了从未有过的亲人温暖,乍闻他要离开,只觉得满满的不舍。 “阮小友不必遗憾,你所疑惑之事,我如今也无法解答。也许我此去,能有所参悟,解你我之惑。” 风清扬最后看了一眼这对小儿女,心中叹息。在另一世遇见阮小友时,她身边跟的并不是这小子。也不知这两人未来会经历什么,他们……可能有个好结局。 罢了罢了!这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那来自西边隐隐的预感到底是什么,他都还没能参透,又有何资格指点他二人。 风清扬最后还是离开了,这次分别,仿佛预示着他们平静的日子,即将被打破…… 吱呀,中原一点红一推门,发现门竟然没有锁。顿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拔剑出鞘轻轻地进了院子。 院里没人,只厨房似乎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中原一点红猛地推开门,一剑抵在那人咽喉处。 “啊!阿原,你干嘛?”阮如苏冷不丁被这样一吓,药全洒在了地上。 中原一点红松了一口气,只要她没事就好。可阮如苏是没事了,他的事可来了。阮如苏揪着他的衣袖,狠狠拽了一下,气道:“我好不容易开的药,都被你毁了!” “我回来的时候见门没锁,以为你……”中原一点红半垂了眼,沉声解释。 说完就蹲下身,一点一点捡药材。阮如苏一颗心都软了,俯身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背上轻声道:“放心,他们不会那么快找到这,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中原一点红亲昵地握住她横在自己胸前的手。眼角眉梢都带了温柔暖意,只模糊从鼻子中哼出一个音节:“嗯!” 这一字,比千言万语更沉更重,满满都是他的心意和憧憬。 捡完了地上的药材,阮如苏还娇气地趴在他身上不肯起来,中原一点红脸色有些发红,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好了,我钓的鱼还在门口放着,我该去拿进来了。” 阮如苏没反应,依旧趴着不动。中原一点红无奈地动了动身子,没成想,阮如苏就像没骨头一样,往旁边栽倒下去。 中原一点红大惊,忙转身接住她。这才发现她额头上全是冷汗,唇已经发紫,嘴角还有暗红的血液流出,一看就是中毒之兆。 是谁下的毒手! 路从未如此漫长遥远过,中原一点红抱着阮如苏用轻功一路往城里赶,哪怕伤口再次裂开也没有停下。 他记得她说过,仁心医馆的大夫医术了得,和她还是好友,或许那人能救她。 医馆门口,中原一点红瞳孔微缩,冷声道:“是你!” 张清倚着医馆的门,看着中原一点红怀里的人,笑叹一句:“我就说,你该杀了我的。” 原来,她不叫张清,而是卢步清的夫人毒娘子张秋。当初从那王婆子手中买了消息的人,不止楚留香,还有她。 她一路在个个医馆打听,有没有人买了许多伤药,锁定阮如苏后,又凭借自己的医术留在了仁心医馆,伺机而动。 “杀卢步清的人是我,与她无关。”中原一点红看了眼怀里人事不省的阮如苏,双目赤红,沉声道。 张秋笑了,她笑起来很美很温柔:“你当初并没有杀我,我自然也不该杀你。只是我夫君到底是死在你手里,我与他夫妻一场,便只能杀了你的女人去祭奠他。” 真是个疯子!中原一点红拔剑刺向她的双腿,冷声道:“解药!” 张秋根本没躲那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没有解药,我要杀人,为何还要制解药。”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看了阮如苏一眼,道:“放心吧,她人很好,我也舍不得折磨她。这药会让她慢慢在睡梦中死去,不会太痛苦的。” 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这笑声很快被打断了,因为中原一点红对着她的肩胛骨又刺了一剑。 “你若是不给我解药,我就一剑一剑慢慢地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挖下你的眼珠,让你生不如死。” 张秋笑了,不再温柔贤淑,而是残忍怨毒地笑,“反正这世上已没有人会为我难过了,而她一死,你将比我难过千倍百倍,这笔买卖很划算。” 仿佛不愿想她说的那副场景,中原一点红连着刺了她十三剑,每一剑都避开要害。直刺得她就像个血人般躺在医馆门口。 “这位大侠,你若是信得过老夫,就让老夫为这位小娘子看看吧!”这事发生在医馆,小学徒一见事情不对,就立马跑回里头叫人了。 于大夫平生最恨为医者以自身医学害人,本不愿出声掺和这事。可到底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又知两人曾有杀夫之仇,心头更加不忍张秋如此痛苦地死去,便出言阻止中原一点红。 “老夫学艺不精,这毒我解不了。”于大夫收回手,摇头长叹。一是叹息这少女不过妙龄就要香消玉殒,二是叹张秋的命,他护不住了。 