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争雄》 第1章 仙源 阳光正暖,秋风微凉。 小小城池仙源城的主街真源大道,悠然的不到半日就能晃完的街道上像往常一样,两边鳞次栉比的各种的店铺生意都还不错。 不时有结伴而行的男女笑着走进街边的店铺,或是喜欢吃食,或是喜欢衣物饰品,或是喜欢古玩玉器字画,或是喜欢魂器,在这条琳琅满目的街道上,都可以找到满意的店铺。 不长的街道上,魂器店,魂兽店,魂珠店,古玩店,鞋店,帽子店,衣服店,饰品店,酒铺,饭店,旅店,钱庄,当铺,镖局,等等,应有尽有,倒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街边摆着各种各样的小摊,摊主满面笑容坐在摊子后面,招揽客人。 面摊老板一边笑着询问客人的口味,一边俯身用雪白的毛巾把桌面擦的光亮见人,之后毛巾往肩上那一甩的利索,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味。 玩具摊前,一名老妇和蔼的看着摊主拿竹蜻蜓逗弄着眼睛冒光的小孙子,嘴里唠叨着小孙子又乱花钱,但手上已经掏出了怀里的荷包。 簪子铺前,极喜欢那根木质簪子样式又不想多花钱的小娘子一脸纠结,铺子后面坐着的摊主,一边拿着簪子不断说着各种好话,但就是不降价。 种种人间百态,在这醉人的秋日笼罩下的真源大道上,如同一幅浮世绘,有一种安静祥和的世俗烟火气。 “哈,今天日头好,小爷我出来溜溜鸟。” 一句荤话引的正在和簪子铺摊主默默对峙,比拼耐心的小娘子皱眉扭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名十一二岁的男孩,穿着百家衣,头发乱糟糟,两颊上好似是故意抹了三道灰,反而衬的小脸更加粉白,再加上那双点漆般黑的灵动眸子,活脱脱一个淘气鬼,啐了一口道,“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荤话,不怕你家大人打你屁股吗?” 孩童展颜一笑,牙齿雪白,酒窝温软,“我才不怕。”眸光一转,划过摊主手上的簪子,“姐姐,这枚簪子不好看,不适合你。” “是吗?”小娘子扭头看了眼簪子,“可是,我觉得挺好看啊!” 孩童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姐姐,刚刚你顺着我的话说,摊主肯定已经降价把簪子卖给你了,你真笨!” “啊!”小娘子恍然。 簪子铺摊主气恼的骂道,“顾小二,你再敢坏我生意,我打死你!”说着话,拿起簪子作势欲砸。 顾小二顿时抱头鼠窜,跑远之后,回过身来,跳脚道,“刘簪子,有种你就拿簪子砸死我,不然就证明小簪子不是你的种!” “哈哈哈,顾小二,这话可别被小簪子听到,不然可得为他爹狠狠揍你一顿,别脸上的青肿刚好,又不安分了。”隔壁刀削面摊的摊主王老汉笑的一脸褶子,挤兑顾小二。 顾小二摸了下刚消肿的嘴角,想到小簪子的拳头,心里还真有点怯意,但输人不输阵的他,觑着王老汉回道,“嘁!隔壁老王,就你最坏。” 不等王老汉接话,又一溜烟的跑了。 “哎!你这小兔子崽子!”看着像兔子一样在人群里蹿的没影的顾小二,王老汉满是皱纹的的脸上绽放出笑意,皱纹挤压的密密遮遮,笑骂,“不识好人心的玩意儿。” “哈哈,这小兔崽子就那德行,别理他。”刘簪子反倒劝起了王老汉。 王老汉一摆手,道,“我就是嘴上说说,要是真当真了,估计一天得被这小子气死八百回。” 说完,王老汉和刘簪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娘子看了孩童消失的方向,忍不住问道,“这孩子你们认识?怎么这么顽劣!” “街上的一乞儿。”刘簪子笑着,对刚才孩童的话浑不在意,抬头,话锋一转,“姑娘,这簪子你要吗?这簪子的样式和花纹可是易大师亲自设计,简洁不简单,绝对物有所值,进价不便宜,我这都是赔本赚吆喝,你要就拿走,不要就……再看看其他款式。” 小娘子也是个脸皮薄的,不善讲价,无奈又真心喜爱这枚簪子,只好道,“那您给我包起来吧。” “好嘞。”刘簪子眉开眼笑,手脚依然利索。 却说顾小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顿逃窜,见缝就钻,灵活如游鱼,跑了大半个街道,才停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身前的客栈,门头上面牌匾上书‘福禄鸡’三个烫金大字,然后目光投进客栈里,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睛微微眯起,十分享受,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态,“地锅鸡!真特么香!” “小二,别馋了,哈喇子都流出来喽。”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接着一阵哄笑。 顾小二脸不红心不跳,抬手抹了抹下巴,向福禄客栈北墙角看去。 福禄鸡北墙角是一个小巷子口,而此时,暖阳下,一群正窝在那里晒暖儿的乞丐望着顾小二哄笑。 他又看了眼福禄鸡大堂,吸了吸鼻子,这才依依不舍的迈步走向那群乞丐,不屑的道,“一群没见识的,你们懂什么,古有望梅止渴,今有我顾小二闻香止饿。” “你可去球吧,又扯淡。”一乞丐背倚墙壁坐在地上,两条长腿跟竹竿一样伸展,双手抄在袖子里,在暖阳中懒洋洋道,“你这不是刚从顾老大那过来吗。怎么,是顾老大没管你饭,还是大嫂做的饭难吃啊?” “嘿!赵五,你可别害我。”顾小二脸色一正,“顾老爹那是我干爹,怎么会不管我饭,我干娘的手艺那更是天下独一份,做的饭好吃的我都快把舌头吞进肚子里了。” 赵五眼睛半睁半闭,斜睨了顾小二一眼,“哦,是吗,那怎么一过来就先在福禄鸡这闻香止饿呢?” “对啊,小二,你这嘴里怎么没一句实话呢!” “小二,你不好好回答,我可得告诉顾老大,还有大嫂,看顾老大和大嫂还管你饭不。” “唉,小二啊,我们想去顾老大家蹭饭,顾老大都不让,你这天天蹭饭的倒嫌弃起来了,真是不知道珍惜啊!” 顾小二眉毛挑起一个弧度,特蛋疼,“你们别瞎起哄,要是老爹不管我饭了,我就去你们家去,吃穷你们!” 起哄厉害的几人被顾小二威胁的目光一扫,顿时偃旗息鼓,就顾小二那混不吝的脾气,还真特么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嘁。”赵五眼皮不抬,“哥哥不怕这个,哥哥碗里还有半块玉米窝头,是我全部家当,全给你。” 顾小二看了眼赵五脚边那个破碗里干裂的玉米窝头,撇嘴,然后躺卧在赵五旁边,“你还好意思说,能成为乞丐群里最穷的人,你也是够本事了。” 暖阳中懒洋洋的赵五睁眼,偏头瞥了眼顾小二,露齿一笑,“所以哥哥不怕把家当都给你,有本事的人到哪都饿不死!” 顾小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竖起大拇指,没好气的道,“服了!睡你的觉吧!” “哈!君子以理服人。”赵五平淡的说了句,然后闭眼假寐。 顾小二有点抓狂的在赵五面前晃了晃拳头,但最后还是靠回墙壁上,瞄了眼正当午的太阳,然后百无聊赖的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不一会儿,被暖阳熏的昏昏欲睡的顾小二仿佛想起事情来,闭眼道,“五哥,这月得多勤快点,多挣点钱。” “……” 等了好久,身边还没声息,顾小二不禁睁眼,只见身边的赵五背靠墙壁,头斜斜的耷拉着,整个人像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正自酣睡。 “五哥。”他胳膊肘碰了碰赵五。 “嗯……?”赵五微微睁眼,双眼迷蒙。 “别睡了五哥,和你说个事。” “嗯,说。” “我干娘生辰快到了,我想这个月勤快点,多倒腾点钱,到时候给干娘买个礼物。” “哦。” “你帮我参谋参谋呗,你觉得我买什么礼物好啊?” 赵五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心里有什么备选吗?” 顾小二皱眉思索,良久,想起簪子铺前的小娘子,“女人嘛,不都喜欢首饰嘛,我看干娘平常都不打扮,也没什么首饰,想给干娘买个簪子,你看可以不?” 赵五扭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顾小二。 顾小二被看的心里没底,“五哥,行还是不行,你倒说啊,别这样看着我,我这心里怪瘆得慌。” “当然不行。咱们做乞丐的,可和别人攀比不起。再说了,大嫂也不是个乱花钱的人。” “做乞丐的为啥不能攀比,你看杜老西,他媳妇就穿金戴银,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丐头的老婆。”顾小二反驳。 赵五皱眉,“杜老西那种人也配做乞丐,丧尽天良的玩意儿,杜老西媳妇身上的金银都是他手下人的血汗。” 顿了顿,他又道,“你真想给大嫂一个生辰礼物?” 顾小二用力点头。 “那你知道大嫂最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顾小二靠着墙壁身子向上挺了挺,忙问。 赵五睁眼,暖阳在他瞳孔里染了一层暖意,嘴角也露出一丝温暖,偏头对顾小二道,“大嫂最想的其实是你能有出息,以后脱离乞丐这行当。” “啊?”顾小二懵懂。从给干娘选礼物,突然转到自己的未来,他一时有些跟不上赵五的思路,而且他还从来没有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 “那……那我要怎么做?” “你觉得什么最有出息?”赵五反问。 顾小二瞬间回答,“这还用问,当然是魂术士啊。这还是前两天县宰儿子进天魂馆修习魂术,正式成为魂术士的时候,你和我说的。” 犹记得那天县宰公子进县学下的天魂馆,正式成为一名魂术士的时候,整个仙源城张灯结彩,万人涌动的鼎沸场面。 还有刘簪子的儿子小簪子,被他花费大价钱送进了天魂馆成为了魂术士,这是刘簪子经常吹嘘的事情,每每说起,高兴的嘴巴都要裂到耳根了,直呼光宗耀祖。 想着他们成为魂术士的光彩,顾小二不由心生羡慕。 自从大明帝国成祖设立了培养魂术士的天魂馆,挂靠在县学、郡学、州学之下,便依靠正统的地位和那句‘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牢牢把持住了魂术士这个能左右天下的人群,慢慢把七古派、十大门阀和天下所有门派的魂术士人数挤压的越来越少之后,天下人都有一个共识,不论你原来是何出身,成为魂术士就能进入朝堂,或为武将,或为文职,可谓鲤鱼跃龙门。 “那你就成为魂术士喽。”赵五浑不在意的道。 “啥……?”顾小二惊诧。 “这就是最好的生辰礼物。”赵五一脸理所当然。 第2章 寻那一丝可能 “五哥,我是真心讨教,你就别消遣我了。” 顾小二愤愤的靠回墙壁,“都说成为魂术士就能鲤鱼跳龙门,可那也就是说说,就咱们这出身,这一身打扮,别说天魂馆了,就是其他门派也不收咱们啊。原来还有穷文富武这一说,从成祖创立了符术士,念书学文章的文人也能修炼后,那是文武皆富。” 他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做了个数钱的动作,然后双手一拍,摊开,“总之一句话,没钱,一切休想。” 他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向赵五靠了靠,一脸讨好,“要不,五哥,你借我点钱。” 赵五目光淡然,一脸关爱傻子的神情。 “啧,五哥,你又这个表情。你别这样,等我成为魂术士,发达了,肯定不会忘记你。” 顾小二歪头想了想,突然一拍手,乐道,“对,这叫若富贵,苟相忘。” 赵五偏头,冲脚边放置的破碗示意了下,“那半块玉米窝头,拿走。这份恩情不用还。” “嘁,没劲。”顾小二一脸嫌弃。“你要说你那玉佩还有点还差不多。” “小二,你别想着忽悠你五哥的钱了,五哥是真穷。” 赵五淡笑,“不过,你若真的想成为魂术士,五哥倒有一条路子,可以帮你试试。” “哎!五哥,我不忽悠你,你也别忽悠我。我也没钱。”顾小二后缩,快速的道。 “不要钱。” “有这好事?”顾小二眼睛一亮,又惊喜又怀疑。 “呵!别激动。不是什么门派,是一位先生,救过我命,所以知道他是一名魂术士。”赵五淡淡道。 “缘分啊!五哥,你怎么不拜师呢?” 赵五苦笑,“你以为我不想,奈何先生不收。我年纪大了,经脉固定,资质愚钝,入不了先生的眼。只得了几招刀法。” “我说你怎么突然变厉害了。上次和杜老西那边决斗,简直无人可挡啊!”顾小二嘿的一拍赵五的大腿,恍然道。 赵五感受着大腿上火辣辣的触感,抽了抽嘴角,“手麻了没?” “呃,呵呵。一时激动,认错大腿了。”顾小二甩了震麻的手掌,略不好意思的道。 耷拉了下眼帘,赵五懒得理会,道,“想去看看,我就带你过去,不想去就算了。” “去!为嘛不去!”顾小二一挺,坐直身子。 “不保证先生能收你为徒。”赵五懒洋洋的道。 “哈哈,我知道。对咱来说,再坏能坏到哪儿去,毕竟是一次机会。碰碰运气,万一我骨骼惊奇,入了先生眼呢。”在最底层,看惯了人们被生活逼迫的苦苦挣扎,小小年纪就看透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顾小二乐呵呵,浑不在意的说着。 赵五拍了拍顾小二的头,起身,“刚好有空,赶早不赶晚,现在过去。” 顾小二骨碌碌起身,“好嘞。” “五哥,先生在哪儿住?” “城外。” “我们还要出城?” 赵五懒得回答,双手互抄在油腻腻的袖子里,步子迈的懒洋洋,但大长腿的步距也让顾小二快走才能跟上。 一大一小两乞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过,人群纷纷避之不及,两人浑不在意。 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穿衣打扮,真的构不成什么问题。 “老游,糖葫芦怎么卖?” 赵五停在糖葫芦铺前,对正在串糖葫芦的老游道。 刚串好一串的老游闻声抬头,见是赵五,露出笑来,“小五啊,怎么,要吃糖葫芦,你要吃只管拿。” 老游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把糖葫芦放进面前熬的一锅糖稀里,甜腻香味中,糖葫芦滚了几滚,顿时沾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外衣,接着捞起,晾着。 他另拿起一串晾好的糖葫芦,用纸袋套上,递给赵五,“给,下次想吃了,再来找我。” “回见。”赵五接过糖葫芦,和老游说了声,迈步沿着街道走。 “五哥,什么情况?你买糖葫芦老游怎么不收你钱,老游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顾小二一眨不眨盯着赵五手中的糖葫芦,鼻翼不断抽动,“嘿!这味道,又甜又香!老游手艺真是绝了!是给我买的吗?” “他孙子溺水,我刚好见到,顺手救了。”赵五如同说一件平常事情一样的淡然。 “救命之恩!老游平常对他孙子宝贝的不能再宝贝了,怪不得这次这么大方。”顾小二恍然,接着又惋惜,“五哥,你刚刚怎么不多要几根,一根可不够我吃的。” “知恩图报是别人的本分,我不能挟恩图报。”赵五偏头瞥了眼紧盯糖葫芦的顾小二,手臂一转,背到身后,“别看了,不是给你的。” “你拿着又不吃,不给我给谁。” “先生有一女儿,给她的。也算是我们上门礼。” “啧,好吧。你这样说,那我就只能忍了。”顾小二咽了口口水,一副忍痛割爱的神情。 插科打诨间,两人出城门,踏上过水桥,桥下数十丈宽的过水河河面上千帆竟过,使得蜿蜒的过水河如同一条怒张鳞片的蛟龙。 过水河乃是豫州的运粮河,流经大半个豫州,所以河面上大多数是运粮船,剩下的则五花八门,花船,游船,打渔船不一而足。 下了过水桥,赵五并不像出城的行人一样走大道,一转下了大道,走田间小道。 田间小道两旁长满杂草和不知名的小花,百无聊赖间,顾小二拔了个草梗叼在嘴里,摇摇晃晃的跟着赵五七拐八绕,回首望去,目光越过一望无垠的麦田,仙源城已被抛在身后不知踪影。 沿着一道干涸的河边走了会,穿过河岸边的桐树林,露出一座村落,村烟袅袅,鸡犬相闻。 跟着赵五走进村落,顾小二瞄了眼三五聚堆闲聊的村民,对赵五笑道,“这不是大宋庄嘛,我认识。原来先生是大宋庄的人啊。” “先生是外来户。” 赵五对村民投过来的好奇目光视若无睹,带着顾小二在村落的巷子里三拐两拐,拐到一座院子前,“到了。” “就这?”顾小二看着那两扇木制的简陋大门,仅仅比他高了些许的青砖砌筑的围墙。 “嗯,我去叫门,等会你少说话。”一直慵懒的赵五难得郑重,嘱咐道。 “好,我知道了。”顾小二乐呵呵的点头。 然而赵五前脚去叫门,他后脚就窜到围墙边,垫着脚尖,双手扒着墙头,抻长脖子向院子里瞄。 三间屋子,坐北朝南,中间堂屋,东边应该是卧室,西边是厨房,能够看到灶台,挨着厨房那堵墙搭了个棚,棚下垛满了木柴。 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女孩咯咯笑着,满院子的追一条撒欢的黑狗。 还有一人,顾小二目光投过去,正要仔细看看,刚好碰到那人等在那里的眸子,瞬间有一种被看个通透的感觉,心生凛然,连忙离开围墙。 “先生,在家吗?我是小五,来看看您。” 赵五的话把怔忪的顾小二拉了回来,不过犹自心有余悸。 “小五啊,进来吧。”一道温醇的嗓音说道。 “吱呀……” 赵五对顾小二摆了摆手,推门而入,顾小二连忙快步跟着进院。 “小五哥,你可来了,都没人陪我玩!” 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透着欢快,然后顾小二就见刚刚那个把黑狗追的直吐舌的小女孩迎面扑向赵五。 “哎!别!五哥身上脏,弄脏你衣服。”赵五连忙伸手制止,退后一步,随后把背在身后糖葫芦唰的亮出来,笑道,“给,糖葫芦。五哥特意给你带的。” “小五哥最好了。谢谢小五哥。”小女孩笑的眼睛弯弯,欣喜的接过糖葫芦。 “小孩子和你亲近,弄脏衣服怕什么,再洗就是了。”另一人身穿粗布衫,坐在矮凳上,用拇指肚试了试刚磨好的刀锋,抬头笑道,嗓音温醇。 “哈,先生这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是知道所有的脏衣服都是英白浣洗的。”赵五拍了拍女童英白的头,走向先生。 “好小子,现在连我的玩笑都敢开了。”先生指着赵五,摇头失笑。 女童英白摘掉纸袋,咬了口糖葫芦上的糖稀,嘎嘣脆,眼睛弯成月牙,“好甜。” 顾小二咽了口口水,抬手食指在鼻端擦了擦,轻嗅。 英白闻声望来,大而有神的双眸清澈如水,问道,“你要吃吗?要不……给你一个?” 说着,小手取下一颗糖葫芦递向顾小二。 顾小二眉开眼笑,酒窝温软,伸手去接。 “他吃过了,不用给他。这是专程给你带的,英白。”正和先生说话的赵五突然回头,说。 “哦。”英白应了声,递向顾小二的手顿时一个拐弯,糖葫芦送到了她自己嘴里,咔嚓咬了口。 顾小二堪堪触到糖葫芦的手僵在半空,一副你在逗我吗的神情,看赵五。 赵五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和后脑勺。 看英白。 英白吃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还不忘给顾小二一个甜甜的笑脸。 “小二,过来。”赵五突然叫他。 “啊?哦。”顾小二连忙走到赵五和先生面前。 “先生,这是我一小兄弟,您看看资质怎么样?有成为魂术师的命吗?”赵五蹲在先生身边,随意一指顾小二。 “嗯。”先生上下扫了眼顾小二,道,“上前来。” 不知怎的,想到刚刚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顾小二突然有了一丝紧张,向前走了两步。 那一丝的可能,也许一朝云端上,也许,依然尘埃里。 “抬手。” 他依言抬起手臂。 先生右手像医师搭脉一样,轻轻搭在顾小二手腕上。 顾小二感觉先生搭在他手腕上的指尖温热,然后他惊奇的感觉这股温热好像活了一般,从手腕向手臂上游动起来,接着游走了四肢百骸,浑身也变得暖洋洋,感觉整个身子轻的像羽毛般,一阵微风来,就能随风扶摇而上。 “呵,还行。”先生笑了下,收回手腕。 “那,先生,我能拜您为师吗?” 顾小二脱口而出,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气力,扶摇而上的羽毛,无力的悠悠下落。 先生惊讶,随即笑道,“拜师吗?以后再说吧,你可以先和小五一样,每天来这里先练习练习。” 终于,羽毛落地,无声无息,空空落落。 “谢先生。” 顾小二抬手,食指在鼻端下擦了下,露出一个难掩失落却又有点庆幸的笑脸。 虽然不收徒,但能像五哥一样学习几招刀法也不错,至少,能帮到老爹了。 “你等会,初次见面,没什么送你,给你把刀耍耍。”先生突然起身道,然后进了卧室。 “刀!” 顾小二眼神一亮。 第3章 从前日色慢 先生去卧室取刀。 顾小二嘿嘿笑着,瞄着卧室门口,期待又激动,“五哥,你说先生刚见面就送我一把刀,这算不算对我另眼相待。嘿嘿,说不定现在不收我为徒,就是想再考验考验我。哎呀,我得淡定点,不能太喜形于色。嗯,得稳重!” “臭小子,少贫嘴。”挥手轻拍了下顾小二后脑勺,似乎对所有事都不上心的赵五露出一丝清和的浅笑,“嗯,比五哥强,有前途。” “咔嚓咔嚓。” 手拿糖葫芦的英白嚼糖葫芦嚼的咔嚓响,偏头看顾小二,一脸新奇,应该是从没见过如此戏精的人。 先生走出卧室。 顾小二目光立刻盯上先生右手提的刀,顿时期待和激动像冰挂一般砰然坠落,粉碎。 “先生,这……这就是你要送我的刀……刀?”顾小二一脸不可置信,眉毛上挑。 “是啊,就这把刀,闲置太久都忘记了。磨柴刀的时候打算顺便磨一磨呢,刚好你来,就送给你了。”先生持刀横在胸前,手指敲击了两下刀身,“铛”的一声,刀身上的灰尘在阳光里荡起涟漪。 “咳咳。”猝不及防被灰尘呛了一下,先生尴尬的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放的时间太久了,灰有点大。” “不止灰大吧。” “你这孩子,长者赐不敢辞,到你这怎么挑三拣四,刀具放的时间久了,生锈不很正常嘛,送给你后,自己磨磨就好了。拿着。”先生神态温和,并不真的着恼,把刀递给顾小二,“小五可没你这待遇,你自己偷着乐去吧。如果真的不想要,就给小五。” “小五,你不嫌弃吧?”先生问赵五。 “我求之不得呢。”赵五道。 “那给你!”顾小二当即道。 “别不识好歹。”赵五又拍了下顾小二的后脑勺,这次颇重,打的小二脑袋向前一荡,语气也沉了几分,“先生送的,就拿着,” “哦。”揉了揉略疼的后脑勺,顾小二不情不愿的用十根手指指头捏着刀身接过。 入手颇重,顿时一沉,他连忙双手托着。 触感粗粝,因为这把刀,从刀柄到刀身布满棕红的铁锈,看起来好像锈蚀的风吹过就会断一般。 先生不在意的笑了笑,走到矮凳坐下,继续磨柴刀,“小五,最近还练着吗?” “不敢荒废。”赵五拍了拍顾小二肩膀,走到先生身旁蹲下,看先生擦擦的磨刀。 顾小二没有理会赵五,特蛋疼的端详双手托着的刀。 刀长约三尺,刀体宽约四指,脊厚约一指,刀尖为略上翘的圆弧形,刀尖至刀背约一尺处有反刃,刀双面共两条血槽,刀鐔为椭圆形,刀首为睁眼突目的龙首形制。 龙首虽然锈迹斑斑,但依然栩栩如生。 “这是雁翎刀,很盛行,无论魂术士,符术士,文武官员,都喜欢佩戴。‘我有雁翎刀,寒光耀冰雪’,说的就是它。”英白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含糊的说着,清澈的眼眸里透着莫名的意味,“你不想要?” “我当然知道这是雁翎刀,因为形似雁翎取的名嘛。”顾小二没好气的说着,然后回头瞄了眼正在说话的先生和赵五,低声道,“我不是不想要,只不过,嘿!耀冰雪!耀个锤子!” 英白被逗笑,眼睛弯弯,睫毛轻颤,“没事勤磨磨呗,说不定磨掉铁锈之后,寒光耀九州呢。” “但愿吧。” 手指狠狠抹了抹刀面上的层层铁锈,一星锈迹不掉,手指干净如初。 顾小二突然懂了书上说的哀莫大于心死的话。 他深深的呼气,吐出。 爱咋滴咋滴吧,虽然没收徒,又送了把烂铁似的雁翎刀,但好歹是个意思,况且,以后每天还能和五哥一起来练习刀法。 想到刀法,他心里又燃起希望和期待,情绪重新变得昂扬起来。 五哥就练了几招先生传授的刀法,就能把杜老西那帮人打的落花流水,说明先生的刀法可比破刀靠谱多了! “呔,老狗,看我这招打狗刀法!” 顾小二握上雁翎刀的龙首刀柄,刷刷挥舞几下,猛地一指黑狗。 黑狗被糖葫芦的气味引的垂涎欲滴,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在英白腿旁打转,被顾小二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噔的后跳一步,惊恐茫然的看着顾小二。 “别吓大黑!”英白一愣,连忙出声阻拦,“不然,我让它咬你!” “哈哈,那刚好,让它试试我初创的打狗刀法的厉害。”顾小二大言不惭,兴致勃勃。 “大黑!咬他!” “汪!” “哈,来得好~啊!它怎么真的咬啊!哎呦,别往我怀里扑!” “哈哈……”见刚刚还威风无比的顾小二,拖着雁翎刀被大黑追的满院子绕着跑,英白顿时笑的前俯后仰,用仅剩一颗糖葫芦的竹签挥斥方遒,“大黑,从那边,对,扑!” 先生和赵五看了眼鸡飞狗跳的院子。 瞄了眼被大黑扑倒压在身下的顾小二,赵五眼角抽了下,“小二跟着我们这些人从小野惯了,先生别介意。” 先生笑道,“小孩子,精神头足,好事。”话音一转,“我刚新教你那几招刀法,都是普通的挥砍格斗之术,不需魂力,和以前所习一样,皆得勤加练习。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刀法也如是。” “我省的。先生。”赵五郑重应下。 不大的院子,两顽童一黑狗玩闹的不亦乐乎,磨着柴刀的先生与蹲着的赵五,两人絮絮的说话,不时看眼玩闹的英白、顾小二,微微一笑。 伴随着磨刀有节奏的擦擦声,秋阳下院子里,时光忽然变得慢而暖。 日头慢慢移转,影子越拉越长。 “不早了,先生。我们该回了。”抬头看了眼移转到西山的秋阳,赵五起身,锤着酸麻的双腿。 “行,今天不留你们了。”先生也起身,看着还在闹的英白和顾小二,笑道,“明日一起来。” “嗯。”赵五应了声,回身招呼打闹成一团的两童一狗,“小二,走了。” “啊?哦,好!”顾小二从战团中抽出身来,抱着雁翎刀乐呵呵的跑到赵五跟前。 赵五上下扫了眼顾小二,嗯,原本就脏的衣服更脏了些,他转身道,“先生,我们走了。” 顾小二也规规矩矩的跟着道,“先生,我们走了。” “恩,去吧。” “英白,五哥走了。”赵五临出门不忘对英白道。 “五哥再见。”玩闹的小脸红扑扑的英白摆手道。 顾小二扫了眼英白和她脚旁吐舌的大黑,一挥雁翎刀,一副高手风范,“今日绕过你们,改日再战!” “大黑,上!” “哎呦!” 顾小二顾不得装高手,慌忙抱着刀,夺门而逃,留下一串银铃的清笑和趾高气扬的狗叫。 天空透净,白云朵朵。 麦田向四周延伸,空空无迹,一道道乡野小道好似一条条不规则的线条,把麦田分割一个个方块。 赵五看似懒散,实在很快的信步。 顾小二东跑西跑,对着野草刷刷砍几刀,对着小树咔咔劈几刀,似乎路上遇到的所有直立的都是他的敌人。 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玩的累了,把刀抗在肩上,大摇大摆,叼根草梗,自我感觉是江湖刀客,颇有浪迹天下意境。 最后又累,把刀抱在怀里,扮演落拓刀客。 再累,雁翎刀被拖在身后,“好累,还没到仙源!” 暮色四合,苍如穹盖。 身躯疲惫的顾小二扶着仙源的城门,弯腰喘气,“终于到了。” “五哥,一块家去吧,干娘也该做好晚饭了。”恢复了些气力,顾小二对靠着城墙等他的赵五道。 赵五靠着城墙,等顾小二休息好了,肩一顶城墙,挺直身子,“不了,你回吧,我有事。” “哎,明天别忘了去先生家。”赵五提醒。 “忘不了。”顾小二一挥手道,“我先回了。” 说着话,他拖着雁翎刀混入人群进城,拐向向西的街道,不时有家里大人呼喊孩子回家吃饭,家家户户飘出的饭香味萦绕了整条街。 想到干娘也已经做好晚饭等着自己了,顾小二又有了劲头,顺着街道狂奔,穿过两个街道后,抄近道窜进一条小巷,一出小巷,就是他家所在的杨园街了。 又跑了几步,停在家门前,拄着雁翎刀,隔着红漆斑驳的大门嗅了嗅,顿时胃口大开,推开大门进去,嚷道,“干娘,隔老远就闻道酸辣土豆丝的味道了,本来还不饿的,现在勾的我能吃十碗饭!” 进门是个小小四合院,中间是个天井,正对门是三间房,中间堂屋,左右东西屋,顾老大和顾大嫂住在东屋。 还有东西偏房两间屋子,东偏房做了厨房,西偏房是顾小二的住处。 “那还不过来端饭,傻站着干嘛?小心干娘罚你少吃两碗。”顾大嫂从厨房里出来,岁月浸染的眉眼透着爽朗,腰上围着洗的发白的围裙,双手各端一碗稀饭。 “干娘才不舍得,干娘最疼我了。” 顾小二拖着刀,腆着脸嬉笑上前。 “那捡的破铜烂铁,赶快放下,洗手吃饭。”顾大嫂笑着横了眼顾小二,端着稀饭进堂屋了。 “好嘞。”顾小二随手把雁翎刀铛的扔到墙角,跑到厨房,舀了瓢水,两手轮换倒水,洗干净双手,跑到堂屋的饭桌坐下。 “老爹。”顾小二对坐着上首的顾老大笑道。 “嗯,今天去哪野了?”顾老大脸色黝黑,发丝间夹杂星星点点白发,眼角鱼尾纹深且长,一脸祥和。 “嘿嘿,哪野了。和五哥一起呢。”顾小二抓了个馒头,夹了口土豆丝,又咬了口馒头,“恩,饿坏我了,终于回魂了。” “哦,和小五一起,那是个踏实有主意的。”顾大嫂给顾小二夹了口菜,笑道,“急什么,没人和你抢,再噎着了。” 顾老大吃口菜,喝口稀饭,“樊麻子说一整天找不到小五,原来和你一起呢。” “嗯嗯。” 顾小二饿极了,从仙源到大宋庄来回两趟,又和英白、大黑玩闹了一下午,此时只顾着吃饭,嘴里含含糊糊的随意应着。 “这孩子。”顾老大摇头失笑。 “看来是真饿了。”顾大嫂有点心疼。 屋外天井,夕阳流泻了一地橘黄,温暖人心。 第4章 少年要劈柴吗 晨雾还未散尽,哐哐啷啷声响中,真源大道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开门待客。 店员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打开店铺门,伸伸懒腰,向邻店的店员问好。 “起这么早啊!今天肯定生意兴隆啊!” “承您吉言。” 店铺开门,小贩也陆续出摊,相熟之间的调侃与笑骂穿透晨雾,回荡在真源大道。 略有些冷寂的仙源城渐渐苏醒,恢复朝气与热闹。 “咦,小二,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往常不到日上三竿,可见不到你人影啊!” 福禄鸡的店小二出门见到顾小二,一脸稀奇。 两人一个是店小二,一个是名叫小二,经常互相调侃,一来二去也熟了。 店小二因此也知道这位小丐爷的习惯,不睡到自然醒,不日上三竿,那是绝对不出门,做乞丐懒成这样还没饿死,也是本事! 顾小二抱着雁翎刀轻蔑瞥了眼店小二,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兴奋与得意,“事分轻重缓急,以前没啥事,自然不用急。今天小爷有关乎以后日子是否能吃香喝辣的正事,当然得郑重对待。” “看,我干娘给我洗的新衣服都穿上了!”他一掸身上浆洗的发白的干净衣衫,微抬下巴,神情傲娇。 店小二用毛巾擦了擦手,把毛巾甩到肩上,“你得了吧,依你那衣服洗过之后都是新衣服的歪门邪论,我还天天穿新衣服呢!” “哎!这话不对啊,你衣服洗的能有我干娘干净,洗不干净那可不算新衣服。”顾小二道。 “你这张嘴,就会臭贫!”店小二笑骂。 “哈哈,我这张嘴不止会臭贫,还能吃鸡呢,你敢不敢请我进店给你试试?” “滚球吧。”店小二一摆手,回店忙活去了。 “哈,你个怂包,就知道你不敢!” 顾小二挥了下锈迹斑斑的雁翎刀,得意非凡。 “小二。” 听到声音,顾小二连忙转身,“五哥,你也太懒了吧,咋才来?我等你好久了,冻死我了。” 赵五眼皮都没翻一个,只做不见,迈步而行,“走吧。” “呃……哦。”顾小二扛刀跟上,“五哥,先生以前教你的都是什么刀法,你给我说说呗,让我熟悉熟悉,别到时候抓瞎。” “先生教我的都是普通的劈砍技击之术,没什么难的,只要勤练不辍就好。”赵五边走边道,“不过先生传授你什么刀法,这我就不知道了。” “先生不传授咱们一样的刀法吗?” 赵五偏头看了眼疑问的顾小二,扫了眼惹眼的雁翎刀,“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先生可没送我刀。” “拉倒吧,我看在先生心中,我还不如你呢,故意拿这破刀消遣我。”顾小二气闷的挥了两下雁翎刀,看着刀身厚厚一层的铁锈,吐槽道,“这刀用砸的都比用砍更顺手!” 赵五懒得理会,穿过真源大道的喧闹,径直出了城门。 “哎,五哥,别走那么快啊!五哥,先生叫什么,你知道不?” “只知道姓韩。” “……” 去韩先生家大宋庄的路昨天走过,今天知道地方之后,也就不觉得远了。 田间野道上,走在朝阳的绚烂沐浴里,顾小二恍惚觉得,他正踏上一条不一样的路,这条路也许险象环生,也许绚烂多姿,但都充满着不可测的未知与新奇。 两人到大宋庄时,村民已经吃过饭,扛着锄头,三三两两的下田去了。 两人怕韩先生久等,快步到了韩先生家。 韩先生正在把一根根劈好的柴绑成一捆捆,听到开门声,转头,见是赵五和顾小二,笑道,“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大早上就起床赶过来了,哪有时间吃。”顾小二摸着空空的肚子道。 “那可不巧,我们刚吃完。”韩先生手上活计不停,用力一捆,把绳子打结,“不过还剩几个馒头,你俩凑合吃点,别嫌弃。毕竟练刀法,体力也很重要。” “英白,给小五和小二拿几个馒头。”韩先生偏头,对厨房里忙活的英白道。 英白正在刷碗,哦了声。 “没事,我自己来吧。”赵五进厨房。 “小五哥,馒头在馍筐里。” “恩。” 两人凉水就馍,吃饱喝足,神完气足。 “小二,你过来。”韩先生对顾小二招手。 “先生。”顾小二紧张期待,还有点忐忑。 “别紧张。”韩先生笑着拍了拍顾小二肩膀,回身指了下窝棚下堆积的柴火,“我要教你的,其实很简单,使用雁翎刀,挥一千次刀,劈一千根木柴,就可以了。” “啊?”愣怔的看了眼韩先生,顾小二转头扫了眼堆积如山的柴火,之后又瞄了眼刚刚韩先生捆好的柴火,“先生,你那刚刚捆好的柴火是要去卖吗?” “是,卖了才有钱嘛。” “那我劈的呢?” “你劈的柴火有什么特殊吗?当然也要卖。” “先生……”顾小二想说,我可是来学习刀法,不是来做苦力的,但想到昨天先生的那个眼神给他的感觉,他还是忍住了没说出下面的话来。 “呵,修炼一途没那么容易,基础更尤为重要。”看出顾小二心中所想,韩先生摸了下他的头顶,“这劈柴的挥砍一千次可不是那么容易。” 说着话,先生从柴火垛上拿起根柴,竖直放到石磨上,然后双脚分开略宽与肩,半蹲下去,“练功,马步尤为重要,才有了‘入门先站三年桩’、‘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的种种说法。马步蹲好,可壮肾腰,强筋补气,下盘也更为稳重,还能提升反应速度。” 顾小二虽然第一次接触到修炼,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理论,他还是知道些的,所以并没有情绪波动。 “小五,马步我已经教过你了。现在我教小二如何挥刀,你也可以听听。”蹲着马步的韩先生对赵五道。 “是,先生。”赵五走到近前,全神贯注听着韩先生的讲授。 “其次,就是挥刀。”韩先生抽出腰间的柴刀,马步往下坐了坐,“力由腰起,带动手臂。”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下木柴,“眼睛看到从哪下刀,刀即从那里入。” 话音未落,刀光闪动。 石墩上的木柴一分为二,断痕整齐划一。 “眼到刀入还不够,要做到念起刀至才算窥了门径。” “念起刀至,什么意思?”顾小二被勾起兴趣,问。 “念起刀至,讲究的不仅是快,还要从心所欲。” 韩先生又拿起一根木柴竖直放到石磨上,眼神看也不看木柴,挥刀如电,然后戛然而止,稳稳停在木柴上方。 动如闪电,稳如泰山。 一动一静,随心所欲。 顾小二蹲下身,侧头看柴刀和木柴,发现柴刀停留的地方,堪堪接触到木柴参差不齐的木茬,然后抬头看长身而立的韩先生,顿时高山仰止。 赵五也是看的眼神发亮,垂在身侧的手掌,五指微微颤动。 “怎么样?如此劈柴,做不做?”韩先生收起柴刀,笑问。 “做。我做。如果能像先生一样,别说一千次,一万次我都做。”顾小二既激动又兴奋,语无伦次。 “呵,一万次不用,先做一千次。它虽看着轻松,但不是那么好做的。这是基础,也是打熬筋骨,没什么捷径,唯毅力、坚持而已。”韩先生笑了笑,温和的道,“所以,我只说方法,至于能不能坚持,就看你的毅力了。” “放心吧,先生。”顾小二拄刀,手拍胸脯保证。 韩先生但笑不语,抱起一捆柴,“小五,先随我进城卖柴,然后去山上砍柴,顺便让我看看你最近可有进益。” “还请先生指点。”赵五也抱起一捆柴,道。 两人把数十捆柴装上独轮车,留英白看家,顾小二劈柴,便辘辘远去。 顾小二像韩先生刚刚那样,双脚略宽于肩,屈膝站立,拿根木柴竖直放在石磨上,双手高举雁翎刀,眼睛死盯着木柴,面容整肃。 突然他扭头,“英白。” “恩?” 蜷膝坐在堂屋门槛,手托腮逗大黑的韩英白抬头。 “一千下!帮哥哥数着!”顾小二意气风发的喊道,然后双手猛然下劈。“这是第一次!” “嘭!” “镗啷啷!” 木柴被崩飞,雁翎刀砸在石磨上,火星四溅。 似乎早料到如此,韩英白手托腮,神情不动,“一下,不算。” “妈了个鸡。”顾小二低低咒骂了声,明明韩先生做的信手拈来,怎么到他这,连劈中都那么难。 “等下,我没准备好,再来。” 他把木柴捡回来,放好。 蹲好马步,深呼吸,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木柴,然后腰眼发力,手臂挥动雁翎刀。 刷! “咔!” “呃……” 顾小二看着卡在木柴中间,劈到一半劈不下去的雁翎刀,略尴尬,“这……能算半下吗?” “你说呢?”韩英白忍笑,眼睛弯弯道。 “再来!” “嘭!” “不算。” “再来!” “咔!” “不算。” …… “再来!” “喀拉!” “一。” 顾小二微微气喘,经历了无数次要么劈不中,要么劈中木柴,雁翎刀不给力卡在中间后,终于摸出了一些门道。 挥刀的轨迹,挥刀的力度,都要控制好,不然就会崩飞木柴,或者雁翎刀卡在木柴中间。 “哈哈,我找到了方法,一千下,很快哦。”顾小二笑的得意。 韩英白捂嘴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到一百下,再说这话吧。” “嘁,一百下,那还不是很快,数好了!” “喀拉!” “二。” “喀拉!” “三。” “喀拉!” “四。” “……” 瘫睡在地的黑狗,窝棚旁劈柴的少年,门槛上蜷膝托腮坐着记数的女童,木柴劈开的清脆,女童报数的淡定。 围墙里的小院,自成一方世界。 第5章 小民不易 “呼!” 顾小二沉沉的呼气,抹了把脸上如雨下的汗水,拄着雁翎刀,双腿直打晃,锤了锤腰背。 摊开颤抖的手,看了眼双手磨出又磨破的白嫩血红的水泡,又疼又喘的道,“英白,到一千了吗?” “我刚报数了,你没听到?”韩英白讶异。 “没听清。” 顾小二感觉全身的肌肉都酸麻无力,特别是双臂和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腰背也酸疼的弯不下去。 找到方法,掌握了挥刀的轨迹和落刀的力度之后,劈柴速度确实加快很多。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身体机能却支撑不了。 刚开始还能咬牙坚持,但后来双臂几乎连雁翎刀都举不起来。 此时,他哪还有心思听韩英白的报数,全身心都贯注到这双腿打颤的马步不要变形,衡量腰眼的每一丝力气的大小,保持酸软手臂挥刀的轨迹。 “哦,三百二十七。”韩英白报了遍数字。 看着顾小二湿透的衣衫,摇摇欲坠的步子,她大眼睛眨了眨,梨涡深深,绽出狡黠的笑,“我看你累的快不行了,坐下来歇歇呗。放心,我不告诉爹爹。” 顾小二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真当我傻呢!先生走之前,最后一句话说的多明显。 只教方法,至于能不能坚持,就看个人的毅力。 嘿!俗语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劈柴而已,不就是出把子力气活吗?算个鸟啊! 他找了根布条,把雁翎刀和掌心血肉模糊的手紧紧缠在一起,然后蹲马步,举刀。 一千下!小爷还特么……特么不放在眼里! 下劈! “喀拉。” “三百二十八。”韩英白报数,站起身伸伸胳膊,蹬蹬腿,手指对着大黑一挑,被逗弄的大黑,一跃而起,嘣了老高,“马步标准些,不然可不算。” “放心!嘿嘿!”顾小二咬牙硬撑,说话吭哧吭哧,“绝对标准!” 话落,刀落。 “喀拉!” “三百二十九。” 韩英白逗的大黑不断跳起、落下,笑呵呵的随口道。 …… “五百七十一。” 逗狗累了,百无聊赖又坐在门槛上的韩英白有气无力的道。 而顾小二此时已经听不到韩英白的报数了。 缠在雁翎刀和手上的布条已经被染红,掌心的疼痛习惯之后也就麻木了。 双腿轻飘,手臂举刀完全靠布条拉扯着雁翎刀。 呼吸时胸腔如同风箱一样,完全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的衣衫,随胸膛起伏。 汗水浸入眼睛有些酸涩。 即使如此,他心中眼神依然全身贯注,投在石磨上竖直的木柴。 两腿平行开立,两膝外撑,大腿肌肉颤抖。 腰板僵直。 双手如托万钧慢慢举起雁翎刀。 下劈。 “喀拉!” “五百七十二。” …… 中午,韩先生和赵五推着一车新砍的柴回来。 赵五看了眼狼狈的顾小二,没说什么。 韩先生笑了笑,“不错,毅力可嘉。”顿了顿,又道,“中午不要吃饭了,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吃,不要中间泄了这股气。” 顾小二扫了眼赵五和韩先生,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面前那根静静立着的木柴上,以往玩世不恭的他此时满脸执拗与坚毅。 “喀拉!” “八百一十六。”韩英白一跃而起,“我去给爹爹和小五哥做饭,小五哥,你帮顾小二记数。” “好。”赵五看了眼顾小二,一边帮着韩先生卸下车上的木柴,一边听声报数。 …… 饭香飘满院。 肚子咕噜噜叫了声,顾小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无动于衷。 …… “一千。” 靠着门框的赵五抬头瞄了眼西山头的夕阳,面容清和,报出一个数。 坐在门槛上的韩英白笑着,“终于一千了。” 五百的时候,她或许还怀疑顾小二完成不了,但八百之后,她就不再怀疑顾小二能不能完成,而是在想顾小二是否能在日落前完成了。 坐着矮凳磨刀的韩先生,用指肚试了试柴刀的刀锋,抬头看着顾小二,笑道,“一把好刀。得磨。” 顾小二僵硬的顺着石磨缓缓靠坐在地上,满脸汗水,面容苍白,眼神却亮的吓人,梨涡温软,干裂的嘴唇开合,嗓音嘶哑,“一千下,小爷,真特么……不放在眼里。” 然后他扭头,“还有饭吗?我饿了。” “爹爹让专门给你留着呢,在锅里热着,我给你拿。”韩英白起身跑进厨房。 咸菜,馒头,白粥。 吃口馒头,就口咸菜,喝口白粥。 顾小二靠着石墩舒服的舒口气,“舒服!” 吃完饭,身心俱疲的顾小二困意来袭,上下眼皮打架。 赵五见状,道,“先生,我们该回了。” “等下,把伤口清理一下。” 韩先生进房拿了个瓷瓶出来,把顾小二手上的布条轻轻扯掉。 布条和皮肉黏连在一起,被扯掉时疼的顾小二眼皮轻颤,直抽冷气,“疼。” “忍着点,等会就不疼了。得清洗上药,不然明天还怎么劈柴。” 韩先生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用水清理干净伤口,然后瓷瓶倾斜,一股好似蜂蜜水一般的液体,倒在顾小二双手上。 手上一阵清凉,冲淡了掌心阵阵的疼痛,顾小二又闭上了眼,彻底陷入熟睡。 “自己配的药,效果还可以。明天伤口就能好了。” “谢谢先生。我们走了。”赵五把昏睡的顾小二轻轻背起来。 “路上慢点。” “好。” “小五哥再见。” “再见。”赵五背着顾小二,回头对英白笑了笑。 夕阳落下山头,仅剩山背后的一点余晖。 赵五背着熟睡的顾小二,顾小二背着生锈的雁翎刀,走在暮色四合空空无几的田野中。 赶在城门关闭前,赵五进了仙源城,轻车熟路的来到顾小二家。 “大嫂,我把小二送回来了。” “小五啊,你俩上哪去了,今天回来的可有点晚了。”顾大嫂说着话出屋,看到赵五背上的顾小二,声音顿时轻了,“睡了?这小子,还给他留着饭呢。” “哎呦,这手怎么了?”瞄到顾小二血肉模糊的手,顾大嫂既心惊又心疼,小声问。 赵五略不好意思,道,“我教了小五几招刀法,磨破了。” 跟着顾先生学习刀法的事情,他随口遮掩了过去。 跟随魂术士修习的事情还是得让小二亲口说。 “哦。”顾大嫂顿时恍然,笑道,“那感情好。他爹手下一帮子人里,你是个有出息的。小二跟着你学点本事,我放心。” “小五来了。”顾老大站在堂屋门前。 “老大。”赵五道。 顾老大看了眼熟睡的顾小二,走出堂屋把顾小二抱到西偏房,盖好被子,出来。 “小二这孩子忒野,跟着你,你多磨磨。”顾老大说了句顾小二,然后道,“来,进屋来,我有事和你说。” “好。”赵五应了声。 两人在堂屋的四方桌坐定。 顾老大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块,放在桌上,“这一两银子,你换成一千铜钱,给兄弟们分了。最近兄弟们打听消息也辛苦了。还有,你别又一点不留,都给分了,你也要吃喝,给自己留点。” 顾老大领着手下一帮子乞丐,只靠乞讨哪能养活这么多兄弟。 不过乞丐遍布仙源城各处,走街串巷,消息灵通,于是,他便做起来贩卖消息的营生。 豪门大户,商家店铺,都是主顾,生意还不错。 赵五也没扭捏,随手拿了放进怀里,笑道,“我留不留无所谓,没家没业。而且你把我从杜老西手中救下来的时候,我就赖上你了,没饭吃,就来老大你这蹭饭吃。” “臭小子。”顾老大指着赵五笑骂,随后道,“今天六指兄弟去东城杜老西的盘子打听消息时,和杜老西手下人发生冲突,伤的不轻,我去看过,留了三百文铜钱。等会你别忘了去看一下他。” “好!我知道了。”赵五答应了声,眼睛微眯,露出一抹冷锋,“又是杜老西,新仇旧恨,快到算总账的时候了。” 清楚赵五和杜老西的恩怨来由,顾老大叹了口气,“那件事还没放下?” “嘿!怎么能放得下!杜老西那帮人把我拐来,现在我连生身父母、我来自哪儿,是谁,都不知道。要不是老大你救了我,我现在恐怕也是街上那些断脚残肢的靠卖惨讨饭的一员。原来是斗不过,现在,嘿!等着吧。” 从来都淡定自若的赵五眼神阴冷,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仿佛积蓄多年的愤怒在蠢蠢欲动,想要爆发而出。 “都是可怜人。”顾老大又叹了口气,“想过找你生身父母吗?” “想过,但被拐来的时候太小了,记忆都模糊了,毫无头绪。”他颓然,手攀上胸前的字符玉佩,“除了这枚随身玉佩,没一点痕迹。” 他勉力一笑,“随缘吧。” “别太执着,日子过得顺心最重要。”顾老大拍了拍赵五肩膀,劝慰。 “我明白。”赵五道。 “恩,行。你去六指哪看看吧。”顾老大道。 “那我走了,老大。” “好。” 赵五和厨房的顾大嫂说了声,就出门去了。 顾老大想着赵五的悲惨身世,想到手下那帮子跟着他挣命的兄弟,想到每天在豪门大户、巨富商贾间波云诡异的斗智斗勇,满布风霜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感慨的叹着。 “这天下,世事多艰,小民不易啊。” 第6章 爷们儿 在福禄鸡店小二眼中,顾小二不是有毅力,能吃苦的人。 从和顾小二的聊天打屁中,能感觉到活的快活、舒适,才是顾小二一贯的行为准则。 就像店小二说的那样,每天日上三竿,看到顾小二闲散的逛出来晒暖,这才是正常的事情。 但最近月余,福禄鸡店小二觉得事情有些反常。 顾小二这懒鬼竟然每天起的比他都早! 他笑顾小二,“天天起这么早,是受什么刺激,转了性吗?” 顾小二总会一脸傲娇,“小爷的世界,你不懂。” “乞丐的世界,我是不懂。”店小二也总一脸不屑的反击。 每到这时,顾小二都会抱着雁翎刀,但笑不语,乞丐的世界可没小爷的世界精彩。 这月余日子,深秋早晨凉薄的雾气里,顾小二骨头散架一般的出门到韩先生家,暮色四合几点星光下,像死狗一样趴在赵五背上回家。 手掌心密密麻麻的水泡,磨破,愈合,再磨出一茬水泡,磨破,愈合,从原本的血肉模糊,渐渐转硬,变为层层老茧。 一千下马步劈柴,即使睡梦中,依然能感受到肌肉里每一丝气力耗尽后的疲惫无力,体内所有水分化为汗水挥洒后的干渴阳亢。 但顾小二从未想过放弃,只是费把子气力,又不是玩命,怕个鸟! 他也从有些肉嘟嘟,变得瘦削,眉眼之间棱角分明,腹部再无一丝赘肉,出现淡淡的流畅线条,走起路来,脚下仿佛装了机簧,沉稳有力而蕴含节奏。 这种种外在的变化,让他既欣喜,又充实。 不过,内在的变化,他自己却还未察觉到。 “老爹,我回来了。樊叔也在啊。” 堂屋里,顾老大和樊麻子在说话,顾小二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招呼,拐向西偏房。 “小二,樊叔有日子没见你,瘦了。” 樊麻子名副其实,双颊深陷的脸上满是麻子,他小时候生了天花,命不该绝,挺了过来,但留下了一脸芝麻大小的坑洞。 顾小二自认服的人没几个,但樊叔绝对算一个。 顾小二小的时候,杜老西和顾老大的势力范围还没有稳固,两帮人为了扩大各自的盘子,时常有摩擦。 一次和杜老西的血斗中,杜老西竟凭着一股蛮力和血勇,从杜老西手下中平趟而过,差点把杜老西斩于刀下。 那次后,杜老西退出了距离真源大道最近的仙台、仙源、栾台、武平四条街的争夺,而且从此两帮人冲突,杜老西从没现身过。 他仍记得,老爹和六指、五哥把一身血迹、奄奄一息的樊叔用门板抬回来。 面对既痛苦又沉重的老爹、六指、和五哥,樊叔嘴唇发白,笑着道,“爷们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活到现在,够本,不亏。” 当时樊叔的那种坦然和洒脱,越长大,顾小二越敬佩。 当然,把性命不当回事的樊叔,又干翻了秦广王,生龙活虎的活了下来。 “最近练刀,忒累。”顾小二回了声。 顾老大笑了下,解释道,“不知道从那弄了把破刀,天天跟着小五练刀法,今天还好,自己回来了,以前天天都是小五背着回来。” “爷们够生猛。”樊麻子对顾小二竖了个大拇指。 “小二,别忙着回屋,和你说点事。”顾老大又道。 “哦,咋了?”顾小二跨坐到堂屋门槛上,问。 “哪儿拣的刀?劈柴都没人要吧。”樊麻子一眼就看到锈迹斑斑的雁翎刀,打趣道。 顾小二抹了下雁翎刀刀身,扯开缺水干裂的嘴角,露出笑,“樊叔你可别小瞧它,生锈归生锈,但劈起柴来,咔咔的。” 樊麻子乐了,“这么厉害,我瞅瞅。” 顾小二随手把雁翎刀递给樊麻子。 樊麻子上手一掂,眼光一扫,“嘿,可惜了,上好的雁翎刀啊!不对,奇怪,雁翎刀都是百炼钢啊,怎么会生锈?” “用铁仿制的吧。”顾老大瞄了眼雁翎刀随口道,然后目光落在顾小二身上,“明天和小五说声,练刀的事先停一天。你樊叔接了个单,盯个人,明天你帮你樊叔一下。” “啊?”顾小二有点为难。 “小子,天天跟着小五后面跑,不和你樊叔亲了。”樊麻子手持刀,指着顾小二,笑骂,“以前天天蹭樊叔酒喝的时候,那个嘴甜呦。” 樊麻子这样一说,顾小二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哪能啊,樊叔。不就盯个人嘛,多大点事。” “这还像回事。”樊麻子爽朗大笑,然后对顾小二一眨眼,压低声音,“回头樊叔给你弄瓶烧刀子,悄悄的,不让大嫂看到。” 顾小二顿时眉开眼笑,许久没喝酒,还真有点馋了。 “樊麻子,你再偷偷给小二酒喝,我绝饶不了你。”顾大嫂收拾完,从厨房出来,刚好听到樊麻子的话,顿时怒了,瞥了眼门槛上的顾小二,“累了一天还不去休息,等着我给你拿酒喝啊!” 顾小二身子一缩,嘿嘿笑着,特怂,“老爹找我说点事,我这就回屋,这就回屋。” 抱着樊麻子递回来的雁翎刀,一溜烟钻西偏房里去了。 “嫂子别当真,我逗小二玩呢,小二一孩子,我哪能给他酒喝啊!”樊麻子尴尬一笑,站起来道,“那什么,恩……老大,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还有事呢。” “去吧。”顾老大失笑道。 顾大嫂进堂屋坐下,看着消失在门口的樊麻子,道,“我说好几次小二一身酒气的回来,原来都是从樊麻子那搞的酒。” “男孩子嘛!喝点酒很正常!”顾老大浑不在意。 “可小二还是个孩子呀。”顾大嫂望了眼西偏房,悠悠道。 顾老大拍了拍顾大嫂放在方桌上的手,劝慰,“一眨眼,就长大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大嫂默默叹口气,不再说话。 月余日子养成的习惯,天未亮,顾小二就醒了。 歇息了一晚,昨日的疲累差不多消散,透出一种松快来。 他利落的穿好衣服,拿上雁翎刀,见顾老大、顾大嫂还未起床,就悄悄开门跑了出去。 偌大的仙源城,空寂无人。 顾小二吸着薄凉的空气,奔跑着穿过雾气,穿街过巷,偶尔有早起的人家透出昏黄的灯光。 来到福禄鸡店外,他一边蹲着马步挥舞雁翎刀练习劈砍,一边等赵五。 天色渐亮,真源大街也渐渐有店铺开门、小摊出摊,重复着一贯的由清冷到喧闹。 练出汗时,赵五来到。 顾小二和赵五说了缘由,因为有事,今天就不去韩先生家练刀了。 赵五让顾小二只管去忙,他帮顾小二向韩先生说一声就行。 两人便各自去忙。 赵五去城外大宋庄韩先生家。 顾小二顺着真源大道向南走了段,拐到芙蓉街,再绕到谷阳路,轻车熟路找到樊麻子家,砸门叫醒睡眼惺忪的樊麻子。 两人吃了顿热腾腾的羊肉汤,当然免不了喝点小酒。 然后跟着樊麻子,消食一般,晃晃悠悠的荡到东城的紫气大道。 紫气大道,修在东城,取意紫气东来。 能有闲情雅致在这字面上做文章,可见,这东城,这条街道,住的要么官宦人家,要么商贾巨富。 “就是这家。不急,咱们在这等人出来。” 樊麻子微抬下巴示意了下,转头扫了眼三三两两的行人,靠着背后不知谁家的高墙坐下,灌了口从羊肉汤拿来的没喝完的酒。 顺着樊麻子的示意,顾小二扭头看去,两座比他还高的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镶嵌了看叶的红漆大门,扣门环是兽首衔环的椒图,院墙高耸向两边延伸数十米。 门头上一块匾额,沈府, 呵!名副其实的高门大院! 沈府,在仙源城算是排的上名号的商贾巨富,市面上关于魂术士、符术士的生意,沈府占了将近七成。 其下,魂器店,魂兽店、魂珠店开满了仙源城所有的街道,而且生意兴隆。 更为重要的是,沈府和官府合股经营着仙源城最大的拍卖行。 可以说,沈府,权财皆硬。 “樊叔,主顾什么人,敢打沈府主意,沈府可不好惹。”顾小二扫了眼大门,平静的说着话,伸手去拿樊麻子手中的酒壶。 “主顾故意遮了面容,估计是不想暴露行藏。”樊麻子把酒壶递给顾小二,说到这嗤笑一下,“他越是如此,我就越是好奇。叫了几个小兄弟暗中轮流跟着他,发现最后竟进了沈府。” 咽下口中的烈酒,舒服的哈了口气,顾小二惊奇,“沈府的人委托咱们盯他们自己人。” “主顾应该是沈府的人,但要盯的人不一定是。”樊麻子如同和熟人路边闲话,随意瞥了眼沈府,收回目光道,“活很简单,就是盯着人从沈府出来后,又去了哪几个地方,告知主顾就可以了。这几天我和其他几个兄弟轮流盯了几天,除了沈府和怡景客栈,那人哪儿都没去,今天再跟怕引起注意,所以让你跟一下。” “给我留点,你小子等会还有事,喝那么多干嘛。”见顾小二还要仰头喝酒,樊麻子一把抢过。 “嘁,小气。”顾小二嗤之以鼻。 樊麻子抿口酒,满足的笑笑,也不反驳。 两人窝在墙根,聊着闲话,喝着剩酒,优哉游哉。 约莫两个时辰,沈府紧闭的大门突然吱扭扭开了条缝,出来个竹竿般高瘦的人。 背着包袱,手拿一把刀,站着重新合上的沈府大门前,随意扫了一圈,不是警惕的目光,而是有些目空一切。 然后他紧了紧包袱系在胸前的结,沿着紫气大道向南走。 樊麻子像一个怕冷的乞丐般,瑟缩着,头脸都被衣领遮挡住,悄声道,“小二,就是这个人,跟上,别被发现了。我就不跟你一起了,免的引起怀疑。东城是杜老西的地盘,遇到杜老西的人,见势不妙就窜,别管特么的什么盯人不盯人,小命最重要。” 一个从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嘱咐他性命最重要! 这里头的情义,不消深说。 “我明白,樊叔。你回吧。”顾小二呵呵一笑,起身,提着雁翎刀吊儿郎当的跟在那人后面。 樊麻子瑟缩在墙根,好似睡着了一般,直到看着顾小二跟着那人拐到另一条街消失不见,这才起身离开。 第7章 真特么疼 瘦竹竿拐到辅仁大道。 真源大道和紫气大道平行,呈南北方向。 辅仁大道呈东西方向,和真源大道、紫气大道垂直相连。 三条主要干道构成了仙源城的主要商业区和生活区,每日的人流量都很多,熙熙攘攘,喧闹嘈杂。 与瘦竹竿隔着二十多米远,顾小二晃晃悠悠的缀在后面,挤开人群看看路边卖的香喷喷麻花,踮脚从人头间瞅瞅小摊贩烙的热腾腾烧饼,不时扒着魂器店的大门,在店员嫌弃的目光中往里瞧瞧,但他的目光始终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落在瘦竹竿身上。 跟了大半个辅仁大道,顾小二也不急,闲庭信步一般。 十字路口,瘦竹竿向南拐,上了卫真路。 瘦竹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顾小二心里沉了下,面上却不显,“真特么能绕。” 他依然步子悠悠,来到卫真路和辅仁大道的十字路口,在路口的梨摊上拿起个大鸭梨,颠了颠,余光随意向南一撇。 左手拿刀垂在身侧,背着鼓鼓的包袱,身形高高瘦瘦,衣服穿在身上晃晃荡荡。 透过来来去去的人影,看到这个背影,顾小二心里松了口气。 “孩子,家里自种的梨,甘甜多汁。便宜,二十铜钱一斤,来几斤?”浓眉大眼,相貌朴实的摊主推销道。 “这么便宜,你等会,我去找我爹要钱,等会再来。” 顾小二撂下一句话就走。 “那你快点啊!我这梨卖的可好了,晚会可就没有了。”摊主在身后喊。 “知道了。”顾小二随意摆了摆手,把雁翎刀抗在肩上,走路一摇三晃,低声吐槽,“二十个大子一斤,这么奢侈的水果,我可吃不起,有这闲钱,还不如沽壶酒喝。” 在卫真路又跟了会,顾小二眼突然微微一眯,站在那迟疑了下。 瘦竹竿又拐了,这次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顾老大为了能收集到各种各样的消息,手下笼络了一帮子对于跟踪盯梢精通的人,顾小二和他们经常混迹在一起,自然也知道一些禁忌。 俗话说,逢林莫入,见洞必钻,啊呸!见巷慎跟。 跟着进巷子,一是,巷子人少,容易暴露。 二是,说不定已经被发现,所以被跟踪人才进巷子,而跟踪者跟进巷子就遭到埋伏。 仔细想了下,这一路上没有什么暴露的迹象,顾小二便决定跟进巷子,不过还是在巷口等了会,这才走进巷子。 外面阳光照不进来,巷子有些暗,地面不知谁泼的污水,一坨坨的烂菜叶和剩饭在墙根下堆了一溜,还有酒醉呕吐的秽物,显得阴冷肮脏。 顾小二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迈步往巷子深处走。 他小时候,顾老大没那么多手下,只有六指、樊麻子,家里生活饥一顿饱一顿,顾大嫂便带着他在这种巷子里捡剩菜剩饭,早已适应了这样的脏乱。 这条巷子没有行人,只有顾小二一人。 巷子里回荡着他尽量放轻的脚步声。 嚓!嚓!嚓! 巷子尽头是个右拐的弯。 盯着尽头那个弯,顾小二心里没来由的跳了跳。 在他还没琢磨清楚为什么没来由心悸时,脚步的惯性中,已经拐过了巷子尽头的弯。 “妈了个鸡!暴露了!” 看着迎面持刀站在巷子中间的瘦竹竿,顾小二心里暗骂一声,也不用去琢磨心悸的缘由了。 他神色不变,脚步不停,“哎,大哥,麻烦让一让,别挡道啊。巷子本来就窄,你还站在中间,有你这样的吗?” 瘦竹竿坑坑洼洼的脸上露出冷笑,身子嗖的扑向顾小二。 “沧啷!”拔刀。 唰的劈下。 顾小二大惊,你大爷的!要不要这么心急,话都不说拔刀就砍! 看着瞬间到了身前的瘦竹竿,和当头罩下的刀光,他心里下意识的想拦。 “铛!” 金戈交击,火星四溅。 顾小二整个人像枚炮弹倒飞出去。 “嘭”的一声,砸到后面的墙壁,摔到地上。 “恩?”瘦竹竿皱眉,没有想到对面看起来瘦小的孩子能接的住他迅猛的一刀。 痛苦的摸了摸后背,感觉脊梁骨没啥事,顾小二看了眼握着雁翎刀阵阵发麻的右手。 那么快的一刀,竟然接住了! 惊喜之后是庆幸。 大爷的!辛亏接住了,不然小命就撂这条破巷子里了! 嘿嘿,看来这月余日子的劈柴不是白练的,有点效果啊! 顾小二抬头,瞄了眼瘦竹竿,既然能挡下一击,那这人倒可以做磨刀石用用。 他这边心里寻思,只见远远站着的瘦竹竿一抬手,挥刀。 一道一人高的光弧肉眼可见,犁着地面,划破空气,以更快的速度袭来。 艹! 这种攻击! 魂术士! 顾小二也顾不得背疼和手麻了,一个驴打滚闪开,起身就跑。 我一个刚劈了月余柴的普通人,你一个魂术士。 欺负我,还特么刀刀要命,有意思吗! “砰!” “哗啦!” 刀气劈在顾小二刚刚所在的墙壁上,石屑四溅。 一块碎石屑砸到背后,生疼,顾小二嘴角一抽,想,估计出血了! 然而他头也不回,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急促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绵密连贯。 巷子转弯处,史瀚看着跑出巷子一转弯进入卫真路不见的身影,眼眸平静无波,轻声自语,“跑吧,跑的越快,魂气在你体内肆虐的也就越厉害。” 顾小二出了巷子根本没在卫真路上停留,直接又嗖的下钻进另一条小巷子,一通狂奔,逢路口就进,连续拐了七八天巷子,慌不择路,真是见洞必钻。 七绕八绕,把他自己就快绕晕的时候,绕到了真源大道上,这才看了眼身后。 见身后没什么人跟来,顿时松了口气。 弯腰,一手拄刀,一手扶膝,呼哧呼哧的喘气。 “哎呦,我的背!脊椎骨都快给我撞断了!”反手摸了摸背,一按一疼,顾小二龇牙咧嘴,“樊麻子接的什么单子,坑苦小爷了,差点丢了小命!辛亏小爷机灵,溜得快!盯梢魂术士,这不是嫌命长找死呢吗!” 呼! 平复了下气息,顾小二站直身子,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背后的巷子,生怕那个瘦竹竿晃荡出来,再来一刀。 确定瘦竹竿没有追来,他总算放下心来,神思不属的沿着真源大道逛荡起来。 哎呦,这波亏大了! 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盯梢,弄的这么惊险刺激。 不行,得让樊麻子多沽几壶酒,恩……翠涛,蠕渌各一壶! ‘蠕渌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听过这首诗后,他就想尝尝了,不过一壶酒三百文的价格,实在让他望而却步。 自己的小命,怎么着也值六百文铜钱吧! 想到这,顾小二竟还一脸垂涎的笑了笑。 用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来忘记疼痛。 这招他用的炉火纯青,小时候每每饿肚子的时候,就胡思乱想一通各种好吃的、想吃的来忘记饥饿,虽然过后会更饿,但他想象的当下确实是美好的。 想着想着,不禁回想起瘦竹竿随手挥的那一刀。 一人多高的刀气! 犁地而来,瞬间即至,石屑纷飞! 这就是魂术士! 果然比普通人拿着刀哼哼哈哈对砍高大上多了! 顾小二像模像样的挥了两下雁翎刀,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那样,甩手一个刀气。 突的,他眉头一皱,感觉右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握不住雁翎刀。 他连忙用左手握住右手。 但接着,他就感觉体内突然多了一股气。 这股气在体内四处肆虐,好似无数刀片游窜,凌迟着五脏六腑,骨骼血肉。 那种清晰而连绵不绝的痛感让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冷汗瞬间濡湿衣衫。 沧啷! 雁翎刀脱手落地。 顾小二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头抵着地面,整个人紧紧蜷缩成一团。 牙关紧咬,腮帮支楞着,脸色苍白,吭哧吭哧的喘息,极力抑制。 人群瞬间散开。 “哎呦,这怎么了?” “不知道啊!突然就跪了!” “看着年纪不大,谁家孩子?” “拿着刀呢,少沾为妙。” “别是羊癫疯吧!” “还别说,真像,我三舅领居家孩子羊癫疯就这样。” “羊癫疯咋不口吐白沫呢?” “可惜了了,小小年纪。” 周围人群的指点议论摒弃脑外,对于突然而来的变故,顾小二想了种种可能,最后只有一个,就是他接下的魂术士那一刀。 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只知道,他和那名魂术士只实打实的接触了那一次,而他遇到的人里,也只有那名魂术士能施展现在这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手段! 本来还想回家或者去找樊叔装装可怜讨杯酒喝,但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魂术士的手段,在他认识的人里,只有韩先生或许有办法。 努力把雁翎刀扒拉到怀里,硬撑着站起身来,踉跄的沿着真源大道,一步一步向北城门颤颤巍巍挪去。 围观的人群呼啦一下四散,躲躲闪闪的注视,或在远处频频回头。 顾小二身体内就好像盛满了刀片,他每一步,一丝细微的抖动,都会敏感的引起体内满载的刀片运动的更加剧烈。 走了一段,他就得停下喘气,然后接着再走。 出了北城门,过了过水桥,下了官道踏上乡间小道,平日半柱香的时间,顾小二愣是走了一个半时辰。 噗通! 空旷无垠的田野上,顾小二直挺挺的栽倒在麦田里,久久未动,仿佛死去一般,只有手臂不时的痉挛,表明他仍活着。 泥土的腥气和冰凉,让感觉要被无数刀子从内而外刨开的他微微清醒了几分。 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头抵着松软的地面,一点一点的弓腰,跪立起来,然后双臂搂着雁翎刀,一腿颤抖的撑着,一腿勉力的努力站起来。 继续踉跄前行。 韩先生。 一定要到韩先生家。 走不到,会死。 倒下了,站不起来,会死。 我还不想死。 所以……我得走,一直走。 一……直……走! 顾小二记不得栽倒了多少次,他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走,似乎长这么大,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恐怕连下半辈子的也走完了。 但,不知怎么的,还没有到大宋庄,没有到韩先生家。 “老头子,你看这是不是每天都去韩先生家的娃娃?”一有些尖利的妇女声道。 “还真是。这是怎么了,一身泥?”另一道醇厚的男人声接口。 “不知道,咦,这娃娃眼神瞅着怪渗人的。” 顾小二恍惚中,听到了韩先生三个字,他抬眼,天地旋转、一片闪动错乱中,模模糊糊看到一团黑影,好似是人,又好似拉长了身影的鬼。 “韩先生,带我……找……韩……先生!” 顾小二勉力张口,发出嗓子破裂的声音,蹦出一个一个的单音节。 “这娃娃是不是说找韩先生?”女人问。 “好像是。”男人回答。 “那咋办?带他找?他这样子……会不会死咱车上。”女人坐在架车子上,迟疑着。 “不能吧,没那么夸张。”男人一手扶着驾车子把手,一手把车绳从肩上拿下,“你先下来,看样子这娃娃是不能走了,让他躺车上,我拉他去。” “你咋那么好心,万一出事可就赖在咱们身上了。”女人说着话,但还是依言下了车。 两人合力把浑身痉挛无力的顾小二拖到车上,放好躺平。 “咦,这娃娃咋一个劲的抖,还出虚汗。老头子,你看他像啥病症?”女人推着车,问拉车的男人。 男人身子前倾,车绳套在肩上,双手扶着架车子把手,脚步加快,“知不道,我又不是医生。” “那这娃娃非要找韩先生,咱隔壁韩先生是医生?不是个砍柴的吗?”女人又问。 “恁些话!你管韩先生是不是,这娃娃这个样子非要找韩先生,肯定韩先生能治。赶紧推车,真死了,那可就毁咯。”男人不耐烦的训了句。 “啧,你能耐了是不,我不就问问嘛,急赤白脸的。”女人瞪眼,不过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不少。 车子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躺在架车子上,天高云淡,顾小二感觉灵魂抽离,恍恍惚惚的听着两口子的吵架,周围的一切,时远时近,架车子的颠簸带来的痛感一阵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 周围的说话声突然多了起来。 “小二!这是怎么了?” “五……哥。” 这一瞬间,顾小二想哭。 真难熬! 真特么疼! 第8章 为了挣命所以拼命 顾小二眼睛似睁似闭,迷迷糊糊喊了声五哥。 赵五脸色既惊又怒,压抑着情绪,温声道,“小二,别怕,五哥在呢。” 望着顾小二头发散乱,苍白的脸上汗水泥土混杂,嘴角有血丝,身体在车里不时痉挛抽搐,赵五的拳头慢慢收紧,往日的淡定消失不见,犹如一只准备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抬头盯着妇女和男人,目光冷冽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杀机,惊的妇女和男人心中一颤,缓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俺们知不道,路上碰到这娃娃要找韩先生,俺们就把他带来了。你别这样看俺,可不是俺把这娃娃弄成这个样子嘞。” 男人把妻子护在身后,忙道。 “咦,让你少沾这种事,你不听。你看看,这人瞅着要吃人一样。”妇女悄声抱怨。 “小五,救人要紧。”韩先生搭了下顾小二的脉,眉头一跳,然后抬头,对男人和妇女道,“宋大哥,李大嫂,一路送小二过来,劳累你们了,谢谢。” “呃,没啥,顺路的事。当不得谢字。”宋弘毅连连摆手,推脱,不好意思。 “当得的,没有大哥大嫂,他也走不到这儿。” 韩先生礼数周到,歉意的说。“今天不留大哥大嫂了,改日登门道谢。” “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忙。救人要紧,有要帮忙的说一声,都是邻居,方便。”宋弘毅也道。 几人合力把顾小二从架车子上抬下来,宋弘毅和李莲便拉着车回家去了。 “韩先生,小二……?”关上门,赵五急道。 韩先生面容平静,缓缓道,“魂术士的手段,短兵相接的瞬间,渡魂气入敌人体内。若对手同为魂术士,则扰乱对手气息与魂气运转,若对手为普通人,则气血逆转,轻者周身经脉俱废,重者五脏六腑破裂而亡也有可能。” “什么!这么严重!”赵五大惊,“还有救吗?” “一月前,必死无疑。现在,还有几分可能。” 韩先生弯腰,声音轻但清晰入耳,“小二,听得到我说话吗?” “韩先生,难受。”顾小二勉力回答。 “没事,按我说的做,挺过去,就好了。”韩先生安慰,“试着站起来。” 或许是韩先生的平静,或许是潜意识里信任韩先生能够解决,顾小二一颗悬着的空空落落的心也安定了几分,依言,双臂用力,挺起上身,颤抖着坐起身来。 “起来。接着做一个月来的劈砍,这套动作你已经熟了,什么都不要想,放空自己。”韩先生又道,一步步引导。 顾小二依言而做,月余日子下来,熟练的动作变的生涩难做。 腿部似乎有密密麻麻的尖刺穿透,让他摇摇欲坠。 “对,就这样,什么都不要想,挥刀,劈砍。” 唰! 顾小二艰难举刀挥下,劈砍。 做了月余,重复了三万次的动作,身体早已经有了记忆。 在他做出这套动作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的有了反应。 蹲马步后,顾小二咽喉自然自锁,用鼻呼吸,提肛缩阴,气沉丹田。 原本一直在体内肆虐如同利刀洪流的魂气不由自主的向丹田汇聚。 而后,随着顾小二腰眼发力,带动手臂的动作,魂气带着难以忍受的刮擦的剧痛在经脉中奔流到手臂。 “嘭!” 顾小二身形不稳的一刀,虚劈在空气中,发出一声闷响。 “好,小二,就这样,你做的很好。什么都不要想,就像以前劈柴一样,劈砍,一直劈砍。” 思绪时而清晰,时而恍惚。 韩先生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清晰可闻,又似乎远在天际缥缈难寻。 但他听到了一些,也依言做了。 劈柴吗?呵!简单! 早就说过,不放在小爷的眼里! 怎么样?即使身体好像痛的不是自己的了,即使腿好像被刀扎穿了,即使雁翎刀握不紧,但我还是能做到。 小爷……一个月的苦……可不是白吃的! “嘭!” “嘭!” “嘭!” 望着院子中摇摇欲坠不断挥刀的顾小二,赵五又急又无可奈,心中一片烦躁,“韩先生,只这样,就可以了?” “普通人对上魂术士,本就是大象对上蝼蚁。更何况对小二出手之人,本就欲置小二于死地。”韩先生负手而立,脸色看不出悲喜,“现在小二的这套动作,马步,是先把小二体内乱窜的魂气自然下沉到丹田。挥刀,则带动魂气顺势而上手臂。但小二还不懂的魂气外放,所以魂气还是排不出体外。” “这岂不是无用功。” “还是有点用的。魂气虽排不出体外,但魂气携带的戾气和锋锐却能随刀而出。魂气本无攻击性,谁都可摄取,但以特殊的方式运行,就沾染了不同的气息,就会出现排斥。出手之人渡入小二体内魂气的气息充满戾气和锋锐,等到魂气所有的戾气都排出体外,魂气就没有了攻击性,小二也就没事了。” “小二能挺过去吗?”韩英白看了眼脸色苍白如纸,气喘吁吁的顾小二,抬头望着父亲,眼神清澈间带着关切。 “尽人事,听天命吧。”韩先生抚了抚韩英白脑袋,“挺不过去,小二不死,人也废了。挺过去,一片坦途。” “哐啷!” 赵五一拳砸到门上,脸色狰狞,一直极力压抑的怒火化为戾气全部爆发,“不管小二能不能挺过去,我一定查出出手之人是谁,今日小二所受之苦,来日必十倍偿还!” “小五哥。”韩英白叫了声。 “小五,耐下性子,别打断了小二,这股气一断,就再难续了。”韩先生平静道。 赵五看了眼顾小二。 顾小二头发杂乱,苍白若纸的脸上一片泥污,嘴角溢出血丝,眼睛紧闭,身子摇摇欲坠,承受着难以忍受的苦楚,但依然不断挥刀。 “我是被拐来的,没有亲人。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老大捡回来的尚在襁褓中的小二,之后老大和大嫂都忙,还小的我也帮不上老大和大嫂,照顾小二自然就交给我了。” 赵五倚着门缓缓坐在门槛上,喃喃,“第一次抱他,第一次看他睁眼,第一次看他牙牙学语,第一次看他学走路,摔倒了也不哭,笑着要我抱……,我看着小二长大,心里早已把他视为亲人,视为亲弟弟。我有时在想,恐怕等我找到亲生父母,也未必比得过与小二的亲近。” “但是,今天小二这个样子,我却突然发现,我除了说几句狠话,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连他一丝的痛苦也分担不了。”满腔的戾气都化为无能为力的颓然,赵五看着小二,眼神悲伤。 “小五哥。”韩英白坐到赵五身边,依偎着。 大黑老老实实的蜷缩在她脚边。 韩先生叹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修炼一途本就逆天而行,从没有一帆风顺,小二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该承受所应该承受的,你不必把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 “我明白。”赵五笑了下,笑容像快要落山前的夕阳的光,满是苍凉,“但是看小二这样,我难受。” “等吧,这次也是一个契机,是鱼跃龙门,还是坠落凡尘,就看他自己撑不撑的住了,撑过去了,一步云端之上,撑不过去,一败涂地。” 韩先生长身而立,看了眼渐渐消失在西山后的夕阳,目光落在不断挥刀的顾小二身上。 是在黑夜中无声无息消逝,还是迎来新生的朝阳。 呵!希望别让我失望!顾小二! 开始是艰难的,就是初次劈柴一样,那种力不从心,顾小二又体验了一次,而且这次尤甚。 因为每丝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利刃加身的剧痛。 我要死了吗? 刚刚好像听到了五哥的声音,还有韩先生,英白。 看来,我还是坚持到了韩先生家。 那么,我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哦,我又在练劈柴了。 对!是韩先生让我做的! 这应该是救我的办法吧! 那就做! 反正劈柴习惯了,这次不就是痛了点吗? 对小爷来说,不算事! 况且,我可还不能死! 我还没练成刀法,还没有能帮到老爹。 我还没拜韩先生为师,成为魂术士,在干娘生辰的时候,祝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还没帮五哥找到他亲生父母。 我还没喝过蠕渌、翠涛,没体验过樊叔口中的千日醉不醒的奇妙。 我还没吃过福禄鸡里的地锅鸡。 我还没进过窑子。 我还没晒够太阳。 …… 还有这么多未完的事情,还有这么多留恋。 我怎么能死呢! 樊叔,你看淡生死的洒脱,我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了。 因为我贪恋的东西太多。 所以,我怕死。 所以,为了挣命,我得拼命! 似乎脑子里想了很多,一片杂乱。 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有一根静静竖立的木柴。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顾小二感觉不到利刃加身的痛感。 久到,顾小二感觉仿佛置身闷气的蒸笼,快要憋死了。 久到,顾小二感觉突然挣脱了什么,得脱自由,一身轻松。 久到,顾小二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什么样子。 然后他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璀璨的朝霞。 旭日东升,光耀万方。 第9章 瞒不住咯 初升的朝阳,带着淡淡的暖意洒在身上。 冷冽的空气,吸入肺腑,一股清凉。 顾小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看了眼东方天际绚红如火的朝霞,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好看呢! 身体里昨日那种被利刃从内而外剖开的剧痛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通透。 “五哥。”他笑着叫了声,接着转头看韩先生,有些不放心的问,“韩先生,我现在算是挺过去了吗?” 赵五嚯的从门槛上站起来,熬了一夜的他,也担惊受怕了一夜,此刻他的心情简直难以描述,看着身上腾腾冒白气的顾小二,只答应道,“哎。”嗓音干涸,带着一丝颤抖。 韩先生笑了下,招手,“过来。” 顾小二像初见韩先生一样,走过去,看着韩先生给他搭脉,不知怎的,这次心情倒极为平静,或许是在生死线上溜达了一圈,心志也变得坚定了些。 “没事了,有惊无险,化险为夷。你小子这次做的不错。”韩先生赞许的拍了拍顾小二肩膀,又道,“你静下心,看是否能在丹田气海处感觉到有一股气?” “哦。”顾小二应声而做。 赵五眼眸掠过一抹光,满怀期待的看着顾小二。 静心,对顾小二来说不难。 毕竟这月余日子,劈柴就需要静心,贯注全身心注意力在木柴上。 此时,他静下心来,注意力都集中在丹田气海穴,仔细的去感受韩先生说的那股气。 气海穴,空空荡荡中,飘浮着一缕极淡薄的气息,无意识般,荡荡悠悠。 “哈,先生,我感觉到了。像根衣服线头一样。”顾小二颇为惊喜,还用了一个自以为很贴切的比喻。 韩先生被逗笑,“什么线头!那是魂气。你这次差点丢了性命的罪魁祸首就是它。” “啊?”顾小二惊疑,“那它还留在我身体里,会不会……” “放心,已经去除了魂气携带的戾气和锋锐,现在对身体无碍。”韩先生安抚顾小二,又笑道,“它现在是一枚种子。” “种子?” “恩,种子,魂气的种子。想要成为魂术士,必须要拥有魂气,这样才能施展魂术士的手段。我原本让你每日劈柴,从不间断,就是为了锻炼你的筋骨经脉,并挤轧肌肉中所含的微弱的气,通过蹲马步,气沉丹田,汇聚到丹田气海处,通过日积月累,量变形成质变,转化为魂气。” 韩先生顿了下,满意的看着顾小二,“不过这次的凶险,机缘巧合下,也通过另一种方法,让你快速拥有了魂气。” 韩先生只简单说了过程,但其中的惊险却并未吐露。 如果不是这月余日子,顾小二从未偷懒,一直努力劈柴,使得筋脉变的强韧,那么他可能当时就爆体而亡了。 如果不是顾小二毅力坚定,能忍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一刀一刀,剔除了魂气上的戾气和锋锐,那么在韩先生照看下,最好的结局,也只不过是留下一条性命,从此成为一个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的废人。 如果不是宋大哥夫妇,顾小二也到了不了韩先生家,那一切更是休提。 努力,心志,运气,三者缺一不可。 而,顾小二,三者皆不缺。 “那……我现在,是魂术士?”顾小二一脸不可置信,既惊喜又犹疑。 “哈哈,名副其实的魂术士。仙人练丹,以万斛朱沙,十年伏火,九转成丹。魂士修炼,以天地为炉,自身为丹,历经九转,方可大成。你现在是一转魂术士,路还长着呢。” “五哥,你听到韩先生说的没,我以后就是魂术士了!” 什么九转一转的,顾小二没有在意,他此时只明白了一件事,他现在是魂术士了! 大起大落,莫外如是。 赵五眼神亮的吓人,笑着用力拍了拍顾小二肩膀,啪啪响,“五哥早就说过,你比五哥强!” “哈哈。”顾小二喜笑颜开,“英白,以后你和大黑少惹我,我可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嘚瑟。”韩英白皱鼻,不屑。“信不信让大黑咬你!” “来啊!来啊!以前都是我让着你,看来把你们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次让你们认清自己的斤两。” 韩先生摇头失笑。 赵五忙劝道,“好了好了。都累了一晚上了,你俩还这么精神。让先生歇息一下,咱们也该回去了。” “吃过饭再走吧,都这个时辰了。”韩先生道。 看了眼升的老高的日头,赵五道,“也好。” 在韩先生家简单吃了顿饭,馒头,白粥,咸菜,顾小二和英白吵吵闹闹,大黑在旁凑趣,韩先生和赵五不时劝几句,闲逸中透着朝气。 吃过饭,临出门时,韩先生突然喊住将要出门的顾小二。 “怎么了,先生?”顾小二扶门,疑惑回头。 “你已可入我门墙,下次再来,就拜师吧。” “真的?”顾小二猛的转身,今天是怎么了,一个惊喜接一个惊喜。 “这还有假,下次来,别忘了准备。” “都需要准备什么?”顾小二连学堂都没上过,更别提拜师了。 “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准备点束脩就行。” “呃……还要钱啊?” 韩先生笑骂,“臭小子,束脩就是个意思,一壶酒,一条肉都行。你给钱我也不介意。” “一壶酒,一条肉,还不都要钱买,五哥原来说的可是不收钱。”顾小二小声嘀咕。 “爱带不带,现在给我滚。”韩先生扶额无语。 “这可是你说……” 顾小二还待再说,就被赵五掂着后领拽出去了。 “哎哎哎,五哥,你拽我干嘛,先生都说不要钱了。” “先生还说让你滚。” “呃,那是先生开玩笑说的。”顾小二被噎的一滞,把雁翎刀抗到肩上,弱弱的辩解,随后胸脯一挺,高声道,“你带我来的时候,可是说好先生不收钱,现在又这样,这钱你出!” 赵五却不理会,大步迈开,曾曾曾,几步就和顾小二拉开了距离。 “五哥,等等我啊,要不,你七我三啊!我看你那玉佩还值不少钱呢!当铺一压,绝对够了!” 顾小二连忙追赶。 这一路上,顾小二兴奋到聒噪,活力四射,哪还有昨日奄奄一息的样子。 过河水岸边,他正挥舞着雁翎刀,追赶着一群大白鹅和鸭子,“你们竟然围攻我,看我万军之中,取你们老大首级!” 一片鹅飞鸭跳中,大白鹅和鸭子扑通扑通都跳下水,在水中惊恐的看着岸上仰天大笑的顾小二,人类果然是间歇性神经病,惹不起惹不起。 “哪来的臭小子!取什么首级!你还想杀我的鹅!” 岸边渔船棚里钻出一头戴斗笠的老汉,一手拿着烟杆,一手脱下脚上的草鞋,甩手砸向顾小二,“老汉我砸不死你!” “哎呦!”亏的身上敏捷,躲过了味道熏人的草鞋,顾小二尴尬一笑,“大爷,我帮你家鹅、鸭消食呢。” 说着话,一溜烟窜了。 “混小子,要不是跑的快,这只鞋肯定砸死你!” 看着一溜烟拖刀逃窜的身影,老汉一手掐腰,一手举起大烟袋锅子,抽了口,气势如万军之中的将军般,气焰滔天。 进了仙源城,顾小二和赵五各回各家。 穿街过巷,到了自家所在的街上,顾小二惊讶的发现,街边三三两两的或蹲或站着许多人,都是乞丐或者闲汉。 越靠近自家,人越多。 “艹!小二!” 人群里,突然喊了声。 一个圆脸大鼻子的少年冲到顾小二面前。 “小方哥,什么情况?你们这么多人干嘛呢?” 顾小二扫了眼被小方一嗓子惊动,纷纷看过来的人群。 “你说干嘛呢,找你啊!” 小方锤了下顾小二胸口,“昨天得到消息,你跟的那人是魂术士,很危险。樊叔担心你,让咱们满仙源找你!你特么去哪儿了,老大和樊叔急死了,咱们所有人手都撒出去了,找你一天一夜了都没找到。我们都还以为……” “我艹!” 顾小二爆了句粗口,急忙往家里冲。 昨天知道是魂术士手段后,他第一时间想的是赶到韩先生家。 早晨,一个惊喜一个惊喜接踵而至,他也没想起家里的事情。 此时,只看街面上、家门口满满当当的人,就知道老爹急成什么样子了,几乎手下所有的兄弟都聚集起来了。 冲进家门,堂屋里,顾老大、六指,樊叔、葛老仙、小强子、污白,或坐或站或倚着门框,气氛压抑沉重。 顾大嫂头发草草挽了个发髻,脸色愁苦的坐在一旁,腰背直直的挺着,又仿佛下一刻就会弯塌。 “干娘!老爹!” “小二!”顾大嫂嗖的回头,脸上焕发出神采,站起身来,几步出了堂屋,来到天井,跨到顾小二身前,摸摸顾小二胳膊,摸摸肩背,上下端详,“这一天一夜,你去哪了?你没事吧?怎么不回家啊?知不知道我和你爹都快急死了!” “干娘,我没事,我……”顾小二在犹豫要不要把成为魂术士的事情告诉顾大嫂,他还想在干娘生辰的时候当做生日礼物给干娘一个惊喜呢。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没事,我有事。”顾大嫂担惊受怕了一夜,情绪始终憋着,此时终于爆发,拎着顾小二衣衫,拽过旁边的扫帚就要打。 “干娘,别打!别打!老爹,救我!” 顾老大、六指、樊麻子、葛老仙、小强子、污白一帮人呼啦啦围了上来,喜形于色。 “大嫂,别打小二,都是我的错。怪我!”樊麻子连忙拦着。 一晚上,樊麻子又内疚又后悔,恼恨自己只顾着查主顾是谁,却忘了花点精力去查一下目标的信息,又害怕小二万一被目标给做了,那他可百死莫赎了。 此时,见到小二回来,顿觉堵在胸口的一股气疏通了,畅快轻松。 “不怪你。魂术士的身份咱们想查也查不出来什么。”顾大嫂没有迁怒樊麻子,反而安慰道,不过手中的动作也停下来了。 葛老仙穿着道袍,捋着胡须,笑咪咪,“小二回来就好,其他都是次要的。” “哼,不打你……可以!但你这次让你各位叔叔担惊受怕一整夜,还有外面那么多人,为了你,跑遍了整个仙源城,你不给个理由,老娘还是饶不了你!” 顾大嫂用扫帚指着顾小二,又气又恼。 “给什么理由?”顾小二不知死活的问。 “你……”顾大嫂又要动手。 “小二,你昨天盯梢,盯的怎么样?”顾老大开口问道,见顾小二眼珠咕噜噜乱转,沉声道,“说实话。” “昨天我跟到一半,觉的没意思,就跑到城外大宋庄去了。”本来想编个瞎话的顾小二,顿时偃旗息鼓,但还是隐去了中间被魂术士击中的一部分,以免老爹干娘心忧,还有樊叔内疚。 “大宋庄?去哪干嘛?”白白瘦瘦的污白奇道,似乎又想起来什么,道,“我记得赵五也天天去大宋庄,你们俩在一起搞什么鬼?和赵五练刀法也不用跑那么远吧!” 顾小二叹息,瞒不住了,索性全说了吧。 然后他就一五一十的把每天和赵五去大宋庄练刀法还有今天成为魂术士,被韩先生收为弟子的事情统统说了。 当然,如何成为魂术士的险象环生,他依然隐去了。 顾小二说完之后,顾老大、顾大嫂、樊麻子等人被惊的无言,久久,顾大嫂一把拉着顾小二手腕,又惊又喜,“小二,你说的真的假的,怎么听着那么不真实呢!” “咋不是真的,不信把五哥叫来,五哥可以作证!昨天没回来,就是因为到了成为魂术士关键的时候,就留在了韩先生家。”顾小二见一帮人被镇住,立刻底气壮了起来。 顾老大半天才算消化了顾小二这番话的信息,以他见惯世事的沉稳也难免心境动荡,一挥手,道,“麻子,虚惊一场,先让外面的人散了。” “好嘞。”樊麻子应声往外走。 “等会。”顾老大想起什么,叫住樊麻子,从怀里掏出三个银锭,“这有四五两银子,你置办些好的酒席,虚惊一场,让兄弟们都累了一天,对不住大家,让大家吃些好菜,喝点好酒,解解乏。不够,先赊账,回头我去还!” “哈哈,这个我在行。”樊麻子接了银子出院子,然后过了会就听到外面一片叫好声。 葛老仙摇头失笑,“这樊麻子,花钱他确实在行,只要不花他的钱。” 这话说的众人哈哈大笑。 “污白,去把小五找来。小二拜师,不能简陋,咱们合计合计。”顾老大又道,神情骄傲,“拜的可是魂术士!” 第10章 闲云野鹤是种追求 “你跟着韩先生练刀法,为啥瞒着我和你干爹?”回堂屋众人落座,顾大嫂埋怨顾小二。 “干娘你生辰不是快到了,我想给你个惊喜,当做生辰礼物。”顾小二一脸讨好。 “臭小子,难为你有这份心。”顾大嫂老怀大慰,抚了抚顾小二头顶,笑道。 “小二,你口中的韩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老大稳稳坐在长条凳上,双手放在方桌上,“你说说韩先生家是怎么个处境,咱们好合计。” “韩先生啊,就那样呗。和老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总算逃过了干娘的一顿好打,顾小二心情愉快,不知不觉又在作死。 “啪。” 坐在另一边的葛老仙,轻拍了下身旁顾小二的后脑勺,笑骂,“你小子少耍贫嘴,老大是问你韩先生的脾气和性格如何,和大家伙说说,免得合计的不对,拜师失了礼数。” 对面的六指接口,“老仙这话在理。小二你别不放在心上,魂术士咱们以前还真没接触过,不知道他们这些大能的性格秉性,别犯了忌讳。” 顾大嫂和小强子也点头附和。 望了眼顾老大和顾大嫂,还有葛老仙、小强子、六指这三位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顾小二心中感动。 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能耐,但平时在各自的一条街上,手下乞丐、闲汉数百,各家店铺,小摊小贩,妓馆勾栏,商贾巨富,豪门权势,形形色色的人物都见过,未必就真的会对一个魂术士这么上心。 现在这么急切的打听韩先生的事情和秉性,也只是因为韩先生是他要拜师的对象,这关乎他的前程和人生。 为了让他们安心,顾小二只好把这月余来和韩先生相处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都交代了。 “这韩先生日子过的有点穷酸啊!还带着个女儿,不容易!”葛老仙捋着胡须,想了想,道,“束脩多包点银子,礼多人不怪。” 小强子名字虽然带着个小字,但人却一点也不小,人高马大、肌肉鼓胀,说话中气十足,“我咋感觉这韩先生不是个爱财的,这要是个爱财的主,一个魂术士还能带着女儿窝在一个小村子里卖柴为生,过这穷巴巴的苦日子。” 六指点头,“说的也是,有点蹊跷。” “兴许有难言之隐吧,这个咱们别瞎寻思。”顾老大摆手制止,“现在只合计拜师的事情。” “没那么麻烦。韩先生挺随和的一人。”见几人说来说去,总怕弄不好,顾小二不由插嘴,“今天回来的时候,韩先生还说呢,拜师礼没那么麻烦,束脩带壶酒,带条子肉,意思意思就行了。” “这是韩先生的意思?”顾老大问。 “对啊,其实依韩先生的意思,连酒和肉都不用带,我人去就行了。” “那不行。”顾大嫂道,“拜师咋能空手!” “得!五哥等会就来,你们看着整吧。”顾小二干脆撒手不管。 不一会儿,刚躺下还没睡多大会的赵五就被污白连拉带拽的带来了。 于是,关于韩先生,对赵五又是一顿询问。 “是,一壶酒,一条子肉就行。韩先生是这样说了。”当问到韩先生的意思时,赵五也说道。 “行,拜师礼就带酒和肉,不沾钱,别弄的太俗气,那就这样定了。大家都累了一天,整点酒菜,压压惊,下午一起过去看看。”顾老大定下调子。 当下顾大嫂便去厨房里忙活去了。 葛老仙和小强子两人自告奋勇,去准备拜师礼所需的酒和肉。 顾小二自去睡觉,赵五也去顾小二房间补觉,两人挤作一团。 忙忙碌碌,一个上午。 葛老仙和小强子兴冲冲回来,然后污白又叫醒赵五和顾小二,一大伙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便出门赶往大宋庄。 看了眼车上的一整扇猪肉和一大缸烧刀子,顾小二顿感无语,问拉车的小强子,“强子叔,是不是整错了,我记得我说的是一壶酒和一条子肉啊。” 小强子一人拉着车上百十来斤的肉和酒,轻松随意,笑道,“还不是葛老仙,他的理论就是礼多人不怪。既然韩先生开口了,那就不能小气,不过我也同意葛老仙的说法。一壶酒,一条子肉,忒寒酸。” “你说的对。”顾小二又看了那一整扇猪肉和一缸烧刀子,低声自语,“这得老多钱了吧,忒浪费。” “小二。”顾老大喊一直瞅车上肉和酒的顾小二。 “咋了,老爹?” “拜师的时候,别用小二这小名,用你的大名。”顾老大嘱咐。 顾小二一脸惊讶,“什么大名,我还有大名呢?” “恩?我没和你说过吗?” “没啊!”顾小二一脸茫然。 “我书读的不多,但听过一个词,叫闲云野鹤,当时就想,天上闲云,地上野鹤,这日子悠闲随心,所以就想给孩子取名闲云、野鹤。” “那我叫闲云还是野鹤?” “闲云。” “咦,老爹,你还得加把力啊,给我生个弟弟,叫野鹤,这才算圆满呢。”顾小二笑。 “你小点声,别让你干娘听到,惹她伤心。” 顾老大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悲苦,“在捡到你之前,我和你干娘有过一个孩子,不过当时生活拮据,你干娘身子不好,早产了,孩子没养活。所以捡到你才之后,才叫你小二啊,不过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闲云野鹤的日子,你那没见过面的大哥过不上,你就都替他过了吧。” “嗯。” 这档子事,还真没人和他提起过,顾小二暗骂自己嘴贱,当下忙用力点头,“顾闲云,这名字还挺朗朗上口,老爹名字取得好,有学问。” 顾老大笑,笑意在眉眼间扩散,冲散了悲苦。 一路说说闹闹,穿街过巷,出仙源城,过过水河,跟着赵五,沿着乡间野道,一路到了大宋庄韩先生家门前。 “这是韩先生家?” 众人看着两扇斑驳的木门和不及一人高的围墙,一脸好奇。 “恩,我去叫门。”赵五点头,然后上前推门,“韩先生,我们来了。” “进来吧。”韩先生醇厚的声音传来。 一帮人呼啦啦进了院子。 小强子把车子也拉进院子。 小院子顿时显得局促了些。 “呦,来这么多人。”韩先生惊讶了下,笑道。 韩英白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院子里的人。 大黑倒颇为兴奋,盯着车上的一整扇猪肉,又蹦又跳。 顾老大拱了拱手,“韩先生,冒昧了。听了小二回家的一番话,放下不下,便一起跟来了,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包涵。” “无妨。”韩先生洒脱道,“简简单单拜师罢了。当然,这缸子酒和一整扇猪肉,我可就收下了。” “那是自然。”顾老大爽朗笑道。 简单寒暄一番,众人进入客厅。 韩先生又是一番布置,请出一方灵位,上书,祖师爷雷凌风之灵位,恭敬放在条几正中。 他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顾小二站在客厅正中,其他人分列两旁,算是观礼。 “小二……”韩先生刚要说话,顾小二连忙道,“先生,我现在不叫小二了,我叫顾闲云,这我大名。” “闲云,好名字。”韩先生一怔,随后笑了笑,“咱们师门叫做霸刀门,灵位供奉的是祖师爷的牌位,你磕头上香吧。” “是。”顾小二神情肃穆,手持三根香,郑重恭敬的磕头,然后上香。 “好。”韩先生点头微笑,“我名字叫做韩云平,是霸刀门第三十三代弟子,现在我收你为徒,你顾闲云便是我霸刀门第三十四代弟子。磕头吧。” “是。”顾小二听话的又恭恭敬敬的三跪九叩,对韩云平行了拜师礼。 之后,韩云平又对跪着的顾小二一一叙说门规。 “你既入我门墙,便须守我门规。”韩云平脸色也郑重几分,“如若有犯,定然不饶。知晓了吗?” “弟子顾闲云知晓了。”顾闲云老老实实回答。 “恩,你起来吧。”韩云平笑道。 拜师礼完成,顾闲云与韩云平就成为师徒,成为霸刀门的第三十四代弟子。 师徒关系不亚于父子,顾老大和韩云平关系更为亲近,少不得又是一番客套寒暄,加上葛老仙、污白、六指这些人,场面话一套一套,气氛热络和谐。 顾大嫂和英白两人在厨房又忙活开了,肉和酒都是现成的,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晚饭,一番推杯换盏,直到深夜,尽欢而散。 站在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顾老大一帮人,韩云平抹了把脸,抬头望天。 明月高悬,孤静千年。 “师父,弟子东躲西藏了这么久,还以为霸刀门的传承到我这里就断了呢,日日为此心忧,今天总算没了后顾之忧。等把小二培养成才,我必定手刃杨心龙,为您报仇。” “爹爹。” 韩英白站在客厅门槛处,苦恼的对他指了指客厅里的杯盘狼藉,“这一大桌子,我可怎么收拾啊!顾小二也真的,说好帮我的,结果自己喝尽兴走了,哼!大骗子。” “哈哈。”韩云平爽朗大笑,“英白去睡吧,我来收拾。” “我还不困,我帮爹爹。”韩英白强撑着睡眼惺忪,说道。 “乖女儿。”韩云平走到客厅门前,摸了摸韩英白头顶,眼神温情,“跟着爹爹,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韩英白抬头,笑,酒窝醉人,“不苦,跟着爹爹,英白可开心了。” 昏黄的烛光下,一大一小身影拉的老长。 吃饱喝足的大黑蜷缩在门口,抬头瞅了眼,嗓子咕哝了下,继续埋头小憩。 第11章 休要残害生灵 拜师之后,顾闲云与韩云平一家的关系也就如同顾老大一家。 而继马步劈柴之后,韩云平又教授了顾晓云一套心诀——玄霆心诀,让他按照玄霆心诀,每日冥想修习,引导魂气按照玄霆心诀的路线,在身体经脉中运行周天,让那道魂气种子,不断的成长。 每日,上午依然练习马步劈柴,不断的打牢基础。下午,则按照玄霆心诀,修习魂气,遇到疑难,再让韩云平当场解惑。 顾闲云给人印象似乎是个懒散的人,但其实他骨子里是个执拗的人,一旦认定一件事,则十分的执着和坚定。 自从韩云平给他了玄霆心诀之后,在韩云平家里修习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依然修习到月上中天,才会休息。 有努力,就有收获,原本丹田气海穴里,细若游丝的魂气每天都在壮大,渐渐升腾为氤氲的雾气。 用韩云平的话说,可谓是进境一日千里。 顾大嫂的生辰,没有大操大办,就在自家的院子里摆了桌酒席。 顾老大,顾闲云,葛老仙、樊麻子、赵五、六指、污白、小强子,还有韩云平和韩英白。 一伙人简单但热闹的絮絮闲话,唠唠家常。 顾老大他们讲当年一路走过来的艰难和血泪。 说到动情处,樊麻子饮酒高歌,惹来一团嘲笑。 韩云平则闲话魂术士的一些奇闻轶事,移山倒海的威能,让众人既新奇惊叹,又心生向往。 最后一帮人醉作一团,就连小英白也被樊麻子骗着喝了几口烧刀子,小脸红扑扑的醉倒了。 虽然顾闲云没送顾大嫂什么生辰礼物,但他看着顾大嫂脸上灿烂爽朗的笑,觉得,大家都在,就是最好的生辰礼物。 逝者如斯,进入隆冬腊月。 昨晚从大宋庄回来的时候,碎雪飘飘,今日晨起开门,入目皆白。 “起了,小二。” 厨房里的顾大嫂回身看到西偏房门口的顾闲云,一手把盆里的菜倒进锅里,一手翻炒,“饭马上就好了。趁这会,你先把院子的雪扫一下。” 大雪纷纷扬扬如鹅毛。 伸手接了片雪花,凉凉冰冰,顾闲云道,“干娘,这还下着呢,扫了也白扫。” “臭小子,咋这么懒!不用扫整个院子,扫条路出来就行。” “嘿!行吧,刚好当做晨练了。” 顾闲云嘿嘿一笑,抓起倚在墙根的扫帚,呼啦呼啦的扫起来。 不一会,顾老大也起来,两人合力,很快就把路扫出来。 堂屋门口到大门口,厨房到西偏房,两条路刚好呈个十字。 扫完雪,洗把脸,刚好饭好,一家人聊着吃着。 “干娘,老爹,我吃饱了,去韩先生家了。” 顾闲云放下碗筷,抹了抹嘴,拿起雁翎刀起身。 顾老大笑道,“去吧。” “路上雪大,地滑,你注意点。”顾大嫂不放心的嘱咐。 “知道了。” 顾闲云拿着雁翎刀出门,街上行人稀少,大多步履匆匆,须发皆白。 雪还在下,街上的雪没人清扫,积了厚厚一层,走起路来咯吱咯吱。 走到街尾,刚好看到小方几个人从一家羊杂汤铺子里晃荡出来。 “嗳!小二。” 双手拢在袖子里的小方也看到顾闲云,笑着过来,“这么早,干啥去?” “去师父家。” 回头瞅了眼羊杂汤铺子,厚厚的门帘子里欢声笑语,热气腾腾,顾闲云笑道,“小方哥,你这日子滋润啊!” “刚好顺路,一起走一段。” 小方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滋润算不上,还凑合。不过冬天一碗羊杂汤下肚,浑身热腾腾,那叫一个舒坦。” “论滋润,谁有你滋润啊。” 旁边白胖的大游笑道,“拜了魂术士为师,成了魂术士,那是鲤鱼跃龙门,和咱们可不同咯,这大冷天的我们冻的鼻涕都出来了,你还一件薄衫。” “哈哈,那是你们肾虚,劝你们少去点那地方。” 顾闲云嘚瑟了下。 他身上的衣服是顾大嫂做的,看起来不厚却暖和,不像小方、大游他们几人那么臃肿。 当然,也和他天天锻炼体魄有关。 “嗬!那让他虚着吧!这可戒不了!”大游一摆手,猥琐道。 其他几人顿时笑了起来。 “出息。”顾闲云撇嘴,斜眼看大游,一脸鄙视。 “嘁,你还小没试过,等下次……” “滚蛋!”小方瞪眼,打断大游的话,“让大嫂知道你撺掇小二去这地方,回头等死吧!” 大游吓的一缩脖,嘿嘿笑道,“嘿嘿,开玩笑呢吗不是。” 小方不搭理大游,扭头对顾闲云低声,神秘道,“听说了吗?沈家开的拍卖场‘聚万客’出事了?” “沈家的聚万客?出什么事了?” 听到沈家,顾闲云不由的想到那次盯梢,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惊讶的是聚万客能出什么事,聚万客据说可是沈家和官府合伙开办,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昨天一兄弟碰巧路过,刚好见到聚万客外面两伙人血斗,而且两伙人都是魂术士,他窜的快,没看太清。” 说到这,小方凑近顾闲云,声音又低了些,“大早上我们悄悄去看了看,没什么人。不过扒开雪,下面有很多血。” 小方分析着道,“这事我看八成是为了聚万客里的宝贝。” “宝贝?”顾闲云疑惑,“什么宝贝能让魂术士觊觎,动手抢夺?” “你问我?你魂术士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小方瞪眼,不过随后又道,“也不知道从哪传出的风声,反正是说沈家把一件宝贝放聚万客了。所以我才这样猜测。” “放心,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小方保证道。 “通知我干嘛?”顾闲云诧异。 小方反倒诧异了,“那么多魂术士拼着性命也想要的东西,你不想要?万一咱们抢到了呢?” 顾闲云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小方,“小方哥,你还没睡醒吧,先不说我刚成为魂术士没那拼命的实力,就是有实力,你觉得,咱们对上沈家,谁强谁弱?” 听了这话,想了想,小方一脸受打击的样子,“艹,白操心了。还以为能赶上热闹,干一场大的!” “还干大的!趁早歇了啊!安安稳稳活着不好吗?非要找刺激!” 顾闲云老气横秋的告诫,刚好看到前面酒铺,便道,“我去沽三壶酒,先走了。” “嗯,行。回头哥几个一块请你吃鸡喝酒。” 小方双手拢在袖子里,抬了下下巴,算是应答,然后带着大游几人摇摇晃晃在大雪纷飞中走远。 看着他们渐渐模糊的背影,顾闲云摇头失笑,进了酒铺,沽了三壶酒。 两壶烧刀子,一壶杏花白。 一壶烧刀子带给过水河边的老汉,就是那天顾闲云拿刀赶鹅、鸭,要拿鞋砸死他的老汉。 每日在大宋庄和仙源之间往返,天天和老汉碰面,初时见面斗几句嘴,渐渐熟悉之后,就变成逗闷子了。 而顾闲云见老汉邋里邋遢,一直叫他糟老头子。 昨天老汉送他一条大鲤鱼,被顾大嫂熬鱼汤,汤鲜肉嫩,吃的他都有点涨肚了。 今天,这壶酒算是回礼。 另一壶烧刀子是给宋大爷,也就是当初把半死不活的顾闲云送到韩云平家的那两口子。 宋大爷住在韩云平隔壁,顾闲云每日去练刀,都能见到。 他心中感激两口子,又不知道怎么做,后来见宋大爷馋酒,便偶尔带壶烧刀子给他,算是尽尽心意。 至于杏花白,则是给师父韩云平,因为韩云平喜欢味淡不浓烈的酒。 沽好酒,刚出铺子,几团雪球从侧面砸来,伴随着犬吠声。 顾闲云一手拎酒,一手拿着雁翎刀刷刷挥了几下,那几团雪球在身边被刀爆开。 定睛一看,七八个小毛孩子拿着木棍,手握雪球在追打一条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黑狗。 “大冷天不回家躲被窝里,在大街上瞎闹啥?”他道。 领头的一孩子一敦手中棍子,笑道,“小二啊,差点误伤你!我们打算吃狗肉!” “吃什么狗肉,别残害生灵啊,赶紧回家!” 那孩子不乐意了,“小二,你别装了,我们这还不是和你学的!逮野鸡做叫花鸡,抓鱼做烤鱼,这是不是你带我们干的事,现在还好意思说残害生灵!