一旦少女死了,那个煞星一样的男人,是不会放过她的,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果然,一听于大夫也救不了,中原一点红走到门口,用剑指着张秋,森冷道:“最后一次问你,解药呢?” 张秋道:“没有。” “好!”中原一点红也不废话,一剑刺穿她的身体,拔剑抱着阮如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 当初王婆子给儿子说,她卖消息得了金子和银子,银子给了她好姐妹,其实就说明买消息的是两拨人。 中原一点红当初杀她夫君虽然是替人办事,可是杀了就是杀了,自然会因此付出代价,只是这代价对他而言太大了。 日常心疼我小红红!小红红别哭啊~~女儿是死不了的! 第三十一章 于大夫见那人走远,忙招呼小学徒取了几味止血药来给张秋敷上。张秋的眼神已开始涣散,看着于大夫不停地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于……大夫,对……不住。” 老大夫就算这辈子见惯了生死,也忍不住难过起来,“别说了,留着点力气,我给止血。” 张秋闭上眼,微不可辨的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是大夫,怎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她要死了,要去见她的安儿了。至于卢步清,这辈子的情她已还,来生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张秋看着远方,呢喃道:“我终究……对不住……” 这话未说完,她已咽下最后一口气。那双似乎永远写满愁苦的眼睛,此刻终于不再有任何情绪。 只是最后,她到底是在同谁道歉,是于大夫,还是她的亲人,又或许,是那个让她纠结万分却还是下手伤害的少女? 这一切,都再也无人知晓。 扬州城的这一日,是所有医馆大夫毕生难忘的一日。那个满身煞气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为他怀里的少女求遍了扬州城的大夫,最终却无一人可以治,这简直是他们的耻辱。 先不论这事对扬州城的大夫起了多少激励作用,就对中原一点红而言,却是浇灭了他最后的期盼。 少女的气息已越来越弱,就像莲藕切断时挂着的细丝,随时会断掉。 回去的路上,中原一点红走得很慢很慢,就像这条路一直走不完,背上的少女就不会离开一样。 “阿原……”阮如苏仿佛从重重梦魇中醒来,声音还透着恍惚。 “嗯~”中原一点红见她清醒,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这抹喜色很快就淹没在无边的悔恨中。恨自己为何贪恋这份温暖,害她流离失所,最后甚至要为此丢了性命。 听出他情绪不高,阮如苏抬手想摸摸他的脸,却发现手根本不听使唤。她沉默片刻,才虚弱地问:“我们是去哪?” 她为什么不问自己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不问还有没有救,为什么不怨他? 那么多问题哽在喉咙里,让中原一点红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最后只哑着嗓子道:“我们回家……” 那个在吉平村的小院,就是他们的家,是他从未拥有过的存在。可是很快,连它也要不在了…… 今天的月亮喝醉了,忘了起来。它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祈盼它照常升起。 “今天都没有月亮。”阮如苏安静地趴在中原一点红背上,看了一眼前方的天空,遗憾地道。 中原一点红感觉有东西模糊了自己的双眼,竟让他不能明辨前方天空,是不是真的没有月亮。于是他道:“你看错了,月亮只是被那片云遮住了,过一会儿,你就能看见它。” 这是中原一点红人生第一次说谎,还说的如此拙劣,可是被骗的人却没有生气,反而轻轻笑了。 那笑声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在中原一点红耳朵里却比什么声音都沉重,因为他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力竭之兆。 像是要把握住这最后的力气,阮如苏说了长长的一段话:“我们以前光顾着练剑,都没一起赏过月,真遗憾。你以后可别再像现在这样呆……会没有姑娘家喜欢的。”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改口道:“算了,没姑娘喜欢也是好事,起码不会有弱点。没有弱点,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都是些琐碎杂事。可中原一点红没有打断,只恨不得她一直说下去。可就算阮如苏想,她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等到了家门口,阮如苏已经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中原一点红把她小心放在床上,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要把手里的温度传给她。 