说这话你亏心不!” 顾闲云被这孩子噎的一滞。 原来的时候他就是这一带的孩子王,野惯了,各种调皮捣蛋的事都做过。 掏鸟窝,逮野鸡,追兔子,过水河里抓鱼,都是常干的事。 这几个月,将近半年一直忙着修炼,这些事情都忘的差不多了,一经提醒,感觉恍如昨日。 “我是为你们好。地里野鸡野兔,过河里的鱼都能吃,这野狗能吃吗?万一带着狂犬病……看你们怎么办?”他眼珠一转,话又圆了回来,而且更加理直气壮。 几个孩子一听,想想也对,但却不走,一方面不甘心,一方面拉不下面子。 顾闲云一眼看透,小屁孩,想法还挺多! 他又道,“这雪下这么大,过水河肯定结冰了,你们凿冰捕鱼,肯定比逮野狗省事方便多了。现在去还来得及,去晚了,人就多了。” 几个孩子互相看看,纷纷意动,呼喊一声,扑哧扑哧的往城门方向跑起来。 第12章 四方云动 拎着酒提着刀闲闲的跟在几个孩子后面,出了城门。 入目,天地一片白茫茫,无遮无拦,无边无际。 过水河果然结冰,昔日千帆点点的过水河上不见帆船,但在过水河一路延展的宽阔河面上,却见簇簇人群,星星点点,有的在溜冰,有的在凿冰捕鱼,一片冰雪世界中,唯独此处,欢声笑语,朝气蓬勃。 那几个孩子一见,顿时觉得来晚了,大呼小叫着,呼啦啦亟不可待的跑下岸去。 下了过水桥,拐上田间小道,一走一陷。 顾闲云也不在意,拄着雁翎刀,吭哧吭哧走。 走不多时,就见过水河岸边,一条乌篷船靠在那儿,一个身披蓑衣的老头窝在船头,手执鱼竿,正在钓鱼,鱼漂静静浮在破开冰的水面上。 天地苍茫,船如芥子,人如芝麻。 孤舟蓑笠,独钓寒江。 “糟老头子!嘛呢!傻不傻啊!这天钓屁鱼啊!” 顾闲云站在岸上,居高临下,大喊。 一片萧瑟肃杀顿时消失无踪。 “你喊个屁啊!本来有个鱼要咬钩了,被你一嗓子吓跑了!” 老头把鱼竿摔在船上,猛的起身,雪花索索落下,嗓门更大,“每次你小子来,准没好事!” “哈哈,你喊的比我还大声呢!还来怪我!”顾闲云哈哈大笑,浑不在意老头发怒。 “老头子乐意,你管得着吗!”老头叼上大烟杆子,点上,吸了一口,眯着眼,“小子,拎这么多酒,干嘛去?提亲啊!” “对啊,你有闺女吗?你要有,这可就是聘礼了!”顾闲云嬉笑道。 “想娶我闺女!哈哈,难喽!老汉无儿无女,我看你还是打光棍吧。” 老头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瞥了眼岸上的顾闲云,“再说,我要有闺女,也不会招你做女婿,瞅你这小子整天吊儿郎当,跟着你享不了福。” “我呸!”顾闲云瞪眼,“你这老头太不会说话,你这不是咒我吗!本来还打算给你一壶酒,算是昨天那条鱼的回礼。现在,嘿嘿,去您的吧!” “嗳,别啊!”听顾闲云这样一说,老头拿下嘴里烟杆,连忙拦着要走的顾闲云,急道,“我怎么会咒你呢!昨天给你一条鱼,就是想让你多补补,身体补的倍棒,将来娶媳妇就不用愁了。” “这还像句人话。”顾闲云露出胜利的笑容,下了河岸,把一壶烧刀子递给老老头,“给!烫烫再喝!天冷喝凉酒伤胃!” “晓得了,走你的吧。”老头接过烧刀子,拔掉酒塞,闻了下,瞧也不瞧顾闲云。 “嘿,这老头!比樊叔还嗜酒如命!”看老头那一脸享受,顾闲云好笑的道。 他拎着两壶酒,走上河岸,冒雪继续赶路。 在一路单调枯燥的咯吱咯吱声中,顾闲云到了树木屋顶皆白的大宋庄,往日里大街小巷三三两两聚堆唠嗑的老乡都窝在家里,整个村子静谧无声。 先把另一壶烧刀子送到宋大爷家,宋大爷和大娘高兴的挽留他再吃口饭,他婉拒,来到韩云平家。 “师父,瞅啥呢?” 一开门,见韩云平搬个小马扎坐在堂屋门口望天,顾闲云不禁走到韩云平旁边,蹲下,也抬头望天。 一片灰蒙蒙,还有无尽的飘雪。 “啥也没有啊!”看了一会,一无所获,他道。 “我看啥时候停雪。”韩云平叹口气,“虽说润雪兆丰年,但下雪就不能砍柴,家里就没收入了。” 韩云平收回望天的目光,一转,看到顾闲云手中拎着的杏花白,复笑道,“杏花白。呵,赏雪饮酒,也算雅趣。” “昨天我可是把柴都劈完了,师父你今天不砍柴,那我可没柴劈。” 顾闲云把杏花白递给韩云平,又找来两个酒杯,笑呵呵讨好,“刚好没事干,今天陪您喝酒赏雪!师徒一起对饮赏雪。更是雅事。” 说完,他还老夫子一般,摇头晃脑,“恩,有趣!有趣!” “爹爹,小二想偷懒。”韩英白告状。 “我哪有!你小丫头片子,不懂别说话。我这不是没事干嘛。”顾闲云扭头反驳。 “不劈柴,也有事干!”韩云平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看着疑问的顾闲云,他笑道,“我观你还算勤奋,玄霆心诀日日在练,体内魂气充盈,今日刚好,传你一招‘四方云动’” “四方云动。” 念着这四个字,虽然外面大雪纷扬,可顾闲云的心却一点一点的热了起来。 魂术士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魂术士能利用魂气施展魂术,展现大威能。 而普通人,则只能凭借力气,施展一些劈砍技击之术。 就比如上次遇到的瘦竹竿,那人的第一击劈砍虽然凌厉,但有迹可循,身为普通人的顾闲云还能硬接。 但如果,当初瘦竹竿第一击施展的就是外放的刀气,那顾闲云的小命当时就得撂那儿了,因为他根本化解不了。 所以魂术士和普通人是两个层次,而魂术士和技击之术,也是两个概念。 之前韩云平为了让他夯实基础,一直让他练习马步劈柴,别说魂术了,连正儿八经的刀法都没有传授过。 其后,虽然传授了玄霆心诀,但那是用来修炼魂气的心诀,不是魂术。 而这可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到魂术,不由的他不心热激动。 “四方云动,一刀出,动四方。”韩云平说着话,拿过顾闲云手中的雁翎刀,微微向下一挫。 无声无息中就听到极细微的嗤的一声。 顾闲云抬眼一看,院子里平平整整、松松软软的积雪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割痕,露出下面的黄土。 割痕以韩云平手中的刀为起点,分布也最为密集,然后向外呈扇形伸展,铺满整个院子。 “此魂术练到极致,释放多少刀气,刀气攻击的方向,都要随心所欲,才算大成。听我师父说,本门祖师施展四方云动,一刀,山林皆削平。” 韩云平把雁翎刀递回到一脸兴奋和震惊的顾闲云手中,笑道,“别高兴太早,此术想大成,就和劈柴一样,有的你练。” “不就是苦点累点勤快点吗?我不怕这个,师父你看我劈柴哪次偷过懒。”顾闲云不在意道。 “那好,我先和你说说此术的施展方法,你先试试,揣摩揣摩。” 韩云平笑了笑,抿口酒,才道,“先让魂气按照玄霆心诀运转一周天,最后调动到手臂处,切记,调动到手臂处时,魂气要旋转运行。” “旋转?怎么旋转?”顾闲云茫然。 “按照玄霆心诀修炼魂力这么久,就是为了培养你控制魂气的娴熟度,你试着用识念操控魂气,应该没什么问题。” 顾闲云按照韩云平所说,默默控制着魂气运行,等它们运行到手臂经脉处时,小心的试着让它们旋转起来。 这一试,发现魂气随识念而动,顿时让他心生欣喜,欣喜之余又暗暗松了口气。 一直观察着顾闲云的韩云平见顾闲云神情放松下来,便明白他已经顺利操控魂气旋转起来,这才接着道,“再接下来,就是让旋转的魂气传到雁翎刀,通过雁翎刀扩散出来。” “好嘞。我以为多难呢,就这么简单!” 信心大增的顾闲云笑呵呵道,手握雁翎刀,学韩云平的样子,往下一挫,“给我出!” 无声无息。 这次是真的无声无息。 雪纷纷扬扬,院子里,雪面上密密麻麻的割痕已被雪花重新覆盖,变得模糊,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小二,你说大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看顾闲云吃瘪,韩英白嗤嗤笑着说道。 瞪了眼乐不可支的韩英白,顾闲云转头,一脸摸不着头脑问,“师父,这咋回事,你行,为啥我不行?” “四方云动,魂气从刀上扩散,是通过震动。我刚刚手腕下挫,是震动刀身,让魂气迸发变为凌厉的刀气。你初次修习,还不够熟练,先让刀和别的物体碰撞,通过碰撞的力道,让魂气迸发就好。” 韩云平笑着指点,“你试试把刀与地面碰撞。” “行。我试试。” 顾闲云运行魂气,按照玄霆心诀运转一周天,旋转在手臂经脉中运行,导入雁翎刀,刀挥下。 嗤! 嘭! 汪! “哈哈,成了!” 一条割痕从刀尖跨过院子直到大门。 顾闲云这条从刀尖迸发的刀气造成的割痕,在雪面上的痕迹,又粗又深,一直延伸到大门门面。 看着似乎比韩云平的威力还要大,其实这正暴露了他对外放出去刀气操控的失控。 “怎么样,师父?还行吧!”指着这条割痕,顾闲云喜不自胜。 “凑合。操控力弱,只有一道刀气。等你能同时外放四道刀气,而且可以随意操控刀气的方向和力度时,再高兴。”韩云平淡定的波冷水。 他端着酒杯的手一指大门,又道,“你这一刀失控坏了我家大门,别忘了修。” “呵,不就同时四道刀气吗,小意思。”知道了施展方法,顾闲云心里有底,自信满满的道。 他顿了下,看着被刀气震荡的还在晃悠的门,有点发愁,“至于门,能不能等雪停了再说。” “咦?”说着话,他突然站起身,出了堂屋,穿过院子,打开大门。 “小二,你不会要跑吧!”韩英白笑道。 “跑什么跑。你看这是啥?” 顾闲云让开身子,就见门外一只羸弱的小黑狗瑟瑟发抖的站在门口。 “这谁家小狗啊!” 韩英白惊奇,跑出来,和顾闲云一起看着这小黑狗。 小黑狗也歪头,双眼水汪汪看着他俩。 “一只野狗。在仙源,几个臭小子要吃狗肉,被我拦下了,没想到它竟然一路跟到这。” 顾闲云也一脸惊奇,对韩英白解释了一下这狗的来历。 韩英白嘻嘻一笑,说,“你俩真有缘。” 她蹲下身子,探出手,试着摸了摸小黑狗的头,小黑狗没有反抗,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亲昵,“还挺可怜的。大黑可比它幸福多了。咦,大黑呢?” 她回头一瞅,只见大黑窝在堂屋门口,头蜷缩在肚皮处,正酣睡呢。 “这懒狗!” 堂屋里坐着饮酒的韩云平听到顾闲云的一番话,端详了黑狗一眼,淡淡道,“既和你有缘,你就养着吧。” “啊?” 顾闲云犯难,“我连自己还养不活呢,还养活它!” “养着呗,小野狗多可怜。”韩英白倒是意动,撺掇着,“刚好我有一条大黑,你也养一条,摁……就叫二黑。” “什么二黑?怎么和我重名!”顾闲云顿时怒了,“你故意的吧。” 韩英白哈哈一笑,两颊酒窝深深,“不叫二黑,那叫三黑。” 她指了下堂屋蜷缩的大黑,“大黑子。” 又指了下顾闲云,“小二子。” 再指了指面前的小黑狗,“三黑子。” 最后道,“你们以后就是三兄弟了。” “一边玩去!什么乱七八糟。”顾小二显的特糟心,有点嫌弃的看了眼瑟瑟缩缩的小黑狗,一边往堂屋走,一边扭头道,“三黑子,你能听懂人话不?能听懂就跟我进来。” “狗怎么能听懂人话,小二你又傻……” 韩英白取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正式更名为三黑子的小野狗迈着小短腿,蹬蹬蹬撵上了顾小二。 雪地上留下一串狗的脚印。 “嗳,这狗通人性,真聪明。”韩英白关上门,跟在后面奇道,“我逗它玩玩。” “随便逗。” 顾闲云无所谓的说了句,然后握着雁翎刀,开始练习四方云动。 韩先生自斟自饮,瞅瞅逗三黑子逗的笑嘻嘻的韩英白,看看练习四方云动的顾闲云,不时指点一下发力的方法。 大黑就蜷缩着窝在韩云平脚边,对新到来的三黑子恍若未见,偶尔抬头瞅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明意味哼唧,埋头继续酣睡。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 第13章 万众瞩目 隆冬落雪,云层厚重,不见天光,夜幕也来的早。 野外,风雪如刀,刮的顾闲云脸颊冰凉凉的疼,在师父家喝的热腾腾的汤的热力很快消散。 他抽了抽鼻子,识念调动气海中的魂气,按照玄霆心诀的路线,沿经脉运转,几个周天,冻的僵硬的身体便又灵活起来。 魂术士就是好,最起码,冬天,像这样落雪的天气就省了棉袄。 省了棉袄,干娘也就免去熬夜缝袄的辛劳了。 回头看了眼在厚雪中趟行的三黑,薄薄的皮贴在骨头上,肋骨一根根支楞着,羸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我就奇怪了,你说你都饿成骨架了,英白喂你馒头,你怎么还不吃呢。就你这野狗,还有资格挑食呢!” 见三黑抬头一眨不眨的看他,顾闲云没好气的说道,“看啥啊,就说你呢,饭不吃就算了。这大冷天,让你留在师父家,你还不乐意,非跟着,冻死在路上,我可不管你。” 三黑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嗓子眼发出一声含糊的声音,埋头跟上顾闲云的脚步。 路过老头小舟的时候,顾闲云站在过水河岸上看了眼,与天地融为一色的小舟上不见老头的身影,想必是躲在舟里睡觉去了。 顾闲云没去做扰人清梦的事,他怕老头用烟袋锅子砸死他。 一人一狗,一路相伴,总算赶在夜幕彻底降临前,到了家。 堂屋里,人很齐全。 葛老仙,污白,樊麻子,六指,小强子,赵五,都在。 方桌上酒菜齐全,酒味混着菜香,引的顾闲云肚中馋虫大动。 “葛叔,樊叔,六指叔,污白哥,小强哥,五哥,你们在啊。” 他笑着打了个招呼,搬张凳子,坐在赵五身边,拿起筷子夹了口猪耳朵,吧唧吧唧吃了起来,端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呲溜一声饮尽,舒服的打了个酒嗝。 “小二,韩先生没管你饭,咋饿成这个样子。”樊麻子失笑。 “在师父家吃过饭回来的,但没啥用,走了一路,又饿了。”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问赵五,“五哥,这些日子,你怎么也不去师父家了?” “韩先生说以前的积累差不多了,又教了我一套刀法和打坐方法,这些日子一直在练习。”顿了顿,赵五又道,“说不定过些日子,咱们能成同门。” “真的?”顾闲云惊喜,他不止为二人能成同门惊喜,还因为他听懂了赵五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能成同门,那赵五也能拜韩云平为师了。而想拜韩云平为师,首先要成为魂术士,所以另一层意思,则是,赵五也快凝聚出魂气,成为魂术士了。 赵五笑了笑,点头。 “哈哈,碰一个。”顾闲云端起酒杯。 赵五笑着,两人端起酒杯碰了下,各自一饮而尽。 “小二,少喝点。回头你干娘回来看见,有你好看。”和葛老仙说话的顾老大瞅了眼有点喝嗨的顾闲云,道。 “嘿,最后一杯。”顾小二又倒了杯,一饮而尽,笑着道。 顾老大摇头一笑,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样子。 “哪弄的狗?”污白瞥到堂屋门槛外的三黑,问。 “路上捡的野狗。” “雪天吃狗肉,美啊。”樊麻子乐道。 “别,师父说这狗和我有缘,让我养着。”顾闲云赶紧拦着,不然以樊麻子的性格,等会真会多一道菜。 樊麻子一脸可惜,看了眼三黑,“今天没那口福了。” “吃你的菜吧。吃着猪肉,想着狗肉,你馋鬼托生啊!” 葛老仙调侃了句樊麻子,又对顾闲云笑道,“新得到的消息,聚万客腊月二十九开拍卖会。聚万客的拍卖会只要是魂术士都能参加,小二你到时候可以去看看,凑个热闹。” “有什么热闹好凑的?” 顾闲云身子前倾,伸着筷子去夹对面的酱牛肉,闻言抬头好奇道。 “这次的拍卖会和以往不同,听说压轴的拍卖品是一头极难得的魂兽。这还没开始拍卖呢,就引的很多魂术士觊觎,昨晚聚万客外面一场血战就是为此。”顾老大解释了一句。 “魂兽?”顾闲云惊讶,随后又释然,“怪不得魂术士要生死相争,原来聚万客的宝贝是魂兽。” 兽分两种,灵兽和魂兽。 灵兽是有了灵智的兽,魂兽则是灵兽通过日积月累的修行,产生魂气,有的甚至能孕育出魂珠。 灵兽如果相当于人类中技击大师,那魂兽则好比魂术士,可以利用魂气,施展独有的魂术。 魂兽与魂术士而言,是一个得力的伙伴和助力。 但灵兽想修炼出魂气成为魂兽,比普通人成为魂术士还要难,所以也就使得魂兽成为魂术士争相抢夺的宝贝。 不过,他自家事自家知,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心中清楚。 虽听了这个消息,但没什么想要拼杀争夺的想法,因为没那实力。 至于去拍卖会,通过拍卖赢得魂兽,那更是痴心妄想。 “怎么?不动心。”见顾闲云一脸平静,葛老仙倒有些诧异。 “葛叔,你别和我说笑了。不动心那是假的,不过我既没那实力,也没那资格,所以也就不去想,免得庸人自扰。” 顾老大点头,赞许道,“小二说的不错,你虽已是魂术士,但毕竟修行时日尚短,实力不够。老爹还怕你贸然去掺和,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不飘。很好。”葛老仙也笑道。 “毕竟小命要紧啊。”顾闲云笑着打趣了句。 放下筷子,又倒了杯酒。 “最后一杯。”他对顾老大咧嘴一笑,不待顾老大说话,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起身,“嘿嘿,不打扰你们闲话,我先回房间了。” “臭小子。”顾老大笑骂,“赶紧滚。” 回了房间,顾闲云并不休息,他上床盘膝,像往常一样,通过玄霆心诀修炼魂气,魂气在体内运转数十周天后,又拿起雁翎刀修炼四方云动。 如此周而复始,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还是顾大嫂见顾闲云房间深夜依然有亮光,不放心来提醒了一句,顾闲云这才不情愿的睡下。 而修炼,总是枯燥和单调的,每天都在重复,它靠的是水磨工夫,靠的是日积月累。 而时间,也便在这顾闲云这样一天一天的重复中悄然溜走。 聚万客的拍卖会,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为人瞩目,大街小巷,豪门权贵,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仿佛整个仙源的人都知道,聚万客要在腊月二十九举行一场拍卖会。 以往,聚万客每月也会举行一次拍卖会,而谈论拍卖会里的事情,说那一场场拍卖的千金豪掷,都会挑动升斗小民的兴奋点。 但以往,却从没任何一场拍卖会,能达到如今整个仙源街头巷尾热议的程度,一切,只因那只魂兽。 腊月二十九,在所有人心心念念中到来。 这天,真源大道上人满为患,摩肩擦踵。 一是腊月二十九刚好是年前最后一天集市。 二则因为聚万客就在这条大道上。 顾闲云费力的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因为他是出城,所以和整个人流逆向,突出重围更难。 等他到了城外,下了官道,上了田野小道,饶是他如今魂气充盈,也不免一头汗,倒是三黑仗着瘦小,在缝隙里如鱼得水,优哉游哉。 “挑食还有这好处,没王法了。”看了眼懒洋洋的三黑,顾闲云说道。 整了整挤的褶皱的衣服,顾闲云往大宋庄赶,还没到过水河老头处,就见韩云平带着韩英白迎面而来。 “嗳,小二,好巧啊。你这是干啥去啊?”韩英白也看到了顾闲云,笑嘻嘻道。 “巧什么巧。”顾闲云没好气,又打量了眼韩云平和韩英白,“师父,你们这是干嘛去?不会要进县城吧?” “恩,进县城。”韩云平笑道,“今天不用修炼,跟我一起进县城。” “现在去县城干嘛?今天聚万客开拍卖会,城里人多的不得了,都是看热闹的,堵的走不动。我费了好大劲才挤出来的。” 说着,他扯了扯衣衫,“师父你看我这衣服给挤的,都皱巴成啥样了。所以,师父你要是没啥要紧事,我看还是改天来吧。” “改天可不行。改天就没拍卖会了。”韩云平笑道,“走吧。” “啊?”顾闲云连忙迈步跟上,“师父,你是冲着拍卖会来的!” 他想了想,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听说魂兽的事情了?” “恩。所以带你去看看。” “哈哈,师父你果然疼徒弟。”不知想到了什么,顾闲云一脸振奋和激动,几乎要仰天大笑,“那只魂兽,你打算是硬抢还是竞拍?” “硬抢?竞拍?” 韩云平疑惑,“为什么?” 顾闲云神情一滞,“你带我去看看,不是想把魂兽送给我吗?不硬抢只能竞拍,难道还有第三种办法?” “谁说要送你魂兽了。我说是带你去看看,你别多想。”韩云平轻轻笑了下,看了眼懒洋洋的三黑,“你这不是有三黑了嘛,还要魂兽做什么。” “小二,知道什么是白日做梦吗?就是你现在这样。”韩英白嘴角上翘,眼睛弯弯。 顾闲云连受打击,也不见心情失落,他看了眼三黑,嫌弃道,“就这懒洋洋还挑食的野狗,恐怕都不够魂兽塞牙缝。” “英白,跟紧,别走丢了。” 城门外,看着人潮在城门突然收紧拥挤一团,韩云平也免惊讶了下,“这人着实有点多。” 他对顾闲云道,“这次来拍卖会,是为了让你长见识开眼界,所以,你负责头前开路。” 顾闲云眉头一挑,斜看着韩云平,一副你在逗我吗的神情。 韩云平挥手轻拍下顾闲云后脑勺,笑道,“赶紧点,马上拍卖会开始了。” 知道师父是认真的,顾闲云脸色顿时苦了下来,看了城门一点一点往里挪的人潮,又看了眼褶皱的衣服,咬咬牙,往城门挤去。 韩云平拉着韩英白跟在后面。 三黑依然懒洋洋,迈着四只小短腿,优哉游哉。 第14章 惹不起 冬雪凋残,天气骤降。 但仙源城内冷气全消,所有的街道人声鼎沸,哈气成云,生生的抵消了隆冬的寒气,只有墙角街边嘎啦的残雪还顽强的保留着隆冬的尊严。 和无数人有过身体接触,又出了一身臭汗,顾闲云总算挤到了聚万客门口。 聚万客名气虽大,建造的却很低调,从外面看,一栋三层木制结构的小楼,安静的立在那里。 不过若有人因此小看聚万客的实力和影响力,那就大错特错,只看外围一辆辆特制的豪华车驾,和进入的非富即贵的人群,就知道它并不简单。 这一段街道,沈家和官府派了很多护卫维持,把人潮拦截在路两侧,留出中间的通道,这才保证道路的畅通,否则,只看热闹的百姓,就能让这段路完全瘫痪,让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全堵在路上。 而对沈家和官府派护卫拦截人潮,这段路上的店铺,自然不用担心影响生意,这么多人挤在街道路边,自然会有人觉得累和热,而进店铺歇息,这其中总有人会不经意看中某件商品。 所以,聚万客举行拍卖会的日子,也是这条街道上的所有铺子财源广进的日子。 “嗳,别挤!你挤那么靠前干啥?”一大叔被顾闲云挤了下,回头不耐烦道。 顾闲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阳光灿烂,“我参加拍卖会。” 大叔和周围人顿时上下打量了下他,身材瘦削,衣衫俭朴,既不丰神玉朗,也没有贵气逼人,挺多算清秀。 “你?毛长齐了吗?”大叔一脸怀疑。 “嘿嘿,怎么,不信?” “不信。” “不信,你让开。看我敢不敢进去不就行了。” 顾闲云一侧身,从大叔不自觉让开的空隙间穿过。 大叔刚要转过身子,只见又一道身影挤过来。 “劳驾。我也是魂术士。”韩云平紧随其后。 “嗳……”大叔指着从身侧过去的韩云平,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只听又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哈,我也是。”韩英白感觉很有趣,乐呵呵的笑道。 大叔有些懵,什么情况。“这谁啊,逗我玩吗?” “后面两个不知道是不是逗你玩,前面的那个还真不是。”身边一人接话道。 “你认识?”大叔问。 “我们那条街上的,顾老大捡的弃婴,听说好像拜了魂术士为师,就成为魂术士了。” “哟,那这孩子福大命大!”有人接话。 “顾老大我听说过,原来西城的一丐头,这下子可赚大了。” “你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现在顾老大可不单单是什么丐头了,听说手下数百兄弟呢。” “这人啊,未来什么样,真是说不准!” “谁说不是呢。” “都是命!” “上辈子修的福报,应到这辈子上了。” 不提身后一帮话题渐渐转移到宿命轮回、因果报应的民众,顾闲云三人突破护卫的人墙向聚万客门口走去。 护卫并不拦着他们,如果他们不是魂术士,自然进不了聚万客的门。 聚万客的门槛是用鱼鳞云杉所制,鱼鳞云杉生长环境湿润,属于阴属性,自身携带水波般轻柔的迟滞和排斥感,普通人遇到,如同碰到一层无形而柔软的屏障被阻挡,但对于魂术士来说,则可以忽略不计。 “咦?” 进到聚万客里的顾闲云回头看了下聚万客的门口,他刚刚仿佛遇到一层薄膜,感受到一股拉扯,但轻轻一挣,就挣脱了。 韩云平简略对顾闲云讲了下鱼鳞云杉的作用,听的顾闲云啧啧惊奇,不自禁又回首看聚万客的门槛,却瞥到三黑也跟进来了。 “嘿,你怎么也进来了?你不会也有魂气吧。” 左看右看,三黑又小又弱,怎么也不像有魂气的样子,顾闲云摸不着头脑,“奇怪。这门也不怎么滴嘛,连野狗都能进,哪有师父说的那么神奇啊!” 转头对韩英白道,“你也是魂术士?” 韩英白懒得搭理他,像看傻子一样撇了他一眼。 “不是,我怎么没见过你修炼啊!” 顾闲云迷惑不解,追问。 韩英白傲娇的一抬下巴,道,“我们不一样。” “小二,以后你可以多来这里看看,这算是仙源城魂术士的自由贸易点。” 见顾闲云一脸纠结,韩云平笑了笑,指着聚万客一楼大厅道。 顾闲云闻声抬头,就见几百平方的大厅里,有规律的摆放着一张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都坐一人,桌子上面放的东西不一而足,如果不是坐着的人太过淡然和悠闲,他还以为这是外面的小摊小贩呢。 “师父,他们干嘛呢?” “魂术士大多不缺钱,所以之间大抵都是以物易物。这些人都是仙源城的魂术士,他们桌上的物品是用不着的魂器、丹药、奇花异草之类,如果你需要其中一样,那你就要拿出能令他们心动或者中意的物品交换。” 简单对顾闲云讲了下其中的规则,这些都是魂术士们渐渐潜移默化形成的规矩,不过对于以前从未接触过魂术士的顾闲云来说,一切都透着新奇。 见顾闲云看着离的最近的桌子上的物品迈步想去看看,韩云平一把把他扯回来,“下次再逛。今天先看拍卖会。” “哦。”顾闲云忍住好奇,答应。 三人跟着人群,从客厅两旁靠墙的楼梯上到二楼。 顾闲云眼睛一扫,打量了下二楼。 二楼的空间和一楼一样大小,不过格局不同。 一张张长桌横成长长一排,上面摆放着干果和蜜饯,椅子整齐的排列。 一排三十人的座位,共十二排,总共能容纳三百六十人。 在一排排桌子最前方,是半米高的宽阔四方台,上面静静摆放着一张桌子,想来应该是摆放拍卖品的地方,不过还没开拍,此时空空无物。 四方台后墙壁隔出的后台,在左右最两边有两个挂着厚重帘子的小门,可以出入。 此时能够容纳三百六十人的座位,进来的人群星星散散分布,或和相熟、亲近的坐在一起,或挑选靠近方台的前排,或随意坐下。 “咱们坐这。结束后离开方便。” 韩云平一指最后一排最靠近楼梯口的三个位置,说着话,走到座位前坐下。 “哇,蜜饯!” 韩英白扑到桌子上,抓起一块蜜饯咬了口,眼睛顿时弯成月牙,“恩,好吃。” 韩云平笑着把面前的蜜饯推到韩英白面前,“都是你的。” 顾闲云不喜欢吃蜜饯,但对干果却挺喜欢,和韩英白友好协商,三人面前,蜜饯归韩英白,干果归他,各自欢喜。 又等了一会,顾闲云面前的果壳渐渐堆积起来的时候,只见右侧小门布帘下一挑,出来一中年人。 中年人来到四方台,站在桌子后,拱手,笑道,“鄙人姓周,名贵。受命主持此次拍卖会。今天腊月二十九,是今年倒数第二天,而此次拍卖会是今年最后一次拍卖会,所以作为压轴,此次拍卖会的物品绝对是今年质量最优,也告诉诸位,看到喜欢中意的物品,该下手就得下手,绝对不会亏。” 周贵开口说话,底下人便停止了交谈,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 周贵知道地下这些都不是普通人,没什么兴趣听他白话,所以简短说了下,立刻切入正题,“上今天第一件拍品,媚眼狐,起拍价,五百银。” 周贵话落,两名壮汉抬着一个透明的封口玻璃大缸上来,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缸里一只一尺来长的红狐静静躺卧在里面,闭眼一动不动。 底下坐着的三百多人看着媚眼狐,有的交头议论,有的暗暗思考。 “五百银!这么贵!” 对于计量钱通常用铜钱来换算的顾闲云来说,五百银,五十万枚铜钱,真的有些多了。 “这是一只灵兽,不是魂兽。不过媚眼狐如果多喂一些灵丹或者奇花异草,可以孕育出魂珠,成为魂兽,那时它的眼睛便能够施展幻术,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幻境,也算有点潜力。这价钱,聚万客定的也算公道。” 韩云平越过一排排人头,看着玻璃缸里的媚眼狐,对顾闲云讲解。 “灵兽就这么贵。” 韩云平再次惊叹,他预料到魂兽会很贵,但没想到只是灵兽,就直接盖过了他心里的魂兽价位,不得不说,这对他的冲击很大。 “五百五十银。”有人出价。 “好,第一百九十一位的客人出价五百五十银。”周贵朗声道,“还有人出价吗?” “六百银。” “六百五十银。” “七百银。” “七百三十银。” “七白五十银。” “七百八十银。” “八百银。” 不断有人出价竞拍,价位迅速走高,不过越往后,出价速度越慢,价位上升的也越来越少。 “八百二十银。” “第七十三位客人,出价八百二十银,还有人要出价吗?” 周贵扫视一圈,神情淡定,略等了下,见没人出价,才道,“如果没有人出价,那么,恭喜第七十三位客人,八百二十银拍得媚眼狐。” “接下来,请上来我们第二件拍品,石铁兽。竞拍价,七百银。” 随着周贵的话,那两名壮汉搬着盛放媚眼狐的玻璃缸,从左边小门走回后台,而右边小门,又有两名抬着一个透明玻璃缸上来,玻璃缸里装着一只形似牛的兽。 “这头石铁兽也是灵兽,不过它比媚眼狐的潜力更高些,它的皮柔软却坚韧,而且成为魂兽,能够所以操纵山石地势,不论攻击或者防御都非常不错。” 韩云平再次向顾闲云讲解。 “八百银。” “九百银。” “一千银。” 似乎是为了印证韩云平的话,竞拍石铁兽的人明显比媚眼狐多,而且价格攀升的也更快。 看着破千银后依然一路飙升的价格,顾闲云边吃干果边惊叹。 啧啧,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同是魂术士,别人为了一只灵兽,就千两银子豪掷,而且气定神闲。 而自己,身上就五十个铜板,一把满是铁锈的雁翎刀,还有脚旁窝着的羸弱还特么挑食的野狗。 唉,用金钱砸出来的魂术士,自己果然比不了,惹不起,惹不起。 第15章 暗夜云剑 一件一件拍品被拍出,价格逐渐走高,拍卖会的气氛也慢慢热烈、躁动起来。 随着一个一个拍品的品质提升,最后压轴的魂兽,已然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和期待。 拍得灵兽的魂术士还能保持淡然,而很多没有出手竞拍的魂术士,被前面高品质的灵兽挑起了期待和躁动,耐心等待魂兽的出场,准备豪掷千金。 “恭喜第三百十八位的客人,七千八百银拍得火云猬!”周贵在四方台有些激动的高声喊道。 “哈,大叔,恭喜恭喜。你可真有钱。” 顾闲云手肘撑在桌面上,身子前趴,对座位前面的大叔一番恭维,他刚刚全程目睹这位大叔是如何淡定出价,最后以七千八百银令他从未想过的价格拍得火云猬。 前面的中年大叔回头,见是一衣衫朴素、长相清隽的少年,也没什么不喜,只愣了下,圆胖的脸上露出笑,和善清润,“当不得有钱,略有余财。谢谢小修士了。” “大叔你真客气,谢我干啥,你拍火云猬,我也没帮啥忙。” 顾闲云笑道,然后一指胖大叔面前一盘子未动的干果,一脸期待问,“大叔,这干果你还吃吗?不吃给我呗。” 胖大叔愣了下,扭头瞥了眼面前的干果,露出爽朗的笑,指着顾闲云,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你小子,这恭喜可不诚意,也就值这一盘干果!” “我这不是怕你浪费嘛!” 被人看穿说破,饶是顾闲云一贯厚脸皮,也不免赧然。 “得,拿出尽管吃。不够还有。” 胖大叔甚感有趣,把他面前还有身边左右两人面前的干果都拿给顾闲云。 “谢谢大叔。”顾闲云大喜过望,把吃的一桌子干果皮扒拉开,给三盘干果腾地方。 “这句比刚才有诚意多了。”胖大叔笑着打趣。 “大叔,那蜜饯你吃吗?” 埋头蜜饯的韩英白突然抬头,露出灿烂的笑,甜的让人挪不开眼。 “恩?”胖大叔看了眼英白,笑问顾闲云,“你们一起的?” “是。”顾闲云咯吱咯吱嚼着干果含糊不清的道。 “恩,能看出来。都是吃货。”胖大叔一句话引身边的两人也笑了,纷纷把面前的蜜饯端给韩英白。 韩英白得了蜜饯,心情倍开心,继续埋头苦吃。 经这一闹腾,胖大叔三人与顾闲云三人的氛围轻松下来,胖大叔看了眼顾闲云和韩英白,问韩云平,“这两位都是兄弟的孩子?” 韩云平笑道,“是,我女儿和徒弟,孩童顽劣,让三位兄长见笑了。” “哪里哪里,这俩孩子有灵性,招人喜欢。” “那是兄长大度。” 四方台,周贵高声请出最后一件拍卖品,几人也停止了简单的寒暄,把注意力放到拍卖会上。 “今天只剩最后一件拍品,想必场中很多人都是奔着它来的,当然,聚万客也不会让大家失望。今天最后一件拍卖品,一阶魂兽……” 周贵十分慷慨激昂,最后报到魂兽名字时,故意停顿了下,扫了眼低下屏息以待的魂术士们,生意突然拔高,几乎破音,“暗夜云剑鹤!” 轰! 拍卖场的气氛一下子炸开。 好似原本一锅被火慢慢烧开的水,此时火势突然变大,水骤然沸腾,然后锅盖掀开,蒸汽升腾,水泡咕嘟嘟的响。 “没想到!一直以为是普通的魂兽,没想到竟然是暗夜云剑鹤!” “怪不得聚万客迟迟不愿说出魂兽名字,直到此时才公开!这是怕被抢啊!” “暗夜云剑鹤!哎呦,我这次银子带少了!” “……” 看了眼纷纷神色各异的人们,或震惊,或懊恼,或恍然,或强装淡定,顾闲云也不自禁的被这强烈的氛围感染。 他扫了眼,两名壮汉抬上来的透明玻璃缸,里面静静的放着一枚成人拳头大小的白蛋。 一阶魂兽暗夜云剑鹤赫然是枚还没孵化的鹤蛋,但这反而更让在座众人心中一片火热,如此一来,和魂兽的感情培养起来可就更加容易了,省去很多麻烦。 最奇异的是,鹤蛋一抬出来,便有一阵阵微弱的波动荡漾全场。 “这是魂气?” 仔细感受了一番,顾闲云不确定的问。 “是魂气。暗夜云剑鹤还没孵化,控制不住自身魂气,难免外泄,而魂气外泄的强度,也正是衡量此暗夜云剑鹤潜力的依据。” 韩云平依然保持着温和清润,感受了下,笑道,“仙剑阁有一只暗夜云剑鹤,是百年前萧逝雪前辈的坐骑,传言萧逝雪曾驾鹤游遍天下,如今嘛,已成为仙剑阁的仙鹤神兽,听闻它当时刚出生,魂气波动,方圆一里清晰可感。今天这只,虽不如仙剑阁那只,但已经很珍稀了,潜力也不可限量。” “驾鹤游遍天下?” 顾闲云脑子里想了下那画面,万里高空,云朵渺渺,一人一鹤,悠游自在,仙风道骨,真的当得起闲云野鹤了。 他不禁好奇,“仙剑阁的那只魂气波动方圆一里,这只才这小小一个房间,那它能载人升空吗?” “自然可以。”韩云平笑道,“魂气波动是代表魂兽日后可达到的境界,仙剑阁那只现在差不多超越九阶桎梏,成为仙鹤了。这只嘛,辅以灵丹妙药从小喂养,达到九阶没什么问题,不过想更近一步,就难了。” “怎么?动心了?” 见顾闲云啧啧惊叹,韩云平笑问。 顾闲云连忙摇头,“没来拍卖会前,我还有点希冀,希望奇迹发生,不过后来看到只灵兽的拍卖价,就飙到了千银,我就放下了这点不切实际的希冀,现在听到师父你这样一说,我更是一丁点想法都没有了。” 他一脸轻松,“暗夜云剑鹤就算拍到了,也未必守得住。安安稳稳挺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必要惹那麻烦。” “而且,我相信,等我日后实力强大,魂兽挑选的余地会更大。”末了,他又补充一句,自信满满。 眼神露出赞许,韩云平笑道,“心态稳得住,很好。心境这种事情挺玄妙,可有可无,但有时候,境界最后的比拼,就是心境的比拼。” “修行一途,会遇到很多诱惑,贪嗔痴恨爱恶欲,七情六欲难以控制,难免会失了修炼的本心,本心不坚固,修炼就好似地基不牢固,起不了万丈高楼,即使通过外力达到了那个高度,也是虚浮的,碰到大的磨砺,说不定就哗啦倾颓了。所以你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心境,且不可让外物浸染污垢了它。” 说到最后,韩云平已转为告诫。 顾闲云明白师父这番话的苦心和爱护,重重点头,“我明白,师父。” 韩云平了解徒弟的性子,是个知道轻重的,他也很放心,当下复又笑道,“其实,我想把这只暗夜云剑鹤得来,也不难。不过……” “恩?”顾闲云十分惊诧的转头,看着韩云平。 “不过,你既已有了三黑。这暗夜云剑鹤不要也罢。” “师父,你这样会失去徒弟的。” 看了眼脚旁趴着的三黑,三黑正仰着头,鼻端轻嗅,似乎闻到了什么,张嘴一吸一吸。 顾闲云一脸幽怨,道,“师父,你这样会失去徒弟的。” 之后,表情恨恨,看似用力实则轻轻的踢了下三黑,“喂你东西,你不吃。饿的都吃空气了!” 韩云平仰头哈哈大笑。 这边韩云平和顾闲云说话,那边暗夜云剑鹤已经开始竞拍了。 底价便是七千银!几乎赶上灵兽最高的成交价了! 然而,价格并没有阻挡住在座众人的热情,那一声声报价,翻着翻的往上涨,仿佛报的只是一个一个数字,而不是真金白银。 “一万银!” “一万三千银!” “一万七千银!” “两万五千银!” “……” 既已抛开对暗夜云剑鹤的不切实际的希冀,顾闲云身心轻松,吃着干果,听着一个一个瞠目口舌的价格,优哉游哉。 啥叫一掷千金,这就是! 虽然不是我,但好歹我也是见证者,出去可得给樊叔他们几个显摆显摆,这场面,看着都特么爽! 前面的胖大叔也不急不缓的叫价,“四万银。” “四万五千银。”立刻被人超越。 “看着架势,估计有的竞拍了。” 看着飙升的价格丝毫不见迟滞,顾闲云点评了一句。 整个拍卖场已经陷入狂热,银子仿佛不是银子一样的砸出去,此起彼伏,而那枚鹤蛋,依然安静,魂气缓缓荡漾。 财力终究有个极限,一波一波人慢慢望而却步,摇头不舍。 当价格到达九万银时,只剩前面那位胖大叔和前面第二排的一个少年在竞拍了。 两人不断超越彼此的报价,价格也越拉越高,达到令人瞠目的高度。 “九万五千银。”胖大叔不急不缓的道出一个价格。 这个价格一出,即使场中全是不差钱的魂术士,豪门权贵比比皆是,也不禁静了静,心里颤了一下。 “十万银。” 那少年朗声开口,同时起身,遥遥对着胖大叔拱手,苦笑道,“林叔,家父就给了我这么多,这是我的底价,你要再高,我可就败退了。” “咦,县宰的公子。” 那少年突然起身,一番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顿时不由自主的被聚焦过去。 顾闲云看了一眼,发现还认识,当然是他认识别人,别人不认识他。 正是县宰公子成为进天魂馆引起的轰动,引的他对魂术士心生向往,所以,他对这人印象挺深刻。 顾闲云能认出,其他魂术士,都是仙源头面人物,而且圈子就这么大,更是熟悉县宰的公子匡文。 而且不止县宰公子匡文,这里面仙源城的权贵巨贾何其多,一名县宰公子还引不起大家的惊讶和震动,然而让众人若有所思的是,匡文这一番行为。 在仙源城,权贵巨贾不少,其中有四家,被众人一致称为四大家族。 经营钱庄、当铺的林家,经营魂器、灵兽的沈家,经营客栈、酒馆、妓馆、赌档、码头、粮食的吴家,还有垄断布匹及其衍生生意的齐家,这四家是仙源城当之无愧的豪门。 匡文口中的林叔,则是仙源林家的家主林正则,林家几乎垄断了仙源的钱庄、当铺,林正则也被仙源人戏称为财神爷。 因为大明帝国的官员每五年都要轮调一次,便也有了“铁打的豪门,流水的官员”一说,而每一个到任的官员,都会对当地豪门大族态度客气,或依为臂助,或相安无事,很少有敌对冲突发生。 但,此时,匡文的这一番苦笑着说出的客气话,似乎是晚辈向长辈般的示弱,但在场众人,哪里有不通世俗的,个个都是人精,又怎能听不出里面的另一层意思。 不过,这番话,就能让仙源四大家族的家主,号称财神爷的林正则退让,在场众人心中有些不以为然,那可是暗夜云剑鹤,可遇不可求啊! 即使县宰亲在,说出这番话,林正则也未必会退缩吧! 第16章 收账趁年前 众人心中暗暗猜测,恐怕要生事端了。 然而,林正则微微一笑,胖胖的脸上依然和气温润,“巧的很,九万五千银刚好是我的底价,再多,钱庄现银流动变少,生意就要周转不开,唉,看来,暗夜云剑鹤,与我无缘了。” 气氛突然有了一丝异样,林正则的话,让在场众人不由得重新审视匡文,或者说是匡文背后站着的人,仙源城的县宰。 九万五千银都出了,哪里有这样凑巧,再多出点银子,生意就要周转不开! “谢谢林叔。”匡文面上一喜,但并未有什么骄狂,礼数反而更加的周到,透着亲近,“前天大伯从帝都来信,说骏茂兄长在圣魂馆功课优异,今年殿试,定能一鸣惊人。” 匡文口中的骏茂,乃是林正则的长子林骏茂,从小天资惊人,入天魂馆后境界提升极快,被选入国子监下的圣魂馆。 天魂馆在县、郡、州都有设立,目的就是选拔天下修炼一途上天赋异禀的少年,而这些少年被选拔出来后,则进入国子监下的圣魂馆。 国子监乃是明帝国最高学府,下设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书、算凡、圣魂八学,国子监招生要求极其严格,能入其中,必有过人之处。 而国子监最让人趋之若鹜和视为至高无上学府的原因是,可以直接省略县学、郡学、府学的层层考试,免去和天下千军万马的学子相争那一条独木桥,而是可以直接进行殿试,不必寒窗十载,也可一朝天下知。 所以,当初林骏茂能从县学下的天魂馆进入国子监八学中的圣魂馆,在仙源城轰动一时,在场众人记忆犹新。 林正则闻言露出笑,“浩昌兄言重了,什么一鸣惊人,能有个好名次就不错了。到时候还得浩昌兄多多提携教导才是。” 林正则口中的匡浩昌,是国子监天魂馆的八博士之一,正五品上,负责教导的学子里,林骏茂刚好是其中一员,同时也是匡文的大伯,仙源现任县宰匡浩歌的兄长。 普通人眼中,魂术士是遥不可及而尊贵的一个阶层。 但对于同为魂术士一个阶层的人来说,起点相同后,衡量的则是权财,而权更在财之前。 匡文和林正则两人的寥寥几言,其中的人情世故、利益交换,在座众人,有的人懂了些,有的人雾里看花,有的人则茫然不解,各凭眼界见识。 人多口杂,林正则并未多言,对四方台上的周贵一指,对匡文笑道,“咱们就别在这里闲话了,别耽搁拍卖会的正常进行。” “林叔说的是,改日我登门道谢。”匡文行礼坐下,对四方台上耐心等候的周贵道,“宣布吧。” 周贵也不再催问还有没有人要出价了,当即笑道,“恭喜匡文公子,十万银拍的一阶魂兽暗夜云剑鹤!” 至此,聚万客拍卖会,随着周贵的话终于落幕。 但林正则和匡文的一番话,在各位豪门巨贾的当家或者主事人心里却没有散去,回去还得好好揣摩一番,免得行差踏错。 吱吱啦啦,一阵座椅响动,众人纷纷起身。 三百多人,或去后台领取竞拍的灵兽,或稳坐位置上和相熟的人说笑,或谈笑着、议论着联袂下楼。 脚步声,说话声,掺杂在一起,透着紧绷过后的轻松。 顾闲云跟着师父韩云平起身,随着众人向楼梯口走,林正则三人刚好走在他们前面,说说笑笑的下楼去,看样子似乎错过暗夜云剑鹤丝毫没有影响心情。 心中不解仙源城的财神爷林正则为何会因为匡文的一句话而退让,而且看起来丝毫没有芥蒂,他不禁回头看了眼匡文。 人群簇拥中,匡文笑着回谢众人的祝贺,眼角眉梢有少年人独有的棱角和锋芒,但并不让人觉得骄狂。 官宦子弟,教养确实不错,没有志得意满。顾闲云暗暗想,要是自己花了十万银竟拍到暗夜云剑鹤,那肯定得好好显摆显摆。 摇头一笑,正想要收回目光,一错眼,看到静静立在匡文身边的少女,顿时惊艳了一下。 身材高挑,微卷的乌发披肩而下,挺鼻深目,一线薄唇,嘴角不笑也微微上翘。 挺鼻深目显得人气质英朗,但那一线薄唇却偏偏透着妩媚,两种不同的气质形成一种独特的禁欲般的诱惑,透着奇诡的魅力。 他用手指捅了下拿着一块蜜饯吃的韩英白,向少女的方向示意了下,啧啧道,“看那女孩,你要是能有那女孩一半漂亮,我天天给你买糖葫芦。” 听到糖葫芦,正沉浸在蜜饯中的韩英白眼睛一亮,顿时抬头,顺着顾闲云的目光看了眼,一脸不屑,“小二,我发现你的品位真不咋滴。那女的有啥好的,不就是腿长点,胸大点,等我年纪大了,个头肯定比她高,胸肯定比她大。” 说完,她嘻嘻一笑,满含期待,“小二,我以后肯定超过她,你看现在我能不能预支一下以后的糖葫芦,今天先给我买一串啊!” 顾闲云歪头瞅了眼韩英白,在韩英白殷切的目光里,撇嘴,干净利落的一击必杀,“嘁,吹牛皮挺厉害。先不说个头,就你这小平胸,就输在了起跑线。” 韩英白眼睛一瞪,挺了挺小胸膛,然后猛然像只扎刺的猫一般,张牙舞爪的扑向顾闲云,“你不给我买就算了,还挖苦我!你说谁小平胸!今天没有大黑帮忙,我也要打死你!” “哈哈,就说你。嘿嘿,你打不着!” 顾闲云一个闪身,绕到韩云平另一边,嘚嘚瑟瑟。 两人一个抓,一个绕,围着韩云平玩闹起来。 韩云平也不阻拦,这两人打打闹闹已成常态,他早已经见怪不怪,只笑着道,“看着点人,别撞到别人。” 众人年纪甚长,看顾闲云、韩英白两孩子玩闹,犹如看待自家孩子一般,纷纷笑而不语。 四方台后,左边小门悬挂的布帘挑起,从后台走出一行人。 领头的是一位身形硬朗、发须皆白的老者,他正在与身边人说话,听到那边的笑闹,不禁看了眼,呵呵一笑,“年轻就是有活力。” 正与老者说话的男人身形似竹竿,闻言不禁也看了一眼,看清人影后,眉头一皱,“嗯?这人我认识。周管家,上次我带鹤蛋来聚万客被人盯梢的事你还记得吗?” 他指了下打闹的两人,道,“盯梢的人就是那男孩。他当时中了我的魂气逃了,我以为已经死了,没想到,不禁没死,反而成了魂术士了。” “哦?”周管家讶异,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眼,沉思道,“咱们得到暗夜云剑鹤的消息一点没有透露,家族里也只有极少人知道。这孩子能在没公布消息前,在你带着鹤蛋去聚万客的敏感时候盯梢你,定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他眼神渐渐深沉,“老爷一直说家族里有外人安插的间谍,这次说不定就是其他几家在咱们家族里渗透进来的间谍散出去的消息。如果真的如此,那这间谍在家族里的身份还不低,着实让人忧心。” “这样,史瀚,你去跟着,看看他的落脚处,和什么家族有牵连,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一点线索,如果不能,就直接把他抓回来。这事先别声张。” 周管家考虑了下,吩咐了一句,然后看了眼匡文和那名少女,道,“我先去恭喜下咱们县宰公子,顺便把事情向二小姐通报一下。” 瘦竹竿史瀚点头应了声,迈步去追消失在楼梯口的那道身影。 拍卖会时间不短,结束的时候已经正午。 顾闲云三人出了聚万客,韩云平要去置办年货,刚好真源大道上的人潮少了些许,最起码顾闲云免去了前面开路的苦累。 韩英白对刚刚的事情犹自愤愤,直到顾闲云在路边给她买了串糖葫芦,这才眉开眼笑的原谅了顾闲云。 自从成为魂术士后,一直忙于修炼,顾闲云也好久没有这样闲适的逛街了。 他跟在师父韩云平身后,不时左瞅瞅右看看,遇到熟人笑嘻嘻打个招呼,还兴致勃勃的帮师父向摊主讨价还价。 走走逛逛,从真源大道绕到隐山路,一路买了些肉,酒,菜,点心,干果,还有几盘鞭炮,不一会,三人手上就都拎满了年货。 “英白,你快点。” 顾闲云回身唤在糖果摊前挪不动脚的韩英白,余光里瞄到一道瘦瘦高高的熟悉身影,他目光不禁偏移看去,刚好与那人的双眸对上,两人视线相交了一下。 史瀚的目光冷定。 顾闲云的目光讶异,随后转为平静。 “看啥呢?”韩英白跑到顾闲云身边,顺着他目光看去,“这人好高啊,和根竹竿一样!你认识啊?” 顾闲云意味莫名的笑了下,“不太熟。” “师父,那次我受伤,就是被后面那个高个子一刀击中导致的。”他对韩云平道。 韩云平笑了笑,“原来是冲着你来的,我说怎么跟着咱们走了两条街。从真源大道跟到了隐山路。” “今天既然遇见了,就把仇怨了了,过个好年。” 韩云平拎着大大小小的年货,带着顾闲云、韩英白拐进隐山路边的巷子里。 史瀚一见,也不畏惧,轻蔑一笑,提刀跟进巷子。 第17章 谁躺下 外面街道,热闹喜气,巷子里面干冷刺骨,寂静无声。 巷子深处,韩云平两手拎满年货,右手边,韩英白像只松鼠一样咔咔嗑着瓜子,左手边,顾闲云一手搭在腰带上,一手把雁翎刀抗在肩上。 三黑在顾闲云脚边欢快的摇着尾巴,从聚万客出来一改往日病恹恹的样子。 三人,韩云平平静,韩英白无所谓,顾闲云吊儿郎当,就这样看着史瀚提刀从巷子那头,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呵,成了魂术士,请了帮手,底气果然足。” 史瀚是一个颇为自负的人,他见三人神态虽各异,但显然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最令他恼怒的是那个男孩,上次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现在成了魂术士,也敢这幅样子对待他。 他理解为,男孩故意在羞辱他! 所以,他决定,把男孩带回沈家前,先好好教训教训他,教教他怎样做人! “我不是他的帮手。你们两人的仇怨,自行解决。我不插手。” 韩云平淡淡一笑,指了下旁边的顾闲云,带动的手上东西哗啦作响,“不过,你若是伤了他,作为师父,我得帮徒弟找回场子。” “你是他师父?这……算是威胁?呵呵。” 史瀚打量着衣着样貌皆平淡无奇的韩云平,眉头皱了下,脸色变得阴沉,冷笑,“如此说,盯梢跟踪的事情也有你一份,看来,你也得跟我走一趟了。” “一把利刀,少不了磨刀石。小二,送上门来的磨刀石,不要白不要。” 韩云平道,“巷子里冷,速战速决,输赢无所谓,受伤难免,但我给你压阵,保你小命无忧,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好嘞,师父。” 顾闲云晃荡上前两步,抗在肩上的雁翎刀唰的挥转,遥指史瀚,“上次我跑了,忒怂!但没办法,那时候你魂术士,我一普通人。这次嘛,嗯……咱俩总得躺下一个吧。” “躺下一个可不够。” 史瀚抽刀出鞘,一一点了顾闲云、韩云平、韩英白,“你们有三个人。” “对啊,刚好你只有一人,所以你得躺下。”顾闲云笑呵呵道。 “少说废话。”韩云平神情淡淡,开口打断二人。 “哈哈,小二你话本看多了吧。厮杀前还放狠话,傻不傻。”韩英白笑着嘲讽,总算报了小平胸之仇了。 “是有点傻。” 顾闲云嘿嘿一笑,话出口,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嗖的窜出去,雁翎刀拖在身后,瞬的跨过数米距离,跃到史瀚身前,雁翎刀唰的下劈。 近半年的苦修,在这一刻,猛然爆发。 史瀚露出一丝惊讶,以为是刚成为魂术士的弱鸡,没想到实力出乎意料,但也仅仅于此。 瘦高的史瀚双腿猛然分开下蹲,身形一矮,手腕连连翻转,长刀连挥,道道刀气嗖嗖出现,组成刀网罩向空中的顾闲云。 空中无处借力,顾闲云只能硬抗。 意动刀至。 叮叮当当,一阵密集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像炒豆子一样爆响。 罩来的刀网瞬间化解,然而顾闲云的下坠之势也被滞缓。 就在此时,下蹲的史瀚动了,嗖的窜向顾闲云,身子前倾如离弦之箭,动作和顾闲云刚刚一模一样。 然而时机把握却更好,史瀚的刀刚好可以削掉下坠中的顾闲云的双腿。 千钧一发之际,顾闲云的双腿猛的蜷缩上去,他能感觉到冰冷的刀贴着小腿骨面一直滑行到脚背。 险而又险的避过一击,落地,感觉风声袭来,顾闲云连忙一个翻滚。 铛! 刀击中路面,原来是一击不中的史瀚如毒蛇尾随,回身又砍。 顾闲云起身后,脚尖连点,刷刷后退,和史瀚拉开距离。 站定,他后背已惊了一身冷汗,看了眼挥了下刀望过来的史瀚,想道,经验和实力都被碾压,不宜久战,否则必败无疑啊!得速战速决,出奇制胜! “不是成为魂术士,就有了张狂的资本。” 史瀚冷笑,好整以暇的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吗?不过没关系,你们都躺下之后,可以慢慢教。” “师父说,废话少说!” 顾闲云拖刀再次冲上,眼神变的坚定,“第一次见面,我接了你一刀!这次,你……敢接我一刀吗?” 史瀚本就是自负的人,被顾闲云言语一激,不屑道,“想死,成全你!” 话音未落,史瀚持刀疾行,和顾闲云对冲而去。 两道前倾的身形砰然相撞,目光对视,针锋相对,两把刀铛的砍在一起,火星四溅,衣袂翻飞。 下一瞬间,顾闲云倒飞出去,人还在空中,鲜血就从口中飚了出来。 嘭的一声,重重的撞在巷子尽头的墙壁上,才止住去势。 这一刀,史瀚毫无保留,是要把顾闲云一击斩于刀下,所以顾闲云这次承受的攻击力度比上次可大的太多了。 前胸后背隐隐作痛,浑身如同散架,瘫坐在墙根,嘴角仍残留血迹,看起来一败涂地,似乎顾闲云已经成了躺下的那个人。 但看着稳立当地的史瀚,他因痛苦微皱的眉头下,眼眸里渐渐溢出笑意。 “你笑……” 史瀚脸色冷了下来,指着瘫坐的韩云平,想说什么,但说到一半,只听一声‘嗤’的漏气声,然后,大蓬的血,从他喉咙处泼洒、喷射出来。 “呃……” 史瀚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转而化为无助的痛苦,双手用力去捂喉咙裂开的细口。 当啷一声,刀脱手掉落地面。 随后,他整个人渐渐无力的跪在地上,然后翻倒在地面,脸色红涨,眼睛突出,里面满是血丝。 “嘿!” 顾闲云笑着撑起身子站起来,慢慢走近史瀚。 想要出奇制胜,只有四方云动。 对砍!既能施展出四方云动,又能最大限度的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所以,顾闲云才会出言相激! 其实,如果史瀚不和他对砍,顾闲云已经做好了以命搏命,用他重伤换史瀚轻伤的想法,反正,师父说了,保他性命无忧! 既然打不赢,那就多攒点实战经验,至于谁躺下,躺一个躺两个,只要其中有史瀚躺下,就行了。 而现在,顾闲云回想了下刚刚施展四方云动,刀气迸溅时的操控,刀气在史瀚喉咙一擦而过的画面,心情得意而愉悦。 “古人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俯视身体抽搐、荷荷作声的史瀚,顾闲云揉着闷痛的胸口,嘚瑟,“现在知道我不好欺负了吧,知道后悔了吧,可惜晚咯。” “小二你真无聊,跟一个快死的人说这些,有意思吗?” 看了眼血泊中的史瀚,韩英白竟没丝毫害怕和不适,反而一脸嫌弃的问顾闲云。 “正因为他快死了,我才说。现在不说,等他真死了,我再说,那才真的无聊。” 小时候见惯了流血和死人,甚至自己也差点饿死的顾闲云更是对此时的史瀚没有丝毫心里压力。 “欸,小二,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道理了。” “嘿嘿,师父教导的好!哎呦,砸墙那一下真疼,还吐血了!师父,我需要调养不?” “回家吃粒玉彤丹就无碍了。”韩云平浑不在意,看也不看血泊中的史瀚,转身向巷子外走去,“赶紧回家,耽误时间。” 顾闲云、韩英白连忙追上。 三人渐行渐远,人迹罕至的巷子里,只留血泊中渐渐不动的史瀚,刀静静躺在他身边。 …… 新年至,仙源处处透着喜气和热闹,鞭炮噼里啪啦响,此起彼伏,互相迎合,路边随处可见红艳艳的纸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孩子在街上笑着、闹着跑过,不时向路人脚下扔一个炮仗,看路人被突如其来的炸响吓的惊叫,在咒骂声中,哈哈大笑着跑远。 街面上马车、行人络绎不绝,皆是走街串巷拜年的人。 凌晨,天还黑着,顾闲云跟着顾大嫂挨个去街道上相熟的人家拜完年,一路跑到大宋庄,去给师父拜年,之后又带着韩英白给顾大嫂拜年,然后两人溜街溜了一正午。 而顾老大、葛老仙、樊麻子、六指、污白、小强子、赵五几人去一些主顾府上拜年,走个场面。 沈府,正厅。 板壁正对着入门处,板壁前放置一张黄花梨四仙桌,左右两边是同样黄花梨材质的太师椅,中堂字画乃是一副意境悠远、气势雄浑的山水画,两侧条幅,字体潇洒空灵,舒适自然。 堂中央两侧对称摆放着六把椅子,上面放置青色椅搭。 沈家的家主,沈修能,坐在右首太师椅里,下首的六把椅子空着,独自怡然饮茶。 茶叶是上好的铁观音,提神醒脑,茶盏为脱胎瓷,乃是景德镇最负盛名的工艺之一,胎体厚度在一毫米以内,看上去薄如蝉翼,轻若浮云,亮如玻璃。 门外丫鬟小厮垂手而立,不敢打扰。 在仙源,他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必大早往各府拜年,但来府上向他拜年的人却一拨一拨,相熟的、关系亲近的他都亲自接待了,其余则让老管家周乐康替他在外面招待。 县宰公子匡文刚走,沈家二小姐沈小楼带着他去后院向沈修能夫人郑氏拜年去了,他这才有了会空闲。 在外接待客人的老管家周乐康走进来,“老爷。” “什么事?” 看了眼老管家,沈修能喝了口茶,合上茶盏,问。 “史瀚找到了。” 须发皆白的周乐康无悲无喜,看着等待下文的家主,接着说道,“隐山路的一条巷子里,人已经凉了。” “他不是去追踪上次盯梢他的男孩了吗?” 茶盏放到桌上,沈修能靠在椅背上,搭在扶手上的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是的。拍卖会结束去追踪的,结果一去消息全无,我觉得事情不对劲,让下人们去找,直到今天才找到。” “老周,你觉得是那孩子下的手吗?” “应该不是,据史瀚说,那孩子刚成为魂术士不久。而史瀚喉咙破裂,一刀致命,干脆利落,从这点来看,杀人者实力远高史瀚,才能这样轻松。当时和那孩子同行的还有两人,一个小女孩,一个中年人。” 周乐康述说着自己的分析。 “如此说,杀人者可能是二转魂术士了。” 沈修能摩挲着扳指,思索着,“仙源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二转魂术士也有不少,从这方面不好推断。为今之计,还是得找那名孩子,从盯梢带着鹤蛋的史瀚,到这次史瀚追踪他意外死去,这孩子身上牵扯的事情不少。” “好的,老爷。我这就下去派人找。” 周乐康躬身,要退下。 “等会儿,老周。” 沈修能挥手叫住了周乐康,“找人的事情你吩咐下去就行了。这里有件急事要办,冯贤禾带领猎兽队,在皖州谯郡猎了几头灵兽,颇为珍稀,刚好赶上谯郡新开的聚万客拍卖行,办的好了,聚万客在那边可以稳当立足,不过他来信说有人觊觎,你带些护卫过去,确保妥当。” 末了,他似想起什么,道,“对了,小楼和你一起。趁着这件事,让她历练历练。” “二小姐也去?”周乐康讶然。 沈修笑了笑,“她自己央求的,最近匡文缠她缠的紧,让她很是烦闷,便想出去透透气。” “明白了。”周乐康也笑了下,见周乐康没什么事了,便道,“我先下去了,老爷。” “恩,你去吧。” 一人坐在客厅里,左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摸着胡茬,右手搭在扶手上摩挲扳指,沈修能理了理史瀚事情的头绪。 其中可能牵扯着家族里潜藏的间谍,别的家族的窥伺,更有自家护卫的生死,还有一名疑似二转的魂术士的影子。 如果这些因素是珠子,那么那个孩子就是串起这串珠子的绳子。 “仙源城地方可不大,费点时间,总会找到的。” 第18章 花树银花 新年万象更迭,热闹喜气一直持续到元宵。 元宵节的仙源,晚上如白昼。 真源大道,紫气大道,辅仁大道,三条主街加上一条条小街道,处处悬挂灯笼,灯轮,灯柱,灯树,满城的火树银花,如夜幕中的星子坠落,如九天之上的银河流卷,出来游玩的人也提着灯笼,灿灿间,如坠梦幻。 “哇,这龙好长啊!” 指着舞动的灯龙,韩英白兴奋的跳着,在拥挤的人群里奋力向前挤,“我要摸摸它。” “你慢点,别走丢了!” 阵阵惊呼中,顾闲云的声音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只好紧紧的跟着韩英白,还不忘回头招呼三黑跟上。 元宵节,每年丢失的孩子可都不少。 呼! 灯龙前一人拿着火把,口中突然吐出油,霎时火焰暴涨,升腾。 逗弄的灯龙更加的翻腾。 真源大道两边的人群纷纷叫好惊叹。 韩英白终于摸到了灯龙,开心雀跃,回转,大声对靠过来的顾闲云喊,“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灯!我喜欢仙源,我喜欢这里。” “仙源每年元宵都有啊?”顾闲云讶然。 “我和爹爹去年四月份刚来这儿,以前我们一直在四处飘,没个定处,连年都过不好,哪有闲暇看灯啊。” 看了眼小脸红扑扑,兴奋不已的韩英白,顾闲云眼神变的宠溺,如同看着妹妹一般的那种。 别看两人平时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其实,韩英白小小年纪,心思比顾闲云还要重。 韩英白其实和顾闲云一样,都早熟的惊人! 虽然平日,韩英白看起来给人的印象天真烂漫,但她比顾闲云还要成熟,她小小年纪,已经担起了她父女俩的日常吃穿。 而且一直一个人,不出门,唯一的同伴,就是大黑。 其实她一直都是孤单的! 顾闲云趴在韩英白耳朵上,笑着大喊,“那以后就一直留在这儿!每年元宵,我都陪你看灯!看遍仙源所有的灯!” 韩英白嫌弃的瞥了顾闲云一眼,然后又追着灯龙跑了。 “嘿!小丫头片子,你还不乐意了。” 顾闲云气的摇头一笑,上前去追韩英白,在热闹的人群里溜过,扯着韩英白,往另一个方向去。 “干嘛啊?我要看灯龙!” 韩英白指着逐渐远去的灯龙,拧着身子不从。 “这有啥好看的,我带你去紫气大道,那边都是有钱人,整条街的花灯,比这边漂亮多了,又大又高,什么样式的都有。” 用力拉着韩英白,顾闲云解释道。 “真的?” “废话,元宵节每年我都逛!熟的很!” “嘻嘻,那我跟你去。” 顾闲云拉着韩英白,三黑跟在两人身后,他们在人潮中穿梭,欢声笑语回荡耳畔。 紫气大道上,一座座各式各样的花灯,拔地而起,争奇斗艳,人流如织,流连忘返。 “嗳,小二,快看,这是鱼!” “这是做成鱼的花灯,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 “没骗你吧,紫气大道的花灯比真源大道的漂亮吧。” “嗯。” “小二,小二,前面还有!” “走,去前面看看去。” 逛了一路,惊叹了一路。 “那个是月亮吗?”韩英白惊叹。 掠过人群的头顶,在远处,依稀看到一个硕大的圆圆的灯笼,如同月亮一样,精巧逼真。 “好像是,嗳,那里面还有人影呢,宫装!不会是嫦娥吧!大手笔啊!这个还是第一次见!” 每年都逛元宵的顾闲云也被震了一下,一脸新奇,“走,看看哪家的花灯,这么财大气粗。” 远处看就觉的大,走进了发现,那是太大了,而且瑰丽。 一盏盏的灯笼拼凑成一个巨大的月亮,里面有宫殿月桂,玉兔嫦娥,也是用各色的灯笼拼成。 天上地下,好似有了两个月宫。 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纷纷仰头,新奇中带着惊叹。 从花灯上挪下目光,瞥了眼花灯旁的高古檐大红门,两个大字‘沈府’映入眼帘。 顾闲云眉头一挑,“今年的花灯,沈家肯定夺魁了。哈哈,拍卖会后的沈家,别的家族还真争不过他。” “小二,你看那嫦娥面熟不?” 盯着花灯看的韩英白拍了下顾闲云,突然问。 “我又不是老猪。我可不熟!” 顾闲云打趣了一句,回眸去看,仔细一打量,还真有点熟。 深目挺鼻,薄唇一线。 他猛的一拍手,惊奇道,“这不是那天聚万客的那女孩吗?”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还真是!” 韩英白又瞅了眼,撇嘴不屑,“这人脸皮可真厚,把自己做成嫦娥挂花灯上。” “人那是自信。” 顾闲云盯着看,乐道,“你这样的,挂上去做嫦娥,天蓬恐怕就不会犯错了。” 韩英白回身锤了他一拳,然后走开,气道,“哼!不看了。” “走慢点。”顾闲云连忙跟上,回头又瞅了眼花灯拼凑成的嫦娥,然后瞥了眼沈家。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元宵一夜,狂欢释放,新年的喧闹渐趋平静。 劈柴,练气,动四方。 日升而出,日落而归,顾闲云每天重复着。 外人看来,可能是枯燥而单调,但他乐在其中。 丹田气海穴的魂气每一点一滴的增加,都让他满足充实。 云动四方,施展的游刃有余,让他信心大增。 如果再面对瘦竹竿,他觉得,不突然袭击,即使正面硬肛,胜负也能做到五五之数,而不是原来的被慢慢耗死。 而和瘦竹竿的一场对战,让实战经验甚少的顾闲云学到了很多。 他一直在回想,解剖,揣摩,把那场对战一点一点的反复应证,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就如同有了个假想敌一样,而且想出来的这个假想敌比瘦竹竿还要强大,因为知道他的一切手段,所以逼的他手段尽出,脑汁绞尽。 因为师父韩云平说,“实战经验少的时候,就多想想自己有什么手段,能怎么施展,到时候才能随机应变,而不是临场发挥。” 随后,韩云平又传了顾闲云一招摧山撼岳。 摧山撼岳,只听名字就知道,它那一往无前的雄浑气势。 而这招魂术,也正是如此。 四方云动,灵动,缥缈莫测。 摧山撼岳,雄浑,至阳之刚。 它比四方云动,更难修习,威力也更巨大。 顾闲云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所以并不畏难。 反而不知昼夜的琢磨摧山撼岳这招魂术,几乎入了魔一般。 别人是山中不知岁月长,他是沉迷魂术不理寒暑。 城门口,顾闲云随着人潮往外一点一点挪动。 今天清明,而城里人家的先人墓地都在城外,所以出城祭祖的人实在是多,携家带口一窝蜂出城,以致仙源四个城门都拥堵起来。 望了眼喧闹嘈杂的人群,顾闲云又好笑又叹气,这哪是祭祖啊,都赶上庙会热闹了,还好顾老爹说家里祖辈不在这,在门口烧点纸钱就行。 顾老爹这边轻省了,不过师父韩云平那边还要祭拜各位师祖呢。 可这么多人,得啥时候才能出城呢! 摧山撼岳终于琢磨出点成果了,还想施展出来让师父韩云平看看呢! 顾闲云这边正瞎寻思着自己的心事,城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通过城门洞一直蔓延到城内。 城门口,右出左进。 此时就见,城门左边,从城外缓缓进来一行车队,一溜九辆双驾马车,每辆马车间都有三名护士,约莫数十人,座下个个高头大马,劲装短打,身形矫健,透着彪悍。 车轮辘辘声中,带着十足的压迫力缓缓进城,引的出城进城的人纷纷指点私语。 打头的三人进到城来,顾闲云定睛一看,笑了。 先进来的三人,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一名年轻的少女。 而这少女,顾闲云虽不认识,但算上这次,却已经见了三次。 一次聚万客拍卖会,一次元宵节的花灯。 当然,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和这少女有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之类。 只看沈家的花灯能把嫦娥做成她的样子挂出来,就可以看出,少女必定是沈家的尊贵人物,说不定就是沈家家主的女儿呢。 他一穷小子,和仙源四大家族沈家的女儿,那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际和牵连。 顾闲云目光在少女脸上转了转,便转到了马车上,听马车车轮压着石板的沉重声,马车里的货物可不轻啊。 沈家的马车,不装魂兽,就装钱财。 魂兽没那么重,所以肯定是钱财。 望了眼九辆进到城来的马车,虽然知道沈家豪富,但顾闲云还是忍不住慨叹了下,这尼玛得多少钱啊! 他这边正在对着马车感叹,却不知也有人正在打量他。 周乐康与二小姐沈小楼还有冯贤禾忙完了谯城聚万客的一摊子事情,紧赶慢赶的总算赶上清明节回来。 三人正在随意的说着话,他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人群中扎眼的顾闲云,手拿一把生锈的雁翎刀,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晃晃悠悠的跟着人潮挪动,左瞅右瞅。 “韩光。” 周乐康回身,叫身后的一人近前。 韩光双脚轻点马腹,马蹄哒哒声中,上前,“周管家,有什么事?” “看到人群里那个拿着破刀的少年了吗?” “嗯。”韩光扫了眼,一下子就找到。 “找几个人,跟着他,千万小心不要被发现。暗中打探清楚他,看看什么来历,人脉圈子和往来交际都是那些。” 周乐康吩咐,随后又道,“注意安全,一有不测,立马就撤。” 韩光又瞅了眼少年,虽然疑惑这看起来瘦削的少年为何让老管家这么紧张,但也没多问,道,“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 “恩,你去吧。” 听到周乐康对韩光的安排,沈小楼出声询问,“怎么了?周爷爷。” “史瀚的事情,这些日子查找那孩子一直没什么进展,今天巧了,刚好碰上。” 周乐康手握缰绳,紧了紧,无悲无喜,“这孩子牵扯的事情太多,不由得我们不慎重。” 已经走了很远,和顾闲云错过了,沈小楼在马上回身去看,只能看到一个晃晃荡荡的背影,扛着把锈刀,一副懒散样。 “周爷爷,你确定?” 沈小楼有些不信,虽然没看正面,但这背影就给她一个惫懒的印象,完全和史瀚这样的实力强悍的魂术士不在一个层次。 “周爷爷年纪虽大,但眼睛认人还是准的。”周乐康笑了笑,道。 此时,沈小楼就见那少年回头瞅了一眼。 两人视线顿时对上。 那少年也颇为惊讶,但也只是一瞬,然后越过十几米的人群间隔,他对她眨了下左眼,吊儿郎当中带着无所谓,透着一丝洒脱不羁。 沈小楼倒怔了下,心中颇为好笑,看着出了城门的少年,心中有了一丝探寻的兴趣。 第19章 沈府有请 和沈小楼的那一眼对视,顾闲云知道纯属偶然和巧合,并未放在心上,就像飞鸟渡水,当时有些波动,过后了无痕迹。 到了师父家后,随师父一起向祖师爷和师爷的灵位上柱香,祭奠追思。 当日,他明显感觉到师父的兴致不高,也就识趣的没提摧山撼岳的事情,一心陪师父喝酒,不过最后还是被师父赶去劈柴了。 又是呼呼数日。 沈家。 湖中小亭,湖水澹然,岸边杨柳环绕,还未抽出新芽的柳枝随风摇曳。 八角亭中,沈修能坐在竹椅上,一手拿着一个小坛子,一手从坛子里捏起一撮鱼食撒入湖中,引的湖中锦鲤滚滚翻腾,比天际的红霞还要炫目几分。 “爹爹,你天天这样打窝子有用吗?” 站在沈修能身边的沈小楼也从坛子里捏起一撮鱼食,撒入争抢激烈的鱼群中。 看着鱼群又剧烈翻滚起来,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鱼食,她笑呵呵的道,“从来都没见你钓过鱼,浪费时间嘛不是。” “哈哈,做这件事能让你老爹我高兴,那这时间就没浪费。” 沈修能把手中的坛子交给身边的下人,在下人手中捧着的水盆中净手,拿丝帕擦着手,站起身来,看了眼一片翻滚的红,笑道,“钓鱼对我来说也就是个兴致,万一哪天想起来了,那再打窝子,岂不是迟了。万事做在前头,事到临头才不会一筹莫展。” 将丝帕递给下人,他转身,指着身后候着的冯贤禾,对沈小楼笑道,“你此去谯郡,聚万客拍卖会的事情处理的很好,一下就让聚万客在谯郡站稳脚跟,也让咱家的生意走出豫州,扩到临近的皖州。但这份成功,你在其中可没出多大力,贤禾才是居功至伟啊,若是没有他前期兢兢业业的筹备,你以为就凭你一到,就能一朝定乾坤。” “恩,爹爹说的是。” 沈小楼深有同感,“这次去谯郡,好多事情都是冯叔教我,要不然,非搞砸了不可。” “老爷,二小姐,折煞贤禾了,这都是贤禾分内之事。” 冯贤禾肤色黝黑,精壮干练,眉峰如剑,给人凌厉之感,此时连忙谦让,非但不显违和,反倒去了一丝凌厉,给人以真诚之感。 “哎,贤禾不用谦虚,你们为沈家做的一切,我都记着呢。” 沈修能走到亭子中间的圆桌旁,在铺着青布的矮凳上坐定,倒了杯茶,“其实这次你本不用回来,不过最后想了想,也让你和周叔还有小楼一起回了。” 他饮口茶,道,“谯郡聚万客虽说已经站稳脚跟,但近期还是要安稳巩固为主,而谯郡的聚万客是从你手上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所以,我想了想,以后这谯郡的聚万客啊,你就是主事人了,那边的事情你可临机决断,每月写一份报告清单回来就行了。” 冯贤禾面上一喜,连忙恭敬道,“谯城的聚万客,全靠老爷在背后支持,贤禾也不过狐假虎威罢了。承蒙老爷不嫌弃,以后贤禾定然更加尽心尽力。” 聚万客是沈家势力最重要的部分,他集合了魂术士和官府,财权结合,能负责聚万客分店,那身份在沈家不止上了一个台阶。 周乐康的儿子周贵,就是仙源城聚万客的主事人,这其中是周乐康伺候了三代家主,沈修能怜惜他的苦劳,所以给了周贵一些恩典,不然就凭周贵,还真做不了聚万客的主事人。 而冯贤禾,完全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聚万客分店的主事人,以后在沈家,连大管家周乐康,对他也得客气几分了。 “恭喜恭喜啊。”身边的周乐康笑道祝贺。 冯贤禾连连谦虚。 沈小楼想起那日那少年,忍不住问周乐康,“周爷爷,那日你让韩光查的少年,底细查的怎么样了?” 周乐康闻言,神情一敛,颇为郑重,“查清楚了,我正要向老爷禀告此事。那少年名叫顾小二,不过最近好像刚改了大名,叫顾闲云。” “最近刚取的大名?为什么一直不取大名啊”沈小楼不禁好奇。 “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大名很正常。” 沈修能一听周乐康的话,就明白顾闲云家境,边泡茶边道,“这孩子最近突然改名,是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老爷说的不错。” 周乐康满脸皱纹如刀刻,此时一皱眉,顿时挤皱在一起,更加显得沟壑纵横,“这少年本是城西买卖消息的顾老大夫妇捡来的孩子,一直当做亲生儿子,收养在膝下。不过咱们打听得知,去年,这少年突然拜了一名魂术士,自己也成了魂术士。” “城西的顾老大,靠买卖消息为生,听说过,也算是个精明人。” 沈修能抬头瞅了眼周乐康,微微一笑,然后接着泡茶,“这顾小二倒是个有福之人,从小被捡来收养,现在又拜了魂术士为师,自己也成了魂术士。” 顿了顿,他问道,“他拜的师父是仙源城那位魂术士?” “不是咱们仙源的。” 周乐康说到这里,饶是见惯世事,也是一脸匪夷所思,道,“咱们跟着顾小二去了几次,那人也是外来人士,刚搬来,就在城郭附近的大宋庄,而且卖柴为生,膝下有一女儿。” “魂术士,靠卖柴为生?呵呵,奇人异事啊。”沈修能眉头一挑,颇感有趣,“这人实力如何?” “摸不透。”周乐康露出一抹慎重和忌惮,“咱们的人一盯梢他,就被发现了,后来我索性亲自现身,想试试他的深浅,但在他手下没走过一招,就落败了,而且看起来他还未尽全力。” “哦?”沈修能停下手中动作,惊讶道,“周叔现在有三转巅峰的实力了吧?” “在三转境界停滞十数年,一直差点机缘,突破四转。” “哈哈,周叔在三转境界浸淫十数年,早已达三转巅峰,别说我这四转境界,就是咱们县宰,五转巅峰,想轻松击败周叔也不容易,这人却能做到,这实力恐怕得有六转了吧。” 沈修能沉吟着道,“我原本觉着可能是顾小二师父受别人指示,让顾小二跟踪带着鹤蛋的史瀚,不过现在看来是想岔了,一名疑似六转甚至更高境界的魂术士,在仙源这偏僻小城,还真没有哪家能够使唤的动呢。但这样一来,顾小二盯梢跟踪史瀚,倒和买卖消息的顾老大对上了。” “老爷是说,有人跟顾老大做了笔买卖?” 周乐康思路也渐渐打开,“这样推测更加合理,顾老大本来做的就是买卖消息,若论跟踪盯梢,整个仙源,没有人比他们那帮人更加娴熟了。” “但,现在是要怎么做?”想到轻松自若的击败自己的那名魂术士,周乐康颇为踌躇,顾小二的师父可是一名疑似六转的魂术士啊! “呵!没事,该怎么做怎么做。一名六转的魂术士,能让咱们沈家重视,但还到不了忌惮惧怕的境地。” 沈修能喝了口新泡好的茶,唇齿留香,颇为满足的笑了笑,望着远处出神了片刻,道,“把那名叫顾闲云的少年请来府上,我问他几个问题。不要用强,客气些,背后站着名六转魂术士,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明白,老爷。”周乐康躬身道。 …… 这日,天际流云铅坠,红霞漫天,正是黄昏。 顾闲云刚进城来,就被一行人拦住,领头的正是那日陪着少女的须发皆白的老者。 “顾小兄弟,老朽是沈家大管家周乐康。”周乐康拦住想要回家的顾闲云,“可否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 看了眼举止自带一股气势的周乐康,还有他身后的六名侍卫,顾闲云心中一动,又瞅了眼周围。 此时正值黄昏,出入城门的人也多,来来往往,他们几人往这这一堵,倒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出行的人群顿时有点堵。 “行。” 顾闲云挪了好几步,走到城墙根,“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急着回家呢。” “顾小兄弟认得史瀚吗?”周乐康问。 “史瀚?谁啊?不认识。” “哦,他是沈家的侍卫,提名字你可不能不知道,他长的瘦瘦高高,随身带一把刀,这你总该有印象了吧。”周乐康提醒。 那人叫史瀚!果然是沈家的人! 沈家的人突然找上门来,是盯梢的事漏了,还是做了史瀚的事漏了。 心里念头一闪而过,顾闲云拄着雁翎刀,笑呵呵道,“你说的这人我还真没见过,你是不看我拿一破刀,就觉得所有拿刀的人都认识啊。” 周乐康盯着顾闲云笑了笑,意义不明,“腊月二十九,聚万客拍卖会,顾小兄弟去了吧?” 他在顾闲云接口说话前,又道,“聚万客是沈家开的,有下人看到顾小兄弟了,你可抵赖不了。” “这有什么好抵赖的,去了就是去了。” 顾闲云晃了晃拄地的雁翎刀,眉头一挑,反唇相讥,“你们聚万客不是说魂术士都能去吗?怎么?我去不可以啊。” “当然可以。”周乐康眼睛紧紧盯着顾闲云的表情,道,“不过拍卖会结束后,史瀚见到顾小兄弟了,当时对我说,你曾经盯梢过他,所以我就让他去向你问一下原因,谁知一去不返,最后在一条巷子里,找到了他的尸身。” 周乐康微微弯腰,压迫力十足,“不知道顾小兄弟作何解释?” 所有事情都败露了! 心中叫坏菜,面上却不显,顾闲云一脸好笑道,“你说拍卖会结束后,那史瀚去找我了,但我怎么没见着啊!所以他怎么死的,那我就不清楚了。至于你空口无凭,说我盯梢史瀚,这简直是笑话,因为我没做过。史瀚一死,死无对证,难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这都是一面之词!” 沈家在仙源家大业大,权势显赫,他根本不能漏一点口风,不然沈家有了借口,凭着堂惶之威,压都压死他了,所以现在只能抵赖,反正史瀚一死,死无对证。 “哈哈,好小子。” 周乐康突然直起身子,双手负于身后,仰头一笑,苍老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极不舒服。 也只一瞬,他收声,脸上有一丝不耐烦,“顾小兄弟实在不地道,老朽好声好气说了这许多,看来都是无用功。” 他眼睛微微眯起,寂静中似乎有猛兽将出,“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去和顾老大谈谈了。” 实在没有想到顾闲云如此棘手,周乐康只好违背沈修能的话,不再客气,语出威胁。 晃动着雁翎刀的手猛的一顿,顾闲云抬眸,直视周乐康,“你想怎样?” 他一人面对沈家,还没什么惧怕。 但若沈家找上老爹他们,仙源四大家族之一,对上底层一帮子讨生活的人,实力完全碾压,而且彼此之间也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顾闲云之前的缠缠绕绕,兜兜转转,被周乐康一句话瞬间打破,直击要害。 这就是权势的威力! “没什么,关于史瀚的事情,我家老爷有几句话想问问顾小兄弟,请小兄弟府上一叙。” 顾闲云眉头一挑,看了眼平静的周乐康,又扫了眼外围远近处处看热闹的人群,眸子毫无感情,然后突然一笑,“不就是问几句话吗,早说不就行了,走吧。” 第20章 庭院深深 沈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依然高大威武,三间兽头红漆大门堂皇大气。 顾闲云不止一次见过沈府府门,而从两尊石狮子见走过,穿过那扇红漆大门,进入沈府,这还是第一次。 周乐康没有带顾闲云走正门,而是从角门而入,通过甬道,直接带着他进了二进院,走了不远,过了一处院门,两边是抄手走廊,过了垂花门,当间是穿堂,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 屏风后,三间厅房,厅后是正房大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台阶上坐着几个丫鬟小厮,正在逗鸟玩。 见到周乐康一行,连忙起身恭敬问好。 “老爷在这边吗?” 周乐康问其中一人。 那人连忙回道,“在呢,老爷还有二小姐在屋里说话,说周管家来了,直接进去就行。” “恩。你们接着耍吧。” 周乐康交代了句,领着顾闲云往正厅而去,门口的丫鬟见了,连忙打起帘子,他并未立刻进去,转身对身后的几名侍卫交代,“韩光,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老爷有重要事情要问这位小兄弟。” 接着又对门口的丫鬟道,“你先去别处,等会再过来。” 那丫鬟乖巧的应了声,去找那几个逗鸟的丫鬟小厮去了,韩光几人分立门口两侧,守卫着,禁止闲人靠近。 周乐康自己打起帘子,向里一伸手,“顾小兄弟,请吧。” 进了屋,上首太师椅坐着一名中年人,一副文士打扮,风华蕴藉,听到门口声音,抬眼打量了进来的他一眼,笑道,“小楼,给小兄弟看座上茶。” 顾闲云猜想,这位应该就是沈家现任家主沈修能。 而他口中的小楼,算这次,第四次见过那名少女,就站在沈修能旁边。 沈小楼听了沈修能的话,微微一笑,走近两步,对顾闲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然后斟了杯茶,期间一直都好奇的打量着顾闲云,目光无遮无掩,落落大方。 大院深宅,人心鬼蜮,既来之则安之。 顾闲云敦敦实实坐在椅子里,往后一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当然也品不出什么味道。 他把嘴一抹,胳膊肘搭在太师椅扶手上,身子倾斜,懒懒散散,“你家管家说,你找我问几句话?” “对,是有几句话。”沈修能对顾闲云的行为浑不在意,和和气气道。 “如果你要问的还是关于那什么史瀚的事情的话,不管谁来,我还是那几句话,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什么跟踪盯梢,不知道他身死的原因。” 顾闲云说的云淡风轻,但话却一上来就直接两方逼到绝地。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我知道沈家家大业大,在仙源是四大家族之一,动动手指,捏死我这等小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我老爹做的是买卖消息的营生,跟梢追踪,打探消息,这是做的熟了,也因此,仙源城一有跟踪盯梢的事,就想到我老爹,所以被人诬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因为你家侍卫被跟踪过,你们把这黑锅硬推给我老爹,我们也反抗不得。不过,这样一来,沈家难免被仙源城的人们小觑了去。” 这一番转折之中带着言外之意的话语,让屋里的沈修能、沈小楼、周乐康讶然了一下。 听前一句,本以为是个不知变通,只知硬来莽汉,听完全部话之后,才发现,嚯,原来是一个思维慎密而又懂进退的人。 沈修能呵呵一笑,道,“照你这样说,我把盯梢史瀚的人认定是你,或者是顾老大一伙做的话,那就是仗势欺人,诬陷你们了?” “你觉得呢?”顾闲云笑呵呵反问。 “拍卖会结束后,史瀚追踪你而去,但身死陋巷,这又如何说?”沈修能紧跟着问道。 “史瀚什么修为?” “一转魂术士。” “达到这个修为多长时间了?” “十多年。” “我成为魂术士不到一年时间。即使史瀚真的和我照面,你觉得我能杀了他吗?” “你杀不了,还有你师父嘛。” 顾闲云眼神闪烁了下。 艹,因为是他动手杀的史瀚,只顾着撇清自己,把师父给忘了。 他们能查到老爹他们,自然也能查到师父和英白。 师父韩云平能不能杀掉史瀚?这在顾闲云这里,都不怀疑,完全是肯定答案。 他面色不改,眼珠一转,嗤的笑了下,瞥了眼门口站着的周乐康,又转眼看着沈修能,道,“我说我没盯梢史瀚,你们就说是我老爹干的,我说我杀不掉史瀚,你们就说是我师父干的,哈哈,这个真是有意思了。总之,这黑锅,就是背定了呗。” 他把茶水一饮而尽,当啷一声放在茶几上,倚向太师椅靠背,双手搭在扶手上,雁翎刀横在扶手上面,二郎腿一翘,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既然如此,还多费恁多口水干嘛,我就在这,要打要杀,还是给史瀚赔命,尽管来,反正面对你们沈家,我也反抗不得。” 顾闲云话落,沈修能反倒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一时间,昏暗的正厅里寂静无声,昏暗里似乎有什么在拉紧,在涌动。 突然,沈修能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指着顾闲云,笑道,“哈哈。你小子有趣,胆子够大,脸皮够厚,能硬能软,能耍无赖。” 他笑了阵,双手搓了搓,站起身来,道,“行了,我话也问完了,你走吧。周叔,送送小兄弟。” 他又对顾闲云道,“沈某还有事,不多陪了。”说完,挑帘走了。 “顾小兄弟,请吧。”周乐康打起帘子,道。 顾闲云细不可闻的慢慢呼出一口气,起身,边往外走,边道,“你家老爷刚说我胆子大,能屈能伸,那我却之不恭,至于脸皮厚,耍无赖,我受之有愧,还是留给他吧。”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不伦不类。” 沈小楼本要跟随沈修能一起走的,听了顾闲云的话,气不过,又止步,跟着周乐康一起送顾闲云出去,三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你是不是以为现在史瀚死了,死无对证,你又给我们沈家戴了几顶高帽子,把我爹爹架的高高的,他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然后你就这样轻松脱身了?” “沈小姐,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顾闲云看了眼沈小楼,啧,长的确实漂亮,可惜是沈家的女儿,惹不起。 沈小楼看着顾闲云一脸无辜样,心中生气,不过转瞬便笑了,道,“那我说点你能听懂的。” “哦……你说。” “等你出了前面这个门,关于你跟踪我家侍卫被带回沈府审问的消息,应该也传的差不多了吧。过个几天,经过口口相传,一发酵,恐怕整个仙源都要传遍了。” “那又怎样,又不是我跟踪你家侍卫。” “是不是你又怎么样呢,重点是,你……来了我们沈家!呵呵,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知道人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人也不免猜测。还有啊,你虽然这一趟,什么都没说,但这世上,人心难测,他们可不会相信你什么都没说,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沈小楼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拉开角门,红唇薄薄一线,唇角上翘,笑意盈盈,眼神直抵顾闲云内心,“你说,雇你跟踪史瀚的人,会相信你为他们保守了秘密吗?会放心你吗?” 顾闲云突然就觉有一种酥麻感从尾椎骨升起,沿着脊椎直上头顶,背部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还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番绞尽脑汁,耗尽气力的斡旋,终于解决了沈家对于史瀚这件事情的追究,至少是明面上的。 然而,到头来发现,却原来,刚开始就已在瓮中。 他还完全没有什么应对破解的方法,沈修能一切都是阳谋,把他请到沈府,问了几句话,仅此而已。 但,就这简简单单的见面,问话,却有可能对顾老大一帮人的买卖消息营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且还真的有可能找出背后出钱,指示顾老大找人盯梢史瀚的主顾。 摇头自嘲一笑,没有什么愤怒、杀机乱七八糟的情绪,有的只是失落和些许挫败,到了还是没斗过。 还有深深的内疚,因为他的缘故,可能使老爹他们生意一落千丈,甚至丢了糊口的生计。 买卖消息,本来就要对主顾信息保密,泄露主顾信息,就没有安全和隐秘的保证,谁还会上门买卖消息呢。 “嘿!发什么愣呢!”沈小楼笑的像只刚刚偷了只鸡的狐狸一样,让愣神的顾闲云回神,把角门又打开了几分,道,“请吧。” “呵,领教了。” 顾闲云拱了拱手,走出沈府。 “让我进去!” 刚出沈府,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带着急切和躁动,顾闲云连忙叫道,“五哥。” 正和沈府家丁侍卫对峙的赵五,听到顾闲云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是顾闲云,本要抽刀的动作顿时停止,快步到了顾闲云面前,上下打量一眼,关切道,“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来了?” 顾闲云见就赵五一人,犹疑问道。 “有兄弟看到你被一行人带到了沈府,后来一打听,是关于……” 说到这儿,赵五看了眼沈小楼和周乐康,掩去半句话,道,“反正事情不小,老大、樊麻子、葛老仙他们都在家等着呢,我就过来看看。天都黑了,还不见你出来,我进去,他们不让,就吵起来了。” 吵起来,刚刚明明就要打起来了! 顾闲云想了下,刚刚他明明看到赵五手都握住刀柄,就差拔刀了。 “没事,沈家家主就问了点事。”说着,他扭头看了眼沈小楼,又道,“问完也没啥表示,就喝了杯茶,连顿晚饭也不管,沈家看着家大业大,谁知道这么抠。” 一番话,听的沈小楼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怎么这么无赖,这么无聊啊!言语挤兑几句,有意思吗? “沈家不管饭,回家吃去。”赵五接口道。 “嗯,回吧。”顾闲云和赵五下了台阶,顾闲云回头又看了眼。 两头大石狮子,红漆大门,依然堂皇威严,而从其中,他还似乎还看出来些和以前不一样的意味来。 第21章 池鱼 推开大门,顾闲云和赵五进了院子。 院子里蹲了七八个人正在交头接耳,听到动静,纷纷转头,看到顾闲云,连忙起身迎上。 “小二,怎么回事?” “小二,沈府没难为你吧?” “沈府怎么说的?” 小方,大游也在其中,七八人七嘴八舌,有对顾闲云的关切,也有对沈府的畏惧,糅杂一起,情绪难明。 “你们拦着干嘛,让小二进来。”堂屋里的樊麻子见状,不耐道。 小方、大游几人连忙让开,顾闲云和赵五进了堂屋。 顾老大、葛老仙、樊麻子,污白、小强、六指,加上赵五,这一帮人全聚齐了。 顾闲云知道几人等着这里,也是急切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毕竟对上沈家,换谁,心里都没底。 他便从和樊麻子一起盯梢史瀚,到拍卖会杀了史瀚,再到今天沈家人找到门来,从头到尾,来龙去脉,仔细说了。 末了,想了想,又把沈小楼分析的那番话也说了。 “老爹,我对不住众位叔叔伯伯、兄弟们,咱们经营了那么些年,好不容易有了一桩能够果腹的营生,这一下子,可能要被我弄砸了。” 顾闲云情绪低落,心中很是愧疚。 从小到大,老爹他们是怎么辛辛苦苦过来的,他可是清清楚楚。 如果真的因为他的原因,让老爹他们多年心血一朝尽毁,那这辈子,这个坎,在他自己心中,都不好过去。 “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别后悔,况且你也没什么错。” 赵五神情平静,满不在意。 他可是亲身经历了小二是如何徘徊在生死线上,最后险而又险的侥幸挣回一条命来。 所以对于史瀚的事情,他觉得理所应当。 即使小二不做,等他知道史瀚就是那日的罪魁祸首,他也会想法设法的置史瀚于死地。 樊麻子站起身,搂住顾闲云肩膀,笑着安慰,“这小子,第一次见你这么积极认错。” 他一拍顾闲云后脑勺,又道,“不过这不是你的错,要真说错,那也是你樊叔的错,当初不应该贪那点钱,在知道盯梢的是沈府的人的时候就该停手了。不然,也不会引出来这后面一堆的烂糟事。” 顾老大、葛老仙、污白、小强、六指围着方桌坐着,本来有些沉重的气氛被樊麻子这一搅和,也冲散了些。 葛老仙捋了捋胡须,活了大半辈子,经历半生红尘,这里就他活的最通透。 他道,“事情已经到了这步了,没什么对错,能料到后事的那是神仙,咱们做不到。就说这次,小二选择一个人去沈府,也好,毕竟在咱们这些莽汉和沈府之间,有了个缓冲,一是小二还小,二是小二还是魂术士,对咱们和对小儿,沈府的态度明显就不同。至于生意败落,那都不算事,原来一无所有都撑过来了,现在咱爷们都还在,手里也都有些富裕,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顾老大从头就一直没说话,一直在沉吟,听了葛老仙的话,这才说道,“老仙这话对,只要人在,这个营生不成,那就再换一个。小强手下一帮人不是在码头上嘛,照样过的好好的,到时候,这也是一条路子。” 小强接口道,“老大说的是,仙源靠着过水河,漕运可是个大船,咱们可是闯一闯,看能不能上漕运这条船。” “不急。”顾老大多少大风大浪历练出来的气度,此时稳稳当当,“也许事情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糕,先观望一下事态的发展再说。” “老大说的是,先别着急忙慌,咱们静观事态发展。”葛老仙点头道。 几人商量妥当后,便抱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心态,默默关注事态发展,每日都有兄弟在市面上把消息打探回来。 一天一天过去,顾闲云被周乐康带回沈府的事情不胫而走,越传越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 各种版本也衍生出来,而其中一个最有市场的说法,就是顾老大接了单生意,是盯梢带着暗夜云剑鹤鹤蛋的史瀚,结果派去盯梢的顾闲云被史瀚发现,现在拍卖会过后,沈家开始秋后算账了,而且听说顾老大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也不简单,是仙源另一大家族指使,不过到底是那一个家族,那就又众说纷纭了。 这种关于各个家族隐秘暗斗的事情,平民百姓平日最喜爱听和说,因为平常够不着,现在说一说,就感觉特满足,特有面。 底层平民百姓纯属看热闹,而上层权贵豪门,则暗流涌动。 事情在纷乱和发酵了几日后,周乐康亲押着一名家仆,送到了吴家,说,“吴家家奴,沈家养了数年,今日送回,但沈家也不能平白无故养他,所以取他一条手臂。” 然后在紫气大道上,吴家门口,当着各家豪门权贵探听消息的仆人面,亲自断了那名家仆的一条手臂,而后扬长而去。 吴家一直没有开门,任凭那名断臂的家仆在门前哀求哭诉,最后还是县府的捕快带人将家仆带走,这才算收场。 本来四大家族里的沈吴两家就不和,这下子,沈家计胜一筹,拔出了吴家安插的间谍,让吴家落了个冷血无情的坏名声,一时间,此事更是闹的沸沸扬扬了。 在所有人看来,此事似乎告一段落,但顾闲云听了消息后知道,对于他们这些等待的人来说,却等待出了一个最坏的结果,因为吴家,很有可能把这份仇恨记在他们的账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顾闲云、顾老大他们,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 “特么的,最近杜老西跟吃药了一样,突然就发疯了,咱们仙台、仙源的弟兄们全部被杜老西的人打伤,丢出这两条街的范围。事起突然,如今这两条街的盘子已经丢失,全部被杜老西的人接管了。” 樊麻子把刀当啷一声放到放桌上,扫了一眼顾老大、葛老仙、六指、小强、赵五,最后目光落在污白身上,污白左手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右腿也被敲断,胳膊下拄着拐,“我看杜老西是活腻歪了,竟然对污白下这么很的手!艹!” 本就白净的污白,此时脸色更加苍白,他看了眼自己的伤手断腿,眼神清明平静,“还好,不是被砍掉,只是断了而已,养个几个月就好了。” 他眼眸扫了眼几人,又道,“我看这次杜老西和往常不一样,后面应该有人撑腰。这次和我们交手的人里,很多都是生面孔,以前根本没在杜老西手下见过,也正是这部分人,下起手来,又毒又狠,兄弟们根本低挡不住。” 不待几人问,他又道,“这些人的来历,我让手下人打听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苦笑,“吴家的人。” “吴家?”葛老仙神色一紧,“四大家族的吴家?他们在支持杜老西?” “那就没错了。” 听了污白的话,樊麻子握了握方桌上的刀,“沈家周管家送到吴家的家仆,我去看了,正是史瀚那次事情的主顾,他应该就是吴家埋在沈家的钉子,因为小二这档子事,以为咱们出卖了他,他自己没有稳住,暴露马脚被沈家揪出来了。而沈家对吴家做的事,落了吴家的面子和名声,吴家理亏,只能吃哑巴亏,但这气,就撒在了咱们身上。” 樊麻子这一通分析,合情合理,但顾老大他们却憋屈了,被殃及的池鱼啊!成了牺牲品了!偏偏还没有办法! “艹!”小强一拍桌子,骂道。 “艹!”污白接道。 “艹!”赵五道。 “艹!”葛老仙道。 “艹!” 顾老大站起身,神情狠绝,如同逼到绝境的野狼,“吴家不敢明目张胆针对咱们,反而借杜老西的手来打击咱们,估计也是因为现在吴家的风评太不好了,迫不得已,以这种方法出出气,既然如此,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吴家,就怼上杜老西,跟他干!” “老大说的对。管他是谁,上去就是干,反正咱们就是这么从血水里趟过来的,怕个鸟。” 樊麻子眼神似藏着火,握刀跟着起身,瞥了眼坐着的几人,“几位兄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干呗!” “稳当了几年,杜老西以为爷们提不动刀了,这次得给他个狠的教训!” “烂命一条,爱谁谁!”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几个人,几把刀,凭着一腔孤勇和热血打拼的时候,那个时候是为了打拼出一份家业,而现在,则是为了守住它! “老爹,算我一个!” 堂屋门口,顾闲云静静的立在那儿,雁翎刀抗在肩上,眸子清亮,笑了笑,“老爹你可别拦我,这事发展成现在这个不受控制的样子,本来我就有责任,叔叔们疼我,不怪罪我,但我不能不知好歹,我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心里堵得慌。” 顾老大、樊麻子、葛老仙、污白、小强、赵五一起看着瘦削的顾闲云,突然发现,原来在他们眼里一直是孩子的小二,现在也是个少年,是个能抗事的男人了! 顾老大看着他,目光慈爱而自豪,“老爹不拦你,不过到时候,刀剑无眼,你自己照顾自己,别给其他人添麻烦。” “放心吧,老爹。” 顾闲云扛着雁翎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一扫之前的失落和郁结,“你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魂术士!” “六指,你马上去给杜老西那边传个信,今晚,在真源大道,一决胜负。” 顾老大眼中绽出一抹锋芒,“不管是吴家,还是杜老西,恩怨今晚通通了结,晚上生死由命!” …… 城东,杜府。 杜老西的府邸位于王台路,和紫气大道紧挨着,当初选这里的时候,就是为了借点紫气大道的贵气。 奔六张的杜老西觉得,当初自己的决定,英明无比,这不,贵人终于上门了。 东跨院,杜老西站在院门口,看了眼原本熟悉的院子,但却不敢轻易的跨入,他对院子里或坐或站,或练习武艺的侍卫们拱了拱手,态度恭敬,甚至带着点讨好,“各位好汉辛苦了,这是我杜某的一点心意,还请各位好汉笑纳。” 说着话,他对身后一托着托盘的下人一示意,那下人托着托盘上前,他揭开托盘上盖着的红绸布,只见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锭银子。 侍卫有十几人之多,刚好够分,他们见了,纷纷喜笑颜开,其中应该是一头目,气息彪悍,他上前接过那托盘,笑道,“杜老板客气了。没什么辛劳不辛劳的,都是听咱家吴老爷的吩咐罢了。” “封修兄弟这话是,咱们都是听从吴老爷的吩咐。哈哈,等顾老大手下所有的盘口街道都被我接受了,到时,杜某还有表示。” 杜老西见这人接过银子,笑容更加灿烂,“顾老大那边送信来了,今晚真源大道上,一决生死。各位好汉,今晚可就靠你们了!” 封修也笑着,浑不在意道,“顾老大那帮人对付一般人或许还可以,但对上咱们,可还不够格。这样也省事,免的一条条街清,还要避着官府,太麻烦。” 封修他们这些人也有他们的骄傲,虽然他们还不是魂术士,但他们的技击之术,在普通人里已至巅峰,不然也不会成为吴家的侍卫。 但当他们面对官府的时候,依然会不由的退缩,虽然官府的捕快里只有捕头金侯虎是魂术士,而且是仅仅一转修为,但他们背后站着的可是整个朝廷。 明目张胆斗殴伤人,扰乱秩序,官府可是要拿人的,所以他们前几次的时候,都是把人拖到巷子里,偷偷进行,让封修等人感觉十分的烦琐。 所以,顾老大的传信,正和他们胃口。 “那是,那是。封修兄弟对付顾老大,那是手到擒来啊。” 杜老西又恭维了几句,然后脖子向正厅的方向抻了抻,看了眼关着门的正厅,低声道,“邹先生在屋里呢?” 封修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正厅,声音也不自觉的压低,“邹先生已至一转魂术士巅峰,已经触摸到二转的坎,说不定不日就要突破,差的就是个契机。不是听说顾老大手下有一人是魂术士吗,邹先生主动请缨,想要以那人的血,来促成此次突破。” 封修话里透着血腥,杜老西听的心颤,他不自禁腰背又低了几分,魂术士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煞星。 虽然口中邹先生不在面前,他依然连忙连声恭维,道,“邹先生睿智,今晚一过,我看,邹先生定然能成功,那人也不过刚成魂术士不到一年,肯定不是邹先生对手。我在这里就先祝贺邹先生突破二转魂术士了。” 第22章 笛奏水龙吟 夜幕四合,昏暗蒙蒙。 流云如纱,遮住了悬月,也好似罩住了仙源,条条街道小巷冷寂阴暗。 顾老大提刀出门,葛老仙、樊麻子、小强、六指、赵五几人提刀紧随其后。 “干娘,我去了。”顾闲云笑了笑,对紧紧攥着他手的顾大嫂道。 “不知不觉,你也长大了,干娘也不能拦着你了。”顾大嫂眼神慈爱,摸了摸顾闲云的头,既有欣慰,又有担忧,“去吧,别拖你叔叔们的后退。” 虽然心中十分担心,但一路风风雨雨走来,顾大嫂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恩,我知道,干娘。”顾闲云郑重点头,随后对旁边因伤留守的污白道,“白叔,家里交给你了。” “你白叔现在虽然行动不利索,但刀还能握的动,家里你放心。”污白颠了颠手中刀,严肃的脸上忽而一笑,“我在家温酒,等你们回来。” 顾闲云也笑了,然后转身,出门追上顾老大几人。 顾老大几人从家所在的杨园街拐到武平路,一路上,从街边的小巷里,不断有三三两两的汉子提着刀走出来,跟在他们身后,逐渐汇聚成一条浩浩荡荡的人潮。 杨园街到武平路,武平路到真源大道,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条小巷,从这些小巷里,也不知道出来了多少人,到真源大道时,顾闲云回头看了眼,惊觉身后的人潮已经望不到尾了。 真源大道另一头,也浩浩荡荡的过来一行人,人数虽然不及顾闲云他们,但也有数百人之多。 暗夜里,两帮人在真源大道上对峙,杀气四溢,热血汹涌。 “杜老西,你就这么笃定,你能赢?” 看了眼领头的是个陌生面孔,而杜老西反而站在那人旁边,顾老大心中猜测,那人应该就是吴家此次派来的主事人。 顾老大冷笑,“这次你要是输了,恐怕连命……都没了。” “哈哈哈,顾老大你怕了!” 杜老西一身短打,因为年纪原因,背微驼,他偏头,从眼角打量着顾老大,“原来的你,可不会说这些废话。” 顾老大眼眸闭合了下,睁开时杀气莹然,沧啷抽刀,当先持刀而上,直奔杜老西,“杀!” 葛老仙、樊麻子、六指、小强、赵五、顾闲云几人提刀紧跟其后,他们身后的人顿时也蜂拥而上。 无人说话,只有沧啷啷的拔刀声,连成一片,杀气凝重,让人透不过气。 杜老西也抽刀出鞘,狠声道,“兄弟们,给我上!” 他身后的数百人顿时动了,迎上顾老大带领的人潮。 两股人潮,轰然撞在一起,金戈之声响彻,血光飞溅,惨呼入耳。 杜老西依然稳稳站在邹先生旁边,望了眼顾老大领着樊麻子等人所向披靡,隐隐要杀透他们这方的人潮,不禁想到那次樊麻子也是如此,横趟人潮,差点要了他的命。 虽然身边站着一位魂术士,但那次阴影笼罩下的杜老西依然心神不安,道,“邹先生,事情早了解,早向吴老爷交差。咱们擒贼先擒王,做了顾老大还有樊麻子那几个人,剩下的人虽多,但没了胆气和支柱,都是乌合之众,好对付。” 邹先生身穿一袭长袍,面白无须,气度倜傥,他转了下手中的玉笛,淡淡看了眼杜老西,令杜老西心中一个激灵,立刻噤声,“你们普通人的事情,我没兴趣,我的目的,是那名魂术士。” 邹先生另一边的封修出声为杜老西解围,毕竟收了杜老西不少好处,笑道,“那是,这等小事,那能让邹先生动手,杀鸡焉用宰牛刀。不就是顾老大嘛,包在我们几个兄弟身上。” “是是是,封兄弟说的对,封兄弟辛苦。” 杜老西知道刚才几句话惹了邹先生不悦,这时连忙顺着封修的台阶顺下来。 “兄弟们,最后一战,别丢人!上!”封修刀出鞘,高声喊了一嗓子,猛然冲出,直直的迎上顾老大。 封修身后的人应声跟随,各自找寻对手。 封修一动,顾闲云就注意到了,因为封修实在是威势太过,阻拦而上的兄弟,都被他一招击毙。 