阮如苏看他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强撑起笑容道:“我给你说个秘密……” 中原一点红没说话,只用眼睛深深地看着她,生怕一错眼她就会消失。 “我其实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如今我要死了,你不该难过,而是要高兴,这个欺骗你这么久的女人终于要……” 中原一点红没让她说完那些诅咒自己的话,他并不蠢,对于她不问缘由就随自己逃命的做法一直心存怀疑。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的心早在不知不觉中落在她身上,她若是愿意,骗一辈子又何妨。 无论是多么聪明的人,在感情面前都会变成傻子。不是不会不懂,而是不愿不想。 阮如苏看着眼前这个剖开真心呈到自己面前的男人,突然叹了口气,道:“阿原,我想看看屋外的海棠花,你能帮我在一朵回来吗?” 中原一点红没动,他不确定自己此刻若是离开,回来后会不会就再见不到她的笑容。 这么明显的心思,阮如苏一下就猜到了,软软恳求他:“去摘一朵吧,我会乖乖等你回来,不会睡着的……今夜,没有月亮,我方才都看不清那花开得好不好……”' 见他终于出去了,阮如苏疲惫地合上眼。 【好险我及时把你的自愈功能停掉了,否则只怕撑不到城里,你就能活蹦乱跳了。】系统悠悠地开口。 虽然气她不听话,可是系统仍然不能让对方暴露身份,否则他们都会被发现,那时就是共同的毁灭了。 【这次多谢!】阮如苏也没有再拿话激它,而是很诚恳地道谢。惹得系统有些不好意思,嘀嘀咕咕半天才不好意思地道。 【那个……不用谢,其实我之前也有不对,不该因为生气就没有告诉你,其实剧情已经被破坏了20%。】 阮如苏默……她收回刚才的道歉还来得及吗。系统连忙补救道:【根据剧情的变化,那个无花应该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了,说不定……】 ‘已经来了’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房梁上跃下,站在了床边,看着气若游丝的阮如苏,冷冷嘲讽道:“你是来控制他的心的,而不是掏出自己的心,还记得吗?” 阮如苏没有睁眼,她已经睁不开眼了,只能断断续续地问来人:“当初……你也……说过会护我……安全,你还……记得吗?无花大师!” 来人正是一路顺着阮如苏记号找来的妙僧无花,他没再穿着那身白得不惹尘埃的僧袍,而是换了一件黑色夜行服,乍看和中原一点红却有些相似。 也许每个人都会有黑白两面,只是无花的黑白较常人而言更极致。你永远弄不清,他下一秒待你,是如神佛还是恶魔。 起码现在,阮如苏就不确定,这位大师喂进自己嘴里的,到底是保命药还是催命符…… ※※※※※※※※※※※※※※※※※※※※ 中原一点红本身太具有悲剧性了,让我实在没忍住虐他!小红红,妈妈对不起你…… 而无花……女儿,可劲虐他,他就是个渣渣! 第三十二章 “你……”阮如苏话才刚开口,就被无花打断。 他冷冷地看着阮如苏道:“若想活命,就闭嘴。”趁着中原一点红还没回来,无花一弯腰,抱起床上的人,转身飞快地匿入黑夜。 此夜无月,宜做梁上君子,忌出家门。 当中原一点红拿着两株海棠花回来时,见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屋子,床上还有余温,人却不知去了哪。刚才屋里有人,还把阮如苏劫走了! 海棠花落在地上,被焦急的人踩得粉碎,中原一点红的手紧紧握住剑,转身一头扎进浓浓夜色中。 第二日清晨。 黑妞手里拿着自己编的花环,在小院附近徘徊。想去敲门,又怕开门的是那个冷冰冰的男人。犹豫再三,还是想见阮姐姐的心胜过了恐惧,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站在了小院门口。 门没有锁,甚至都没有关好,可以从三指宽的缝隙中清楚看到院里的场景。黑妞疑惑地叫了两声阮姐姐,没人回应。 小孩子对于未知的事总是充满好奇,黑妞虽然懂事,却也还是个孩子,于是便推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整齐,和阮如苏齐整的形象一模一样,只是那屋子大敞着,里面被褥凌乱,地上还掉了两株海棠花。 黑妞捡起花,却不敢在屋里逗留,怕被误会成小偷。她坐到院外的门坎上,捧着小脸蛋天真的想:阮姐姐和她阿弟一样懒,起床被子都不叠,不过她阿弟经常和她抢东西,阮姐姐比他好多了。 “如苏!”中原一点红远远见门口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待走近一看,脸色又恢复了冰冷。 不是她。 黑妞被吓了一跳,赶忙摆手道:“我没有偷东西,我是来找阮姐姐的,门没有关……我只拿了这个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就算自己什么都没拿,擅自进别人家也是不对的。