他看了眼封修,脸色冷然淡漠,随手一刀把一名对手震得口吐鲜血,随后再一刀,把另一名对手连人带刀砍的飞退,撞倒了一大片混战的人群,惊呼声中,瞬间在乱战的人潮中清出一条路来。 脚尖一点地面,身子如离弦之箭射向封修。 铛的一声,耳膜震颤的交击声,顾闲云挡住了封修砍向顾老大的刀。 “找死!” 那一刀差点就趁顾老大不备,斩在顾老大身上,偏偏被人破坏,而破坏之人还是一个少年,大大咧咧拦在面前,封修顿时怒吼,挥刀再砍。 “小心!” 顾老大砍翻一人,想要上前帮忙,又被敌人阻拦,连忙大喊。 封修技击之术在普通人里已至巅峰之境,挥刀速度呼呼带风,带起刀影幕幕。 他信心满满的挥刀,然而刀至中途,突然发现刀下的少年身影晃了下,然后消失不见,接着腰腹一凉,然后身子就栽到地上。 地上,他不明所以的目光里,那少年已经越过了他,留给他一个背影,而在少年和他之间,还有一具齐腰而断的下肢,看衣衫打扮,很熟悉。 他眼眸扫了眼身下,只见齐腰以下,什么都没有了,血液混着内脏黏黏糊糊的从腹腔中滚出来。 “啊!” 他这才痛呼出声,声音悲惨凄厉。 随他一起的那十几人,也纷纷齐腰而断,不断惨呼,令人心悸,他们周围的人群惊的如潮水退散。 四方云动,一刀出,四方动! 顾闲云嘴角勾了个弧度,眼睛微眯,拖刀直奔杜老西。 从小所见,直到今天,他心中清楚明白,杜老西和他们之间,是一步一个血印的对峙到今天,所以,他要先拿住杜老西。 “恩?那个魂术士……是你!” 看到顾闲云施展的魂术,邹先生眼睛一亮,讶异了下,随后又摇头叹息,“年纪轻轻就能有此修为,可惜了。” “邹先生!救我!” 视野里的少年人影越来越大,带着无尽杀气和威压,令杜老西肝胆欲裂,不自禁退了两步,尖着嗓子求救。 “聒噪。” 邹先生皱眉,明显不悦,但手中还是动作,手一挥,玉笛在空中划过,顿时发出一声清亮的声音,然后就见音空飘出一道如水般的波动,嗖的射向冲过来的顾闲云。 顾闲云心有所感,步子一错,侧身让过,前冲之势依然不变。 “啊!” 混战中的一人猝不及防,顾闲云躲过的那道波动顿时贯穿他的身体,霎时委顿在地。 “视我如无物!猖狂!” 见顾闲云轻松躲避攻击,依然冲向杜老西,邹先生眼中掠过一抹怒意,挥笛砸向顾闲云,笛音呼啸,音空里数道波动齐射。 雁翎刀瞬的一转,一片刀幕护在身前,连绵的金戈交击声中,如水的音波纷纷冲击而上。 刀幕、音波纷纷消散。 轰! 玉笛狠狠砸到雁翎刀上。 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汹涌而来,顾闲云持刀的手臂震得发麻,整个人更是不由自主的擦着地面横移三米之远。 人潮纷纷避让,魂术士之间的战斗,普通人粘上,非死即伤。 “接我一记玉笛还能站立,有点本事!” 看着出乎意料问问站立的少年,邹先生有点惊讶,但随即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很好,越是天赋高,之后成就感就越大,对我突破也越有帮助!” 他横笛在唇边,道,“再接我一招,水龙吟。” 话落,吹笛,笛声清亮悠扬,如龙之吟啸,一圈圈水纹般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潺潺中不断扩散,好似空气里凭空生成了一个水湖一般,不断的汹涌肆虐 魂气在经脉中汹涌奔走,压下胸口被震颤的痛感,舒缓手臂的酸麻,顾闲云脸色凝重。 在那人第一击的时候,他就看出那人是魂术士了,但轻松躲过攻击后,他还是想趁机拿下杜老西,但没想到,这名魂术士的修为竟然史瀚还要强。 刚刚玉笛那一下,虽然没有像史瀚那样一刀砸的他口吐鲜血,但他明显感觉身体内的五脏都在震颤,而且是那种肝胆欲碎的感觉。 好不容易用魂气平复下来,就见那名魂术士又再施展魂术,而且看样子,明显是放大招。 顾闲云哪能让他安安稳稳的施展魂术,不过他也没近身,手握雁翎刀,斜挥,空气里有锵然的声音嗖嗖响起,八道刀气从不同的方向削向吹笛人。 八道刀气霎时到了跟前,邹先生如若未见,依然安心吹笛。 哗啦啦,水浪飞溅。 空气里的水湖下钻出一庞然大物,带起如小楼般的阴影,八道刀气,顿时被冲出的庞然大物撞飞。 “龙……” 待看清那庞然大物是什么,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压迫,顾闲云眉头一锁,似乎有些不确定,龙的图画雕刻见过,但真的现形,却从未见过。 那庞然大物的身躯一半如小山一般悬浮空中,能够并排跑六辆马车的真源大道被挤的满满当当,另一半依然隐在水湖之中。 庞然大物身形似虚似幻,如水如光,看不真切,但那双眉尾处的长角,灯笼般又大又亮的眼球,森然的锯齿,无不一一贴合龙的描绘。 “龙!” “快看!” “不要命了,离远点!” “场面控制不住了!” 正在混战一片的人潮惊呼哀嚎不断,望着那挤满了真源大道的幻龙,或震撼,或畏惧,或敬畏,也顾不得拼杀,纷纷四散退避,有的往巷子里钻去。 和普通人拼杀,还有勇气,但遇到这样的魂术,他们完全没有抵挡之力,就是泥胎纸人。 “小二!跑!” 顾老大双目圆睁,悲呼,他没想到对方还藏着这样一名实力强大的魂术士。 “跑?” 邹先生停止了笛奏,闻言,轻蔑一笑,“你又往哪里跑呢!” 随着话落,他挥手,那幻龙如山岳崩塌压向瘦削渺小的顾闲云。 第23章 夜深人不静 幻龙以塌山崩雪之势兜头压下,罡风扑面,如刀刺骨。 顾闲云仰头,视野里完全被幻龙遮蔽的阴影充斥,心中虽惊却不乱,此时,就显出了以前他无数次假想敌的好处来。 就见他脚尖一点,身子唰的飞退,同时雁翎刀连连挥动,施展出四方云动,刀气如游丝,如柳叶,霎时现出数十道,在空气中一掠而过,击向幻龙,其中还有三道,无声无息的飘向横笛而立的邹先生。 “鬼鬼祟祟,难登大雅之堂。” 似有所感,邹先生不屑一笑,五指一动,长笛在指尖自如的转动,随着他的动作,幻龙隐在水湖中的躯体哗啦破水而出,把他绕在中间。 那三道刀气,噌噌噌撞击在幻龙身上,水花四溅,击打的幻龙躯体出现三个缺口。 幻龙如同受到愚弄,猛然张开大口怒啸,锯齿獠牙,森然可怖。 龙吟嗡嗡作响,如水纹一般急剧扩散,瞬间充斥在这方天地之间,震的人耳膜鼓荡,街边商铺门框颤动欲碎,真源大道地面石板咔咔作响。 数十道刀气应声而碎,没有激起一点涟漪。 所有躲避不及的人群都遭了池鱼之殃,或口吐鲜血萎靡倒地,生死不知,或手捂双耳,惨叫不止。 一间间商铺内,听到斗殴动静,趴在门缝窗边窥探的掌柜或伙计,惊的纷纷死命按住门窗,唯恐被声波冲了进来。 一击,哀嚎遍地,群人丧胆。 首当其中的顾闲云更是狼狈,如断线风筝被击飞,人在空中,鲜血就喷口而出,嘭的一声落地,余势不歇,像滚地葫芦一样,在地面滚了几圈,这才停止。 挣扎起身,顾闲云单膝跪地,手拄雁翎刀,揉了揉胸口,胸口疼痛难忍,但吐出一口鲜血后,呼吸稍感顺畅。 用力一撑雁翎刀,努力站起身,他晃了晃头,只觉耳膜依然嗡嗡作响,颤鸣不绝于耳,令头脑发胀欲裂。 有点扎手啊! 望着跃到幻龙头顶之上,衣袂飘飘,横笛而立,气度倜傥的邹先生,顾闲云眉头紧锁,眼神坚毅。 攻守完备,还能不骄不躁,想要出奇制胜、搞偷袭,是不可能了,那么,就只有正面硬趟了! “少年郎,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喜!” 站立在幻龙头颅上的邹先生居高临下,俯视地面上瘦削单薄的顾闲云,玉笛一下一下敲击手心,风雅的笑着。 “虽然在仙源没有听说过你,但不可否认,你的天赋并不比天魂馆那些少年差,甚至与他们之间的佼佼者相比,也不落下风。不过,可惜了,水龙吟的攻击,你能撑过一次,你能撑过第二次吗?第三次呢?哈哈,我有预感,今晚你的倒下,那种成就感,绝对能够刺激我突破一转的桎梏,达到二转修为!” 玉笛重重的击在手心,他神色似骄傲,似神往,“二转魂术士!仙源城又有多少!哈哈,权利,富贵,唾手可得!” 他睥睨,看了眼脚下渺小的顾闲云,“你能成为我达到二转魂术士的踏脚石,是你的荣幸!” “说完了?” 顾闲云抬眸,神色淡淡,笑了笑,浑不在意道,“没说完,接着说,我不介意,你可以尽情的炫耀、自嗨,不用介意我的感受。” 战斗中,说废话,一直都是他认为最傻的事情,但放到别人身上,他就不这样认为了。 因为可以趁机调息,运转玄霆心诀,调动魂气恢复伤势,他巴不得这一副潇洒文士的魂术士,继续二傻子一样说个不停呢。 一般人不是应该惧怕或者恼羞成怒,为什么这人这么平静,而且说出这样一番话,反倒突然让邹先生有一种被当做了小丑的感觉。 邹先生睥睨蔑视的神情骤然一敛,眼中升起怒气,冷冷一笑,“无名之辈果然没有风度,如此,我也就不必和你客气了。” “哈哈,这话就虚伪了,原来也没见你怎么客气啊!差点把你老子五脏都给震碎了。” 顾闲云雁翎刀一甩,抗在肩上,歪头,抬头擦掉嘴角血迹,然后指了指头,痞子样,道,“现在老子头还疼呢!” 邹先生瞬间怒不可遏,一跺幻龙头颅,狠声道,“震碎他!” “哈哈,狠话留待事后说吧!” 朗笑声中,顾闲云一跃而起,地面激起一阵风。 “小二!” “别犯傻!” “快撤!” 顾老大、葛老仙、六指、樊麻子、赵五几人浑身血迹,目呲欲裂,悲呼奔向前阻止。 顾老大等人急切的奔来时,顾闲云高高一跃,越过幻龙,处于幻龙上方,整个腰身如拉满的弯弓,刚劲坚韧,充满力量,双手握刀,狠狠的下劈,下方正是仰头张开巨口的幻龙。 “吼!” 龙吟清亮连绵,空气荡起阵阵涟漪,扭曲变形,如怒涛层层叠叠卷向空中的顾闲云。 “摧山!” 仿佛没有看到那令人心惊的力量,顾闲云脸上毫无畏惧,只有坚毅,他重重的念出这两个字,身体如满弓射出利箭,雁翎刀随即劈下。 ‘轰!’ 刀动,似乎有海的声音,浑厚壮阔。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卷过山岳,卷过森林,卷过城镇,所过之处,日星隐耀,山岳潜形。 层层叠叠荡向顾闲云的龙吟瞬的被卷过,如同被巨大的力量挤压,撕扯,变的支离破碎。 “吼!” 龙吟再起,隐含悲鸣。 两种魂术碰撞下,巨大力量反馈回来,顾闲云体内气息霎时紊乱,整个人更是好似被巨锤砸了一下,筋断骨折,鲜血再次喷出。 嘴角血迹流淌,他眉头痛的皱在一起,但眼神却依然执拗,执拗的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雁翎刀稳稳握在手中,狠狠的劈下。 一直风度倜傥、从容自若的邹先生终于慌了,那是一种事情超过心里预料,摆脱控制的不安和恐惧。 他连忙横笛格挡。 ‘铛!’ 雁翎刀穿过龙吟,重重的劈在玉笛之上。 “撼岳!” 雁翎刀劈在玉笛之上,有瞬间的停滞,邹先生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到顾闲云口齿血染的吐出两个字。 就见顾闲云冲他呲牙一笑,左手手腕猛然压在雁翎刀刀脊上,力量如巨浪袭来,浩浩汤汤,一往无前。 压的邹先生猛的支撑不住,跪在幻龙头炉上。 压的山岳般拥挤在真源大道上的幻龙如雪山迸溅,如山岳滑坡,悲鸣着轰隆隆砸进水湖里。 压的水湖如星子坠入,承受不住的炸裂。 轰! 幻龙,水湖,猛然爆开,力量四处飞溅,嗖嗖飙射。 两边的一间间商铺、门面所有门窗纷纷皲裂,一根根廊柱咔嚓裂开,一个个屋檐倾颓,宽敞延绵的地面裂纹如走龙蛇。 轰隆隆声中,尘烟四起,遮蔽了这方小天地。 一条条巷子里探头的人,一间间商铺门窗后窥视的人,街道上一个个幸存的人,震撼无言。 寂静中,尘烟渐消,露出一团模糊的人影,人影慢慢走出尘烟,清晰起来。 身材瘦削单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沾染血迹,拖着一把刀,擦擦声中,步子摇摇欲坠,但仍然走的坚定,一往无前。 身后是依然举着玉笛的文士,单膝跪地,一动不动,早已断了气。 “小二?怎么样?没事吧?” 顾老大眼中猛的爆出神采,惊喜交加,上前一把搀住顾闲云,急急的问。 “老爹,嘿……估计有点事……得躺上两三个月。” 顾闲云勉强一笑,依然吊儿郎当。 “牛掰!爷们!” 樊麻子也冲上来,本想拍下顾闲云肩膀,但看到顾闲云苍白的脸色,硬生生忍住,啪的拍了下掌,哈哈大笑,“以前咱们罩着你!以后可得你罩着咱们了!” 赵五、六指、葛老仙随后围上来,喜上眉梢,激动不已。 “小二,那人怎么样了?” 葛老仙看了眼一动不动跪着的文士,问顾闲云。 “去地府做他二转魂术士的梦了。” 顾闲云浑不在意,之后看了眼一片狼藉的真源大道上或躺或卧的人群,笑道,“我浑身难受的厉害,得调息调息,下面,就看你们的了。” “你都清完场了,再搞不定,那不是白混了。” 樊麻子笑呵呵的道,然后目光在人群里一扫,看到倚着墙壁喘息的大游,伸手一指,道,“大游,过来,送小二先回家。” “啊?哎!”大游身子一撑站起,提刀跑了过来。 “小二,你先跟大游一起回去,好好调息调息,下面不用操心了。” 顾老大一脸温和,“大游,小二可交给你了,照顾好他。” “老大,放心吧!” 全程观看了始末,完全被震撼了的大游早已经对顾闲云敬服的不得了,也知道顾闲云以后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依仗,当下连忙挺胸保证。 “老爹,走了。” 顾闲云一手拖刀,一手搭在大游肩上借力,对顾老大道。 顾老大点头,道,“恩,回吧,给你干娘带好,免的她焦心。” “哈,我知道了。”顾闲云笑道。 “顾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会!我杜老西活了大半辈子,都活到狗肚子里了,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求求您,饶过我这一回!” 突兀的,一道颤抖的求饶声响起,顾小二转头去看,只见原本强势的杜老西面向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声泪提下,又急又怕。 顾小二懒得理会,“五哥,交给你了。” “嗯。”赵五轻轻应了声。 顾闲云拖刀,搭着大游的肩脚步虚浮的沿着真源大道往家的方向走。 街道上不乱顾老大方的人,还是杜老西方的人,又或门窗后窥探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移动,仿佛在见证一个传奇的诞生。 经此一战,原本籍籍无名的顾闲云,定然会成为仙源城街头巷尾,人人议论的传奇! 一战成名,莫外如是。 夜深,人心不静。 第24章 微妙变化 日升月隐,天光大亮。 春日的暖阳下,居于一偶的仙源城依然安稳闲逸。 仙源城的大体格局是两条南北平行的大道,真源大道、紫气大道,加上东西方向连接真源大道、紫气大道的辅仁大道,构成了三条主干道。 三条主干道又分出许多枝道,像武平路、芙蓉街、仙台路、仙源路、王台路、卫真路、栾台路、杨园街这些街道,如同树木分出的枝丫,共同把仙源分割成了一个个区域,屋舍林立,庭院重重,横陈铺展,延伸,其中又有从过水河引入的河道,蜿蜿迤逦。 占地方圆九千七百多里,生活居住着数十万人,人口臃肿,依靠日常安稳惯性,日子缓缓而过,除了伏龙帝国打到城外这样关系生死存亡的事情,似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激起一丝涟漪。 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真源大道上忙忙碌碌的工匠,修补着毁坏的街道和两边的商铺,各家掌柜伙计口中压抑兴奋而神秘的述说,似乎都在**着仙源城居民的神经。 不同于普通居民雾里看花的猜测和热议,魂术士这一群体,不论是权势人家,商贾巨富,都猛的惊了一下。 吴家做的小动作,能够瞒的过普通市民,却瞒不过他们这些知悉内情的人。 吴家暗中支持杜老西绝了顾老大一帮人的的生计,在他们看来,有些气急败坏,有些没有风度,坠了四大家族的声势,但却无人出来说一声。 因为在他们看来,顾老大为首的这群在底层挣扎的一群人对他们无关痛痒,而且注定在吴家的小小手段下尽数覆灭,犯不上惹得一身腥。 但就是这样一群在他们眼中将要消失在仙源历史中的一群人,不但完好无损的活了下来,而且还灭了杜老西,接收了杜老西所有街道的盘子、名下的赌档、当铺、钱庄,形势更胜往昔。 如果仅仅如此,那还只是普通市民之间的利益仇怨,但吴家派去的十数位侍卫尽数丧生,其中更有一名魂术士,一名一转巅峰,不日就能突破桎梏,达到二转修为的魂术士。 仙源城数十万人,魂术士堪堪万人之数,多为一转魂术士,二转差不多千人,三转百人,四转才十几人而已。 一位就要站到仙源权势中层的人物,突然被一无名之辈一刀斩的生机尽去。 因为都是魂术士,知道修为高低、实力强弱之间的压制有多么强势,所以也更清楚这其中的反转有多么困难,便也更觉震撼和心惊。 一时间,仙源的权势豪富人家都在探询,这名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 沈府,三进院,正厅。 八仙桌上摆满菜肴,沈修能坐在主位,动筷不疾不徐,旁边是名妇人,发髻高绾,珠钗环佩,贞淑娴德,正是沈修能的夫人周燕婉。 周燕婉文静的吃饭时,不时看眼下首分别坐着一男一女,一是二小姐沈小楼,一是沈修能独生儿子沈云旗,特别是沈云旗,进餐速度极快,让大家闺秀的周燕婉一阵心塞,口中劝说着,“慢些,又没有人和你抢,不够了厨房还有呢,让青莲再给你取就是了。” 周燕婉看了身边执着拂尘、巾帕、漱盂的几个丫鬟,又扫了眼外间伺候的众多丫鬟小厮,没有看到青莲,不禁问身边丫鬟,“青莲怎么不在这里伺候,她去哪儿了?” “娘,别找了。我有点事要问周爷爷,让青莲叫周爷爷去了。” 沈小楼早就吃饱了,不过见父亲没有停筷,也不能离席,便偶尔夹块木耳炒肉的碎木耳,见母亲问青莲,便开口道。 周燕婉恍然,又道,“你要问周管家什么事?” “昨天晚上吴家损失惨重,听说还丧生了一名魂术士,不知真假,我让周爷爷打探一下。” 听了沈小楼的话,沈云旗猛的抬头,眼神明亮,“这事我也听说了,好像还是一个少年做的,刚成为魂术士也就一年的样子,这样就让邹怀命丧黄泉,厉害啊!咱仙源城还有这样的人物,我以前都没听说过,抽日子真的去见见,结识一下,一腔孤勇,绝地反击,多热血啊!” 他年纪小,衣食富足,又是沈家独生儿子,走到哪里都被人供着,一直顺风顺水,偏偏他又是一个不安分的,总想生活有点刺激,因此对少年绝地反杀邹怀的事情极为推崇,恨不得做成此事的是他自己,所以也对那少年崇拜的不得了。 “吃饭,少说话。” 瞪了眼激动的沈云旗,见他神情一滞,乖乖低头吃饭,周燕婉这才转头对沈小楼道,“你说你修习魂术,我不拦着你上进,那是你的福源,可你这性子是不是得改改,张口闭口打打杀杀,生啊死啊,是你女孩家家该干的事情吗?现在还提到饭桌上,不知道倒胃口啊。” 用手指戳了下沈小楼的脑袋,周燕婉满脸恨其不争,“你看看你姐姐,也是魂术士,也没见像你似的天天打打杀杀,你姐姐那样多好,看看书,写写字,舞文弄墨,琴棋书画,如今都去京都了,今年说不定还能进入国子监呢。你好好向你姐姐学学。” “是是,娘你说得对,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定然向姐姐学习。” 沈小楼立刻顺顺从从,但最后仍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姐姐是符术士,当然要写写画画了,她动起手来,比我可狠多了。” 周燕婉一听,又要训女,沈小楼眼神一瞄,看到青莲和周乐康来到,忙道,“青莲和周爷爷来了。” 一直不说话笑看夫人训子女的沈修能放下筷子,漱了口,净了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刚泡好的铁观音,“夫人,饭菜都撤了吧,我和周管家谈点事。” 周燕婉嗔了他一眼,指挥丫鬟们把满桌菜肴撤走。 吹了吹茶面的浮茶,沈修能喝了口,放下茶盏,对进正厅的周乐康笑道,“周叔,小楼让你打探的消息怎么样了,正好我也有点兴趣,顺便听听。” “打探清楚了,老爷。吴家派去暗中帮助杜老西的十九名以封修为首的侍卫全部毙命,另外还有将要突破一转桎梏晋升二转修为的邹怀。” 虽然这些消息已经不是第一此听了,但听了周乐康再一次确认,沈小楼、沈云旗二人还是有些震撼的余韵。 “谁击杀的邹怀,查清了吗?”沈修能平静的问。 “查清楚了,是顾闲云。” “确定?他师父没有出手?” “确定,我亲自问了好几个真源大道店铺的掌柜和伙计,他们都在现场,亲眼所见,描述的特征,正是顾闲云。” 周乐康神色间也带着一丝难言的震惊,想着那日那名瘦削而进退有据的少年,心情复杂,“绝对错不了。” “呵!有点意思了。” 沈修能微微一笑,大拇指摩挲着扳指,“本以为在吴家逼迫下,顾闲云会请出他师父出山,疑似六转修为的魂术士,够吴家伤筋动骨的了,没想到最后这孩子倒硬气,一人担下来了,倒是错看这孩子了。” 在聚万客拍卖会时,本以为是个随手钳制的少年,不过史瀚身死之后,牵扯出顾闲云身后的师父,因为他师父疑似六转修为的实力,对顾闲云的态度有所提升,到了需要维持下客气的程度。 不过在府里见过顾闲云之后,沈修能对待顾闲云的态度又变,变的欣赏和觉的有意思,不过姿态依然是高高在上。 但如今,他已经变为了重视,一名成为魂术士不满一年,就能击杀一名将要达到二转魂术士的少年,那无穷的潜力,和惊才绝艳的天赋,不由得他不重视。 沉吟片刻,沈修能问道,“顾老大他们把杜老西名下的赌档、当铺、钱庄都接收了?” “是。这顾老大也是个人物,一夜之间,杜老西的势力连根拔起,所有产业尽归他手。” 周乐康道,“听说杜老西被顾老大手下的赵五给装进麻袋里,扔进过水河了。” 没有接周乐康的话,沈修能转头,对不知想什么的沈小楼道,“小楼,你等会从库房里找个玉白菜,送到顾老大他们刚接手的钱庄。” 沈小楼一怔,但随即眼睛一亮,似是想通了什么,薄如一线的嘴唇上翘,笑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等下,二姐,我也和你一起。” 沈云旗闻言,一跃而起,满脸兴奋,“你们都认识顾闲云,就我不知道,我得去见见!” 沈小楼、沈云旗姐弟俩离去,周乐康这才开口,“老爷,我知道你是想施恩于顾闲云,但是不是早了点,邹怀身死,吴家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绝不是杜老西这样的小打小闹,定然是吴家人亲自站出来,然后等顾老大他们被逼的走投无路时,咱们再站出来,时机不是更好,也更能让顾闲云感恩戴德?” “周叔,你这回想的岔了,我不是施恩,是结好。” 沈修能捻起杯盖,看了眼茶,已然凉了,便不再喝,递给身后的丫鬟,抬眸,道,“顾老大被吴家逼的走投无路,咱们别说施恩顾闲云,不结仇就不错了,他们被吴家逼迫,完全是遭了咱们沈家和吴家的池鱼之殃,难免记恨咱们,而且他们那时候也不会走投无路,还有他师父站在他身后呢。” 顿了顿,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新泡的热茶,抿了口,又道,“与其到时得罪一名疑似六转的魂术士和一名潜力无限的魂术士,倒不如趁现在这个时机,替他站站台,结好一下,以沈家和吴家的关系,反正对咱们沈家来说,都是顺手的事情。” 听了沈修能这一番话,周乐康敬服,笑了笑,“老爷想的是,老头子年纪大了,头脑有点拎不清了。” “哈哈,周叔过谦了。” 沈修能轻轻笑了笑,望着正厅外露出的澄碧天空,神色耐人寻味,“有了顾闲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安分的主,仙源城这潭死水,以后恐怕有的折腾喽!” 第25章 人情账 沈小楼是能够通过父亲沈修能请顾闲云上府闲聊几句,在出府的时候就可以把整个事情剖析清楚的摆在顾闲云面前,并说出‘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这句话,可见,她小小年纪,思维的敏捷和对人心把握的老辣。 所以,在周乐康还在纠结这个时机是不是最佳时机的时候,沈小楼已经完全明白了父亲沈修能的意思。 她领着弟弟沈云旗到库房里,亲自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总算找出了一个品相最好,通体翠绿如水的玉白菜。 这颗玉白菜沈小楼记得还是同为四大家族的家主林正则,在父亲沈修能生辰时送的,因为品相好,水波莹莹,雕刻栩栩如生,所以印象深刻,今天沈修能一提玉白菜,沈小楼就想到了。 玉白菜,遇百财,对接受了杜老西全部产业的顾老大来说,妥帖合适。 玉白菜包好,沈小楼、沈云旗两人骑马出府,一路奔驰,很快就到了博德路。 在间雕梁画栋、装饰大气的门脸前,止步下马,沈小楼看了眼写着‘仁德钱庄’的牌匾,道,“云旗,到了,下马。” “哦。”沈云旗应声下马,看了眼店铺,又左右看了看街上行人,“博德路也不错了,虽比不得真源大道那三天主干道,但在枝道中也算人流颇多的一条街道了。” 他跟上取下包袱往店铺里走的沈小楼,“二姐,听你们说,顾老大他们这伙人原来是一直在东城,手下不少兄弟,现在他们又占据了西城,接受了杜老西这么多赚钱的产业,手下有钱有人,势力东西连成一片,又有顾闲云这个魂术士在后面撑腰,假以时日,还真能在仙源有一番作为呢。” “你也说了,是假以时日。” 沈小楼浑不在意,“他们灭了杜老西落了吴家面子是小事,真正让吴家受创严重的是邹怀的身死,不能安全度过吴家接下来的雷霆之怒的话,哪还有以后的假以时日。” 她笑了笑,又道,“所以,我猜,咱们这次应该挺受顾老大他们欢迎。” 两人从下马到直奔店铺,仁德钱庄外把守护卫的几人就心生戒备了,因为两人的气势和衣着明显与众不同,此时见二人说着话要进店铺,一群人呼啦挡在店铺门口,其中为首的一名汉子,客气道,“小姐,少年,今天仁德不营业,正在整顿,请二位过几日再来吧。” “我知道你们在整顿,我们不办业务,是来预祝你们钱庄整顿成功,重新开业。” 说着话,沈小楼解开包袱,捧出里面的玉白菜,笑道,“你们这现在谁在主事?你去通报一下,就说沈家的沈小楼、沈云旗在外面。” “沈家?” 汉子闻言惊了下,忙道,“你等着。”说完就进钱庄里了。 片刻,赵五和那汉子还有三两个人一起从钱庄内出来。 赵五正在钱庄内和众人商议,钱庄的事情,金银、银票、存银这些东西,他也不是太懂,大多都是在听原先钱庄的掌柜在说。 本来他不愿意在钱庄待着,但葛老仙在清理当铺,樊麻子负责当铺,顾老大、小强、六指三人领着兄弟们清理街面上杜老西残余的势力,都分身乏术,只能让他来顶上。 他们几人心中也明白,虽然在顾闲云的绝地反击下,化解了杜老西的来犯,还扑杀了杜老西和吴家的魂术士。 但正因如此,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所以他们这些人心中都在悬着,急于清理所有的资源,集中起来,到时候来抵挡来自吴家的攻势。 而正此时,郑山突然禀报说沈家来人,并且复述了来人的原话。 作为吴家的死对头,沈家这个时候到来,来贺新店开业,这可就有点意思了,说不定这就是破局转机。 在江湖中从小混到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赵五可是耳熟能详。 当下赵五放下钱庄的清点、整理这些杂务,迎了出来。 “沈小姐,又见面了。” 见到沈小楼、沈云旗,赵五认出沈小楼正是那日送顾闲云出沈府的人,邀请道,“进来坐吧,店铺简陋,不要介意。” “不用了。” 沈小楼把玉白菜晃了晃,笑道,“你们不是新增了处产业吗,爹爹让我来给你们送份开业礼,玉白菜,怎么样?够吉利吧!” 看了眼玉白菜,接过,赵五笑了下,“费心了。” “礼送到,我这就走了。” 沈小楼拍了拍手,转身欲走,似想到什么又回身,笑道,“我和顾闲云也是朋友,父亲对他也蛮欣赏,你们都是他长辈,所以在仙源如果有什么难处,或者有人刁难,就提沈家的名号,沈家在仙源这片地面,还是有点分量。” 赵五眼眸里有光一掠而过,他并没喜形于色,反而郑重抱拳,“多谢,这个人情,我们记下了。” 微微一笑,没有接话,沈小楼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问道,“顾闲云……怎么样了?” “是啊,听说他一刀击毙了邹怀,实力悬殊这么大,他也受伤不轻吧!他现在能见人吗?我能见他吗?” 沈云旗一直站在沈小楼身旁,见二姐和赵五一直聊些他不感兴趣的话题,也不插话,此时听到顾闲云,立刻兴奋起来,一连串的发问。 “小二受伤不假,但还好没什么大碍,休养些日子就好了。” 赵五道,“等小二身体养好了,必让他登门拜访,那时候公子再见也不迟。” “没什么大碍就好。” 沈小楼拦住还要再说的弟弟,道,“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如今事情繁琐,就不留沈小姐了。” “再会。” “再会。” 望着沈小楼二人骑马远去,赵五招呼郑山,道,“你再找几个兄弟,把沈家出手相助的事告诉老大、老仙、六指、麻子、小强他们,估计他们现在也都悬着心呢,对了,也告诉小二一声。” …… 郑山把沈家出面的事情带到顾闲云时,污白已经走了多时,顾大嫂正在厨房给他炖鸡汤,顾闲云刚运转玄霆心诀缓解了一些内脏的伤势,痛楚稍解,躺在床上。 “呵,这样一来,我们倒还欠了沈家一个人情了。” 想了想,顾闲云摇头失笑。 接了别人的钱跟踪盯梢史瀚,最后杀了史瀚,这是他们做的不对,理亏在先,虽然沈家抓不到证据,但大家心知肚明。 后来,沈修能借助顾闲云,清理出沈府中的吴家内奸,也让顾闲云他们成为沈吴两家斗争被殃及的池鱼,至此,两方算是车扯平。 但现在沈家出面,那确确实实是帮了他们,借给他们沈家这身虎皮,让吴家动手的时候也要三思一番。 给钱庄送玉白菜,而不是来看望受伤的他,既不刻意又无装腔作势,懂了自然懂,不懂也无妨,是沈家家主沈修能一贯的作风,顺势而为,如羚羊挂角。 其实,顾闲云还在想一个问题,沈家出面,是因为他们顶住了邹怀带领下的杜老西这一波攻势吗?如果没有化解这波攻势,那情形又会如何? 唉,真特么累!人心太难揣度! 不过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太累了,现在师父应该也知道受伤的消息了,那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大宋庄了! 想想最后一次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时候? 好久,好像是去年的时候! “小二!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你了!” 正在思绪万千的顾闲云猛的听到一声清脆又含着喜悦声音,是的,就是喜悦,他不禁皱眉,一脸蛋疼的表情,看着站在门口的小人道,“你来干嘛?” “你说我来干嘛,我啊,来看看天天自夸多厉害多厉害的人被伤成什么样子。” 进到房间,上下打量了坐起身来的顾闲云,韩英白颇为失望,摇头啧啧叹息,“我还以为重伤垂死呢,你这也没多大伤啊!” “你一边玩去,这是看望伤员该说的话吗?” 顾闲云皱眉,他现在感觉自己头疼,看了眼韩英白身后,“师父没来?” “来了。不过得卖完柴才能过来。” 韩英白吃着糖葫芦,一脸理所当然。 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韩英白,顾闲云一阵心塞,这师父也不靠谱,徒弟都受伤了,不说第一时间看看,还有闲心卖柴。 “英白来看小二了。” 一直在厨房专注熬鸡汤的顾大嫂端着熬好的鸡汤进屋,看到韩英白一脸讶异。 “恩,来了好一会了。” 韩英白眨巴眨巴眼睛,用一种又萌又甜的声音,问,“婶婶,你端的什么?好香啊!” “鸡汤,刚熬好。” 看了眼乖巧的韩英白一脸期待又似乎忍着不说的懂事模样,顾大嫂慈爱的笑道,“英白也饿了吧,婶婶也给你盛一碗去。” “谢谢婶婶。”韩英白顿时眉开眼笑。 “干娘,不用给他撑,她刚还说吃糖葫芦吃饱了呢。” “你才不用喝呢!” “我病了,这鸡汤就是给我熬的,我为啥不能喝?” “喏,这个,玉露丸。” 韩英白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小小的白色丹药,“爹爹让我带给你的,说是可以治愈你的伤势,连服十日就可以了。” 她露出得意的笑,晃了晃玉露丸,“所以啊,有了玉露丸专门治愈你的伤势,你才不用喝鸡汤呢,喝了也是浪费!” 顾闲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咬牙问,“师父有让你带给我疗伤丹药,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韩英白噎了一下,想了想,“忘了。” “忘了?” 搓了搓脸,顾闲云忍住想打人的冲动,“你竟然忘了?是不是干娘不端来鸡汤,你还一直忘到师父来啊?” “我年纪小,记性差嘛,你干嘛这个表情啊。”韩英白作势欲哭,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好了好了,你俩真是冤家,见面就吵。” 顾大嫂瞪了眼顾闲云,对韩英白笑道,“别怕他,有婶婶在呢。这玉露丸要怎么服用,你爹爹说了吗?” “吞服就行。” 韩英白回了句,把玉露丸还有那个瓷瓶一同递给顾闲云,“给。这瓶子里还有九颗,刚好够你吃十天,十天之后伤势就好了。” 顾闲云全部接过,把一颗玉露丸咽下,顿时感觉一股温醇的水波般的力量滋润五脏六腑、全身经脉,痛楚顿时消解的七七八八,身体大为舒适、轻松。 十日后,还真能痊愈。 看了眼手中的瓷瓶,不禁感叹丹药的神奇,等他回过神来,就见韩英白正端碗喝的正香。 见他望过来,韩英白放下已经见底的碗,打了个饱嗝,满足的擦了擦嘴,“嗯……确实香!” 第26章 有所求者皆苦 顾大嫂搬个小马扎,坐在屋门口,就着亮光纳鞋底,不时抬头,把针在头皮发间磨一下,看眼唠嗑的顾闲云和英白,慈爱而满足,偶尔插一句,或是两人斗嘴不休时帮着英白瞪顾闲云一眼。 在顾大嫂心里,儿子、丈夫在身边,这样的日子就是最美满的。 虽然丈夫身边聚拢着一帮兄弟,要为兄弟们的生计着想和考虑,所以她在丈夫持刀拼杀在前时,没有说什么,而是更加用心的把家里安顿好,不给丈夫添乱。 所以在儿子长大,也要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不得不行险一搏时,她也没有拦着。 但她不说什么,不拦着,不代表她心里不担心,其实每次丈夫出门,她一个人的时候都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既盼着丈夫回来,又怕丈夫回来,怕丈夫被抬着回来。 儿子出门那天,她一直强忍的泪水,在儿子出门的那刻,夺眶而出。 所以,此时此刻,顾大嫂感觉安稳而知足,那种因知足而带来的幸福感,萦绕在她眼角眉梢,从她一针一针有规律纳鞋底的动作中散发出来。 “他师父来了。柴卖完了?” 针有些钝了,顾大嫂抬手在头皮发间擦一擦时,眼神瞥到家门口进来一人,抬眸一看,见是韩云平,笑问。 “卖完了。”韩云平走近,“嫂子纳鞋底,做新鞋呢?” “是啊。小二成魂术士后,穿鞋比以前费多了,我多给他做几双。” “哈哈,小二每天站马步挥刀,确实费鞋。小二怎么样了?” “在屋里躺着呢。” “小二,感觉怎么样?”进屋打量了一眼顾闲云,见只是气息有些不稳,没什么大碍,韩云平放下心来。 “师父。” “爹爹。” 顾闲云和英白叫道。 “吃了玉露丸,痛楚缓解不少,感觉好多了。”顾闲云坐起身来,说道。 “恩,那就好。” 韩云平顺势坐在床帮边,“玉露丸的药效一部分治疗你的伤势,还有一部分还没完全发挥出来,你根据玄霆心诀,让魂气运行几个周天,帮助药效发散,以便让你的气息稳定下来,气息一直紊乱、激荡,容易动摇根基。” “恩,我知道了。”顾闲云连忙道。 韩云平抓起倚在床边的雁翎刀,看了眼铁锈斑驳的刀身,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下,笑着转头看向顾闲云,“昨晚的事,怎么没和我说?” “呃……” 顾闲云一愣,随后笑了下,把额角垂落下来的发丝捋上去,道,“本想就是几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说,谁知道还有一名魂术士,嘿嘿,幸好我修习魂术不偷懒。” 其实,当知道杜老西身后站着的是吴家时,顾闲云心里是想到过师父韩云平,顾老大他们应该也想到过,他们知道,只要他们张口,以韩云平的性子,定然会插手,但他们最后都没有去求助,甚至彼此商量对策时连提也没提。 他们都是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加上通过这些时日的接触,对韩云平的为人和修为都有更为清晰的了解,所以对于韩云平一人带着女儿窝在大宋庄卖柴为生,他们都觉得更像隐居避祸,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也因此,他们不愿意让韩云平掺和其中,让窝在大宋庄的韩云平违背初衷。 朋友或者兄弟之间,不能因为自己想要上岸,就把朋友或兄弟拖下水。 韩云平又看了眼一脸浑不在意的笑着的顾闲云,眼神温暖,笑了笑,把雁翎刀重新倚在床边,“下次有为难事,和我说,别蛮干,有我给你压阵,好歹有个照应。” “哈哈,师父,有您这句话,以后少不得麻烦您!” 顾闲云咧嘴一笑,道,“当时没觉着什么,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怕,后来听说那人是一转巅峰,就要达到二转修为了!” “祸福相依,这次你也有突破。” 韩云平道,“你当时施展‘摧山撼岳’能够击杀邹怀,最起码在那一瞬间,精气神还有魂气、修为都达到了与邹怀同等境界,这对你是好事。” “丹田气海其实好比一个水坑,魂气就像里面的水,你在那一瞬间,魂气达到一转巅峰,丹田气海定然也受到影响,容纳性扩大了。就好比满溢的水坑,又遭更多水流冲刷,等到平静时,水坑肯定会被冲刷的更大,容纳的水比原来更多。” 闻言,顾闲云想了下,顿时喜道,“那这样说的话,我现在是不是也有了一转巅峰的修为了?” “虽不及亦不远矣。”韩云平笑道。 “一转巅峰,嘿嘿。”顾闲云嘴里喃喃了句,嘿嘿傻笑了下,一脸嘚瑟。 英白就看不得顾闲云的嘚瑟样,打击道,“一转巅峰还是一转,又不是到二转修为了,有啥可嘚瑟骄傲的。” “你都不知道是不是魂术士,能懂啥,一边玩去。” 不屑瞥了眼英白,顾闲云嗤道,他一直不见英白修炼,所以一直对英白口中说的也是魂术士身份存疑,经常以此打击英白,偏偏英白又解释不清,屡屡被呛的无语。 “我是魂术士!和你说了几百次了!” 英白被气的亮了亮自己的小拳拳,“再说我不是,揍你!” 韩云平拦住顾闲云的话,道,“你先根据玄霆心诀,让魂气把玉露丸的药效全部发挥出来,别浪费,一粒几百两银子呢。” “这么贵!” 闻言,门口纳鞋底的顾大嫂和床上的顾闲云异口同声的惊道。 “都是珍稀材料,比较难寻,其中还有魂珠,所以贵了些。”韩云平解释了句。 “这药这么贵,让他师父破费了,那怎么好?”顾大嫂有些不安,因为原来只当是普通丹药,谁知竟然这么贵,一粒就几百两银子,那十粒岂不是要几千两了! “嫂子说哪儿的话,哪有破费啊。” 韩云平忙笑道,“我说的几百两是市面上成品的价值,其实这些材料都是我上山砍柴从山上取得的,也没费什么力气,更没花什么钱。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让小二赶紧调养好身子,别浪费了药效。等小二身子好了后,自己也可以去山上抓些灵兽来卖,你不是老感叹别人都有钱吗?你也可以,别忘记了聚万客的拍卖会。” 顾闲云眼睛一亮,抓灵兽卖,这倒是是赚钱的好法子,他怎么没想到呢?聚万客拍卖会上的灵兽动辄千两银子呢! 这样一来,虽然不求几千两银子,但几百两银子,家里的日子也能缓解松快,干娘也不用那么省吃俭用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片火热,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去抓灵兽。 “别急,调养身子最重要。”看出顾闲云的心思,韩云平拍了拍他,笑道。 “嗯,我明白,师父。哈哈,那我可要修习了。” “行,你修习吧,我们出去。” 韩云平、顾大嫂、英白见顾闲云已经迫不及待的盘腿修习起来,便一起出屋,免的扰了他的心神。 …… 吴家,花园内。 吴家家主吴茂行,还有吴家各个生意的主事人,总掌客栈生意的杨一星、总掌酒馆生意的刘骅、总掌妓馆生意的孙芳情、总掌赌档生意的雷童、总掌码头生意的齐晨空、总掌粮食生意的成俊,围坐凉亭内,饮酒谈话。 凉亭外,花开正茂,郁郁葱葱,香味清淡,在空气中浮动,一条水渠在花间穿行缠绕,从过水河引进城的河流中再次导引进府,水流清澈,从假山上倾斜而下时,形成一个小瀑布,流动间水声哗啦清脆。 “父亲,钱管事说你找我,怎么了?” 吴家管事领着吴家少爷吴璆鸣进亭,吴璆鸣进亭见了众多生意的主事人,颇为惊讶,守礼的拱手,笑道,“各位叔叔都在啊,今天这是怎么了,聚这么齐?” “少爷。” “璆鸣少爷来了。” “有日子没见璆鸣少爷了。” 众人也纷纷笑着回话。 吴茂行身穿紫色锦衣,盘腿坐在榻上,捋了捋山羊胡,看了眼吴璆鸣,不见喜怒,“不让钱管事找你,你现在恐怕已经在杨园街了吧。” 一脸笑意、轻松的吴璆鸣一怔,随即道,“父亲知道了。” “在这个家,还没什么事能瞒得住我。” “父亲,我要去杨园街找顾闲云报仇这事,我也没打算瞒着您!一,邹怀这仇不可不报!二,那顾闲云一无名小子,现在踩着咱们吴家名头,一举成名,实在无耻!三,沈家出面为他们站台,我偏要拆拆这台,以解上次那口恶气!” “沈家出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吴茂行不为所动,问了一句。 “知道。” 淡淡看着吴璆鸣,看着梗着脖子一脸倔强的儿子,吴茂行既有一丝欣慰又有一些恼怒,“糊涂!我知道你和邹怀亦师亦友,情谊深厚,他身死,你情绪激动在所难免,如果沈家不出面,你去为邹怀报仇,我不拦你。但现在沈家既已出面,你依然执着于仇恨,实在糊涂。” “你现在出门,恐怕还未到杨园,沈家就已经收到消息派出人手来,到时候哪还有什么为邹怀报仇,不过是吴沈两家的争端而已。” 吴茂行抬手,指了一圈围坐的众位主事,“我召集各位主事,就是安他们心,免的他们忍不住,行差踏错,现在沈家为顾老大他们出面站台,再针对顾老大他们,也不过是与沈家再起争端。可是,我们和沈家,财力方面不过伯仲之间,武力方面,因为沈家经营魂器、魂兽生意,吸引大批魂术士依附,所以我们略逊一筹,如果不能做到一击必中,让沈家彻底崩盘,那么贸然和沈家起争端,也不过是徒然无功,说不得我们最后还要吃亏些。” 见吴璆鸣脸色略有松动,吴茂行知道他听进心里去了,稍感欣慰,苦口婆心道,“吴家经你太爷爷、爷爷之手,如今传到我手上,倾注了三代人的心血,苦心孤诣的经营,才有了今日这番家业,被仙源人与沈家、林家、齐家并称四大家族,但如果你以为这就是我吴家的顶峰的话,璆鸣,那你就不配从我手中接过吴家。你可知为父的心愿,为父要这仙源只知吴家,而不是什么四大家族!因此,所有赚钱的生意我都要插一手,客栈、酒馆、妓馆、赌档、码头、粮食,各个行业,同时,魂器、魂兽、钱庄,我也在慢慢经营,也因此,我才和齐家结好,就为了抵御沈林两家,这些,你懂吗?” “父亲,我懂!” 吴璆鸣眼中已然含泪,既有对父亲的愧疚,又有为亦师亦友的邹怀身死的悲痛,“可是,想到邹怀,我难受,心里堵得慌!” “别急,孩子。仇总有报的一天,小打小闹,动不了沈家筋骨,成大事者要能忍,忍着,等到一个机会,一个让沈家分崩离析的机会!” 吴茂行脸上露出了一丝父亲对儿子的温情,对吴璆鸣说,又似是对周围主事说。 第27章 春风沉醉 十天休养的时光,对顾闲云来说,轻松而闲适,眨眼而过。 十粒玉露丸,全部吃完,气息也完全的稳固下来,虽然不到一转巅峰,但也不远了。 刚成为魂术士时,丹田气海**的魂气游丝一线,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化为氤氲薄雾,而最近更是由薄转浓,如云青欲雨一般。 师傅韩云平说,当魂气由雾化雨,由气态变为液态时,也就是修为突破至一转巅峰时,不过连连突破,也不是好事,所以让他稳步提升,不急不躁。 这十天里,顾闲云不去师傅家,英白倒老往顾闲云家跑,最后顾大嫂怕英白来回跑累着,直接让英白和她睡。 刚好顾老大这几日一直不在家,整日在外奔波,忙碌着接手的各处生意,清理不安分的老人,恩赏留下的掌柜伙计,安插手下的兄弟进各处生意学习。 不止顾老大一人,葛老仙、樊麻子、六指、小强、赵五,就连一瘸一拐的污白,也忙的连轴转。 经过沈家事情后,顾老大等人也有意识的在转型,慢慢把兄弟们从追踪盯梢、买卖消息上面转移到正经安稳的生意上面来。 一切都在明显的在向好的方向改变,顾闲云虽然每天悠闲修炼,不问这些事,但从不断上门来拜访的客人上,也能窥出一二。 原来上门来的客人,或是行迹隐秘,遮遮掩掩,或是颐指气使,拿钱说话,以主顾自居,而现在的客人,都是客客气气,正大光明,的的确确的在认真的谈生意。 中间还有一件喜事,赵五当晚目睹顾闲云和邹怀的拼杀后,心有感悟,几日来一直琢磨,而后如顿悟般,已锻炼、积蓄一年的散乱魂气,水到渠成汇入丹田气海融合一起,成为了魂术士。 赵五成为魂术士,也让顾老大等人的实力更为强大,影响力增加,在各方势力心中,也算得到了承认,毕竟,两个魂术士,也算一个小势力了,在魂术师层次能占据一个小山头,虽然这个小山头可以忽略不计。 而沈家出面之后,邹怀的事情,吴家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直至顾闲云伤势完全恢复,也毫无动静,保持着诡异的平静。 不过此时,气息稳定、魂气壮大、修为提升的顾闲云也没有闲心去想吴家的事情,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的是抓灵兽,卖钱! 师父韩云平口中的山是仙源城南,十里处的鸣鹿岭,据说原来不叫鸣鹿岭,不过后来听那一带的人传闻,那片山岭经常能听到鹿鸣,于是众口相传,便叫做鸣鹿岭了,真正的名字反倒不记得了。 其实这鸣鹿岭,算是南太行山的余脉。 南太行山前平原是华北平原和山西高原的交接带,而南太行东侧为地质带上的大断裂,而从远古洪荒至如今千万年时光,沧海桑田,地势变幻,断裂带以西隆升成高原,以东沉降为平原,中间是绝壁林立、山峰巍峨挺拔的太行断崖。 南北走向的太行断崖经东西走向的安阳河、淇河、沁河、丹河、蟒河、卫河、峪河、过水河等河流切割,形成了众多的峡谷、悬崖、名泉、瀑布,造就了丰富多彩的自然山水的同时,蕴藏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和种类繁杂、数目众多的魂兽,风光雄奇,又神秘惊险,吸引无数的魂术士去其中碰寻机缘。 鸣鹿岭由高低错落二十座山峰组成,最高处一千五百多米,最低不过七百多米,云海、日出、奇峰、松涛,风光壮丽,但仙源城居民鲜少上去欣赏,且不说那令魂术士也颇为头疼的魂兽,只生活在其中的灵兽就让普通人应付不来,有的魂术士也猎捕不到。 也正因此,沈家聚万客的灵兽才会被魂术士们争相追捧,而魂兽更让魂术士们竞相争购! “小二,你干啥去?” 英白端碗顾大嫂做的鸡丁面,扭头看到顾闲云吃过饭把碗送回厨房,提刀出门,嘴里嚼着面条含糊的问。 “挣钱!” 顾闲云喊了声,头也不回的跑出门。 “等……”英白的话还没说完,顾闲云的身影就消失在大门处,顿时惹的英白一阵气闷,嘟囔道,“坏小二,有好玩的事不带着我,恨死你了!” 顾闲云出门沿着杨园街一阵狂奔,趁势回头瞅了眼,见英白没有追上来,顿时放松一笑,心情大为爽朗。 他打定主意,此行抓灵兽,为确保稳妥,只在鸣鹿岭山脚范围活动,不往鸣鹿岭高处去,免得碰到惹不起的魂兽。 从杨园街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绕到人潮湍急的真源大道上,慢悠悠晃荡着出南门,踏上过水桥。 “哟,英白没跟来,你怎么跟来了?” 刚踏上过水桥,顾闲云就见三黑从后追来,绕着他转了圈,四肢伸张,嘴巴一张,颇为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自从三黑跟着他一来,也快半年时间,但顾闲云从未三黑吃过什么东西,喂食从来不吃,原来以为它在外有另外觅食,但后来发现,根本没有。 不食不饮,还能活蹦乱跳,再加上上次三黑能够跟随他们越过鱼鳞云杉的门槛,即使顾闲云再傻,也知道三黑有点不简单了。 随手救了个小动物,本是无心,谁知竟然还真的有可能是个灵兽,这心情就很奇怪了,惊奇中还带着点欣喜,不过他也没对三黑过多的注意,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养活它,就任由它去。 所以此时,虽惊讶三黑跟来,但也没阻拦,灵兽对灵兽,说不定三黑还能带来一些意外之喜呢! “顾闲云!” 顾闲云正在低头瞅三黑,突听有人唤自己名字,抬头四顾。 “这呢!” 这次听的更加真切,声音从桥下的过水河上传来,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身穿蓝色锦衣的少年正在向他挥手,少年身处一艘豪华古典的游船上,另有几人也在一处,本来在闲聊,应该是被少年声音惊动,纷纷向顾闲云看来。 “你这干啥呢?” 看了眼少年,不认识,便没有理会,不过反被少年身边的女子吸引,而且还是熟人,沈家二小姐沈小楼,毕竟欠着沈家人情呢,不能当做不认识,顾闲云便没话找话,向沈小楼喊了声。 “赏景。” 沈小楼感觉两人一人在游船,一人在桥上,隔着十数米远的喊话,特别傻,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说话。 “顾闲云,你伤好了?好的够快啊!哈哈,厉害!哎!你这是干嘛去啊?上船来玩啊!” 看着沈小楼旁边自来熟般的少年兴奋的喊话,顾闲云一脸嫌弃,“你谁啊?” “沈云旗!” 少年又喊着回答,跳脱张扬。 沈家人?顾闲云不禁看向沈小楼,眼神含着征询。 “我弟。” 沈小楼也特嫌弃,似乎不情愿承认的开口。 顾闲云又看了眼沈云旗,一脸怀疑,沈家下任家主,就特么这个鸟德行?和清雅的沈修能一点都不像! 想到这里,顾闲云颇为沈家以后的前途堪忧,不过他还是回绝道,“你们玩吧,我还有事。” “哎!”沈小楼叫了声。 “恩?”顾闲云疑惑的看她。 沈小楼看着他,似是下了好大决心,道,“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就上船来聊几句。” “……” 挣钱是不是重要的事? 在顾闲云这里,答案是肯定的。 但他犹豫了下,还是下了过水桥,绕到岸边,上了游船。 人家女孩开口邀请了,虽然很含蓄,但也不好拒绝不是,当然,能和美女有机会亲近一下,也是不错的。 游船漆成红色,上面建了亭台楼阁。 一楼船舱是五根盘龙柱子支撑的相通的房间,龙柱上的浮雕盘龙和祥云一层扣着一层,层层错落有致,雕刻精细到盘龙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细细可数,船舱花窗雕刻的精美绝伦,船头、船尾皆有雕花栏杆,船身四周贴着浮雕祥云,富贵华丽。 二楼两处四角亭子赫然分别立于船头、船尾,飞檐翘角、玲珑精致。 上到花船,扛着遍布铁锈的雁翎刀,顾闲云眼睛四瞄,一直啧啧称赞,身后三黑也跟上船来。 船舱内,透过花窗,能够影影绰绰看到有仆人和小厮不知在忙碌什么。 二楼的四角亭子里有几位女子在弹奏曲子,空灵幽眇,似乎隔绝了来往船只的嘈杂,随着徐徐春风,柔和的从四角亭里飘落如旧时风情,缓慢而柔滑,撩人沉醉。 “还是你们会享受,游船赏景,多惬意!” 一边向船头甲板沈小楼处走去,顾闲云一边道,走近了,又看见一认识的人,县宰公子匡文,不过人家不认识他,所以也没上去套近乎,一直走到沈小楼身边,叹道,“怪不得经常见你们踏青,原来以为就是单纯的赏景,没想到你们这么有格调,只听这曲子,就要让人醉了!” 沈小楼笑了下没接话,先向顾闲云介绍了船上的其他人。 从沈小楼口中听了各个人的身份,饶是如今顾闲云眼界提高不少,也着实惊讶了一番。 这帮人里,除了县宰公子匡文、沈家的沈小楼、沈云旗之外,还有县尉冯无畏的公子冯培德,县丞蒋离的公子蒋骐骥,捕头厉金涛的公子厉承宇,林家家主林正则的女儿林珵美,吴家家主吴茂行公子吴璆鸣,齐家家主齐光之女齐曼歌,剩下两位是他们天魂馆的同门,平望舒,杜若。 每一个人的姓氏都代表着仙源城中一股势力,官场豪富、权势钱财,均为仙源之最,甚至可以说,仙源城现在就是在这些人父亲的掌舵下前行,而仙源的未来,没有什么意外,则是属于此时站在顾闲云面前的这些人。 原来和赵五他们一起晒暖时,顾闲云他们也没少聊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小姐们,此时见到后,惊讶同时有一种开了眼的快感,总算见着传说中的公子小姐长啥样了,恩……人也不过如此嘛,就是比较会享受! 不过对于吴家吴璆鸣,他多看了几眼,邹怀是吴家的人,怎么也没见吴璆鸣有什么敌视,甚至还对他笑了下。 因着聚万客拍卖会对林正则的印象,不禁也瞄了林珵美几眼。 沈小楼向众人介绍顾闲云的时候,众人也好奇的暗中打量。 这些日子,沈吴两家暗潮汹涌,而在两家之间,顾闲云踩着吴家魂术士邹怀的白骨一鸣惊人,在势家口中屡屡被提及,偏偏顾闲云以前又是无名之辈,众人都没接触过,所以不少人对他十分好奇。 此时一见,一身粗布衣衫,身材瘦削单薄,气质清秀,又有一种街面上痞子一样的吊儿郎当,扛着一把生锈的破刀,带着一条野狗一样的黑狗。 有了邹怀的前车之鉴,虽然他们这些人自然不会单纯的以外表看人,然而顾闲云清奇独特的画风实在和众人心中所想不一样,令众人心情复杂之余,也难免有点失望和轻视。 第28章 凭本事借的钱可以不用还 简单介绍、寒暄了一下,众人也没对顾闲云表现出特别的热情或刁难,最起码表面都很平静,他们又继续刚才的事情,围观平望舒作画。 “我弟一直想认识你,上次送玉白菜,他也去了,本想见见你,没见着,失望的不行。”看了眼雁翎刀,三黑,还有一贯吊儿郎当、没个正型的顾闲云,沈小楼开口,“刚好在过水桥看到你,和他一说,非要请你过来。没耽误你事吧?” “哦,没事,上次还要多谢沈少爷出面呢。” 顾闲云扭头对沈云旗笑了下,然后又对沈小楼道,“五哥说,那天是你亲自把玉白菜送去的,嘿!大恩不言谢,这份情,记下了。” “呵,顺手的事。” 沈小楼笑了下,打量了顾闲云一眼,“伤刚好就又去你师父家修炼?够勤奋啊!” “那是,勤能补拙嘛,虽然我不拙。” 顾闲云的自吹自擂惹的沈小楼一阵白眼,他也不在意,又道,“不过这次你猜错了,我不是修炼,而是挣钱。” “挣钱?” 沈小楼讶异,“你最近缺钱?” 顾闲云眉头一挑,“不是最近缺,而是我一直缺。” 沈小楼神情颇不理解,沈云旗一脸疑惑,“魂术士还能缺钱?” 是的,在他们心中,魂术士会缺少丹药、缺少魂术、魂器之类,但似乎从不会缺少钱财,因为对于魂术士来说,钱财来的太过容易,以至于不被放在心上。 但他们却忘了顾闲云的情况,他是从最底层通过努力加上机缘成为魂术士,没有强势家族依仗,没有依附豪门势家,如果不是师父韩云平给了他一把破刀,他现在连魂器都还没有呢。 这样一看,顾闲云实在穷的可怜。 匡文几人围观平望舒作画,不时点评几句,但偶尔还是会向顾闲云瞥一眼,注意力转向他们这边,此时听了顾闲云的话,众人相视了一眼,均暗中摇头一笑。 吴璆鸣心里则更为复杂,既轻视顾闲云,又为邹怀不值,风度倜傥潇洒的邹怀,怎么特么死在这样一个痞子般的穷鬼货色手下! “魂术士就不能缺钱?” 顾闲云反问沈云旗了一句,摇了摇雁翎刀,颇为惆怅的道,“市面上的丹药动辄百两银子,甚至千两,对我这样一个只能用把破刀的人来说,深感无力啊,所以只能想法挣钱咯!” “闲云缺少买丹药的银两?我手下倒还有些闲钱,如不介意,尽可拿去用。” 匡文从吴璆鸣几人那边走过来,和沈小楼并肩而立,对沈小楼笑了笑,又看向顾闲云,风度翩翩,尽显官宦子弟风度,“你既是小楼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能帮则帮。是吧,小楼?” 沈小楼还未回话,顾闲云问道,“你手下有多少闲钱?” “你想用多少?” “千两银子吧。” “千两银子,好说!”匡文云淡风轻,仿佛喝水吃饭一般自然平静,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数了十张,递给顾闲云,“这是一千两的银票。” 顾闲云眼神一亮,伸手接过,看了眼,林家隆祥钱庄的银票,每张一百两面额,大手笔啊! 然后他抬头,似乎不好意思,又有点难以启齿,道,“呃,匡少爷,你知道,我和你不一样,穷的紧,这钱……说实话……我不一定能还上。” “呃……” 匡文错愕当场。 沈小楼扶额叹息,沈云旗更是一眨不眨盯着顾闲云,惊为天人。 “哎呦,我的画。” 那边正在作画的平望舒被顾闲云刺激的笔下用力,笔墨下重,一幅画尽毁。 另外几人也扭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顾闲云,实在有生之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一定能还上你特么还借钱!而且还是接过钱之后才说这种话! 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接? 约两息,匡文摇头失笑,“没事,既是没钱,不还也无妨。” “哈,就冲匡公子这乐善好施的气度,就能知道咱县宰是个多爱民如子的好官。” 顾闲云眉开眼笑,美滋滋的揣钱入怀,一边还恭维,“咱仙源有福咯。” 沈小楼现在彻底后悔了,怎么就请这么个无赖货色上船了呢! 沈云旗此时倒是比顾闲云笑的还开心,好像向匡文借钱不还的是他似的,而且暗中还对顾闲云竖了个大拇指。 顾闲云懒得理会,他平常觉的自己就够不正经的了,看样子沈云旗比他更甚! “匡少,咱们该开船了,再晚的话,到了鸣鹿岭也看不到云海了。”林珵美催促的声音传来。 “你们要去鸣鹿岭?”颇觉巧合的顾闲云笑道。 “是,珵美对鸣鹿岭的云海和松涛念念不忘好久了,刚好望舒符术有了心得,想到鸣鹿岭找只魂兽描画一番,这才成行。” 匡文细致的解释,不急不躁,并没有因刚才的事表现出不慢,他邀请道,“闲云既到了船上,不如一同去吧。” 顾闲云正有搭顺风船的意思,闻言笑道,“那感情好,有曲听,有画看,有景赏,我也沾点光,享受一会。” “开船吧。”匡文转头对林珵美说了声。 “开船!出发!”林珵美迫不及待道。 船微微晃动了下,悠悠前行。 匡文这才回头对顾闲云爽朗一笑,“哈哈,望舒的画,红瑰的曲,鸣鹿岭的景,其中一件就能让人赏心悦目,更何况三者齐享,闲云你可不是沾一点光,是沾大光了。” “走,去看看望舒的画。”匡文手一挥,特别有世家子弟范的说道。 “不了,你们去吧,我在这里也能看到,顺便吹吹风。”顾闲云摆手道。 “也好。”匡文既不强人所难,也没感觉被落了面子,转而对沈小楼道,“咱们去?” “好。” 沈小楼应了声,两人走回围绕平望舒的那个圈子。 看着那个圈子,看着他们或高谈阔论,或轻声曼语,高贵而有教养,而沈小楼,身处其中,刻在骨子里的冶艳和骄傲没有丝毫突兀,仿佛天生属于这样的圈子一般。 顾闲云笑了下,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从聚万客第一眼的欣赏,到沈府出门沈小楼三言两句挑明他处境时的佩服,再到此时看着她在那些公子哥和贵千金们间,依然摇曳生姿,让人惊艳,似乎越是接近、了解沈小楼,越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让人不自禁被吸引。 突然,一个黑影在眼前自上而下掠过,“看啥呢?” 看了眼收回手的沈云旗,顾闲云在这位跳脱张扬的沈家大少面前就更加随意了,反问,“你咋还在这待着,不和他们一起看看画?” “嘁,看着风雅,其实就是一群人闲的无聊,找点事做,我懒得凑那个热闹。” 沈云旗转身,双手撑在围栏上,扭头对顾闲云笑,笑容如天空般澄澈透净,“在这吹吹风是挺好啊,心神舒畅。” “嗳,刚刚要是匡文说等你攒够钱再还钱的话,你会怎样?”他问。 顾闲云身子懒懒靠着围栏,手肘搭在围栏上,望着过水河两岸缓缓而过的景色和各色各样的人,无所谓的道,“那就把钱再还给他,不借了呗。” 末了,他又淡淡添了句,“不过,以他这种人的性子,估计不会说出你刚说的那话。” “所以你早就算计好咯?” “呵,匡文是不是喜欢你姐?” “咦,你怎么知道?” “匡文说的第一话就看出来了。” 顾闲云看了眼并肩而立、相谈甚欢的匡文和沈小楼,匡文既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做豪爽,顾闲云就顺势成全了他,匡文有了面子,他有了钱,至于他自己的面子,哈,等他能靠面子让老板卖给他丹药再说吧! 突的,就见那群人纷纷兴奋了起来。 “这次肯定成了!” “就差这最后的点睛之笔!” “望舒,快点,看看符术怎么样?” 人群里,平望舒屏气凝神,手持毛笔,缓缓点了下,随后就见铺在桌子上的画纸突然一阵光亮,然后一只黑白二色的鱼从纸上跃然而出,扑腾着跃过人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过水河落去。 匡文、沈小楼、吴璆鸣、林珵美、齐曼歌、冯培德、蒋骐骥、厉承宇、杜若几人移步船边,凭栏观望。 一直在顾闲云脚边趴着懒洋洋的三黑猛的站起,嗖的冲过去,一跃而起,嘴巴一张,咬向黑白鱼。 被三黑动作惊动,顾闲云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沈云旗也转过身来。 “噗通!” 三黑和黑白鱼落入水中,激起水花一片。 黑白鱼入水,灵活自如,在水面带起一道道优美的水痕,三黑在水中虽然狗刨姿势不佳,但速度却不慢,一直紧追不舍,哗啦啦,溅起水花如珍珠,如雪沫。 “哈哈,望舒画的鱼太逼真了,这狗傻傻的在追!能追的上才怪咯!” “狗是陆地上跑的,鱼是水中游的,这狗却敢在水中追鱼,呵呵,有趣有趣!” “看鱼的灵动,望舒的符术大成了,现在我对望舒描摹的魂兽更加期待了。” 吴璆鸣几人纷纷赞赏平望舒的符术,平望舒矜持的保持笑意,但眉眼间的得意却不由自主的溢出来,淡然的看着三黑追咬黑白鱼,如同在看杂耍解闷。 正此时,只听‘咔嚓’一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就见水中的三黑仰着脖子,口中咬着犹自不断扑扇的黑白鱼,三黑嘴巴一张一合,一抖一落,黑白鱼整个的从口中进入腹部。 第29章 口诛笔伐 三黑咔嚓咔嚓两三下把黑白鱼吞进肚子里,舌头在嘴巴两边卷了一卷,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味。 原本讥笑三黑的人顿时闭口不言,静了静,场面有点尴尬。 匡文转过头来,对顾闲云道,“闲云,把你的狗招上来,看有什么异样没有,那鱼是望舒魂力凝结的符术,狗吃了可能不太好。” 匡文的话,顾闲云明白,他那时候还是普通人的时候,被史瀚渡入了一丝魂气就差点爆体而亡,更何况三黑吃了平望舒整个黑白鱼,匡文话中的‘不太好’的意思是可能会死。 顾闲云在船头移了几步到船边,看了眼没什么事反而更加精神的三黑,在水中一会下潜一会上浮,一会还叼只鲜活的鱼上来,冲着他炫耀,他就知道,三黑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也更加确信了三黑灵兽的身份。 不过,匡文能提醒他这一句,还是让他对这名公子哥增加了点好感,如果有人刚借了他一千两还不打算还,别说那人的狗的死活,恐怕他连那人的死活都不会管! 看起来是一个心胸大度的人,顾闲云看了眼匡文,暗想。 “没事,这野狗皮实着呢,而且狗鼻子特灵,对它有害的东西都不吃。” “哈,还真是皮实,在水里欢腾着呢。”匡文也道。 “望舒,这狗吃了你的鱼,你画个鳄鱼,吓吓它,灭灭它的威风!” 刚刚正是林珵美说三黑傻狗追不上黑白鱼,此刻看着吃了黑白鱼还没事一样精神的三黑,心里不忿,撺掇平望舒。 “你太高看我了,符术很耗魂力和精气神,这幅画完,我得养养精神,不然到了鸣鹿岭,哪有精力去描摹魂兽。” 一袭长衫的平望舒,满是书卷气,青衫倜傥,笑着婉拒,走到桌边,拿起毛笔,蘸墨作画,洒脱无拘,“不过过水河两岸的草长莺飞、春江潮水、村落炊烟,倒可画上一画。” 身材颀长的齐曼歌身穿一件白色衣衫,做男装打扮,纤腰盈盈一握,唇红齿白,眸波流转,爽利中带着风情,她走到桌边,笑道,“美景好,打打杀杀太煞风景。我来给你研磨。” “谢了。”平望舒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 齐曼歌抿嘴一笑,素手研磨,如一副精美的图画,让平望舒差点错不开眼。 “没意思,你俩真没意思!一副你侬我侬的,给谁看,给那只狗看吗?”林珵美撇嘴。 “找打吗?”齐曼歌眼风扫过去,林珵美嘻嘻一笑,又去找正看三黑的厉承宇、杜若、冯培德三人说话去了。 看着研磨作画的齐曼歌、平望舒两人,顾闲云问身旁的沈云旗,“平望舒是符术师?” “是的,而且是被天魂馆祭酒温天河温先生亲评‘有望入圣魂馆的符术师’” “听起来好厉害,刚刚那条黑白鱼就是所谓的符术?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可不要小看符术师,虽然平望舒看着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一般,其实不然,他们这些符术师最擅长的是口诛笔伐,都是笔为刀,口舌为剑,日后他符术大成,那施展的手段可就多了去了。画江海引波涛,画魂兽做征伐,画座城可困百万兵,若再参悟透天宪,那时口含天宪,言出法随,语出圣人微言大义,可令沧海桑田,天地翻转。” “一语出,令沧海桑田,天地翻转?”顾闲云看了眼文文弱弱的平望舒,震惊中带着犹疑。 沈云旗嘿嘿一笑,“当然,想要参悟透天宪,难于登天,远古洪荒出现过,不过最近百年,据我所知,好像还没人达到这个境界。” 震惊的顾闲云这才稍稍平复,如果符术师很容易就修成沈云旗口中说的天宪,达到言出法随的地步,那真的很恐怖,简直与神一般的存在了。 不过抛去天宪这一层,从沈云旗其他的描述中也能看出,符术师也不容小觑,怪不得能够和魂术士一文一武,达成相抗衡的局面,也打破了古派、门阀对魂术士的垄断,成就了今日的帝国。 想到这里,他不禁更加惊叹于设立天魂馆,创立出符术师修行体系的成祖,堪称千古一帝,雄才伟略。 “你没接触过符术师?” 看了眼顾闲云的神情,沈云旗诧异问。 “没有,我真正认识的魂术士都很少。” “那你平常修炼怎么办?” “修炼不都是一个人?” “但平常总要找人切磋,互相喂招、印证吧!” “呃……这个我也有。”顾闲云想了下,“比如……邹怀。” 沈云旗愣了下,仿佛发现很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那是搏命,可不是切磋。这样说的话,你平常也没有和别人互相切磋过了,实战经验那么少,还能爆发出那么大的战力,顾闲云,我服你了!” “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我也想找人切磋,不过找不到。”顾闲云苦笑了下,他认识的魂术士本来就不多,能够互相切磋的更是没有。 “哈,这简单啊!” 沈云旗乐了,“你找我啊!” “你?” “对啊。” “我怕把你打坏了,你姐和我没完。”顾闲云扫了眼沈小楼,对沈云旗道。 “嘿!和你比不要脸……我是甘拜下风!可要是比实力,呵!邹怀我也是不惧他的,所以咱俩也就伯仲之间罢了。” 沈云旗眉头一挑,自信满满,“等鸣鹿岭之后,找个机会切磋一下。” “呵,行啊。” 实战经验少,是顾闲云的短处,有人陪练,他求之不得。 两人一个吊儿郎当,一个跳脱张扬,不算一见如故,但彼此聊天,都感觉很舒服,不累,而且第一次见面还约了一架,不得不说,两人果然是一路的货色。 顾闲云和沈云旗约架后,越聊越嗨,齐曼歌一边研磨一边欣赏平望舒作画。 厉承宇、冯培德、杜若、林珵美四人更无聊,在打赌三黑能不能跟船游到鸣鹿岭。 匡文、沈小楼二人倚着围栏说笑,吴璆鸣、蒋骐骥二人有情调,在二楼四角亭,听曲、饮酒、赏景,撩美人。 两岸风景悠悠而过,从人声喧闹,船只延绵,至田野青青,炊烟袅袅,再到荒野漫漫,芦苇如浪,鸣鹿岭在众人视野中愈渐清晰,在直至天际的荒野,突兀的拉出一线蒙蒙的青色,延绵数里。 “终于到了。”沈云旗指了远处那一线青色,有点兴奋。 顾闲云顺着望去,也是跃跃欲试,能不能挣到钱,就看这次抓灵兽的成效如何了! “鸣鹿岭快到了,大家准备下船了。”匡文对众人招呼了一句。 各自沉浸在事情中的几人纷纷循声抬头,望见远处那不断壮大的延绵青色,不约而同的向匡文聚拢。 “吴笙,把我刀拿过来。”吴璆鸣对不远处候着的小厮吩咐了一句。 冯培德、厉承宇、齐曼歌也吩咐各自小厮,把各自的魂器拿过来。 望了眼几个小厮捧出的吴璆鸣、冯培德、厉承宇三人的刀和齐曼歌的剑,只看剑鞘、刀鞘上精致的花纹,上面镶嵌的宝石,就让人感觉不是凡品。 他低头又看了眼手中的雁翎刀,没刀鞘就不说什么了,上面还不满斑驳的锈迹,怎么看怎么像废铜烂铁。 摊上一个专坑徒弟的师父,没办法啊!他又摇头叹息了一回。 “你不用魂器?”见沈云旗双手空空,也不喊小厮拿魂器,顾闲云不由得问。 “我修的魂术用不着魂器。” 沈云旗笑了下,然后抬手,噼里啪啦间,手上有电弧闪现,一脸嚣张道,“雷阳突刺!用手就可以,这可是我家传魂术,不像他们几个,家里没有强大魂术,修习的都是天魂馆里学来的,基本都是那几个魂术。” 他抬了下下巴,向接过刀的厉承宇、吴璆鸣、冯培德三人示意了下,道,“这三个家伙和你一样用刀,也都是雁翎刀,不过家里底蕴浅薄,都是最近百年发展起来的,家中没有流传下来什么魂术,所以只能修习天魂馆中的魂术,不过齐曼歌是例外,她家也有家传魂术,不过她天资很高,被郁儋先生特殊照顾,传了她追风十三剑。” 说到这里,他看向齐曼歌的眼神带着一丝敬佩,道,“这追风十三剑原来是雅音竹舍不传之术,雅音竹舍又是可以和七古派的地位相比肩,你就知道这追风十三剑的厉害了,后来雅音竹舍被帝国收编,所有的魂术和魂术士也都归帝国所有了,追风十三剑也就被收进了天魂馆的书楼中,一般弟子是接触不过到的,仙源城的天魂馆里,那么多弟子,修习了追风十三剑的就两个人,还有一个是匡文。” “咱们的县宰公子也是为了追风十三剑才进的天魂馆,不然,以他家的底蕴,犯不着去天魂馆修习魂术。”末了,他扫了眼和姐姐站一起的匡文,补充了句。 顾闲云笑了笑没说什么。 有帝国做后盾的天魂馆,若要论魂术的储藏,肯定是天下之最,其中有几套强大异常的魂术,实属正常。 而这些世家子弟进入天魂馆,修习强大魂术,他也没什么羡慕或觉的不公的感觉,因为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 他能从一个最底层无所事事、混吃等吃的小痞子成为如今的魂术士,已经很知足,而且他从心里并不认为,他比别人弱。 虽然他只有一把破刀。 哦,还有一条野狗。 他这才想起,三黑还一直在水里跟着船游呢,眼神扫了下,过水河面上,游了一路的三黑丝毫不见疲惫,依然活力满满。 “停船。” 匡文手搭在腰间玉带上,招呼众人,“咱们从这下船,进鸣鹿岭。” 吴璆鸣回身对小厮吩咐,“你们不用等我们了,和以前一样,船直接开去小楼家的庄园。” “好的,少爷。”小厮忙道。 船停,靠岸,众人纷纷上岸。 第30章 打野 长天旷野,风吹草伏。 顾闲云、匡文、沈小楼、沈云旗、吴璆鸣、平望舒、齐曼歌、林珵美、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杜若一行十二人穿行于茫茫旷野中。 杂草齐腰深,绿色中夹杂着枯黄,枯败中透出一片生机勃勃。 像毯子一样铺满旷野的野草丛中有一颗颗巨大的石头,零星散落,有的几乎要被杂草淹没,仅仅露出一点,有的则清晰的独立在那里,周围草丛断折,一道在草丛中压过的深深沟壑以石头为起点,一直延伸到前方不远处的鸣鹿岭上。 无边无际的旷野中,巨石星星点点散落,如天上的所有星星全部坠落此地,无限延展的原野上千万道沟壑延伸,如同流星雨拖出的光尾,能让人清晰的感觉到巨石从鸣鹿岭滚下来带起的轰隆隆力量。 原野空旷、冷寂,静止不动千年,无数巨石和沟壑,荒凉,残破,却带着力量的动感,组成一幅奇异而又震撼的巨画。 匡文他们不是第一次来,但心中依然被震撼到,初次来的顾闲云更是惊的无言,只能默默感叹自然的神奇。 各自感叹了一回,众人快速在乱石荒原中穿过,林珵美性子跳脱好动,是个闲不住的,不时跃上巨石,举目眺望四周,察看荒原草丛中是否隐匿有灵兽,偶尔看到一只,雀跃欢呼,在巨石上飞跃追赶。 乱石荒原,连鸣鹿岭的山脚都不算,灵兽极少,几乎都是灵智未开的野兽,攻击力也不高,众人也不担心,让她由着性子来。 她追赶几次后,想起队伍里有只野狗,便招呼三黑一起追赶猎物,谁知三黑扫都不扫她一眼,对追赶野兽完全没兴趣,让她一阵气闷,喃喃自语,“傻狗,懒狗,呆狗,连猎兽都不会,要你何用,不如炖狗肉吃!” 口中叨叨着三黑,她身影如燕雀在巨石上飞掠,手中连连挥动,数十道如鱼苗般大小的透明水滴嗖嗖飞射,搅得荒野中暗藏的野兽一阵混乱,惊惧痛苦的喊叫着奔跑逃避。 “珵美,消停会,你这样,把灵兽都吓跑了。” 匡文随手一掌拍晕一头被吓昏头乱窜到身边的野兽,颇为无语。 林珵美停手,从巨石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乐道,“我这不是看大家也不说话,只顾着赶路,怕太无聊,给大家找点事做嘛,还能提前练练手。” 她手一挥,指了下在草丛中跑远的野兽,笑道,“再说了,这里哪有灵兽啊。” “灵兽的感知多灵敏啊,你施展鱼龙舞,肯定能感应到,咱们还没见到它们,它们提前就溜了。”厉承宇接话道。 林珵美不乐意了,虚掐厉承宇的脖子,做超凶状,“合着是我的不对了!那这次要是逮不到灵兽,是不是要我负责,啊?” 厉承宇连忙认怂,讨好道,“别掐别掐,再掐就过去了。我哪是说你的不对啊,我是说你鱼龙舞太厉害,威力太强了,老远就感受到,特吓人!” “别闹了,上山了,都注意点安全。”吴璆鸣顺着缓坡上山,提醒了一句打闹的厉承宇和林珵美。 山脚山势颇缓,褐色泥土下露出大片大片灰白色的岩层,灌木丛生,乱石堆积,根本无路可行,还好一行人也不讲究,能下脚就行。 行了约半柱香时间,灵兽也见到几头,可惜都是太弱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灵兽,匡文等人都没出手。 顾闲云本要出手,被沈云旗拦住了,因为这些灵兽太弱,捕猎到了也没魂术士愿意花钱买,只是白白浪费气力。 一无所获的众人改变路线,沿着一条从山上蜿蜒而下的溪流逆流而上,两边山峰高耸,只露处中间一线长天。 行了片刻,便见到一头如牛犊一般全身漆黑的灵兽,站在齐膝深的溪水里,正在咔咔的啃着一块石头,吃的甚是香甜。 石铁兽! 顾闲云眼睛一亮,他可清楚的记得上次聚万客拍卖会有这只灵兽,而且最后竞拍价千两银子成交。 “哈哈,石铁兽,终于有个好玩的了。” 他刚要动手,就听林珵美兴奋的欢呼了一声,然后人嗖的窜了出去,身影尚在空中,手一甩,五颗水滴嗖嗖射向石铁兽。 石铁兽行动迟缓,见到这么多人就想跑,奈何林珵美速度太快,上来就一梭子,想跑已晚,它也不惊慌,头扭到一边,用头颅一侧接住攻向眼珠的水滴。 铛铛铛铛铛! 如雨打铁,一连串急促响声。 响声过后,石铁兽一点事没有,它皮坚韧硬实,一般攻击根本攻不破,所以有时候它即使斗不过别的灵兽,但其他灵兽也不了它的防御,不能奈它如何。 它依然想靠老套路避过这一次劫难,可惜,它遇到的是林珵美。 攻击没有给石铁兽造成一点攻击,林珵美不怒反笑,笑嘻嘻道,“这头石铁兽可以啊,这皮质做个防护甲正合适。“ 她扫了一眼匡文等人,挺了挺小胸脯,得意道,”都别和我抢啊!这可是我先发现的!” “是是是,你先发现的。” “没人和你抢,你赶紧解决,别浪费时间。” “悠着点,它能操纵山石。” “……” 匡文等人浑不在意的在一边看戏,顾闲云倒是想出手,但没好意思,先来后到的规矩,他还是懂的,所以硬生生忍住了,只好看着林珵美不断的在往怀里搂银子。 是的,看着林珵美绕着石铁兽,在石铁兽操纵变幻的山石地势上不断飞腾,打出水珠和水箭,之后更是一条水流般的匹练直接裹住石铁兽,把石铁兽整个勒的爆体而亡,只剩一张皮子完好无损。 这一系列动作,在顾闲云眼里,就是在搂银子,唰唰的,几乎能清晰的听到银子哗啦啦的响! 林珵美甩手一道水流,把石铁兽稀碎的尸身从皮子里冲刷掉,然后眉开眼笑的捡起那张干净犹带着水迹的皮子,折吧折吧,折成巴掌大,然后掏出一个丝质袋子,把皮子装进去,一拉袋口的绳子,袋口霎时撮成一团。 她甩了下袋子,乐道,“今天没白来咯!” “这就没白来,心里满足了,你不是为了松涛和云海而来吗?” 厉承宇打趣,“松涛和云海可还都没看呢?” “松涛、云海一直在那儿,天天有,跑不了,这石铁兽可不好遇见,全凭运气!”杜若笑道。 “嘿!还是杜若懂我!” 林珵美给了杜若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对厉承宇撇了撇嘴。 厉承宇摇头失笑,“得,我知道我不懂你,你林大小姐的脉,不好把!太伤脑筋!还是动手比较适合我,这次我开路,再有灵兽,可是我的了!” 他抽刀出鞘,当先开路,拦路的灌木丛、纵横的树枝、横亘空中的植物枝条,在刀光下,纷纷落地,一行人走的更快了些。 “怎么样,林珵美的魂术挺厉害吧。”沈云旗一边注意周围环境,一边对顾闲云道。 “确实厉害,远攻近攻都可。” 顾闲云想了下刚刚林珵美施展的魂术,“鱼龙舞,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谁知道呢、据林珵美自己说,是因为施展的水滴像鱼,水流如龙,施展极致,如同万条鱼百头龙共舞,所以就叫这名字了。” 沈云旗笑了下,“魂术的名字都是随便起的,负责点的,创造魂术后还能取个靠谱的名字,不负责的,随便编个凑合凑合就行了。” “还有这种?” “哈,多的是呢,以后你遇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吊在队尾,正在闲聊,就听队首的厉承宇兴奋的喊,“哈哈,今天来对了,运气好的不得了!寒冰蛇!” 然后就见他一跃而起,刀光一闪而过,咔嚓,树干裂为两半。 “想跑!没门!” 一条白蛇手臂粗细,蜿蜒游走,速度飞快,只看得到一道白影滑过树干,滑过地面,滑过乱石,钻进草丛,瞬间远去,厉承宇紧追不舍。 匡文等人连忙跟上策应,防止突然冒出来一头灵兽攻击厉承宇。 寒冰蛇速度奇快,攻击凌厉,而且狡猾,在被厉承宇追上时回头喷出一道寒气,或者回身缠向厉承宇脚踝,以攻击化解攻击,然后趁机再逃,厉承宇再追。 匡文等人也不插手,笑呵呵的在后跟上,默契十足,明显这样的事情,以前没少干。 “寒冰蛇明显不是厉承宇对手,厉承宇现在一点一点消耗寒冰蛇实力,等最后寒冰蛇筋疲力尽,收服它可就简单多了。” 沈云旗砸吧两下嘴,道,“寒冰蛇在蛇族里是很强大的一支,九转之后脱变为九阴寒冰蛇。传说寒冰蛇九转脱变为九阴寒冰蛇后,会觉醒血脉里的一丝驳杂的龙皇血统,也正因此,所以它在魂兽中的地位很高,而且因为这一丝驳杂的龙皇血统,寒冰蛇天生便可以操控冰雪,而九阴寒冰蛇更是可以瞬间冰冻一个城池,把整个方圆百里变为一个冰雪世界。” 他看着依然耐心的厉承宇,道,“估计现在厉承宇心里都乐开花了。” “你别说了。”顾闲云一脸痛苦的表情,捂着胸口,道。 “怎么了?”沈云旗还以为他受伤了呢,一脸担心。 “你越说,我越知道这寒冰蛇值多少钱,现在眼看别人把钱拿走了,心疼。” “嘁,财迷!” “你个沈家大少,从没缺过钱,你不懂。” “汪!” 突的,一直跟在顾闲云身边的三黑叫了一声,然后刷的窜出去,如一道黑色闪电,呼啦一下穿过灌木丛,一个转弯扎进一片茂密的藤魔、枝叶、宽叶交杂的地带。 三黑刚一钻进去,从中如一道风一般又窜出一道黄色的身影。 就见一头如鹿一般的兽,头顶生着两只珊瑚般的角,头也不回的向山上跑去。 “玉角风灵兽!” 杜若惊呼。 三黑哗啦钻出,如道黑色闪电一般紧追而去。 一黑一黄,你追我赶,左冲右突,在植物和山石的遮掩下,如同闪现一样,每次出现,都更加远去。 “玉角风灵兽不能错过!我们追!” 匡文眼眸一亮,对已经有了收获的林珵美道,“珵美留下,帮承宇看着点,收服寒冰蛇,你们赶快跟上来。” “好。” “你们先去,我这差不多了。” 林珵美和厉承宇应声道。 “我们快追!玉角风灵兽速度太快,再晚就追不上了。” 匡文急切的说了句,身影已经沿着山势飞跃而上,在突出的石块上跳跃腾挪,极快的追赶而去。 沈小楼、顾闲云、沈云旗、齐曼歌、平望舒、吴璆鸣、杜若、冯培德、蒋骐骥连忙跟上,速度一点也不慢。 顾闲云心里既担心三黑的安危,怕它在这危险丛生的鸣鹿岭有个好歹,又有一点小期待,他可还从没有见到三黑主动去追击什么动物。 当然,平望舒的黑白鱼不能算在内。 所以,三黑一改以往的懒散,一反常态,对隐秘的躲在一边没被人发现的玉角风灵兽突然袭击,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住它了。 而这些东西能吸引住三黑,让踹一脚都不愿意跑的三黑像闪电一般飞奔,那肯定不简单! 第31章 贪吃的三黑 玉角风灵兽唯一的凭仗和优势就是风一般的速度。 一行人紧追不舍,在山林间跟着玉角风灵兽各种腾挪、绕行,从山脚直追到了山腰,两方的距离才稍微拉近了些。 “别追了!” 突兀的,匡文停下脚步,拦住众人,望着闪现一般远去的玉角风灵兽,“再往上山上去,魂兽的实力都强过我们,太危险了,为了玉角风灵兽冒险,得不偿失。” 沈小楼、吴璆鸣、齐曼歌、蒋骐骥、冯培德、平望舒、杜若闻言纷纷稳住身形,虽有点可惜让玉角风灵兽跑掉,但他们更认同匡文的话,他们这些人不是不敢涉险,只不过为了玉角风灵兽进入高阶魂兽聚集的半山腰,其中的风险和回报不成正比。 玉角风灵兽有些价值,但和他们的安危比起来,那不值一提。 “三黑上去了,我得带它回来,所以就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 见众人纷纷止步,顾闲云虽认同,但却不停步,一个闪身,如风般从众人身边掠过,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已经距离匡文等人数十米之外了。 顾闲云是认同匡文说的话的,山腰处高阶魂兽聚集,凶险万分,为了玉角风灵兽,的确不值当冒生命危险。 但三黑,却让他不得不冒险。 从第一天见三黑,之后三黑和他就一直寸步不离,虽说平常他一直嫌弃三黑,三黑也对他爱答不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天天在一起,相互陪伴,感情逐渐累积,加深,在他心中,三黑早已不是一头野狗那么简单,他内心里把它当做家人,甚或是兄弟! 所以,兄弟涉险,前方越是危险,越要拉它回来,拉不回来那就一起扛。 “等等我!我帮你一起!哈哈!闯龙潭虎穴怎么少得了我!” 一直追求挑战和刺激的沈云旗,内心本不愿止步,但看到大家都停住了脚步,他也不好做的太过,也止步于此,此时见顾闲云毫不停留的上山,顿时眼神一亮,喊了一声,跟了上去。 “沈云旗!别胡闹!” 没有防备的沈小楼来不及阻止,等回过神来,沈云旗早已远去,又担忧弟弟安危,又气愤弟弟胡闹,见沈云旗连头也不回远去,只得一咬牙,疾行追赶。 “小楼!” 沈小楼身形一动,匡文立刻跟上。 沈小楼扭头看了眼并肩疾行的匡文,“别拦我!我弟弟不能有闪失!” 匡文笑了下,平静的脸色带着温情,“我知道。我陪你一起。” “谢了。” “和我客气什么。” 事情兔起鹘落,发生的太快,寥寥几句,顾闲云、沈云旗、沈小楼、匡文相继上山,吴璆鸣、齐曼歌、蒋骐骥、冯培德、平望舒、杜若等人应接不暇,直到沈小楼和匡文的身影隐在山体后不见踪影,他们才反应过来。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相顾无言,场面一时间安静的有点诡异。 顾闲云是为了三黑。 沈云旗是感觉刺激、有趣。 沈小楼是为了弟弟。 匡文为了沈小楼。 四人皆有所求,所以上山。 但吴璆鸣几人,却没有什么需求,虽然他们和顾闲云客客气气,有说有笑,但顾闲云和三黑的安危,他们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沈云旗、沈小楼、匡文三人,都是在一个圈子里相处的人,平日经常一起游玩、活动,言笑晏晏,但要说实打实的交情,恐怕还真的没有几分。 他们能聚在一起,不外忽是因为他们的身份相当,能够聊到一块。 说起来,四大家族中,沈云旗、沈小楼背后的沈家和林珵美背后的林家,与吴璆鸣背后的吴家和齐曼歌背后的齐家,是隐隐抗衡,存在着竞争的关系。 冯培德的父亲身为县尉,蒋骐骥的父亲作为县丞,两人同在县宰手下,官职相当,而作为仙源城一文一武的各自领头人,难免为了各自的势力而产生嫌隙。 因此,各种因素错综复杂下,平时看起来关系很好的几人,实则关系如何,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 “匡文、小楼他们结伴上山,相对安全些,此时最重要的,反而是守住退路。”吴璆鸣开口说话。 众人都不想上山,但在匡文都上山的情况,那就得找个留下来的理由,一个遮掩各自心思而又不显的大家寡情的理由。 吴璆鸣看了眼顾闲云、匡文等人消失的地方,沉稳的说道,“咱们守在这里,接应他们。” “如此也好。” “有个退路,安危更加有保证。” 几人顺势接话,然后各自寻找地方或坐或靠,闲聊着等顾闲云、匡文回来。 …… 顾闲云没有停留,所以一直紧紧缀在玉角风灵兽和三黑身后。 几次呼叫三黑,而三黑不停步后,他就知道,只有抓到玉角风灵兽,才能结束这段追逃了。 他见玉角风灵兽轻盈的跳跃过凸起的巨石,沿着环绕山体的一天弧形小道向上跑,小道一边是悬崖,一边是高耸的山壁。 当即,他一跃而起,身子沿着山壁拔高数丈,力竭时,魂气涌动,雁翎刀猛的插进山体,借势一拉,灵巧的跃上高耸的山壁上面。 山壁上方是一方相对平坦的缓坡,他脚尖一点岩石,刷的跨过数丈距离。 此时,玉角风灵兽在弧形的小道上疾跑,而顾闲云则在它上方的山体上并行追赶。 堪堪超过一个身位后,猛的跃下,雁翎刀随之劈下。 “铛!” 山石迸溅。 雁翎刀虽然劈空,被玉角风灵兽避了过去,但随即施展的摧山撼岳,玉角风灵兽却没躲过去,被震得七荤八素,骨碌碌滚到一边,差点摔下悬崖。 紧跟其后的三黑一个扑跃,撞在还想站起身的玉角风灵兽身上,前肢按着玉角风灵兽的脖子,张口咬了下去,任凭玉角风灵兽疯狂跳动、挣扎,死死不松口。 顾闲云上去补了一刀,把玉角风灵兽震晕了。 他可舍不得杀,能让匡文看上眼的魂兽,应该能值很多钱吧。 想到这里,他仿佛听见银子哗啦啦响的声音,看到能闪瞎人眼的银光了! 他这边还在高兴呢,就见三黑锋利的爪子在玉角风灵兽柔软的肚子上一划,哗啦,出来一大堆内脏,血腥气瞬间扑鼻。 三黑探爪在玉角风灵兽腹中一掏,搂出一个龙眼大小的青色珠子,然后张嘴吃了下去。 这边顾闲云还兴致勃勃的猜想,玉角风灵兽要是在聚万客拍卖会拍卖值多少钱呢,然后电光火石之间,被震晕的玉角风灵兽就被三黑给开膛破肚了。 兴奋的笑容和对触手可得的银子的激动心情瞬间凝滞,被刺鼻血腥气冲击支离破碎。 “我艹!我冒着生命危险,拼死拼活的来救你,你给我整这出!” 顾闲云一脚踢翻了三黑,指着死的不能再死的玉角风灵兽,怒道,“这可都是钱啊!说不定几千两呢!你个败家玩意,这下子啥都没有了。” 三黑打了滚站起身,别看顾闲云那一脚看起来踢的凶猛,其实根本不重,只让它滚了下。 它舌头在嘴巴抹了下,似乎对刚刚那个吃下的珠子回味无穷,扫都不扫心态炸裂的顾闲云,尾巴轻摇,一副爱咋咋地的无赖模样。 摊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货,顾闲云也是无语,他拍了拍额头,骂道,“赔钱货,早晚把你炖肉吃!” “你这什么情况?怎么把玉角风灵兽开膛了!” 沈云旗终于追上来,见这一副鲜血淋漓的场面,不禁扼腕叹息,指着顾闲云,恨铁不成钢,“顾闲云,你这是暴殄天物啊!” “你以为我想!我比你还难受呢!三黑上来就一爪子!” “三黑干的?” “恩,我现在把它炖肉吃的心思都有了。” “哈哈,到时候喊我一起。” 看着顾闲云一脸肉疼的表情,沈云旗乐不可支,随即又道,“活的玉角风灵兽带不走,那也不能白来,把它玉角带回去,这可是好东西。” “嗯?很值钱?” 顾闲云眼睛一亮,口中说着话,手中已经开始削玉角了。 “嘿!玉角风灵兽一身的精华都在玉角上了。” 沈云旗在旁看着顾闲云动手,说道,“玉角风灵兽的速度飞快,来源于它对风的操控,越高阶便越熟练,而能让玉角风灵兽操控风的因素就是玉角对风的感知,所以高阶玉角风灵兽的玉角,炼药给魂术士服用了后,魂术士有很大可能可以御风而下。” “真的假的?” 顾闲云忍不住回头瞅了眼沈云旗,一脸惊讶,御风而行,那岂不是神仙了! “当然真的了,这种事情发生过。也正因为这情况,所以玉角风灵兽才会成为魂术士争相猎捕的魂兽,今天咱们运气实在太好,竟然能遇到一头,而且还逮到了,啧啧……可惜给开膛了!” 说到这里,沈云旗又叹气惋惜了一回,“这头玉角风灵兽顶多也就一阶而已,玉角还达到不到让魂术士御风而下的程度,若是带回去好生喂养,让它进阶高阶魂兽之后服用玉角,说不准真能御风而行。现在这样一弄,玉角的价值大打折扣。” “你这样一说,这玉角岂不是毫无用处,合着这趟白忙活了。” “有用处,玉角切块泡酒喝,可以祛除病症,让身体康健,延年益寿。” “恩,那也行啊。” 顾闲云掂着割下的两只玉角,看了看,笑了下,“回去给老爹他们。” 随后一撇眼看到三黑,犹自狠狠,“你说你咋那么贪吃,就为了那个珠子!” “什么珠子?” “三黑从玉角风灵兽肚子里掏出一个青色的珠子,恩……龙眼那么大吧!” “暴殄天物啊!那是魂珠!只有高阶魂兽才能蕴化成,其中蕴含着魂兽全部的魂气,这头玉角风灵兽运气好,不知怎的蕴化成了,那可是炼制增气丹的主药!用你的话说,就是老值钱了!” 顾闲云深深呼吸,平复许久,最后仍是忍不住对三黑怒道,“你等着,回去就把你炖肉吃!” “你们把玉角风灵兽杀了!暴殄天物啊!” 匡文和沈小楼也到了,一见玉角风灵兽那个样子,匡文不禁惋惜。 “别说了,我现在正心痛呢!” 顾闲云捂着心口,一脸难受的表情。 暴餮天物! 都说我暴餮天物!我也不想啊! “快走吧!这里太危险,血腥气会引来更多魂兽!”沈小楼狠狠瞪了一眼沈云旗,恼怒弟弟的胡闹,快速的说道,“回家给你算账!” 沈云旗满不在乎的一笑。 “汪汪汪!” 一直安静的三黑突的叫了起来,十分躁动。 “怎么了?三黑!” 顾闲云以为三黑吃了魂珠不舒服,但仔细一看,只见三黑对着小路的两头还有上方的岩层不断狂吠,他心里一惊,顿感不妙,“快走!有危险!” 匡文、沈小楼、沈云旗连忙跟在顾闲云身后往来路走。 然后就见小路尽头猛然跃出一只浑身披着黑色鳞片,尾巴如节节钢鞭一样的豺狗一样的魂兽,在它身后还有四头,伏着身子,弓着腰,对着顾闲云四人呲牙、低吼。 他们后方,还有上方岩层,也各有几头这样的魂兽显出身来,伏身弓腰,瞳孔锋利如刀,刀刀扎向他们四人,喉咙低低的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呲牙咧嘴,涎液顺着利齿流下。 “玄甲钢鞭兽!” 第32章 丧家之犬 小道一边是悬崖,一边是高耸的涯壁,只能向前、退后,或者从涯壁攀爬而上,但此时,三面合围,路被十头玄甲钢鞭兽堵死。 十头玄甲钢鞭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被血腥气吸引来的它们,此时凶狠冷厉的盯着顾闲云、匡文、沈小楼、沈云旗四人,蓄势待发。 三黑叫了声,引的顾闲云看了它一眼,只见它的双耳不断的转动,鼻翼闪动,仿佛在探听什么,然后猛的冲着叫了起来,冲着玄甲钢鞭兽包围圈子外向顾闲云示意。 顾闲云心中一惊,三黑不断冲着包围圈外吼叫,那说明更外面还有魂兽再过来! “快突围!还有魂兽过来!”他立刻道。 “速战速决!” 闻言,匡文也不含糊,手在腰间玉带一搭,唰的抽出一把软剑,“我开路,闲云殿后,小楼、云旗负责上面!” “好!” 沈小楼、沈云旗一起应声。 “冲!” 冲字一出,四人同时动了,身影齐齐冲向前方的四头玄甲钢鞭兽。 原本僵持的局面顿时陡变,上方的三头玄甲钢鞭兽从上扑下,后方的三头玄甲钢鞭兽几个跳跃,然后弹跳着扑来。 原本前冲的顾闲云势头不减,依然前冲,只不过半侧过身来,雁翎刀划过一个大大的半弧,把三头玄甲钢鞭兽统统囊括进去。 摧山撼岳! 如三道黑箭攒射的玄甲钢鞭兽顿时如被滔天巨浪卷过,哗的向后翻滚摔落地面,不过一沾地面,立刻站起身,一点事都没有,再次扑过来。 面对上方的三头玄甲钢鞭兽,沈小楼、沈云旗施展雷阳突刺,一片电光缭绕哗的盖在玄甲钢鞭兽身上,三头玄甲钢鞭兽顿时僵直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跌落下来。 前方开路的匡文手握长剑,施展追风十三剑中的鸿飞冥冥,身影突然的消失,然后在空气里闪了四闪,每一闪现都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 铛铛铛铛! 四声交击声,出了四剑,四头齐齐扑来的玄甲钢鞭兽顿时被剑斩的移动位置,错来了一道缝隙。 电光火石间,四人同时各自完成目的,然后如风刮过,瞬间从那道缝隙间穿过,身后是重新追来的十头玄甲钢鞭兽。 转过这道山坡,视野陡然豁然开朗。 就见不远处又有十几头玄甲钢鞭兽快速奔跃而来,在山石林立的中奔跳穿行,毫无阻碍。 “艹,这么多!这些玄甲钢鞭兽是把我们当猎物围猎了!”沈云旗奔行中开口。 “快走,不止这么多,还有玄甲钢鞭兽在赶来!” 望了眼远处还有快速接近的玄甲钢鞭兽,匡文接口说道,“别恋战,免的被包围,不然陷入群战,想走都走不了。” 快速奔行中,两边的事物在视野里拉出长长的模糊影像,顾闲云前后左右扫了一圈,发现足足有三十头玄甲钢鞭兽,而且不断有玄甲钢鞭兽赶来,数量一直在增加。 而这么多的玄甲钢鞭兽如同军队一样,训练有素,后方十几头一直紧追不舍,两侧也有十几头在和他们四人并行奔跑,时不时的扑杀过来,让他们四人不得不小心提防,另外还有一些快速的奔行,想要超过他们四人,在前方堵住前路,达成合围。 魂兽虽然灵智已开,但如此多数量的玄甲钢鞭兽想要达到这样的分工明确,根本不可能,即使人类也不能做到这样,除非其中有谁在指挥! 心中有了猜想,再次观察便留了心,发现后方新赶来的一头玄甲钢鞭兽隐在兽群后,眼神冷定如锥子,身形高大,玄甲闪着寒光,散发着凶悍的虎狼之威。 她一直在不断的吼叫,而每次它的吼叫都是在四人调整逃跑路线后,然后玄甲钢鞭兽们也随即做出应对。 每每有新赶来的玄甲钢鞭兽,那头玄甲钢鞭兽也总会吼叫,于是新赶来的玄甲钢鞭兽便会加入被他们四人联手打出漏洞的防线里,重新稳固住围猎的阵营。 “后面!有玄甲钢鞭兽在指挥!” 顾闲云堪堪闪过一头玄甲钢鞭兽的扑杀,四方云动施展,削翻了两头玄甲钢鞭兽,紧跟上前方开路的匡文。 匡文在前头开路,沈小楼、沈云旗在他侧后方策应,顾闲云殿后,四人各自负责一个方向,根本不敢停留,也不敢缠战,稍有不慎,就是群兽围攻被吞食的惨境。 听了顾闲云的话,匡文快速回头向玄甲钢鞭兽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前冲,“是头二阶玄甲钢鞭兽!这群玄甲钢鞭兽的头领!咱们刚才应该是冲进了它领地,而且猎杀了魂兽,惹恼了它,现在它要猎杀我们。所以现在,赶快下山,和璆鸣他们汇合,面对兽群,一个人势单力薄必死,我们抱团一起,还有几分生机。” 除了那头二阶玄甲钢鞭兽的首领,其余的玄甲钢鞭兽都是一阶,要是单独面对一头,顾闲云四人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任何压力,虽然说玄甲钢鞭兽身披玄甲,坚韧无比,但给点时间,他们都能轻易击毙玄甲钢鞭兽,可惜现在,他们就是缺少时间,只敢击退他们,不敢追击,一旦停留,就要陷入围攻。 双拳难敌四手,猛狮也怕群狼! 面对魂兽群的围攻,唯一的办法就是远遁! 你追我赶,四人几次险之又险的差点被合围,陷入死地,终于以比刚才上山还快的速度到了和吴璆鸣分道的地方。 “玄甲钢鞭兽!” “这怎么回事?这么多玄甲钢鞭兽!” “快走!” 本来或坐或靠的吴璆鸣、齐曼歌、平望舒、杜若、冯培德、蒋骐骥,还有收服了寒冰蛇的厉承宇和林珵美八人正在聊着厉承宇的寒冰蛇,突的听到一阵连绵的闷响。 几人连忙站起身,就见匡文、沈小楼、沈云旗、顾闲云四人亡命奔逃,身后跟着数十头玄甲钢鞭兽,高速冲锋,如一把把钢刀,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也让吴璆鸣八人看的心中发寒。 “没时间解释,先脱困再说!” 和吴璆鸣八人汇合在一起,匡文来不及多说,奔逃的身影不停,吴璆鸣八人连忙跟上一起。 有了吴璆鸣八人的加入,顾闲云四人的压力顿时轻了许多,虽然依然摆脱不了玄甲钢鞭兽的追杀,但好歹不像刚刚那样的左支右绌、心弦紧绷了。 “你们怎么惹了玄甲钢鞭兽了?”林珵美忍不住问。 “追玉角风灵兽,误闯了他们的领地,差点被包围,就一直追杀到现在。”沈小楼解释了一句。 “本来觉着咱们汇合之后,能够和玄甲钢鞭兽搏一搏,最不济也能让他们忌惮,不敢再追,哪知道追来的玄甲钢鞭兽越来越多,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匡文苦笑了下。 吴璆鸣看了眼身后数量已然达到百头的玄甲钢鞭兽,铺满了好大一片地方,高速奔行如同军队骑兵,凶狠冷厉,令人头皮发麻,“这次可是棘手了!看这阵势,别说搏一搏,能逃掉就算不错了!” “玄甲钢鞭兽在有意识的包围我们!”齐曼歌手持长剑,看到两边奔行稍靠前的玄甲钢鞭兽们斜插过来,道。 “兽群有首领,二阶玄甲钢鞭兽,它在指挥他们!”匡文不时挥剑击退扑杀而来的玄甲钢鞭兽,抽空道。 吴璆鸣一刀劈翻袭来的玄甲钢鞭兽,越过一道巨石,跟上众人,道,“他们分工明确,训练有素,这样不行,我们很难逃掉,最后肯定会陷入包围。” 他看了到那头被一刀劈翻的玄甲钢鞭兽像没事一样重新站起来,心中凛然,又道,“玄甲钢鞭兽根的玄甲太坚韧,跟本伤不了!跑不掉,打不过,不想办法就得被拖死!” “擒贼先擒王!打掉那个首领!”一直不做声随众人奔行的顾闲云开口,沉稳冷定。 原本顾闲云和匡文四人都想着,汇合吴璆鸣几人,合众人之力,能够和玄甲钢鞭兽搏一搏,但谁知局面完全不受控制,在玄甲钢鞭兽首领的召唤下不断有新的玄甲钢鞭兽加入,导致局面越拖越槽糕,他们已经面临被团灭的危险。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行险一搏,死中求活! “可以一试!”吴璆鸣附和一句,然后盯了顾闲云一眼,“谁去做?” 击毙二阶玄甲钢鞭兽,打掉玄甲钢鞭兽的首领,没有了指挥,玄甲钢鞭兽群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章法的围捕,那时逃生的机会自然大大增加,众人心里也认同。 但吴璆鸣的一句话,说出了一个关键点,谁去做这件事? 二阶玄甲钢鞭兽,相当于二转魂术士!岂是轻易说击毙就击毙的! 就算成功击毙,定然受伤,在群兽环伺中定然难逃尸骨无存的境地! 这样一想,齐曼歌、平望舒、林珵美、杜若、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心里自然纷纷推脱,肯定不愿意去送死,但却希望别人能够站出来接下这个担子! 再然后,不由自主的他们想到了顾闲云。 一是这些人里,顾闲云的身份看起来是可以牺牲而没有什么严重后果的。 二是这个危机,完全就是他的野狗和他执意上山追击玉角风灵兽而引起的。 所以齐曼歌、平望舒、林珵美、杜若、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奔行间,虽然不说话,但眼神有意无意的总会撇向顾闲云。 吴璆鸣见自己不动声色的一句话,大家果然如他所想一样,顺其自然的想到顾闲云,心中有些许得意和为邹怀报仇的快意。 在齐曼歌、平望舒、林珵美、杜若、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几人心里一致默许的这种情况下,顾闲云要么独自主动站出来,接下击毙玄甲钢鞭兽首领的重任,要么就要被逼到绝境的众人给推出来,被动牺牲,为他们脱困制造一线生机。 不论如何,都是死地! 第33章 四人一狗开团 吴璆鸣盯他的一眼,顾闲云本能的觉得有另外的意味在里面,不过紧张逃亡中,他也没有心思去深思。 等到齐曼歌、平望舒、林珵美、杜若、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几人有意无意的眼神瞥过来,他顿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这是想让自己一个人去抗下击毙玄甲钢鞭兽首领的担子! 想到这里他顿时心里就有火气了! 小爷在严肃的和你们讨论死地中获得一线生机的方法,你特么却还有心情在这里阴我!玩闹呢吗! 他提出击毙玄甲钢鞭兽首领的方法时,就是想着自己动手,但还需要人帮他策应,抵挡住周围的玄甲钢鞭兽的攻击,不然一个人执行简直就是送死! 不过,现在看这情况,吴璆鸣、齐曼歌、平望舒、林珵美、杜若、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几人明显不会帮助他策应。 他们还想着顾闲云一个人就算杀不死玄甲钢鞭兽首领,但肯定能够打乱兽群的围猎节奏,那个时机,就是他们脱困的机会。 至于顾闲云一个人去执行,成功或失败,牺牲或侥幸活下来,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都是脱困之后才会考虑的事情。 顾闲云此时自然看穿了众人的心思,嗤的一笑,谁都不是傻子,没人帮忙策应,明知一个人是送死,谁特么会去! 就你们这样一个个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还想让小爷去牺牲帮你们脱困,白日做梦去吧! 耗着呗!不到最后,谁知道谁死谁活啊! 顾闲云正在愤愤,就感觉身边的沈云旗磕了他手臂一下,他转头看沈云旗,就见沈云旗笑望着他,眼神明亮,无畏而张扬。 他心中一动,试探问,“一起?” “一起。” “哈哈,这才是爷们儿!那咱们今儿就搞一波,让那些精明人瞅瞅!” 顾闲云顿时一扫刚刚心头的郁结和愤愤,如拨云见日,晴空万里,凭空生出一股豪情,大笑,“走着!” 他猛的止步,脚掌在地面‘砰’的一声炸出圈气浪,激的尘土飞扬,落叶飘起,然后前冲的身影‘唰’的折返,像一只孤勇的利箭后射入兽群,直指群兽簇拥的玄甲钢鞭兽首领,三黑在后方追随, 沈云旗在后方紧跟而上,双手电光大作,银蛇缭绕,朗笑,“哈哈,有意思!这才特么是魂术士,这才特么是魂术士的战斗!向死而生!” 顾闲云和沈云旗,还有三黑互相策应,冲向群兽中玄甲钢鞭兽首领,两人看起来悍不畏死,但其实两人有着本质的差别。 顾闲云是惜命的人,如果有别的脱困可能,哪怕希望渺茫,他也不会自杀一般冲向玄甲钢鞭兽首领。 而实在是逼的没办法了,再继续拖下去,唯有一死了,他才选择这种死中求活的方式,说到底,还是他一贯的行为准则,为了活命而搏命! 沈云旗则完全不同,他似乎天生就喜欢折腾,喜欢刺激,生与死在他眼里根本就是简单的两个字。 他冲向玄甲钢鞭兽首领,没有恐惧,没有不安,只有兴奋和熊熊的战意,他行事完全凭的是随心而为,不考虑其他,包括生死。 沈小楼和匡文对视了一眼,沈小楼一脸无奈,匡文笑了下,道,“咱们四个引出来的兽群,那咱们四个就联手搏一下。” “走吧!”沈小楼叹气。 两人返身折回,紧随顾闲云、沈云旗后,投射进兽群集中处。 从山腰到山脚,被追了一路的人类,突然返身冲回来,玄甲钢鞭兽首领倒是愣了下,兽群也不禁迷惑。 你们咋不跑了,这是闹什么?我们还没耗尽你们的魂气,还没打算合围你们呢!怎么自己送死来了呢! 玄甲钢鞭兽首领瞬间恢复,眼神一如既往的如锥子一样锋利,不含一丝情绪,吼叫着兽群继续追击、围攻前方的几人。 至于返身回来送死的四人,它带领的玄甲钢鞭兽们一下趟过去,他有自信,让这四人变为四具尸体。 沈云旗、沈小楼、匡文分列顾闲云左右,三黑游走在外围,四人一狗轰然撞入兽群。 沈云旗、沈小楼、匡文为顾闲云抵挡周围前仆后继的玄甲钢鞭兽,数不清的钢鞭、獠牙,让三人一脸严肃,不敢分神,但依然挡不住身上瞬间挂彩。 三黑瘦小的身躯不断和玄甲钢鞭兽砰砰互撞,凶悍异常。 看到沈小楼、匡文也跟来,顾闲云底气更足,他目光死死的盯着玄甲钢鞭兽首领,对周边扑来的玄甲钢鞭兽充耳不闻,恍若不见,统统交给匡文、沈小楼、沈云旗三人。 不长的距离,几息即至。 竟然让人类冲到自己的面前! 玄甲钢鞭兽首领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挑衅和侮辱,它张口怒吼,身体内的力量瞬间爆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扑杀迎面的顾闲云。 腥风扑面,锋利如刀,巨大的气势压制的顾闲云气息有瞬间不稳,他连忙运转玄霆心诀,稳住魂气在经脉之间的运行通畅。 一阶与二阶,一阶之差,天壤地别! 一条钢鞭划破空气,发出破空声,带着一幕残影,狠狠横抽向顾闲云。 体内魂气疯狂涌出,他左手探出。 砰! 一声闷响,仿佛一个西瓜突然从高空坠落,红瓤四溅,汁水纷飞。 顾闲云稳稳握住抽来的钢鞭,手掌皮开肉绽,左手完全脱臼,整个人仿佛被巨锤砸了一下,经脉内的魂气整个震散! 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的不受控制的侧移,但依然马步扎起,脚掌死死抵着地面,在地面上拖出一道划痕。 身形未稳,玄甲钢鞭兽首领已到眼前,那昏黄色瞳孔里清晰如实质的锋寒,带着涎液的森森獠牙,呼出腥臭的湿热气息,纤毫毕现的充斥着顾闲云的整个视野,其余一切皆为模糊不清的幻影。 他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玄甲钢鞭兽首领的獠牙碰到脖子的森寒和锋利,下一秒,他就会成为玄甲钢鞭兽首领口中的食物! 是生是死,就看此刻! 在小院里,每天一千次的挥刀,将近一年,不论寒暑,从未间断,挥了几十万次刀,重复了几十万次的动作,努力和汗水中,他从韩先生口中的目光所及,刀光即至,再练到念起刀至,从心所欲。 而今天,就是检验他的努力和汗水是否有成果的时候,以生死检验! 成了,活下来! 不成,躺下去! 念起,刀动。 铛! 已经快到捕捉不到踪迹的雁翎刀,精准的劈进玄甲钢鞭兽口中,挡住了玄甲钢鞭兽的利齿。 整个人仿佛再次被巨锤凿了一下,顾闲云脸色瞬间苍白,浑身骨骼几乎散架。 毫厘之差!玄甲钢鞭兽就要咬断顾闲云的脖子! 鲜美可口的大餐在眼前,却不可得! 玄甲钢鞭兽更加恼怒,它嘴巴闭合,把口中的刀咬的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响。 但那把铁锈斑斑、看起来一折就断的破铜烂铁分毫未损,甚至连上面的铁锈都未掉落半点。 本来横移着的顾闲云又被玄甲钢鞭兽首领巨大的冲击力带的后飞,但他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心神全神贯注,在雁翎刀劈进玄甲钢鞭兽首领口中时,四方云动瞬间施展。 