中原一点红并不理会她说了什么,只沉默地接过那两支海棠花,细细拍去上面的尘土。 或许是她的同伴来找她了,他们既然将人带走,是不是说明她还有救。只要她还活着……他们总会再见的。 中原一点红掏出一枚银锭扔给黑妞,淡淡道:“若是有个叫风清扬的老者来找人,就告诉他,到城里的祥和客栈找宋掌柜。” 话音一落,那个冷冰冰的石头人就走了,完全不在乎黑妞会不会听话照做。不过后来的事证明,他并没有看错人,这个小姑娘至始至终都不曾忘了嘱托。 只是到那时,他却宁愿她忘了。 江南多园林,或秀气雅致,或瑰丽奢华。云月山庄在这众多园林中,绝对属前列。 碧水绕云亭,山石错落相接,夜里看去就像一副上好的水墨画,雅极美极。可是这些无花都似看不到般,神色冷峻,目不斜视地穿过亭台楼阁,抱着阮如苏径直在一间阁楼前停下。 阁楼有三层高,屋檐如飞凤,呈青云直上之势,可见主人心气甚高。窗纸用的是上好云纱,一尺一金的料子却被人用来做遮光之用,可见主人奢靡。 云纱料薄而透,灯光中看去,似有片片云雾笼罩,让人可以依稀见着里面的春光。 其实就算不看,光以无花的耳力,也早就知晓这阁楼中的人在做什么勾当。 “晚辈有事相求。”无花声如击磬,清脆却响亮,成功落在了阁楼中人耳里。 听到这话,床上的女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外头一眼,转而就被不满的男人轻轻咬了一口。顿时一声娇呼,喘息加重。 “啊……进来……说……”女人的声音又娇又软,媚得能滴出水来。可是无花半点没有欣赏的意思,反而厌恶地垂了眼,半晌再抬眼时,里面已不再有任何情绪。 屋里有股怪异浓郁的香气,熏得人面红耳赤。地上散落着不少衣物,一看就知这房里两人正在做世上最亲密的事。 石观音根本不在意被人知道她现在正在做的事,隔着床帘紧紧搂住男子的背脊,断断续续地问:“怎的……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那尾音上扬,也不知道是舒服的,还是故意嘲讽无花。一声娇呼过后,床上只余两人的喘息声。 无花没有说话,他知道石观音一定不会错过拿捏他的机会。果然,不多久,石观音就披着件薄纱走了出来。见他居然抱着个女人来求自己,不禁玩味地笑了。 “原来是求我救你的小情人呀……咯咯咯。”似乎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石观音笑地雪白的身躯都颤了起来,丰腴又诱人。可这份风情在无花眼里就像砧板上乱动的五花肉,油腻又恶心。 终于,他没能忍住嫌恶地低下头,冷冷道:“她于我们的谋划有用处,所以现在,她还不能死。” 石观音捂嘴娇笑:“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成什么事。” 无花终于抬头,直视她淡淡道:“不是你教会我,不要小看女人的吗……” 他那位武功高强的父亲,不就是因为她才背井离乡,死在了中原吗,你看看,女人怎么不能成事。说这话时,他看她的眼神极尽嘲讽。 啪~一声脆响,石观音给了他一巴掌,像要打散刚刚浮现在脑海里曾经那个弱小狼狈的自己。 她的声音也不再娇柔,变得尖锐冷酷:“人我救了,但是你最好让我看到她的价值在哪,否则,你们两个都要死。” 有了她这句话,无花也不愿意在这停留,抱着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这座令他作呕的阁楼。 石观音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一个温热的胸膛突然贴上她后背。男子结实有力的臂膀横在她身前,轻轻环住。 “怎的,你连和尚都有兴趣?”男子的声音低沉且满含妒意,甚至在说话时,故意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热气,显然是在邀请她。 无花进了山庄就不曾遮掩自己和尚的身份,所以男子透过纱幔,清晰看到了他头上的九个戒疤,还有那张清俊异常的面庞。 石观音叹了口气,笑着侧头看他,好半晌才悠悠道:“他呀,是我的儿子……” 男人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他已经不能再做任何表情了。石观音收回扭断男人脖颈的手,吩咐弟子们进来收拾,她要沐浴更衣,去见见那位被无花看上的棋子。 真美!真年轻! 石观音一寸寸抚摸着少女的脸庞,心里的嫉妒慢慢从心里溢出,流露在眼中。那双柔软纤长的手,不自觉地滑到少女的玉颈,只要一用力,这个少女就会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突然,一个男声冷冷地道:“你若是不想控制中原武林,尽管杀了她。” 石观音收回手,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吧,在没有见到她的用处之前,我怎么舍得让她死。” 至于这个用处指的是他们的谋划,还是指对无花的控制,皆在她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