数十道刀气,密密麻麻,从玄甲钢鞭兽首领空中蜂拥进它的腹腔。 玄甲钢鞭兽首领的身体猛然胀大了一下,然后又突然憋掉,连吼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断了声息。 此时,精神高度集中的顾闲云的五感才重新回来,他这才察觉到身体在失控的后飞,才察觉到浑身用不了一丝力气,而浑身的骨骼好像不连接了一样,整个人就如同拼接的火柴人,接着是遍布全身的痛感,铺天盖地,一瞬间袭来! 噗通! 软绵绵的玄甲钢鞭兽和顾闲云摔落地面,擦着地面滑行,翻滚,各自零落散开,一动不动。 顾闲云躺在地面,浑身铺天盖地的痛感让他麻木的感觉不到痛感。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似乎有一丝轻微震颤的声响,好似魂魄被击飞出了天灵盖。 时间好似有了数息的中断,而他好似灵魂出窍后的一具虚空般的肉身遗体。 “顾闲云!” 沈小楼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带着一丝关切,还有不易察觉的慌乱。 停止的时间重新转动,什么都远去的一片虚无里,声音、光亮、气味重新挤了进来,混乱、紧绷的气氛又笼罩在身上,仿佛重新回到了世间一般。 “没事……还死不了,不过四肢动不了了……魂气也耗尽,呵……差不多油尽灯枯。” 调动四肢,却感知不到的四肢的顾闲云勉强露出一丝苦笑,知道这是浑身脱力和被玄甲钢鞭兽力量震荡的后遗症,也没什么惊慌,只不过心情有些苦涩。 动不了的他,在群兽环伺中,唯有待死! “没死就好!” 沈小楼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喂给顾闲云,“张嘴!这是增气丹,可以快速恢复魂气!” “姐!快帮手!顶不住了!” 沈云旗叫道,“玄甲钢鞭兽首领一死,兽群都特么疯了!不要命的扑!” “闲云杀了他们首领,他们阵营是乱了,可现在改成为首领报仇,一心要杀死闲云!” 匡文手中长剑舞动,追风十三剑施展到极致,身形几不可见,只有声音响起,飘忽不定。 一道虚影,一抹电光,一道游走的黑影,两人一狗,紧紧护住躺在地面的顾闲云。 见原本围捕的兽群突然哀嚎着、疯狂冲向顾闲云、匡文、沈小楼、沈云旗那个小圈子,吴璆鸣心中又惊又喜,还带着一丝对顾闲云的忌惮,此人实在是劲敌,不可留! 他在以顾闲云等人为中心乌泱泱堆积、涌动的兽群外,大声叫喊,“匡少,兽群阵营已乱,趁此时快走!” 兽群阵营乱了,目标也改变成顾闲云,其他人只要远离顾闲云,玄甲钢鞭兽根本不会追击。 原本必死的绝境,突然一下翻转,脱困就在眼前,众人心情激动、惊喜。 至于顾闲云,此时已经没人去考虑了! 第34章 春风依然沉醉 “现在不能走,闲云重伤动不了!况且玄甲钢鞭兽首领已死,兽群已乱,咱们联合抵挡一时,等援军一到,此围就解了。” 匡文全力施展追风十三剑中的白云千幻,剑影重重,层层跌宕,如幻变无形的薄云,霎时间清空了周围的玄甲钢鞭兽。 他撇了一眼外围的吴璆鸣等人,语速快,语气肃然带着压迫,“珵美去小楼家的庄院求援!其余人过来帮忙!” 众人一时犹豫。 刚刚众人都想争先脱困,是因为孤立无援,若陷入兽群围攻,必死无疑。 但此时,若林珵美去求援,众人联手抵挡兽群,坚持到援军到来,完全没压力,属于有惊无险的行为。 而且兽群狂暴躁乱,看似骇人,其实威胁比刚刚的井然有序,分工明确大大不如。 是此时脱身而走,丢下匡文、顾闲云、沈小楼、沈云旗四人,落得个薄情寡恩的名声,还是加入战团,得到匡文的好感? 吴璆鸣看到众人微微犹豫中,心里默默叹气了一回,大家都是聪明人,怎么抉择,利益才会最大化,心里都门清。 因为都是同类人,所以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众人的选择。 “珵美快去!” 吴璆鸣对林珵美喊了声,挥刀冲进兽群,果断干脆,“大家一起上,咱们来时多少人,走时也要多少人!” 一句话使得众人心里默许的推出顾闲云。 一句话使得众人急于脱困无视顾闲云。 形势陡变,立刻翻转态度,果断干脆,一切又顺其自然,毫无刻意痕迹。 众人有的咂摸出一点出来,心里隐隐忌惮,有的还懵懂,只觉得吴璆鸣颇为仁义豪爽。 而吴璆鸣一带动,众人各自动了起来。 林珵美不敢耽搁的赶往沈小楼家的庄院,齐曼歌、冯培德,蒋骐骥,平望舒,杜若,厉承宇六人齐齐轰入兽群。 人手一多,压力立减,匡文和沈云旗才得稍稍喘息之机。 疯狂的兽群如潮水汹涌,匡文、沈云旗、吴璆鸣、齐曼歌、冯培德、蒋骐骥、杜若、厉承宇、平望舒九人如屹立岩石,纹丝不动。 刀光剑影,魂术迸射,气浪滚滚,人影攒动。 “魂力恢复了吗?”沈小楼低头仔细而小心的为顾闲云包扎血肉模糊的左手,问。 增气丹挥散出的药效化成的魂气滋润着筋骨皮肉,并一路沿着经脉下行到空荡的气海丹田,充盈其间,能清晰的感受到力量一点一点快速的恢复过来。 顾闲云努力颤动了几下手指,那种感觉不到身体的空落感和恐慌消失不见,一种真实和控制重新回到身上,他笑了下,“好多了。这丹药很实用啊!” “当然实用了,很多银子买的呢!” “你家不是开丹药店的吗?还用钱?”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两人倒有闲情逸致的聊了起来。 “我父亲说了,不论是谁,在我们家店铺拿东西,都要给钱!”沈云旗击飞一头玄甲钢鞭兽,趁机插嘴。 “沈伯父这样挺好,公私分明,回头我也和父亲说说,”吴璆鸣接口、 “……” 众人一边抵御兽群,一边聊了起来,虽然不时会被挂彩,也不太在意,因为心里都明白,脱困不是问题。 援军来的很快。 有四十多人,林珵美身在其中。 援军一到,立刻兵刃齐出,攻向兽群。 其中一身穿黑衣短打的白胖子,挥手间,点点寒芒泼洒,皆击中玄甲钢鞭兽头颅,凡是玄甲钢鞭兽被击中,立即倒毙。 让匡文等人差点身死的玄甲钢鞭兽,一时间他一人就击杀了数十头! 其余人或联手,或结阵,配合默契,小有斩杀。 一直没有伤亡让匡文,顾闲云等人陷入困境的玄甲钢鞭兽群立刻受到重创,疯狂躁动的凶厉气焰顿时一滞,转而变的恐惧起来。 当有一头玄甲钢鞭兽向山上逃跑时,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大批的玄甲钢鞭兽成群结队避上山去。 “老项,领着兄弟追击一下,再拿下几头玄甲钢鞭兽!” “明白!崔哥!兄弟们,上!” 黑衣短打的白胖子安排完手下,见他们呼啦啦追上山,围捕落单的玄甲钢鞭兽,也不担心。 因为作为沈家设置在鸣鹿岭的猎兽队,这些活计早就做的熟了,聚万客的灵兽、魂兽都是从他们手里送去的。 崔胖子蹬蹬几步到了匡文等人跟前,谁也没管,先看了眼沈云旗和沈小楼,见二人身上虽有小伤,但大体无恙,心下松了口气,胖胖的弥勒佛一样的脸上露出祥和的笑,“大少爷和二小姐来鸣鹿岭,怎么也不和你崔叔说一声,辛亏珵美传了消息,不然你俩有个好歹,我这一身肉非得被你父亲拿来点灯熬油咯!” “本来就是想着游玩,便觉着不用麻烦崔叔了,谁知道弄成了这样子,下次再来,肯定提前通知崔叔。”沈小楼搀起四肢能动的顾闲云,笑着对崔浩天道,言语透着亲近。 “哈哈,崔叔,在父亲眼里,你是他左膀右臂,可比我和姐姐重要多了,哪舍得的拿你点灯熬油啊!” 沈云旗笑嘻嘻打趣,然后问,“刚崔叔用的是雷光针吗?好厉害啊!” “臭小子!” 崔浩天笑骂了一句,眼光不动声色扫了下沈小楼搀着的顾闲云,随后对沈云旗道,“除了雷光针,哪还有能对魂兽一击毙命的魂器,你父亲就给我四十根,一下子耗尽了,这可是一年的量!心痛死我了!” 因为雷光针威力巨大,崔浩天一般施展雷光针,都把雷光针射向魂兽身体,麻痹他们,抓活的,但这次情况危急,只好皆中脑颅,雷电之力立时把玄甲钢鞭兽的脑神经炸的死亡。 所以他说心痛,不是假的,一方面心痛雷光针一下子耗尽,一方面心痛击毙了这么多玄甲钢鞭兽,没能抓活的。 “雷光针!果然厉害!”匡文望了眼倒地一片的玄甲钢鞭兽,叹道。 雷光针乃是沈家家主沈修能炼制出来,这雷光针带有强大的麻痹破坏能力,击中魂兽,能够令魂兽僵直,束手就擒。 所以沈家的猎兽队才能屡屡捕获强大而且存活的魂兽,而别人猎兽,要么让魂兽逃脱,要么在魂兽剧烈反击下不得不击毙魂兽。 也因此,沈家的聚万客,才能屹立不倒,成为仙源魂术士购买魂兽的首选。 看了眼地上的玄甲钢鞭兽,吴璆鸣神色复杂,他可是知道自家一直想要掺和进魂兽买卖市场,但一直做不起来,被沈家打压的厉害,其中缘由,就是因为这雷光针。 众人皆在感慨雷光针的强大威力,顾闲云一边旁观,也不插话。 他其实对崔浩天和他带领的这一帮猎兽队更为好奇。 只看崔浩天轻松自若的一波挥洒,玄甲钢鞭兽倒了一地,虽然有雷光针的缘故,但崔浩天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定然已经到了二转境界,甚至更高。 而另外其余人,三三两两分成各自的小团队,各有一名二转魂术士带队,其余皆是一转魂术士,有人在前硬扛玄甲钢鞭兽,有人在后面不断输出攻击,还有人从旁辅助,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顾闲云没见过传说中杀人机器的帝国边疆军团,但仙源的军队和捕快们,他可是见过的,比较之下,猎兽队的实力犹在他们之上。 而这还只是一个猎兽队,他相信,像这样的猎兽队,沈家绝对还有不少。 以前,他总觉得看到了这些大家族的底蕴,但今天,才发现,以前那些连皮毛都算不上,今天的猎兽队才是冰山一角。 也怪不得每任县宰都要和这些仙源本地大家族合作或者拉拢,实在是强龙难压地头蛇! 崔浩天扭头,道,“呦,匡少也在啊,没事吧?” “有惊无险,没什么大碍。” 匡文把软剑收入腰间,有风度的笑着道,“大家也都没事吧?” “没事。” “一点小伤!” “哈,今天够刺激哟。” 众人纷纷笑着回应。 “崔哥。”追击玄甲钢鞭兽的老项带着人回来了,“大少爷,二小姐,没事吧?” “麻烦项叔叔了,我们没事。” “没事,项叔。” 沈小楼、沈云旗二人答道。 “抓了几头?”崔浩天问。 “玄甲钢鞭兽跑的太快,数量又多,兄弟们也不敢跟的太紧,就活抓了两头。”项逊有些惋惜道。 “两头,可以了。”崔浩天沉吟了下,然后一指地上成片的玄甲钢鞭兽,“加上这些尸体,嘿,玄甲钢鞭兽的皮可是做硬甲最适合的材料,收获也不少了。让兄弟们把玄甲钢鞭兽都抬上船,直接回仙源。” “好。”项逊应了声,然后去指挥人手去了。 “哈哈,托你们的福,这次让你崔叔小小发了一笔横财。” 崔浩天笑呵呵的拍了拍沈云旗肩膀,道,“走,回船上,好酒好肉,给你们压压惊。” “崔叔,你们坐船来的?” “是啊,你们开到咱别院的船嘛,水路比陆路快,所以就直接开过来了,还别说,那船不止好看,而且实用,速度是真快。” 崔浩天和沈云旗说说笑笑向停船处走,匡文接过搀扶顾闲云的活计,和沈小楼一起跟着,其余人随行,看着忙碌的搬运玄甲钢鞭兽的猎兽队们,心思各异,不时插一句话,保持气氛不冷场,片刻,便到了画舫上。 熟悉的画舫,依然富丽堂皇,精美绝伦。 熟悉的美人,依然巧笑倩兮,软玉温香。 熟悉的歌调,依然缠绵娇媚,春风沉醉。 什么都没变,但众人却不由得心生感慨,刚刚险些丧命,命悬一刻,如今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世事果然奇妙而莫测,充满起起落落。 第35章 符画 “酒席已经为你们备好,你们先吃着,我把事情处理一下。” 崔浩天露出佛陀一样的标志笑容,“等我忙完,就过来陪你们几个喝几杯。” “崔叔你先忙。”沈小楼笑道,“我们没那么金贵。” “呦,可别这么说。可着仙源城找找,再没你们几个娃娃金贵的了!”崔浩天笑呵呵的打趣了一句。 “行了,我先过去了。”说完,他就找项逊去了,一起安排猎兽队的兄弟们搬运玄甲钢鞭兽,并防止玄甲钢鞭兽去而复返。 移开雕刻精美的舱门,一行人进到船舱内,西斜的余晖从透明水晶窗户漏进来,趁的空间宽阔的船舱,一片昏黄中带着温馨的安稳。 每人一套单独的桌椅,围成一圈,小桌上菜品满目,散发诱人的香味,让刚从鸣鹿岭下来本就饥渴难耐的众人更是垂涎欲滴。 “恩!好!崔叔办事就是周到,哈哈,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这一天,可是饿坏了!” 沈云旗动作快,直接歪在门口的一个位子上,抓起筷子就胡吃海塞,直接拎起酒壶对着喝,“恩,酒是太禧白!闲云,快来,这羊肉烤的不错,蘸酱配太禧白,绝了!” “是吗?我尝尝。” 顾闲云顺势坐在沈云旗旁边的位子上,夹起一片烤的金黄散发着香味的羊肉沾了点酱,送入口中,“恩,劲道,有味!” 又对着酒壶喝了口太禧白,酒不辣但够醇厚,“恩,爽!好酒!” “你们俩啊!” 匡文坐在顾闲云旁边,指着二人,摇头失笑,“有辱斯文!” “就是,有辱斯文!” 厉承宇寻了个位子坐下,也凑趣,哈哈笑道,“有美食,有美酒,怎能没有美女呢?” 他对着门口伺候的随从招手,“红瑰呢?让红瑰来唱一曲,听曲下酒,这才叫雅致!” 在一片笑闹中,众人纷纷落座,红瑰一班人也来到船舱,莺莺燕燕,千娇百媚,热闹中更添风情,丝竹管弦安排妥当,一首清心安宁的曲子娓娓流淌出来。 烤羊肉不多,顾闲云很快吃完,刚好是不腻又让人回味的程度。 虽然有点遗憾还没吃够,但他也不挑,就着桌子上的腐竹拌黄瓜,喝着太禧白,身子斜倚靠背,腿蜷在椅子上,手搭在膝盖上,听着红瑰的曲子,一下一下的打着拍子,实在美滋滋。 酒足饭饱,众人开始玩乐。 厉承宇不时的点曲听,兴致上来,还会下场和红瑰一起合唱,惹得众人拊掌大笑。 一曲终,红瑰掩嘴笑道,“幸亏厉少只是玩玩,若是也认真唱曲的话,那红瑰可就没饭辙了。” 这些公子小姐虽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又修炼魂术,但平时也少不了娱乐享受,而戏曲小调则又雅致又清逸,也就成为了他们的首选,所以耳润目染之下,虽不能称为大家,但也算有模有样了。 厉承宇也笑,“怎么会?咱们可以联手啊!”一指围坐的众人,“到时候专门给他们唱!把他们的钱包都唱过来!哈哈!” “嘁!你想的美!我偏不给你!”林珵美撇嘴,笑嘻嘻的唱反调。 “不给!?” 厉承宇歪头瞅她,然后拿着酒杯走到她面前,和她的酒杯轻轻一磕,大笑,“那就灌醉你,然后自己拿!” 林珵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得意道,“你忘了我的酒量了!这里除了曼歌姐姐,我还真不怵谁!” “嘿!今天非灌倒你!”厉承宇也一饮而尽,然后给两人酒杯倒满,“来,比比!” “比就比!” 见两人拼起酒来,众人也不阻拦,蒋骐骥、冯培德、沈云旗、杜若四人还不断起哄。 齐曼歌在自斟自饮,一小口一小口的品,长剑横在桌上,气质清冷,透着淡淡疏离之感。 吴璆鸣手执酒杯,视线落在拼酒的林珵美、厉承宇二人身上,但眼神没有焦点,明显思绪不在这里。 平望舒则闭眼,手指合着红瑰的又一首曲子,一下一下的拍着,沉浸自己的世界。 沈小楼侧身,目光落在碧水长天的不知何处,匡文则静静的望着她。 顾闲云斜靠在椅子中,一手执酒壶,一手搭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击,在丝竹之声中,意态闲闲。 他脚边的三黑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继续睡,显然鸣鹿岭的一番经验,消耗了它不少精气神。 “呦,够热闹啊!” 进到船舱的崔浩天、项逊两人看到一帮人玩的正起兴,笑呵呵道。 “他们几个就是人来疯,不用管。”沈小楼扭头,笑了笑,“崔叔,项叔,事情忙完了?” “恩,玄甲钢鞭兽都已经装船,咱们现在开船回仙源。”崔浩天道。 “璆鸣,船上的笔墨呢?拿上来,我用用。” 一直闭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平望舒睁眼,舒展了下身子,对吴璆鸣道,“我现在脑海里玄甲钢鞭兽首领的形象纤毫毕现,今天就画它了。” 闻言,吴璆鸣惊讶了一下,忙让小厮把笔墨纸砚拿上来。 正在起哄的蒋骐骥、冯培德、沈云旗、杜若四人见平望舒要作符画,连忙围过来,拼酒拼的脸色坨红的林珵美、厉承宇两人也停止拼酒,约定下次再比,也围了过来。 顾闲云、匡文、齐曼歌、沈小楼、崔浩天、项逊等人也望过来,平望舒一时成为众人的中心, 平望舒桌子上的酒菜撤走,宣纸铺展,徽墨研开,顿时一股书卷气淡淡流泻出来。 平望舒执笔蘸墨,脸色严肃,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闭眼沉思了片刻,开始下笔,笔走龙蛇,毫不停滞,行云流水间,每一笔又如刀劈斧削一般充满力量。 众人默默定睛观看,不发一言,唯恐打断了平望舒连贯的思路,红瑰等人安静的坐在各自位置,虽心中好奇,但不敢妄动,只敢伸长脖子,拿眼神去瞟,根本看不真切。 在平望舒笔走龙蛇中,船舱外,日落西天,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不知过了多久,平望舒鼻尖额头渗出汗水,他也不觉,心神完全投注在将要完成的符画之上,小心仔细而又郑重无比的最后几笔,把玄甲钢鞭兽首领的眼睛画了出来,然后众人就感觉宣纸之上突的散发出了一股强悍凶厉的气势出来,一发即收。 “成了。” 平望舒整个人快要虚脱,瘫坐椅子上,望着符画满足的笑。 这幅二阶玄甲钢鞭兽的符画形神俱佳,因为鸣鹿岭的惊险,受到刺激后,灵感爆发,完全超越他以往的画作,也同时耗费了他全部的心神。 顾闲云望着纸上玄甲钢鞭兽,呈跃扑之势,眼神冷厉,凶悍之气泼洒,钢鞭一般的尾巴从身后横扫而来,仿佛能听见那种破空声。 符画上的玄甲钢鞭兽和向他扑杀的玄甲钢鞭兽首领如出一撤,甚至让他有错觉,符画上的玄甲钢鞭兽似乎在挣扎、咆哮着挣脱宣纸,冲向他,宣泄力量。 此时,他才真的对沈云旗口中所说的符术师的能力有了清晰的了解,摄万物之精入纸上,通过特殊的方法,形成另一种力量。 “望舒,这幅符画,二阶?” 酒气醒转了些的厉承宇,盯着符画问。 “呵,二阶,鸣鹿岭一番生死经历,超常发挥。”平望舒轻笑了下,颇为自得。 “哈哈,这样说来,望舒可要好好感谢闲云一番,若不是闲云执意上山,也就没有玄甲钢鞭兽给你画了。”吴璆鸣笑着接话。 平望舒、齐曼歌、林珵美、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杜若等人闻言,都瞥了一旁围观的顾闲云,都没有说话。 别看众人笑笑闹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一样,但刚经历一番生死,又怎会不心生波澜,只不过他们控制力较强,心理承受力强大,面上不显罢了。 而吴璆鸣的话,再次提醒了众人,鸣鹿岭上的一番生死,起因,就是顾闲云一意孤行不听劝告而导致发生的。 如果在众人的心中顾闲云的成为一个鲁莽、执拗的形象,那在仙源城上层,没有见过顾闲云的人,都会对顾闲云是这个印象,到时,他若再想进入上层魂术士圈子,就难了。 谁会想和一个鲁莽、闯祸,惹得同伴陷入死地的人相处呢? 顾闲云瞅了吴璆鸣一眼,心下虽明了他的意图,但对他的小动作却不在意。 在他眼里,一而再再而三用言语挑唆的吴璆鸣实在幼稚的像个孩童,这样的行为又伤不了他分毫,却自以为很有成就感一样做的兴致勃勃。 他认为真正的权谋心计应该像沈修能那样,不动声色间,引导局势,堂皇之势下对手已无还手之力而落败。 见过高山,面前的土丘就有些不入眼,显得拙劣而孩子气。 而且别看他一贯没个正行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他交朋友的要求很高,因为他的朋友是要能够生死相托,而在场的吴璆鸣、冯培德等人,明显不在此列,所以顾闲云对这些人对他的印象更是不放在心上了。 “璆鸣这话说的对。” 众人静默下,匡文笑着开口,“若不是闲云的冒死一击,击毙了玄甲钢鞭兽首领,哪还有这幅画的诞生,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躺着呢!” 匡文的话也在提醒众人,顾闲云虽引出玄甲钢鞭兽,但同时也是他为众人赢得了生还的机会。 “就是,击杀玄甲钢鞭兽首领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在旁边看的真切,眼睁睁看着玄甲钢鞭兽首领的獠牙都咬住闲云脖子了,我还以为咱们都要埋骨当场,谁知道那种情况下,闲云还能成功!” 沈云旗在一旁帮腔,一手用力搂住顾闲云肩膀,一手端着酒杯和顾闲云碰了下,“厉害!佩服!敬你一杯!” 沈小楼淡淡笑着,“璆鸣既然说的对,那这样一来,望舒自然要感谢,那就要好好感谢,我看,不如把这幅玄甲钢鞭兽送给闲云好了。” 顾闲云笑了笑,执酒杯,一饮而尽,心中虽不在意别人在他人心中什么形象,但看到匡文、沈云旗、沈小楼三人对自己的维护,他心里还是小小的感动了一会。 而被吴璆鸣一句话引出,再经过匡文、沈云旗、沈小楼一步步铺垫引导,最后给架在半空的平望舒倒为难了。 把符画送给顾闲云,说实话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不送又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小楼说的也是,既然这样,那……这幅玄甲钢鞭兽的画,就送给闲云了。”平望舒艰难的做了决定,微笑道。 “哈哈,大气!” 沈云旗哈哈大笑着,对平望舒竖了个大拇哥,然后把桌上的画卷一卷,送到顾闲云手上,“收好啊,二阶符画,珍贵着呢!” 握着轻飘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画卷,顾闲云低头瞟了眼,然后抬头,突的对吴璆鸣眨了下眼,晃了晃手中的画卷,哈哈大笑。 吴璆鸣一贯淡定自若的风度霎时嘣不住,难看了一下,但转瞬消失,笑了笑,眼神却依旧透着阴鸷。 本来想让顾闲云排斥在圈子之外,但没想到,反而让大家更清晰的看到,圈子里的匡文、沈小楼、沈云旗三人竟然毫不掩饰的力挺顾闲云。 有了这三人的力挺,加上击杀邹怀的名声,顾闲云进入上层圈子,融入魂术士团体,是如何也阻拦不住了。 一直在旁观看的崔浩天、项逊两人相视一眼,笑了笑,不说话。 他们都是从这个时候经历过来的,自然能够看懂场上的暗涌,不过年轻人的事情,他们懒得掺和,而且现在也是这些年轻人折腾的时候了。 仙源的未来,以后注定掌握在眼前这几个年轻人手中。 “那少年……就是顾闲云?” 项逊视线落在场中暗涌的中心处的少年,问。 “嗯。”崔浩天应道。 “有点意思。”项逊笑了下。 被沈修能视为左膀右臂的崔浩天,比项逊了解的内幕更多一些。 项逊这些人只知道家主通过顾闲云揪出了吴家安插的内线,然后又在吴家报复顾闲云一伙的时候出面相助,而关于史瀚被杀和顾闲云有关的事情,却被沈修能等人瞒下来了,所以项逊他们这些沈家的门客侍卫都以为顾闲云已经是沈家的门下了。 但他却知道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是知道史瀚被杀事情的始末。 他和沈修能,还有沈家的一些决策人物,一致认为史瀚被杀是顾闲云的师父所为。 也正是他身后站着的实力莫测的神秘师父,才是让沈家不愿没有妄动的原因,后来则还要加上顾闲云斩杀邹怀所展现的潜力,因素叠加,这才让沈修能放下史瀚的事情,而对顾闲云稍加照顾。 不过现在崔浩天看着场中手握符画笑嘻嘻的顾闲云,想着他一转就斩杀一转巅峰的邹怀,今天又击毙二阶玄甲钢鞭兽首领,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或许一转的史瀚也是被他杀的! 他摇头,略有深意的说道,“可不止是有点意思那么简单,还非常棘手,让人头疼呢!” 第36章 一腔诗意喂了狗 画舫上悬挂琉璃灯盏,映照的精美绝伦的画舫如一座移动的宫殿,浮游在光影粼粼的过水上,周围这方小天地明亮如昼,光影照不到的荒野远处,漆漆暗暗。 月上中天时,画舫行到仙源城外,刚刚还漆漆暗暗的夜色完全脱落、褪去,就见仙源城外的过水河一片灯火通明。 河岸两边停满了来往的货船、客船,还有各种旖旎的花船,每艘船上都悬挂灯盏,在过水上拖出一路迤逦,犹如银河倒卷。 过水河两岸不时有喝完酒的人群,结伴归船,当然也有人整夜不回,选择在岸边高低参差的一溜货栈后面的勾栏里醉生梦死一回。 河面上缓缓而行的形形色色的花船,更是欢声笑语不断,脂粉香在夜里浮动,挑动的人心里痒痒的。 “到仙源了。” 酒劲上来睡了一会的厉承宇悠悠醒转,揉着眼睛,透过水晶窗户望着外面光芒璀璨,瞅了一会,终于思维渐渐清晰,突然指着一条花船,乐道,“那不是添香阁赵妈妈的花船吗?” 冯培德、蒋骐骥闻言,探身过来,看了渐渐接近过来的花船,笑道,“还真是添香阁的花船,看到这花船,才发现咱们好久没去添香阁了。” “我有个提议。”冯培德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道,“大家兴致高,夜又还早,咱们要不转场添香阁的花船,继续乐呵乐呵。” “冯培德,你胆子不小,敢逛花船!”林珵美瞅着冯培德,一副抓住你把柄的样子。 冯培德丝毫不惧,笑嘻嘻道,“什么花船不花船的,我不知道,我就是一小孩子,上去喝几杯酒而已。” 他起身,招呼,“有人一起没?” 厉承宇、蒋骐骥、杜若起身,“同去,同去。” 沈小楼、齐曼歌、林珵美懒得掺和,匡文自然不去,他要守着沈小楼,平望舒瞅了眼清冷的齐曼歌,摇了摇头,吴璆鸣心中有心事,推脱了。 沈云旗倒是兴致挺高,非要拉着顾闲云一起,而经常听几位叔伯谈论青楼的顾闲云,对青楼早就好奇的不得了,自然一拍即合。 崔浩天、项逊见这几位小祖宗要结伴逛花船,立刻退出船舱,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这要是事后让他们父母知道这几位逛花船的时候,他们两人在现场而没有阻止,非得对他们一通好骂,所以他们干脆利落闪人。 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杜若、沈云旗、顾闲云六人结伴出了船舱,叫停了迎面而来的花船。 花船上的人一瞅,一眼就看到了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沈云旗四人,顿时眉开眼笑。 这几位小爷,可是仙源上流阶层的顶端人物,他们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于是那边花船连忙靠过来,而听到消息的赵妈妈也花枝招展、笑意盈盈的从船舱内迎了出来,笑容满面的把几人接到船舱。 顾闲云跟在后面,手里拎着酒壶,乐呵呵的哼着小调。 月上柳梢头,相约去青楼。 怒发凭栏冲冠处我身边一壶酒。 醉眼看人家,各个都温柔。 杯中尽是侠客冢,我还不想走。 夜有人吟阙,也有人歌舞。 一腔诗意喂了狗,我也不愿回头。 一入船舱,如入温柔乡,灯光暧昧,风月无限。 当然他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也只是图个乐子,喝酒、玩乐,其余没别的,赵妈妈也不敢有别的,怕被这几位的父母给沉河。 一夜鱼龙舞,流光溢彩,犬马声色。 …… “小二,弄这么多瓶瓶罐罐,你在这捣鼓什么呢?” 顾大嫂在堂屋门口纳鞋底,见院子里顾闲云整个一大堆的瓶罐,忙忙碌碌,不禁出声,“昨天一身酒气回来,今天也不好好休息休息,到时候头疼别抱怨。” “没事,干娘。” 昨天喝的实在多,头还有点昏沉的顾闲云举了下手中切块的玉角,笑呵呵道,“我这泡药酒呢,独家秘方,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哦。” “瞎折腾。” 说了一句,顾大嫂懒得理会,低头继续纳鞋底。 顾闲云嘿嘿一笑,继续手中的活。 他把一坛酒分成几小罐,酒是昨天画舫上的太禧白,他临走时向吴璆鸣索要了一坛,顺便还关心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的吴璆鸣的身体。 酒分好,他接着放入玉角,再然后则一罐一罐的封好。 他也没泡过药酒,但听沈云旗说,操作就是这样,没什么特别讲究,只要玉角的药效渗入酒力,就行了。 于是,他又把事先分好的一罐罐药酒一家家的去送。 六指,樊叔、葛老仙、小强子、污白每家送了一罐,去到赵五家没人,他又带回来了。 家里给老爹留了一罐,他拎起三罐出门,一罐是给老头,一罐给师父,一罐宋弘毅宋大叔。 到了过水河岸边老头的渔船旁,就见老头坐在船头,一手持着烟杆,一口一口的嘬着,吞云吐雾,另一手往红泥炉路加柴,红泥炉上加上一个盖着盖子的小锅,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好香啊!老头,熬鱼汤也不说一声,在这吃独食!” 顾闲云上船,三黑跟在身后。 他一边叫,一边就去掀小锅上的盖子。 老头的烟杆一挥,啪的打在他手上,瞪了一眼,道,“别乱动,还没到火候呢!” “嘁!”顾闲云撇嘴,蹲下身,看着老头熬鱼汤。 老头余光瞟了他一眼,啪嗒抽了口烟,懒懒道,“这几天都没见你人影,今天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被人打伤了,在床上养了一段日子,刚养好,就来找你了。” 满不在乎的顾闲云嬉皮笑脸,“嘿嘿,幸好来的及时,不然你就要独吞这锅鱼汤了。” 老头偏头瞅了眼顾闲云,咧嘴一笑,“小伙子,没实力就别张狂,哈哈,这下被人揍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顾闲云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本正经的传授,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人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你像那谁谁……呃……” 他还真不知道什么厉害的魂术士,于是胡编着强撑道,“就那谁谁,那么厉害,原来不也是一路摸爬滚打,从小人物成就了如今地位嘛!” “呵” 老头嗤笑,“老汉我活了……” “哎!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知道老头下面肯定没好话,顾闲云连忙开口打断,转移话题。 “什么东西?” “喏。”顾闲云拎起一罐药酒,递过去,随口道,“自己泡的药酒,不值什么钱,不过对身体有好处,强身健体,看你年纪这么大,孤单一个人守着一条破船,老胳膊老腿,除了我来找你聊聊天,也没人愿意搭理你,怪可怜的,就给你一罐。” 末了,又添了一句,“看我这么照顾你,以后再熬这么香的鱼汤,记得喊我啊!” “滚蛋!” 知道顾闲云故意埋汰他,老头瞪眼骂了一句,伸手接过酒壶,打开壶塞闻了下,眼神一亮,“呦,可以啊,小子,现在档次上去了,泡药酒都用太禧白!” “那是,小爷现在老厉害了。” 顾闲云嘚瑟了一下,道,“以后对我巴结点,我给你弄点好酒,少对我吹胡子瞪眼。” 老头呵呵一笑,盖上壶塞,把药酒收起来,道,“你小子爱来不来,我还乐的没人和我抢鱼汤喝呢。” “嘿,我说,你这收完东西就翻脸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 “这毛病跟了我一辈子了,改不掉喽!” “懒得理你!我走了!” 顾闲云起身,下船。 “哎!” 老头喊住他,“急什么,鱼汤快好了!” “你给我留点,回来喝!” 顾闲云回身,颠了颠手中的两罐药酒,“我先把这两罐药酒给我师父还有宋大叔送去,” “我可保不准给你留,老头我胃口好着呢。”老头故意道。 “年纪大了,少吃点,容易饭气攻心!”顾闲云回道。 “滚你的吧!” “哈哈,走了。” 望着一溜烟消失不见的顾闲云,老头摇头笑了笑,“这娃娃,整天风风火火的。” “小娃娃修为又有进步了,他那条黑狗体内也魂气充盈,小觑不得了。”一道女声突然的响起。 然后就见老头手腕戴着的手串上飘出一道缥缈的虚影,是一个女子,容貌俊美,青葱年华。 长天衰草,破船老汉,突然飘出的女子,悬浮在船上,如精灵鬼魅,而老汉一脸平静,接口道,“天资不错,又肯努力,又有名师指导,这孩子有前途。” 老汉拿出那罐药酒,笑道,“最重要的是,娃娃心善。” 女子瞅了眼药酒,没说话。 “小娃娃不说,就以为我就不知道这药酒是用什么泡的。” 老汉摇了摇酒壶,道,“嘿!小瞧我老汉了!一阶玉角风灵兽的玉角泡的药酒,普通人喝了延年益寿,堪比液体黄金,小娃娃也真是舍得。” 女子惊讶了下,“这人情不小。” “是啊。”老头叹道。 虽然这药酒的吸引力还不如太禧白对他吸引力高,但在顾闲云方面,能把这样一壶令普通人延年益寿的液体黄金,轻松随意的送给在他看来年老孤身的老头,而且说的好像普通廉价的药酒,这本身对老头就是一个大大的人情。 “你知道我最烦欠别人人情,要不,我教他几招魂术,扯平?” 老头问女子。 女子白了他一眼,“你心里喜欢这娃娃,想教就教,还故意问我干嘛!” “哈哈,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嘛!咱们可是不问世事很久了!” 老头难得露出一丝尴尬,讪讪的抽了口烟。 “没事,都这么大年纪,早该自在随心了。” “那行,以后让娃娃陪我来钓钓鱼,不过娃娃在,以后和你聊天的时间,可就少咯。” “那正好,聊了一辈子了,我都腻了!” “哈哈,我不腻!” “老不正经!” 第37章 撒欢 顾闲云在宋大叔的百般推辞下,把药酒递给李婶,李婶眉开眼笑的拿进屋里去了。 从救助顾闲云之后,每次顾闲云到师父家,给师父带酒,都会有宋大叔的一份,起先宋大叔是不愿收的,不过耐不住顾闲云一直要给,就接了,可后来宋大叔见顾闲云每次都要带,就真的不愿意要了,拒绝的很坚决。 对于宋大叔来说,他只是顺手帮助了顾闲云,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救顾闲云的性命,那是韩先生的功劳,所以每次顾闲云来,给他带酒,都让他觉的不好意思,感觉受之有愧。 顾闲云能感受到宋大叔心里的想法,更感觉难能可贵,打从心里认为这是一个好人。 顾闲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觉的自己是个有底线的坏人,因为从小的经历就告诉了他,做一个好人有多难。 所以他才会执意把药酒分宋大叔一份。 “宋叔,你还是拿我当外人,你看我李婶,多敞亮,从何不我见外,你得多向我李婶学着点。” 口中打趣着宋大叔,顾闲云出门,站在门外,拦住想要出门送一下他的宋叔李婶,“叔,婶,你们不用出来了,我去我师父家,也没几步路。” 宋大叔温和而朴实的笑,“叔可没拿你当外人,就是我这心里觉着怪不好意思的,每次都让你破费。” “哈哈,不破费,都是便宜的酒,叔你别嫌弃就行。” “哪能啊。” 李婶笑道,“你说你,也不在婶子家多坐一会儿,婶子那还有干果呢!” “下次!婶,下次吧!嘿嘿,干果记得给我留着啊!” 顾闲云笑道,“我先去师父家了。” “恩,行,给你留着。”李婶道。 “去吧。”宋叔摆手,圆脸上一笑挤出几条皱纹。 宋叔家和韩云平家紧挨着,顾闲云走了十几步,来到师父家门前,对宋叔李婶道,“叔婶,赶紧回吧。” “恩,行。” “好嘞。” 站在自家门口的李婶宋叔笑着应道。 顾闲云推门,进师父家。 十数天没来,小院依然保持熟悉的样子,没有一点变动。 小院东边是英白和大黑的地盘,院子西边有个石磨,靠墙是一溜柴火垛,直堆到挨着堂屋的厨房门前。 正逗弄大黑的英白看到顾闲云,小脸一板,哼了声,没有搭理顾闲云,用这一行为来告诉顾闲云她在生气!在生他顾闲云的气! 顾闲云心头轻轻笑了下。 “小二,来了。”赵五笑道。 “五哥,你到师父这儿来了,我说去你家找你,怎么没见你人。” 见到赵五,顾闲云欣喜上前。 “找我干嘛?有事?” “没什么大事,泡了点药酒,给大家分了分,想给你送点,你没在家。回头回去了,你别忘上家拿啊。” 顾闲云举了下手中拎着的药酒,对赵五说,然后他笑着,特显摆的递给赵五身旁的韩云平,“师父,这是您的,嘿嘿,好东西哦!” “嗯?” 韩云平有点好奇,接过来,拔掉壶塞,闻了下,笑了,“听英白说你昨天挣钱没带着她,原来是去鸣鹿岭了。” “师父咋知道我去鸣鹿岭了?” 韩云平把壶塞重新塞上,理所当然道,“外面可不会有人傻的卖玉角泡的药酒,而且你也买不起。” “师父,您睿智。” 顾闲云竖了个大拇指,神情敬服,一脸夸张。 “臭小子,少嬉皮笑脸。” 韩云平笑着,手指点了点顾闲云,道,“说说,怎么碰到这一阶玉角风灵兽的?” “您就闻一下,连玉角风灵兽的境界都闻出来了?”这下顾闲云真的有点惊讶了。 “这就和品酒一样,不同年份的天材地宝泡出来的药酒气味和药力定然不一样了,以后你接触多了就懂了,少见多怪。”韩英白趁机插了句,刺了一下顾闲云。 顾闲云不以为意,对韩英白呵呵一笑,韩英白回了他一个白眼。 然后他便从上画舫和沈小楼、匡文、沈云旗等人一起去鸣鹿岭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叙述了一遍,毫无隐瞒,平望舒的符画,击杀玉角风灵兽,被兽群追杀,冒险斩杀玄甲钢鞭兽首领,增气丹,雷光针,一件件,一样样,都没落下。 “我得和老大说说,吴家得防着点。”听完顾闲云惊险的一趟鸣鹿岭之行,赵五脸色沉沉,“看来吴家对咱们的记恨可不止一点半点。” 韩云平拎着酒壶,微微摇晃,“吴家注意点就行了,但也别因为这就畏首畏尾,打铁还需自身硬,与其小心谨慎防范,尽快提升自己实力才是硬道理。” 他对赵五、顾闲云笑道,“你俩现在都是魂术士了,实力赶快提升,到时有你俩的庇护,别人再想动你们那一帮人,也会在心里掂量掂量了。” “以后鸣鹿岭可以多去,多经历一些生死战斗,只有站在生死一线上,才能看透生死,不禁可以激发出潜力,提升修为,还能修心,让心境更为圆满。”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下,道,“小二,以后你再来这边,只需完成劈柴这一基本功课就行了,其余时间你自行安排,不必空耗在这里,四方云动、摧山撼岳这两种魂术的玄妙还是需要在实战中更能体会,一个人瞎琢磨,只会事倍功半。你可以多去鸣鹿岭,或者和沈云旗那样找人切磋,多接触一些魂术士,都比你一个人瞎琢磨要好的多。” “我还想一直待在师父身边,聆听师父的教导呢!” 顾闲云一副不情愿的表情说着,其实眼梢眉角、嘴角都露出欢欣的意味。 韩云平敲了下顾闲云的脑袋,“人小鬼大,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吧。” “哪有!”顾闲云咧嘴一笑,阳光爽朗。 “每天来完成基础功课的时候,有问题就赶紧问,其余时间别来烦我,我得好好教导小五了。”韩云平故作嫌弃的看了眼顾闲云,笑道。 顾闲云一听,也不搞怪了,喜笑颜开,“师父收五哥做弟子了?” “没有。” 韩云平平静的道,“我没打算收小五做弟子。” “为啥?” 顾闲云有些着急,这可关系到五哥以后的修行,由不得他不着急。同时也想不通师父的做法,听师父的意思,明显是要传授魂术了,但为什么不收徒! “小二,别问了。” 赵五拦住顾闲云,看着他,眼神深处有些怜惜又有些愧疚,“不收徒的原因,先生都和我说明了,你就别问了。” “可……”顾闲云还要再说。 “恁多废话!” 韩云平淡淡撇了眼顾闲云,“小五虽无弟子之名,却有弟子之实,传授给你的,会一样不落的传授给他,现在关心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你修行在前,到时候可别被小五超越了,丢人。” 顾闲云担心的就是五哥没有被师父收徒学不到魂术精髓,一番经历下来,他可是知道有一个好的师父是有多重要了,所以听了师父的保证,他放下心来,呵呵一笑,“那怎么可能,五哥想超越我,那肯定……” 说到这里,他注意到旁边赵五笑眯眯的眼神,本能的感觉到一股杀气,连忙打住话头,“师父你这话说的,我和五哥关系这么好,哪有什么谁前谁后啊,砥砺前行,共同进步。” “是吧,五哥?”他特坦然的看赵五。 “算你小子机灵。”赵五轻甩了下顾闲云后脑勺,开怀大笑。 “怂!”英白特鄙视的道。 “活着不好吗?干嘛逞强!”顾闲云理所当然道。 “哼!”英白双手抱胸,傲娇的一扭头,一副不乐意和你说话,本小姐还在生气的样子。 顾闲云看的好笑,便道,“好了,我知道错了,昨天抛下你,是我不对。今天当做赔罪,我带你去过水河,教你钓鱼啊?” 英白一听,顿时露出感兴趣的样子,转瞬想到就这样快速的原谅他,显得也太随便,便略略矜持的道,“钓鱼有什么好?” “哈哈,可有意思了,看一条条鱼被钓上来,心里很有成就感哦,而且还能鲍鱼汤呢,很鲜美的,你去不去?” 顾闲云继续蛊惑,眼看英白一点一点松动,然后故意转身,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那我一个人去吧。” “哎!谁说不去了!” 英白坐不住了,一蹦而起,抓住顾闲云胳膊,“我不是再考虑嘛!” 她唯恐顾闲云反悔,对父亲道,“爹爹,我出去钓鱼去咯!” 韩云平看着这一对活宝,笑呵呵的道,“去吧去吧,让我耳根子清净清净。” 看着顾闲云和韩英白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口,赵五笑了下,道,“和小二一起,英白比以前一个人开朗多了。” “是啊,以前总让她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人一起玩,整天逗弄大黑,还要操持家务,早早承受了她这年纪孩子不应承受的事情,是我亏欠了他。” 想着女儿以前的样子,韩云平神色慈和温柔,还有惭愧和心疼,“小二挺好,算是帮我弥补给英白一个快乐的童年。” 赵五欲言又止,韩云平看到了,道,“想说就说吧。” “先生不收我为徒这件事的缘由,不和小二说吗?”赵五道。 “先不说吧,等他实力再强些。” 韩云平神色复杂,看了眼愧疚的赵五,道,“你也别觉得愧疚,你俩心志都同样坚韧,不过小二天赋比你好,在修行一途上有优势。到时我寻仇家为你太师父报仇之后,我说不得也魂归地府,咱们这一脉必然要遭受仇家巨大的反扑,小二作为我名义上唯一的弟子,定然会被重点围杀,如果他能跨过去,就鲤鱼跃龙门,之后海阔天空了,若是跨不过去,也是命数使然。之后你不可逞强为我俩报仇,你只需找一个偏僻地方,把咱这一脉传下去,保证宗门不断绝不可以了。” “先生,我和小二不能换一下吗?”赵五问出口,因为想到小二以后要承受的劫难,他实在于心不忍。 “若是你处在小二位置,必死无疑。小二……还有一争的可能!” 韩云平笑了下,满是苦涩,“因为咱们仇家的背后,站着全天下最大的靠山啊!” 第38章 野钓 “老头,我回来了,鱼汤还有没?” 下了过水河岸,顾闲云还没走到小船上,就开始叫嚷,到了船上之后,见老头一直盯着英白看,便道,“这是我师父的女儿,英白。” “爷爷好!” 英白乖巧有礼貌的喊人,她除了和顾闲云喜欢玩闹之外,在其他人面前一向很有礼貌,再加上精致的面容,甜甜的笑,很容易就博得好感。 老头也不例外,一向对顾闲云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笑的格外灿烂,一张老脸皱纹横生,像极了一个橘子,“小丫头好,吃过饭没,爷爷这有鱼汤,要不要喝点?” “哎,等会!” 顾闲云连忙拦住,“鱼汤不是说好给我留着的吗?” “老头子我现在反悔了,我熬的鱼汤,爱给谁喝给谁喝。” 老头瞅了一眼顾闲云,“咋滴?不行啊?” “……” 顾闲云无言以对,只好一副你不要脸你说了算的表情,对老头竖了个大拇指。 老头和顾闲云的一番斗嘴和玩笑,让初次见面的韩英白少了生疏,很快就融入进来。 她和顾闲云一起分吃了火炉上温着的鱼汤,意犹未尽下便嚷嚷着要学习钓鱼。 老头这里有现成的鱼竿、鱼饵,顾闲云像在自家船上一样,从船舱里一一找出来。 然后一边解说步骤,一边帮英白把蚯蚓串到鱼钩上,然后一手扯着鱼钩,一手挥杆,嗖的一声,鱼钩带着鱼线飞出去,稳稳落在水中,荡起圈圈涟漪,水中云影缓缓浮动,而鱼漂在水面静浮。 “鱼漂抖动的时候,就是有鱼上钩了,等上下沉浮时,拉起来就行。” 顾闲云简单教了一下怎么操作,然后就把自己的鱼钩甩进河中,持着鱼竿,端坐马扎上,一动不动。 老头也来了兴致,熟练的下饵,甩钩,垂钓。 英白左右看了看,老头和顾闲云都端坐不动,气息安静,好似和这长天绿水融为一体了似的,她便有样学样,保持坐姿,静静的待着。 可惜她本就是好动的性子,待了一会,就坐不住了,屁股虽在马扎上,但身子左扭右扭,眼睛左顾右盼,瞅瞅顾闲云,看看老头,“咋这么久,还没鱼上钩哦?是不是鱼饵不好吃啊?” 她正在说着,就见老头的鱼漂剧烈抖动起来,然后猛然下沉入水中,鱼线被扯的绷直。 老头神色不动,手腕轻轻一抖,唰的一声,一条小臂长的鲤鱼被甩了过来。 老头伸手,啪的一下,精准的抓住还在抖动不止的鲤鱼,取下鱼钩,随手放进旁边鱼篓。 老头串上鱼饵,再次下钩。 这边老头成功钓上来一条,那边顾闲云也小有收获,一条巴掌大的鲢鱼,被放入鱼篓。 “哎呀,你们都钓上来,我的怎么没动静啊?是不是我坐的位置不对?” 英白有些不耐烦,抓着鱼竿轻轻抖动。 “你别急,少说话,别晃鱼竿,惊吓了鱼,它就不会上钩了,鱼也不傻。” 老头慢且缓的说着,然后一点一点的向英白传授钓鱼的技巧,怎么样提竿,怎么下饵,钓鱼需要注意的事项,原本坐不住的英白听的津津有味起来。 在老头和英白一教一学的过程里,顾闲云又钓了七八条,有大有小,他一脸得意,“老头,你还教英白钓鱼呢?还没我钓的多呢!” 瞥了顾闲云一眼,老头悠悠道,“年轻人,忒浮躁。就你那杂鱼几只,熬出来哪有我这鱼篓里的三只鱼肉多汤美。” “嘁。”顾闲云不屑。 “呦,不服咋滴?” “就不服!” “不服,比比,看谁钓的鱼多。” 老头不把顾闲云放在眼里,乐呵呵的道,“女娃娃做裁判,从现在起,到太阳落山为止,看我俩谁钓的鱼多。” “好哇好哇。” 一听两人要比赛,还要自己做裁判,英白立即兴奋的拍手。 一切准备妥当,然后就开始钓鱼比赛,而钓鱼到底是个安静的运动,所以一时间这方天地比刚才还要安静,只有提竿和放鱼入娄时,才会觉得,这俩人还有点生气。 随着鱼篓里的鱼越来越多,太阳也渐渐西移,直至日落西山。 “好!太阳落山,比赛停止!” 终于等到太阳落山决胜负的时刻,熬了很久的英白一跃而起,拍手叫道,“现在,开始数鱼?” 顾闲云和老头对视一眼,都一副必胜的样子,然后三人便围在鱼篓边,头顶着头,看着一尾尾活蹦乱跳的鱼被英白从鱼篓里捏出来,口中报数,“一条。” “两条。” “三条。” “……” “十一条。” “怎么样,厉害吧!”钓了十一条鱼的顾闲云顿时眉开眼笑,呛声老头。 “年轻,得意什么,等我钓的鱼的数目出来你就傻眼了。”老头嗤笑一声,口中虽说着不屑的话,但面上有点担忧,毕竟十一条这个数目很多了。 英白看了眼顾闲云和老头两个人,顿时感觉这一大一小好幼稚,她摇头无语,埋头专心数鱼。 “一。” “二。” “……” “十三条。” 当英白报出这个数字时,顾闲云面如死灰,垂头丧气,“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觉得你做不到是因为你技不如人。” 老头仰头大笑,畅快至极,“你输了,快快。” 顾闲云恨恨的瞅了眼老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他越是如此老头就越是高兴,催促道,“愿赌服输啊,别输不起!” “我错了,我不该和您比赛,您英明神武,我明显不是您对手,实在是不自量力。” 顾闲云一脸不情愿的说了一番话,惹得老头哈哈大笑,英白也忍俊不禁。 这番话是赌注,输的人必须向赢得人大声说出来。 “哈哈,有意思,今天比赛到此为止,下次再来啊。”老头有些嘚瑟的道。 “嘿,下次你就等着哭吧!”顾闲云放狠话。 “等会你回家别哭就好了。”老头呛声。 “好了好了,该回家了。”英白打断两人的幼稚对话,感觉又无语又好笑。 “这鱼我留一点,其他你们都带回家。”老头把鱼分成三个鱼篓,递给顾闲云两个。 顾闲云接过一个鱼篓,“另外一个先放着,我送英白回家后来拿。” “那也行。”老头道。 顾闲云提着满满一鱼篓的鱼,把英白送回家,没在师父家吃饭,独自一人返回到小船处。 “老头,鱼我拿走了。” 拎起鱼篓,对船舱里的老头说了声,顾闲云打算下船回家。 “别走啊,还有点东西给你。” 老头从船舱出来,叼着烟杆,喷云吐雾。 看了眼两手空空的老头,顾闲云问,“啥东西?” “你过来。”老头道。 “啥啊?搞的这么神秘?”顾闲云一边说着,一边走近老头。 就见老头伸出一根手指,点向他的眉心,他不自禁的要闪躲,就听老头道,“别动。” “哦。”他听话的没动。 老头的食指堪堪触到眉心,然后就感觉一股信息传入脑海,有一串串字,有一幅幅图,好似一本书硬生生塞进了脑海里。 “这啥?” 顾闲云惊了下,不过也没害怕,毕竟老头不会害他。 “虽说你这娃娃让人生气,但看你被人殴打,老头我还挺不落忍,就传你一套魂术,以后免得再被人打!” 老头啪嗒抽了口烟,一副还不快谢谢老头我的表情。 “真的假的?老头你别瞎整?” 顾闲云一副不信的样子,一个河边的邋遢老头突然说传授给他一套魂术,这种刺激和反差,让他恍惚和错愕,感觉一阵不真实。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没等来预期的感谢,反被质疑,老头举起烟杆,作势要抽顾闲云,“你自己内视看一下,就知道真假了。” 顾闲云连忙内视,只见浏览那股信息如翻书一般,字有灵性,图能动作,而最前一页,写着‘电光斩’三个字。 大概读了一遍,又粗略看了一下图画,的确能看出有的图画和厉承宇他们使用的电光斩有相似之处,这下顾闲云也没有怀疑了,不禁又惊又喜。 他绕着老头转了三圈,上上下下把老头看了一遍,直把老头看的心里发毛,不确定的问,“你……干嘛?这种眼神?”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老头,你藏的挺深,竟然还是魂术士!”顾闲云摇头晃脑,啧啧惊叹。 听顾闲云这样说,老头瞬间恢复常态,吸了口烟,一副云淡风轻,“老头子这种高手闲云野鹤惯了,一般不乐意管你们这些闲事,要不是看你顺眼,才懒得管你!” “哎呦,那我谢谢您。” 顾闲云满脸堆笑,然后谄媚道,“高手,你还有什么厉害的魂术没?再传授我一两招呗!” 刚刚还云淡风轻的老头,被呛的烟气顺着口鼻溢出,好一通才顺过气,挥动烟杆就打,瞪眼骂道,“不知足的臭小子,滚!” “哎,哎,我知错了,别打啊!” 顾闲云一边躲着烟杆,一边下船。 “把鱼拿上。”老头提醒了句。 “哦。” “回去好好揣摩,别浪费老头我一番心意。” “晓得了!” 顾闲云一手拎着鱼篓,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中的雁翎刀,暮色四合中,身后跟着三黑,走在长天旷野中。 虽然错愕,但从始至终,他都没问老头,身为一个魂术士为什么会窝在这样一艘小船上,过着平凡甚至看起来穷苦的生活。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不必说,不必问,只要确定那人以善意对待你,其他也就不必理会了。 第39章 欲速不达 老头传授电光斩的方式是用魂力直接把内容送到顾闲云识海,这样一来,有文字描述,有图画演示,神韵刀意皆一一展示在顾闲云面前。 这种方式比书面记载的干巴巴传授或者手口相传生动和方便的多,也能让接受之人最大程度的感受到魂术的精髓所在。 当然,现在顾闲云还不知道这种用魂力传授魂术并不伤害接受者识海的方式,对传授者自身的境界修为要求是多么严苛,所以又导致这种传授方式在魂术士中是多么珍稀。 此刻,他已经身心都被识海中的电光斩所吸引。 电光斩,突出的就是一个快字。 无论文字描述的气息流转、身法走位、出刀方法,还是图画上面人物的直接持刀演示,都给顾闲云一种快而简洁的感觉,好似痛感还没传递到神经梢上,刀已经从脖颈一抹而过,远遁而去了。 上面有一句话是对电光斩的总结,顾闲云觉的正是电光斩的精髓所在,若电光出没于云层之间,一闪而逝,动若雷霆,一击而中。 暮色四合的回家路上,夜凉如水,月光如纱,他一路悠哉缓行,一路揣摩,到到家时,感觉有点心得体会了。 把一鱼篓的鱼给顾大嫂之后,便在小院里持刀施展了一遍。 气息按照图示,顺势流转,身法飘忽,刀光霍霍,一番施展下来,虎虎生风,颇有几分威势。 收刀站定,细细思索了一遍。 厨房和堂屋里的灯光映的小院亮堂堂,把顾闲云的身影拉扯的很长。 他皱眉,想着刚刚自己的一番施展,总感觉不对,好似本就瘸腿的人走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费劲且迟滞,没有一点疾驰的意味,特别是挥刀时,风声猎猎,更没有那种一触即逝的干脆利落感。 摇了摇头,归咎于第一次练,还不太熟悉的缘由,他开始第二次练习。 然而第二遍之后依然如是,甚至,那种迟滞感愈加明显。 于是他一遍遍练习,然而,越是练习,越是糟糕,一时间,不禁心情郁结。 直到吃饭的时候,心里还在琢磨电光斩的文字描述和图画的演示,想着那里有不足,那里需要改进,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心不在焉吃饭的他还被顾大嫂训斥了一通,好在老爹知晓他在想魂术,帮他转圜了几句,顾大嫂才算饶过了他。 …… 作为基础功的马步劈柴,曾经让顾闲云吃足了苦头,不过现在对于他来说,也只算一个热身的行为了。 快而轻松的完成了基础功,又看了会韩云平传授赵五四方云动,和英白斗了几句嘴,然后又被英白逼着保证下次带她钓鱼玩,之后才算离开师父家。 一离开师父家,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去过水河岸边的小船上。 风风火火中,惊扰了围着小船的鸭群和白鹅,过水河边清冷的早晨顿时嘎嘎声一片,伴随着扑通扑通的水声,鸭群呼啦啦四散,钻入河岸边一溜芦苇丛中,秋水长天的静谧顿时像平静的水面劈裂,倒有了几分热闹。 “老头!老头!起床了!” 船上不见老头的人影,炉子上温着的白粥冒着蔼蔼的烟气,船舱里传来老头不耐烦的声音,“大早上瞎嚎什么,整天咋咋呼呼的,你不能稳重一点!” “年轻人就是要朝气蓬勃,像你这么大年纪,老胳膊老腿,才会说稳重。” 顾闲云坐在炉子边马扎上,雁翎刀放在一边,习惯性的反呛,一手掀开锅盖,一手拿着筷子搅了搅锅里的白粥,笑道,“粥好了。” 老头烟杆插在腰间,一手拿着一碟咸豆角,一手拿着筷子,弯腰走出船舱,坐在另一张马扎上,一脸嫌弃,“你在家没吃饭?一来就抢老头子的粥喝?” “吃了,这不是从家到师父家,再到你这,一通折腾,又饿了。” 熟练而狗腿的盛了一碗白粥递给老头,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顾闲云用筷子一扫浩渺而水汽蒙蒙的过水河,再一指面前的咸菜白粥,笑嘻嘻的道,“清晨白雾,咸菜白粥,绝配。” “哪那么多废话!” 老头一口白粥,一块咸菜,怡然自得,看了眼河岸边觅食的鸭群,道,“这么早就来看老头子我,是不是修炼电光斩不顺?” “要不是说姜还是老的辣,一下就看出来我的心事了。” 说到这儿,顾闲云饭也不吃了,连忙放下碗筷,“我昨天练了好多遍电光斩,总感觉不对。” 老头瞅了眼顾闲云碗里的小半碗白粥,“把白粥喝完,你吃剩的给谁吃。” 顾闲云闻言讪笑,又端起来。 “你感觉哪儿不对?”老头问。 “哪儿都不对。”想了想,端着碗的顾闲云皱眉,很苦恼的样子。 “先吃饭,吃完你练一下,我给你瞅瞅。” 老头特淡定,仍然慢条斯理的保持着一口白粥一口咸菜的节奏,似想起什么,又道,“吃完,先把碗筷还有锅给我刷了。” “啊?” 顾闲云不情愿抬头,一看老头望过来的目光,连忙点头,“某问题!” “嘿,孺子可教也!” 老头心怀大畅,拿出烟杆,点了烟丝,吸了口,得意的掉了句书袋。 饭后,碗筷洗刷完,顾闲云擦干手,抓起雁翎刀,“我练练,你给瞅瞅。” “你等会。”老头伸手拦了下。 “咋了?” “你就在我这小船上练?”老头一副你白痴的样子,“我这小船非给你折腾散咯!” 老头烟杆一指过水河面,“去那,地方大,又经折腾。” 顾闲云一挑眉,瞅了瞅浩渺无垠的过水河面,又瞅了瞅老头,一副你别逗我的表情。 老头嘿的笑了声,他本就坐在小船边,只见他转身,用长长的烟杆点了一下船边的水面。 顾闲云似乎听到了一声水滴入水的声音,然后就见一道涟漪从船边铺展开去,涟漪所过之处,顿时水波不兴,连水中柔柔摆动的水草和游动的鱼儿也都静止不动。 而周边的鸭群依然嘎嘎欢叫着,在芦苇丛边和水面一跩一跩的闹着,嬉戏着。 一静一动,形成鲜明对比。 “去吧。” 在顾闲云惊呆的目光中,老头淡然吸了口烟,一派云淡风轻。 船边,顾闲云试探着脚尖点了几下水面,发现柔柔的水面比仙源大道上的青石板还要硬,还要平整,他心里不得不再次慨叹了一番老头的手段。 当下,他也不再含糊,把他从文字和图画理解的电光斩又施展了一遍。 施展完,从水波不兴的过水河面回到小船上,看到老头沉吟的神情,顾闲云也不打扰,静静坐在马扎上,雁翎刀横放膝上,新奇的看着原本静止不动的浩渺的水面,在微风里被吹皱涟漪,一蓬蓬水草恢复飘摇,鱼儿重新游动。 “你理解的电光斩精髓是什么?”老头找到了症结所在,老神在在的抽了口烟,问。 “当然是快了。” 顾闲云不假思索的回答,“如电光隐没,如雷霆之击。” “不对的地方就在这里。” 老头道,“你身法没问题,气息没问题,出刀没问题,可是你心太急了。因为你知道电光斩的精髓是一个快字,所以你便想让身法快,让气息快,让出刀也快,一切都在突出一个快字,但身法、气息、出刀都被你人为的加快之后,反而不能互相契合,达到圆润如意,原本应该相辅相成的三者被你弄成互相掣肘的局面,这样施展出来的电光斩自然处处不对。” 老头把磕了磕烟灰,重新从烟袋里掏出烟丝,放进烟锅里,弯腰嘬着烟杆,就着火炉点燃,吐出一口雾气,神情舒爽,“你走入了一个误区,电光斩的精髓的确是快,但想要施展出精髓,可不是身法快、气息快、出刀快就行的,而是要慢,让三者渐渐达到一个契合点,圆润如意,若水银泻地,一气呵成。” “哦……” 顾闲云一手拄腮,若有所思,“我现在要做的不是快,而是要找出身法、气息、出刀三者的契合点所在。” “那这可是个磨洋工的活了,得一点点的尝试,全靠水磨工夫。”他长出一口气,知道症结和解决的方法,郁结心情一下顺畅起来。 被蔼蔼烟雾遮的看不清面容的老头悠悠道,“这就得看你自己的耐性了。” “嘿!我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闻言,顾闲云咧嘴一笑,又恢复一贯的吊儿郎当,自吹自擂着说。 老头理也不理顾闲云,站起身来,把烟杆插进腰带,拎起船边挂着的一个竹筐,“拾鸭蛋去咯!” “老头,你淹的咸鸭蛋再给我点呗,我干娘吃了一次,说特别香,老想着这口。” 本想练练电光斩的顾闲云闻言,连忙说道,“我下次给你带好酒!” “行啊,好酒下次带,现在赶紧来帮我捡鸭蛋!” 岸边,老头在芦苇丛里扒拉着,一个一个的把鸭蛋放进铺着软草的竹筐里,头也不回的指使顾闲云。 “好嘞。” 顾闲云笑着跳下船,扒拉着芦苇,进入芦苇丛中,脚下地面软软的,铺着一层层芦苇叶,下面是湿软的泥土,入目皆是密密匝匝的芦苇,散发出植物独有的清新,夹着着泥土的腥气。 在芦苇丛中仔细寻摸,扒开草丛枝叶,不时有一窝窝沾染着羽毛的鸭蛋静静堆在一起,让人看了心生满足和充实。 第40章 小城夏日 天气渐入酷暑,晨起的清冷随着露水被阳光蒸发,变的温热。 院子外一棵有些年头的杨槐树树干扭斜,探进院子里,树冠如伞盖,郁郁葱葱,投下大片阴凉。 一串串洁白素雅的槐花点缀其间,沉甸甸的挂下来,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凉荫里,顾闲云完成基本功,把石磨周围散落一地的柴火抱起来,一一放到靠墙的一溜柴堆上,堆好。 回身看到站在树下仰头望着槐花的英白,他唠叨着,“师父现在做什么都带五哥,连砍柴都要带着,两人简直形影不离,我当初咋就没这待遇呢?我感觉我这拜师的徒弟还不如五哥这没拜师的呢,师父现在都不关心我了。” “这不是你正想要的吗,大把的自由时间,想干嘛就干嘛!” 英白没回头,一下戳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顾闲云。 顾闲云哈哈一笑,“你这小孩,瞎说什么大实话,容易没朋友的知道吗。” “小二,我想吃槐花。” 盯了好久槐花,早就垂涎欲滴的英白伸手一指头顶的树冠,脆生生的说。 “呃……” 顾闲云抬头看了眼满树绿色中沉甸甸的素白,说,“行,我给你摘。你去拿个筐过来,多摘一些,我带回家,让干娘混着面粉蒸蒸。” “好嘞。” 英白欢快的从厨房拿了一个竹筐,站在树下看顾闲云一跃落在槐树枝干上,仰头炫耀的道,“蒸槐花,我也会做。” “是吗?那我得尝尝你做的咋样!接着!” 顾闲云折断一串槐花梗,抛进下面英白拿着的竹筐里。 一个摘,一个接,不一会儿,竹筐已经满满当当都是素白的槐花了。 “小二,摘槐花呢!” 隔壁院子,李婶从堂屋出来,抬眼看到杨槐树上的顾闲云,笑道。 “英白嘴馋了,我给她摘点。婶,你要点不,我顺手多摘点。” “行啊。” 最后摘了满满两大竹筐槐花,送李婶一筐。 从李婶家回院子的时候,刚好见到五哥推着独轮车,和师父两人说着话结伴而回。 看了眼顾闲云手上的竹筐,赵五笑道,“小二,你拿个筐干嘛去了?” “摘的槐花,给李婶送些。” 顾闲云随师父和赵五一起进了院子,把竹筐放进厨房,就听韩云平问,“小二,最近也没管你,你都忙什么呢?” “呃……没忙什么,就修炼呗。” 本来想对师父说修炼电光斩一事的,仔细想了下,还是算了,最起码要先问过老头同意不同意,毕竟老头一身修为却甘愿窝在过水河边养鸭、垂钓,做个平凡的渔翁,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韩云平把柴刀和绳子放到柴堆上,打了盆水,洗手,道,“鸣鹿岭最近你去了没?” “没。” 顾闲云看着洗手的师父,手指在鼻翼下擦了下,有点尴尬。 师父让他多去鸣鹿岭猎捕魂兽或者多和沈云旗等人一起切磋切磋,但他最近一心扑在电光斩上,天天练习电光斩,揣摩气息、身法、出刀三者之间的契合点,一点一点的探索和寻找,这本就就是一个水磨工夫,耗时耗力,所以他哪还有时间想其他的,整天就赖船上让老头给提意见了。 不过虽然枯燥,但也算小有成效,现在顾闲云施展出来的电光斩,已经有了电光隐没云层的几分神韵了。 可惜这些努力和成果又不能明说,不然一说就要牵扯出老头来了,所以他现在就有点尴尬,怕师父认为,他一没有人管,就撒着欢的野,不努力修炼了。 “嗯。”韩云平扭头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对赵五道,“小五,你也洗洗手,等会一起吃饭。” 赵五把独轮车靠在墙边,答应了一声。 “傻站着干什么,快来端饭。” 扭头看到顾闲云还站在厨房门口,韩云平诧异道。 “啊?哦。”顾闲云连忙把锅里热着的馒头和菜端到院子摆着的木桌上。 饭菜摆好,韩云平、赵五、韩英白、顾闲云四人围坐一桌。 吃饭间隙,韩云平随口问,“小二,你那一千两银子动了没?” “没呢,分文没动,不知道买什么。”顾闲云老实回答。 “那你今天去仙源城,买一颗红涎果或者聚灵果,一株食气花,一枚魂珠,我给你炼一枚增气丹。” “真的?” 闻言,顾闲云一脸惊喜,他对增气丹的功效可是深有体会,当初击毙玄甲钢鞭兽首领浑身魂气耗尽,如果不是增气丹快速回复魂气的话,他当时恐怕得被沈云旗等人抬着回来,那还能逍遥自在的相约上青楼。 所以,增气丹对于如今境界低微、魂气不足的顾闲云来说,不啻于获得了第二条性命。 随后他打蛇上棍,道,“一枚也是炼,两枚也是炼,师父你多炼制几枚呗。” 韩云平瞥了他一眼,笑了,“别说多炼几枚,炼制一枚增气丹,你这一千银子也才堪堪够买足材料,等你攒足够银子再说吧。” “啊?!这么贵!” 顾闲云惊叫,“抢钱啊!” “魂术士修炼本来就是一个极其耗费钱财的事情,以后你就知道了。” 韩云平平静淡然,“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沈家能够一直稳坐仙源四大家族之首,无非是掌握了魂术士这一条利润惊人的贸易链罢了。” 闻言,顾闲云想到一派儒雅斯文的沈修能,顿时愤愤道,“奸商啊!” 韩云平和赵五笑了笑,对一脸心痛的顾闲云如若未见。 “小二,进城带我一起呗!”旁边的英白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雀跃道。 “没空?” “为啥?” “正忙着心痛呢!” …… 真源大道,作为仙源城最繁华的主干道,街道两边的商铺种类之多,品种之繁都是仙源之最,同时品质也是仙源最有保证的,所以买炼制增气丹的材料,顾闲云首选了仙源大道。 真源大道日复一日的吵杂和热闹,人头攒动,街道两边店铺人流如织。 有风,吹散了一些阳光的燥热,带来阵阵清凉。 顾闲云在人潮中穿梭,边走边四顾两边的店铺,身后跟着两个尾巴,韩英白和三黑。 “小二,给我买串糖葫芦呗!” 看到街边卖糖葫芦的小贩,韩英白扯了扯顾闲云衣袖,指着用绳子勒紧的稻草,上面插满糖葫芦,一脸期盼。 “你别闹。” 顾闲云没好气的道,“我这钱不知道够不够买材料呢,哪有钱买糖葫芦。” 转头见英白一脸闷闷不做声,他只好又道,“先去买药材,要是还有剩下的钱,再给你买糖葫芦,好吧?” “好!”英白顿时喜笑颜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闲云撇嘴,又好笑又无语,“你不去学习川剧都可惜了,变脸对你来说家常便饭。” 英白嘻嘻一笑,也不作恼,扯着顾闲云衣袖就跑,口中催促道,“快快快,咱们赶紧买药材!” “跑那么快干嘛!你慢点!材料就在店铺里,又不会长腿跑咯!” 顾闲云被英白扯的小跑起来,已经长到顾闲云膝盖高的三黑不紧不慢的跟随。 “停停停!到了到了,就这,别跑了!” 路过一家铺子,顾闲云站定,拉住英白,出声道。 “就这啊?” 英白应声停下,仰头看了眼上面悬挂的‘万物斋’,又看了眼进进出出的客人,道,“那走呗。” 进到店铺,暑气顿消,一阵清凉迎来,消弭了心头燥热,顿觉惬意。 店铺装修古色古香,空间宽敞,三面设置及胸高的柜台,柜台全部用玻璃罩着,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各种材料,柜台后是统一穿着青衫小帽的伙计,伙计身后又是一扇扇等人高的大柜子,紧靠墙壁,大柜子上开满了一个个抽屉,上面写满各种药材的名称。 入门右手处,靠墙摆放着几套桌椅,桌面放置茶水,供客人休憩。 几位还没购买的客人正围坐一桌,不时指一下柜台,似乎在商量。 有的把手中购买的物品随意搁在桌面,一边喝着茶水,眼神一边扫视琳琅满目的各种材料。 有的买完东西,歇息好后,起身走人。 顾闲云还是第一次进到这种售卖丹药材料的店铺,左瞅瞅右看看,感觉什么都很新奇有趣。 看着客人们随意的报出材料名字,问也不问价格,让伙计包起来,到中间柜台利索结账,不禁感觉这些客人倍潇洒,倍有钱,让他倍羡慕。 “这位少爷,你要买什么?” 柜台后的伙计出声招呼。 “少爷?” 顾闲云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鼻尖,确认伙计是和自己说话后,他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少爷,我穷的很,你别报价太贵,不然我可买不起。” 伙计愣了下,兴许是第一此见到有人这么直白的哭穷,不禁莞尔,“咱们万物斋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价格公道,物美价廉,同等商品,比别家铺子要低个十几两银子呢,在这里买,是最实惠了。” 顾闲云不置可否,双臂搭在柜台上,随意的瞅着玻璃柜台下的材料,突的一顿,指着一枚红色果实,旁边有小牌,上写着红涎果,问道,“这红涎果多少银子?” “这是上好的红涎果,完好无损的采摘下来,没有损伤药力,只需要一百二十两银子。”伙计笑着回答。 顾闲云砸了砸嘴,一挑眉,没说什么,又指着一枚黄色和桃子大小的果子道,“这聚灵果多少钱?” “这聚灵果是……” “不用说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你直接报价格吧。”顾闲云摆手,“赶快报价格,给我一个痛快!” “一百八十两银子。” “咳咳……”顾闲云抚了抚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指着一束浅白笼雾的花束问,“这食气花呢?” “三百两银子。” “……” 顾闲云已经麻木了,指着一枚魂珠,问,“魂珠多少钱?” “最低价的魂珠也要五百两银子起步。” 见顾闲云被一个个数字快要击溃,伙计不禁感觉好笑,特意提醒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我再看看啊!” 顾闲云深吸一口气,又随意瞅了两眼,然后出了店铺,英白和三黑紧随其后。 “咋不买?”英白好奇的问。 “太特么贵了!不行,我得货比三家!就不信每家都这么贵!” 顾闲云一副肉痛的表情,回头瞅了眼店铺,然后带着英白去寻找别家店铺问价去了。 第41章 夏日闲暇 “呵~” 万物斋休息区,一身穿紫色华衣的少年闲闲倚靠在太师椅中,手指百无聊赖的一下一下转动桌面上的茶杯。 没事做的少年被顾闲云和店员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之后看到顾闲云被各种材料的高价吓退,不禁轻笑出声。 身边的小厮注意力一直在自己少爷身上,少年看到的一幕他自然也看到了。 见自家少爷笑出声,他也笑着道,“那人可真有意思,既然做了魂术士,修炼、丹药、魂器肯定要耗费数不尽的银子,可瞧着那人斤斤计较的穷酸样,扣扣索索,一看就难成大器。他真该和少年您好好学学,只是买食气花,一下子就花出去六千两银子,而且眼都不眨。” 少年虽认同小厮对刚刚那人的评价,但并没有接话,和一个小厮奚落一个穷酸少年,无端的掉了身份,所以只笑了笑。 小厮也是个眼明心亮的,见少爷不接话,当下又换了个话题,“少爷,这食气花一下子买十朵是不是有些多了?” “多?” 少年挑眉,侧身,斜斜的瞅着小厮,笑了,“我觉得一点也不多,这可是为匡文匡少爷买的。你别看匡文对谁都和和气气,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可你听说他收过谁的礼物吗?” “是没人送吗?” 他视线落在手上一下一下旋转的茶杯,自问自答,“仙源有多少小家族公子小姐和官员子弟想和他攀上交情,挤破头的想进入他的那个圈子,送礼物的人怕不是太多哦,无非是他不收罢了。” 他笑了下,颇为自得,“今天和匡少出来的实在太是时候,若不是他把暗夜云剑鹤带出来,若不是暗夜云剑鹤这时面临突破,需大量魂气补充,哪会有我这买食气花的一趟。只要这食气花能够让暗夜云剑鹤晋阶,那以匡少的性子,定然会念我这一份情。” “暗夜云剑鹤,是不是在聚万客花费九万五千银拍得的那个暗夜云剑鹤?” 小厮说着那个数字,依然感觉口舌干燥。 “恩。九万五千银,花的值啊!破壳而出就是一阶,现在又要面临突破,晋阶到二阶,嘿!” 少年言语间颇为羡慕,他想着当日林正则和匡文竞拍暗夜云剑鹤场面,但最后被匡文拍得,不禁玩味的道,“权财,权财,还是得权排在前头哦。” 小厮这下不敢接话了,话题太敏感,他想了想,问,“少爷,那暗夜云剑鹤面临突破,咱们食气花也买了,不回去?” “回去那么早干嘛,安稳坐着,再歇歇。突破,那能是说突破就突破的,且得一段时间呢,咱们回去的越晚,到了突破后期的暗夜云剑鹤魂气越稀少,这十朵食气花的分量自然也越重,我这份人情的重量,自然也越重。” 少年心中早有考量,气定神闲,一番话听的小厮连连点头,既敬服又谄媚,“还是少爷想的周到。” 坐了一会,万物斋门口进来一个少年一个少女还有一条黑狗,小厮一副有乐子可以看的神情,“少爷,那穷酸货又回来了。” 少年笑了笑,没说话,视线随意的落在那个组合上。 重新进到万物斋,英白抱怨,“跑了那么多家,最后还是到这里,还不如第一次就在这里买呢,来来回回折腾,累的腿都断了。” “没办法,最后感觉还是这家公道些,其他家店铺的材料,品质和这家相同的,价格高了几十两,价格比这家低的,品质又大大不如。” 跑了十几家店铺,一一询问,顾闲云也有点累,但手中银钱毕竟不多,能省一点还是省一点的好。 这将近一月以来,老头对他帮助良多,他心中有感激,但知道老头肯定不耐烦听,所以想买壶好酒,给老头解解馋,还有师父也许久没有饮酒了。 看了眼小脸红扑扑,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的英白,顾闲云心中歉疚,糖葫芦没吃着,先跟着在骄阳下一通跑,他当下道,“等会买完材料,给你买两串糖葫芦。” “真的?” 英白大大的眼睛绽放出惊喜,“小二,你真好!” 顾闲云拍了拍英白的头,咧嘴一笑,然后转身来到柜台。 还是刚刚那个伙计,他冲那个伙计笑了下,道,“一株食气花,一枚聚灵果,一颗魂珠。” 红涎果和聚灵果相差六十两银子,师父虽然说两者药效差不多,但店铺既然这样报价而不怕人说欺客,那聚灵果定然是要好于红涎果,而既要买,就买好一些的,让师父炼出的增气丹的品质好一些。 什么该省,什么不该省,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伙计利索的把食气花、聚灵果、魂珠分别打包好,礼仪周到,伸手一指店铺正中的结账处,笑道,“少爷,共九百八十银,请那边柜台结账。” “谢了。” 拎起物品,掏出银票,到柜台麻利的结了账,带着英白出了店铺,顾闲云长舒一口气,笑道,“咱们先去买糖葫芦,再去买几壶酒。” “好啊好啊。”英白连连点头。 “他还真货比三家?哈哈。” 望着出了万物斋的少年少女,小厮既惊奇又好笑,似乎从没见过这样的魂术士。 紫色华衣少年笑了下,起身,“别看了,拎着东西,走了。” “是,少爷。” 小厮连忙恭敬的拎起打包好的十朵食气花,亦步亦趋的跟在少年身后,出了万物斋。 出了万物斋,沿着真源大道一直向北走。 当下正午时分,骄阳似火,无遮无拦,真源大道上行人渐稀,少了几分吵杂,但燥热却不减分毫。 街道两边店铺挂的旗幡软趴趴的耷拉着,无精打采,仿佛在慵懒的午睡。 来到一家悬挂‘迎宾酒家’的饭馆门前,少年接过小厮手中的物品,进到装饰典雅的饭馆。 没有在人满热闹的一楼停留,沿着楼梯到了二楼,在一间门面镂刻着几丛修竹的雅间前停步。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周遭空气里的魂气明显减少,变得稀薄,而且这些稀薄的魂气还在被源源不断吸入面前的房间内。 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笑意,他又看了眼手中拎着的十朵食气花,推门而入。 推门而入的瞬间,脸上露出急切,口中连道,“匡少,我来迟了没有,没迟吧,耽误暗夜云剑鹤的突破吗?” 进入房间,目光不由自主的被房间正中的一只黑鹤吸引。 黑鹤白喙,单腿立着,挺胸抬头,徐缓高雅,像一位儒雅的修士。 而周遭空气里的魂气以它为中心,形成一个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的漩涡,灌入它体内。 房间一侧是四名安静垂手立着的小厮,一侧是静坐着止住筝音的乐手,既好奇又不敢发出声响的望着场中的黑鹤。 “不迟不迟,道文,你来的刚刚好。” 房间里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不疾不徐。 靠窗处围桌坐着四人,其中一名少年温和笑着,看过来,正是匡文。 申道文长舒一口气,露出放心的神情,“我唯恐药材品质不好,魂气不够精纯,最后挑来挑去,才总算挑了十朵质量上品的食气花,又怕误了暗夜云剑鹤的突破,紧赶慢赶赶回来,还好,总算没耽误。” 他一边把食气花交给匡文,一边冲匡文身边的的女子笑道,“沈二小姐,这食气花可是在你家万物斋买的,足足花了我六千两银子呢!” 沈家二小姐沈小楼还没说话,桌对面的林珵美道,“六千两银子算什么,‘万物斋’这三个字可是品质的保障,你又没吃亏,嚷什么!” “在仙源,也只有珵美有这个底气说‘六千两银子算什么’,毕竟你可是咱们仙源下一任的财神爷哦!”申道文依然笑着,口中打趣。 “哈哈,而且还是女财神爷!” 林珵美旁边的厉承宇大笑接口,在女字和爷字上故意加重口音。 林珵美撇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可没你这么个孙子!” “呃……” 厉承宇吃瘪,连忙转移话题,指着喂食暗夜云剑鹤食气花的匡文,道,“有了食气花中魂气的补充,暗夜云剑鹤的气息明显不一样,攀升速度比刚才快多了,哈哈,这次暗夜云剑鹤晋阶肯定能成功。匡少,暗夜云剑鹤晋阶二阶,现在心里乐出花了吧!” “匡少,暗夜云剑鹤能晋阶,你得好好谢谢我。” 林珵美看着气势攀升越来越高的暗夜云剑鹤,笑道,“若不是我让你把暗夜云剑鹤带出来,这暗夜云剑鹤还不一定突破呢!” “你打住吧!” 厉承宇一脸听不下去的样子,“暗夜云剑鹤突破,那是实力到了突破的时候,有你没你,或者出来不出来,都会突破!” “你懂什么,这叫机缘!” “嘁……” 两人习惯的斗嘴,沈小楼淡淡笑着,看着,也不插嘴。 匡文看了他们一眼,无奈一笑,回头继续喂食暗夜云剑鹤食气花,很快把十朵食气花全部喂食完。 他重新坐回靠窗的位子,轻轻拍了拍手,眼神温和的落在气势已达临界点的暗夜云剑鹤,心中大定。 申道文挨着匡文坐了,“说起来,我去买食气花,还碰到一件趣事呢!” “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正和厉承宇斗嘴斗的兴致勃勃的林珵美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好奇的询问。 “呵呵,碰到一个寒酸的魂术士。” 申道文一边笑着,一边把万物斋里那名货比三家买材料的少年当做一个乐子说出来。 “哎呦,你可别瞧不起人家。咱们出生就衣食无忧,身边接触的人也都锦衣玉食,所以感觉好像所有魂术士都银钱无数一样,我以前也这样认为,谁要和我说魂术士缺钱,我肯定不信。不过我最近却认识一位像你说的这样的寒酸魂术士,你别看人家银钱短缺,但手下功夫着实硬的很!” 林珵美说完,冲厉承宇道,“你知道我说的谁吧?” “知道,记忆犹新。”厉承宇似想起什么惊险的事情,咂舌说。 “挺久没见了,最近也没听说他什么消息。” 匡文转头,问沈小楼,“他最近忙什么呢?他和云旗那场约架我还一直期待着呢。” “不晓得,没打听过。” 沈小楼摇头,转而笑道,“过些日子应该就能知道了。云旗的禁闭就到日子了,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去寻人的。” “你们说的谁啊?感觉你们和这人都很熟的样子,竟然还和云旗少爷约架?” 听着四人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着话中的那个连名字都没透露出来的人,申道文不由得又讶异又好奇。 匡文,沈小楼,林珵美,厉承宇这四人,对于仙源的各个家族出身的公子小姐和官员子弟来说,能够交好一个,就求之不得了,而那个只存在于四人话中的人,竟然同时得到四人的看重,实在匪夷所思。 林珵美笑道,“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改天介绍你认识。” “呵,巧了,不用改天了。” 临窗坐的匡文随意撇了眼窗外的街道,顿时轻笑出声。 沈小楼,林珵美,厉承宇一起顺着匡文的视线看过去。 就见行人稀少的街道上,一个少年拎着三壶酒,一把锈迹斑斑的雁翎刀扛在肩上,刀柄处挂着三个打包的纸盒子。 少年旁边跟着一个粉雕玉琢,机灵可爱的女孩,一手拿一串糖葫芦,正吃的美滋滋,不时和少年笑语几句。 二人身后,跟着一只瘦弱的黑狗,黑狗在骄阳里耷拉着耳朵,徐缓的迈着步子,懒而闲。 “就他?” 申道文也看到了少年少女和黑狗,神色诧异难掩失望,还带有一丝不屑。 第42章 清彻响云霄 “就他,顾闲云。” 林珵美回头瞅了眼申道文,见他那副表情,问,“怎么,你认识?” “刚见过,买食气花的时候。” “呃……你说的那寒酸魂术士是他啊!哈哈,像他会干的事情。” 林珵美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厉承宇也笑了起来。 匡文和沈小楼两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闲云。” 匡文冲街道上的顾闲云喊了声。 正和英白说话的顾闲云突听头顶有人喊他,遂抬头,只见‘迎宾酒家’的二楼一个窗户里探出四位熟人,不禁惊喜了下,笑道,“你们凑在一块干嘛呢?” “没事做,品品茶,谈谈风月呗。” 匡文戏虐道,“我们可比不得你,大忙人一个,没你一点消息。最近忙什么呢?” “什么大忙人啊!都是瞎忙!我倒是想和你们一样清闲呢!” 顾闲云一手拎着三壶酒,一手扛刀,刀柄挂着三个盒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抬头说。 “那正好,上来喝几杯,好酒好菜伺候着。” 匡文笑着邀请。 “呃……改日吧。” 看了眼手上的东西,顾闲云婉拒。 “你刚还说天天瞎忙呢,能有什么事,快来!” 匡文装作不快的样子,招手,“刚才我们还说好久没见你,你就出现了,这是机缘到了,合该今天一起吃酒,怎么能让你走呢。” “别别别。今天真有事!” 顾闲云晃了下雁翎刀,上面悬挂的纸盒子嘭嘭乱响,“看到没,刚买的材料,要炼增气丹。下次吧,下次,我出人,你出钱,好酒好菜,一醉方休。” 一听顾闲云是真的有事,匡文也不再强求,笑道,“行吧,下次再聚,到时候喊着云旗一起。” “我还想问呢?沈云旗那小子呢?”顾闲云望着沈小楼,道。 沈小楼笑,“从鸣鹿岭回来,被母亲关禁闭一个月,快出来了。” “哎哎,顾闲云,沈云旗一出来,你俩约的架是不是该解决了?”林珵美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提醒道。 “我一直等着他呢,一直没见他来,还以为他怂了。等他出来,让他来找我。” 顾闲云大言不惭,神情嘚瑟,随后又道,“不和你们瞎扯了,你们坐在楼上小酒小菜小曲,太阳还晒不着,我这大街上傻了吧唧的。先走了,下次聊。” “行。” “你刚才的话我一定转告沈云旗!哈哈!” 望了眼头也不回,只随意摆了摆手,渐行渐远的顾闲云,匡文摇头失笑,“这小子,还那副德行。” “匡少的邀请,仙源的公子小姐想得还得不到,他竟然还拒绝,有点不识好歹哦。” 瞅了眼那个远去的背影,申道文转头看了看匡文的脸色,他笑着打趣,但神色间却难掩奚落和不屑。 如果不是因为匡文四人刚刚和那少年谈笑风声,恐怕他说的话就不仅仅是不识好歹这四个字了。 匡文闻言,转头盯了他一眼,虽只一瞬,但看的却很深,让申道文心头一凛。 匡文收回目光,端起桌上酒杯喝了口酒,淡淡笑了笑,摇头。 “就冲你这句话,若是沈云旗在场,绝对不与你罢休。” 林珵美斜撇了申道文一眼,“再者说,我们之间都是朋友,来或不来,都随意,没什么不识好歹,你不懂其中关节,少说话。” 沈小楼手指轻敲了几下桌面,咄咄咄声中,缓缓道,“云旗,呵呵,恨不得和他结拜呢!” 刚买了十朵食气花,花费了六千两银子,帮助暗夜云剑鹤平稳晋阶,堪堪融入匡文他们这个小圈子的申道文,刚才还在沾沾自喜。 现在就因为对一位他眼中的寒酸魂术士,说了一句轻微的不识好歹,然后刚迈进这个圈子的他,顿时被几人一句一句的话,一下子推出了这个圈外。 他家做的镖局生意,一靠官府照应,一靠沈家和林家的帮助,再加上他为了以后顺利接老爹的班,这才刻意交好匡文,沈小楼,林珵美,厉承宇,有了功利性,也便天生矮这四人一截。 此时,因他一句话,处境顿时不同,好似一朝云霄,一朝地狱。 他本以为匡文等人和那顾闲云的结交,是高门子弟礼贤下士。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看匡文几人对顾闲云的维护,明显是把顾闲云放在同等位置来结交了。 他一时间既后悔,又慌神,忙道,“刚看那人还挺不拘小节的,所以开个玩笑,呵呵,开个玩笑。” 匡文淡淡说道,“这样的玩笑以后少开。” “晓得了,晓得了。”申道文连连点头。 不再理会申道文,匡文换了个话题,“闲云和云旗,两人切磋的话,你们觉得谁强谁弱?” “这不好说。”厉承宇想了想,道。 沈小楼笑道,“等他俩切磋之后就知道了。” 林珵美兴奋的道,“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正此时,房间里,突的响起一道鹤唳,回飘清唳,响彻云霄。 …… 对于因为他的缘故,让一位少年正饱受煎熬的事情,顾闲云丝毫不知情。 即使知道,恐怕也只会说一声可惜了那么多银子。 他经过老头所在的芦苇荡时,把特意买的黄酒给了老头,把正在钓鱼的老头喜出了一脸褶子。 没多待,聊了几句,说了师父要替他炼制增气丹的事,老头便不留他们,让他们赶快忙正事去。 经过宋大叔家,把黄酒给了李婶,便回了师父家。 院子里,师父和赵五两人正在围着一个炉子说着话。 炉子样式古朴,三足立着,共分三层,下面两层一大一小两个圆肚,小的在上,大的在下,好似一个葫芦,大肚左右两边有耳朵,最上面则是炉顶。 “师父,材料买回来了。” 顾闲云把装材料的纸盒子递给韩云平,目光一直落在炉子上,“这炉子那弄的,这家里里里外外我门清,我没见有尊丹炉啊,这看着笨笨的,怎么这么难看,不会是用这个炼丹吧?” “你小子,不识货。这可是六一泥铸的丹炉,整个天下也没几尊。” 韩云平打开纸盒子,看了下食气花、聚灵果、魂珠的品质,点头,“不错,品质还可以了。”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顾闲云摸了摸丹炉,材料非金非石,一脸期待,“万物具备,开炼吧,师父!” “不着急,炼丹需要魂力、魂气、技巧、火候各方紧妙衔接配合,切记心浮气躁,不然容易失败,白白浪费药材。” “啊?我就这一份,还花光了我所有银钱,师父你要是失败了,那我可买不起第二份了。” “增气丹是最基础的丹药,即使不是炼药师,只要炼制的熟了,魂术士炼制起来也毫无难度,你安静待着,在旁边仔细看,仔细学,以后你也得会炼制增气丹,增气丹对魂术士来说,是经常用得着的丹药,要随身携带一二。” 韩云平把药材一一放进炉鼎中,让赵五把水和木炭取来。 随后加入稍许水,盖上炉顶,然后填碳生火,火光映照的炉内红通通,炉外本就高温的空气顿时扭曲变幻。 韩云平端坐丹炉前,神情专注,魂力从双眉之间,印堂之后深处的识海中如水般探出,布满炉鼎,时刻留意着丹药的炼制情况。 炼药和钓鱼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而枯燥的,旁边顾闲云、赵五、英白坐在一边,也不出声,安静等待,不时看一眼聚精会神加柴,控制火候的韩云平,不时瞅瞅烟雾缭绕又透着红光的丹炉,倒也不急。 日头西斜,槐树染上点点碎金。 “现在药材完全化为汤汁,可以进行升丹,升丹对魂力的要求更加严格,很多丹药就是在这一关失败,闲云,以后你自己炼制丹药一定要注意。” 一直默不作声的韩云平突然说话,教导顾闲云。 “知道了,师父。”顾闲云忙道。 韩云平不再说什么,掌心靠近丹炉,魂气顺着掌心,从灶口灌入,火势顿时加大。 火焰烈烈,丹炉内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汤汁渐渐变得呈固态。 察觉到这一情况,从识海中探出的魂力顿时包裹住汤汁,慢慢揉搓,汤汁越来越小,而且被魂力揉搓的越发滚圆。 顾闲云、赵五、英白也知道这是炼丹的关键时刻,偏偏又不知晓什么情况,又关心又束手无策,只好苦苦等待。 许久,突听丹炉内,响起轻微的‘嘭’的一声,丹炉周围白气升腾,一股药香缓缓从丹炉内透出来。 “哈,成了。” 顾闲云不敢高声,双拳紧握,小声压低嗓子的喊了句。 三黑闻着香味,一个劲儿的往丹炉边靠,被顾闲云一脚踹飞,他可是知道三黑对魂气的渴求度。 玉角风灵兽的事情,已经给他留下深刻的阴影。 赵五和英白也纷纷笑着,一脸激动。 韩云平睁眼,露出笑意,扳开炉顶。 顾闲云、赵五、英白三人连忙脑袋挤过去,就见炉鼎中,一枚圆润如花生粒大小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周围白气缭绕,扑鼻的香味从丹药上缓缓散发出来。 第43章 殊途同归 韩云平掏出一个玉瓶,捻起炉鼎里的增气丹放进玉瓶,盖上塞子,随手扔给顾闲云,“丹药一般都需要玉瓶或玉匣来装,这样可以有效的保持药效不散失,这玉瓶一并送你了。” 慌的顾闲云胆战心惊的接过,唯恐掉在地上,无语的瞅了眼师父,这可是千两银子成本炼制的啊!能不能郑重对待一下! 韩云平根本没有理会顾闲云的目光,拎起功成身退的丹炉,走进西边的厨房,随后扔在柴火垛里,就像睡觉前随手一扔脱下来的破鞋一般。 “师父,天下仅存几尊六一泥丹炉,你就这么随意扔在柴火垛里?” 顾闲云一边喜滋滋的拿着玉瓶看个不休,一边为炼丹出过功劳的丹炉鸣不平。 “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放哪儿都一样。” 瞅了眼顾闲云,韩云平笑了下,“别看了,想看以后再看,丹药又跑不了。” “哦。”闻言,顾闲云小心翼翼的把玉瓶放进胸前衣衫内衬里,拍了拍,一脸安心满足。 “小五,小二,你俩看了一下午,觉得炼丹如何?” 韩云平一边把木炭放回厨房,一边问。 正拿扫帚清扫地面灰烬的赵五动作不停,道,“看先生炼丹之后,对炼丹的大概流程有了些了解,但仍有些一知半解。” 顾闲云也道,“不过看师父炼丹行云流水,不疾不徐,井井有条,好像也不难的样子。” “呵,小子,看人挑水不吃力,我能做到这样,也是经历了无数失败,一点一点积累,慢慢有了心得体会,摸出其中火候并掌握了,才会如此,所以你可别以为炼丹是那么轻松的伙计,我先前说的,一着不慎,炼丹就会失败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韩云平收拾妥当,坐在矮凳上,耐心讲解,“炼丹术,经过一代代炼丹师的长期试验、总结,已经有了系统而规范的方法,不同的丹药炼制有不同的丹方,而丹方之间也有差别,炼制出来的丹药虽为同一种,药效却会不尽相同,所以丹方的品阶决定了丹药的品阶,最高阶的丹方是九转,炼出的丹药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九转金丹,丹方,可以说是炼丹师视若生命的珍宝了,已经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以后你俩若是遇到丹方,不管几转,能收就收,总会有用的。” “晓得了,先生。”清扫完院子的赵五坐在矮凳上,应声回道。 “师父,我有问题?” 顾闲云举手,似私塾中的蒙童向先生发问一般,一脸的求知欲。 “说。” “我知道魂术士,符术士,那炼丹师又是什么?” “炼丹师……算是一种职业吧。” 韩云平沉吟了片刻,仔细想了想措词,“魂术士和符术士是修炼的两大体系,一文一武,一修魂气,一修魂力,也即是灵魂力量,在这基础上,便衍生出了炼器师和炼丹师两种职业。” 看了眼认真听着的顾闲云和赵五,韩云平接着道,“其中,炼器师,是使用魂气长期淬炼一件魂器,使得魂器的材料被魂气同化、浸润,由此产生变异,有了种种威能,可大如山岳镇压天地,可小如芥子随身佩戴,可软如丝绸任意折叠,可硬如百炼钢无坚不摧,可防火,可辟水,可伸长,可变短,总之,奇奇怪怪,各有威能。” “这么厉害!” 顾闲云和赵五啧啧惊叹。 “至于炼丹师,是把各种药力不同的天材地宝通过魂力炼制成不同的丹药,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有关键时刻恢复魂气的丹药,更有能让人快速攀升境界的丹药。” 韩云平笑了下,道,“炼器师、炼丹师对修炼有相当大的助益,炼器提升外在的战斗力,丹药提升内在的实力,而炼器靠魂气,炼丹靠魂力,所以炼器师都是魂术士,炼丹师都是符术士,但也有文武兼修的修炼者,既是修炼魂气的魂术士,也是修炼魂力的符术士,而炼器师和炼丹师这两种职业也能同时兼任,不过一心不可二用,修炼一途上更是如此,如果不是有着妖孽一般的天赋,一般人不会这样做。” “师父能炼丹,但师父又是魂术士,师父是魂符双修了吗?” 摸了下胸前的玉瓶,顾闲云一脸崇拜的问。 “我可没有那样的天赋。” 韩云平摇头,笑了笑,“魂术士和符术士,一炼魂气,一炼魂力,但并不代表另外一样就不修炼了。魂术士在修炼魂气提升自身境界实力的同时,魂力也会相应的提升,不过没有得到相应的锻炼,而符术士在专注于魂力的时候,魂气也会得到相应的增加,因此,我虽不是符术士,不是炼丹师,但炼制一些一二转的丹药,以我的魂力还是没问题的。” “哦,这样啊。” 顾闲云仔细想了想,恍然。 总的来说,就是两大修炼体系魂气、魂力对应着魂术士、符术士,而魂术士和符术士又衍生出了炼器师和炼丹师两种对修炼有很大助益的职业,但同时两者之间又不完全互相割裂。 魂气和魂力存在相互依存的关系,修炼其中一样,也会带动两一样的增长,所以魂术士也能够施展一些简单的炼丹手段,符术士也可以炼制一些低阶的魂器。 “这些事情等你们遇到自然就会明白,所以我以前也没有对你俩仔细说起过,今天刚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你们说清楚,回去之后,你们也想一下,整理整理,心中好有个清晰的脉络。” 韩云平道,“毕竟修炼也不能稀里糊涂啊。” “知道了,师父。” “先生,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了。” 看了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韩云平双手一撑膝盖,起身,“行,你们回吧,今天说了挺多,好好消化一下。” …… 回家路过芦苇荡,顾闲云让赵五在岸上等他一下,他自己嘚嘚瑟瑟跑下河岸,上了芦苇荡中的小船。 “天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又来我这作甚?” 正在熬粥的老头瞅了眼笑嘻嘻的顾闲云,起身挡了下,唯恐这臭小子又来抢他的晚饭吃。 “嘁!” 看出老头的意味,顾闲云撇嘴,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所以就没在意老头的小动作。 他掏出胸前的玉瓶,既小心又得意,晃了晃,“老头,知道这是啥不?” “不稀罕知道。” 见顾闲云没有抢自己晚饭的意思,老头放下心来,顿时不搭理顾闲云,只专注于熬粥。 没有得到预期的老头的配合,顾闲云也不气馁,他炫耀一般道,“增气丹,二转丹药,师父刚给我炼制的,厉害吧!” “呵呵,二转?厉害厉害。” 口中说着厉害,但老头一脸不屑和敷衍,顿时让一心嘚瑟炫耀的顾闲云大为实力和郁闷,口中道,“这可是千两银子的丹药呢!算了,不和你说了,啥也不懂,就知道喝酒!我走了!” 老头头也不回,见粥差不多了,减小了些火势,随口道,“说对咯,我就是知道喝酒,等你达到三转或者四转魂术士时,魂力也有点小成,差不多可以炼丹了,到时你给我壶好酒,我送你一个丹方。” “真的?几转丹方?” 正要下船的顾闲云停步,转身,欣喜问。 “现在说有屁用,你又炼不了丹,保留点神秘,等你能炼丹时候再说。” “好吧!那你说话算数。” “行了,老头一向一口唾沫一口钉,没不赖账,你赶紧滚吧,别打扰老头子我熬粥。” “哈哈,好嘞,我滚了,您继续。” 看着顾闲云喜笑颜开的回来,赵五笑着拍了拍顾闲云的背,“小二,你俩一老一小,年纪差着五六十,还能聊到一起,真是够可以!” “哈哈,五哥,你不懂了吧,这叫忘年交。” 轻拍了下顾闲云后脑勺,赵五笑骂,“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 两人在城门口分别,各自回家。 推开院门,夜幕下的院子被堂屋和厨房的烛光映照的亮堂堂,透着让人安心的温暖。 堂屋饭桌上,顾老大拿出玉角泡的药酒,正在小口小口的抿着,惬意享受。 自从接手了杜老西所有的产业之后,正儿八经做上了各种生意和营生,没了以前需要为手下兄弟谋生路的巨大压力,顾老大日子过的十分舒心顺意,家里也越来越是殷实。 顾大嫂在旁边坐着,眉头不在终年藏着郁结,舒展开来,如同抹去了一层阴云的澄澈天空,她边吃饭,边向顾老大唠叨着什么,眼神不时的瞅向门口。 看到推门进院的顾闲云,顿时笑了起来,“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要在你师父家住下了呢?” “本来要住下的,不过我在师父家隐隐约约问道了一丝熟悉的酸辣土豆丝的味道,特别像干娘的手艺,我就回来了,一回来,干娘果然做的是酸辣土豆丝,可见,干娘做的饭菜,十里飘香啊!” 看着桌上的饭菜,顾闲云食指大动,边说着,边坐下来。 “你啊,就会臭贫!” 顾大嫂一脸宠溺,“先去洗手。” “哦。” 洗完手,顾闲云迫不及待吃了起来,抬头见老爹在抿药酒,遂问道,“老爹,药酒咋样?” “恩,不错,喝了之后,精神头好了不少,身体也松泛了。” 顾老大温和的笑。 “那就好,赶明我再给您弄点。” “别强求,你虽是魂术士,但更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老爹,放心吧,我还要让您和干娘享福呢。” “好孩子,我和你爹现在已经在享你的福了,所以不也不必太辛苦。” “嗯嗯……我知道了,不过以后会有更大的福等着老爹和干娘的!” 第44章 登门 一直都知道魂术士修炼是极其耗费银钱的,但原来顾闲云也只是听别人说,只有个隐约的概念,不过炼制增气丹一事一下子让这个概念具体了起来,也让他明白,为什么魂术士修炼那么的耗费银钱。 千两银子,在以前,对他来说,甚至对他一家来说,都是一个不敢想的数字,足够他们一家十年的日常开销还绰绰有余,而现在,却只堪堪足够炼制一枚增气丹。 虽说现在家里接受了杜老西所有的产业,日子比以前好了太多,家境也殷实起来,但像千两银子眨眼散尽的花费,家里着实负担不起来。 而顾闲云从成魂术士那天起,也从未打算再向家里要一个铜钱。 于是为了炼制更多的增气丹,他便每日带着三黑去鸣鹿岭。 先开始保险起见,只在山脚猎捕灵兽,然后回城,或是卖给魂兽店铺,或是送到聚万客拍卖,有了银钱,就买食气花、聚灵果、魂珠回去,让师父帮忙炼制增气丹。 每日如此,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几天。 当怀里玉瓶装了四粒增气丹的时候,他感觉有了底气,便不在满足于只在鸣鹿岭山脚游荡了,带着三黑往鸣鹿岭上进发。 上了鸣鹿岭后,他发现鸣鹿岭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枝繁叶茂的林子里,悬崖峭壁间,不时会碰到三三两两结伴或孤身一人的魂术士,彼此照面,互相谨慎审视一番,然后各自戒备着分开。 或许是多了很多猎捕魂兽的魂术士,鸣鹿岭的气氛也比原来躁动了很多。 不过这种种变化,他没有去理会,魂兽才是他的第一目标。 当然猎捕魂兽比猎捕灵兽的难度要大太多,有时可以猎捕到,有时猎捕不到,猎捕不到魂兽时,他就下山,顺手猎捕灵兽,总之不会空手回去。 跟着他的三黑,在荒野,在山间,在林子,帮助他猎捕魂兽或灵兽,如鱼入大海、飞鸟归林,一改往日懒懒的样子,矫健刚烈的让顾闲云瞠目结舌。 总之,他现在每日就是猎捕魂兽、灵兽,还钱,买药材,炼制增气丹,攒起来。 每当玉瓶里的增气丹又增多一粒时,他心中都会产生巨大满足感。 而同时,见师父炼制丹药的次数多了后,一点一点的加深了解,他现在对炼制增气丹步骤和关键点都心中明了,只差亲自动手炼制。 虽然他心里痒痒,想动手试试,亲自炼丹,但怎奈实力不够,魂力稀薄的连自己都感觉不到,更别说外放炼制丹药了,所以,只能忍着。 …… 晨。 天光初亮,暑气未起。 “顾闲云在家吗?” 醇辣的胡辣汤配香喷喷的热包子,顾闲云正吃的香,就听大门外有人叫门。 “找你的?谁啊?” 闻声,端着胡辣汤的顾大嫂抬头,问。 顾老大也望向大门。 “不知道,我去看看。” 顾闲云放下碗,出了堂屋,穿过院子,打开大门,迎面一看,竟是画舫一别之后再未见的沈云旗。 沈云旗一见顾闲云,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这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顾闲云一脸惊喜,瞅了眼孤身一人的沈云旗,问,“你姐说你在关禁闭,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哈哈,我娘亲让我出来了。”沈云旗畅快舒心的笑着。 “我姐把上次遇见你的事和我说了,顺带把你说的话原封不动的也告诉我了。我说,小爷我不在,你小子最近有点狂啊,这不,禁闭时间一到,我就立马来找你了,嘿嘿,教你好好做人。” 沈云旗依然张扬肆意,搭上顾闲云肩膀,挑了挑眉,既期待又兴奋,笑嘻嘻道,“小子,跟我天魂馆走一趟吧。” “小二,谁找你啊?” 堂屋里的顾大嫂问。 “哦,我朋友。” “那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刚好一起吃点早饭。”顾大嫂热情招呼。 “叔,婶,早饭就不吃了,我吃过才来的。” 进了屋,沈云旗礼仪周到,把手上提的两盒点心放到桌子上,“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买什么好,我自己估摸着买了些点心,叔、婶别嫌弃。” “太客气了。”顾老大笑了笑,说。 “就是,你和小二是朋友,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哪有到自己家还带礼物的。”顾大嫂接口。 “应该的,毕竟第一次登门嘛。” “这次就收下了,下次这样,可不让你进来咯。” “哈哈,行。” 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完。 沈云旗没有觉得小院简陋寒酸,顾闲云也没觉得自卑不好意思。 出家门,两人顺着杨园街往外走,三黑自然而然尾随在后。 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有在门口蹲着吃饭唠家常的,有吃过之后出来消食的,有孩童嬉戏打闹的。 一路走,顾闲云一路打招呼,大娘,大爷,叔叔,婶子,大哥,大姐,嘴甜的叫人。 沈云旗在一边看在眼里,感觉十分奇妙。 虽说他家所在的紫气大道比杨园街宽大了不知多少,整洁了不知多少,但杨园街在欢声笑语和饭香中透出来的人情味却是他从未在紫气大道见过的。 “看不出来平时吊儿郎当的你还挺懂礼貌的嘛。”沈云旗搭着顾闲云的肩,笑道。 顾闲云瞅了眼沈云旗,笑道,“我也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来事的。” 他说的是沈云旗第一次登门提的两盒点心。 “我的本事多着呢,你不知道罢了。”沈云旗回嘴。 “你关禁闭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鸣鹿岭的事情嘛,我姐回家告诉我娘亲了,本来没什么大事,结果他把咱们逛花船的事也说了,我娘亲啥也没说,直接关了我一个多月禁闭,你不知道,天天待着家里,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现在我看到书本就要吐了。” 想着这一月禁闭的无聊日子,沈云旗一脸感慨,不过转而他一脸羡慕的道,“不过你日子过的很潇洒啊,又是炼丹,又是鸣鹿岭猎捕魂兽,崔叔说在鸣鹿岭上都见过你好几次呢。” “我那都是为了挣钱炼制丹药,苦命的很,哪有什么潇洒!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 出了杨园街口,顾闲云道,“我还得去师父家一趟,你先去天魂馆,我回头找你去。” “啧,我说,你不是害怕了,不敢和我切磋,在找借口推脱吧?” 瞅了瞅顾闲云,在家憋了一个月,恨不得现在就动手的沈云旗调侃。 “我怕?嘿,到时候你别哭就行。” “你还是那么不要脸!” “先撤了,天魂馆见!” “好,天魂馆等你,你到天魂馆就报我的名字。” “恩。” …… 师父家,顾闲云完成基本功,把一地的柴火搬到棚下的柴堆上。 打水,洗了把脸,道,“师父,今天我要去天魂馆和沈云旗切磋魂术,鸣鹿岭不一定能去,所以今天炼丹的事就没准了。” 闻言,拿着柴刀和绳子准备砍柴去的韩云平笑道,“也好,我也能趁机歇一歇,年纪大了,这几天每天帮你炼制增气丹,魂力都有点吃不消了。” 推着独轮车的赵五在旁道,“既然切磋,那就别顾忌沈大少的身份,能赢就要赢。” “知道了,五哥,我心里有数。”顾闲云满不在乎的道。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感觉有热闹可看,英白顿时兴奋的拉扯着顾闲云的衣袖,嚷嚷。 韩云平温和一笑,对顾闲云道,“英白一个人在家也无事,你带她一起吧。” “好吧。” 顾闲云看着大眼睛兴奋的闪闪发亮的英白,有点头疼,这位的折腾劲儿连他都自愧不如。 …… 天魂馆,坐落于连接真源大道和紫气大道的辅仁大道。 大门是屋宇式的,门屋有一个扑面大小,上悬匾额,天魂馆。 厚重的红木门敞开着,两名侍卫分立两侧,仪态威严。 辅仁大道上来往的行人,走到这一段时,步伐会不自禁的放轻,声音会降低,透过门屋,望向天魂馆的目光充满崇敬。 而此时,门口的两名侍卫就见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身后跟着一条瘦骨嶙峋的黑狗,抬头看了眼匾额,直愣愣的往里闯。 两名侍卫连忙伸手拦住,其中一侍卫面无表情问,“请出示魂牌。” “呃,什么魂牌?” “天魂馆的学子都会发放的魂牌,有了魂牌,才能自由出入天魂馆。”侍卫解释了一句。 “哦,我不是天魂馆的学子,我来找人。” 顾闲云恍然,见侍卫还要再说,忙补充了一句,“找沈云旗。” “沈云旗……沈少爷?”另一侍卫问。 “嗯。”顾闲云随意点头。 “你等一下,我去通知沈云旗少爷。”侍卫对顾闲云笑了下,然后进门屋里去了。 接着在门口的顾闲云就听到一道声音清晰而嘹亮的传了很远。 “沈云旗,门口有人找,速来。” 之后那名侍卫从门屋里出来,笑道,“我已经用传音石通知沈少爷了,你稍等片刻。” 顾闲云道了谢,便在门口安静等待。 过不多时,从门屋往里看,就见七八个人说说笑笑走来,都是熟人。 沈云旗,沈小楼,匡文,林珵美,厉承宇,蒋骐骥,平望舒。 “你来的可有点晚啊!” 离老远,沈云旗就喊话。 “我可一点没耽搁,忙完就过来了。” 顾闲云笑着回话,然后问侍卫,“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天魂馆为帝国培养人才,也算重地,而且教书育人,在顾闲云心中也是很神圣的地方。 而侍卫守卫门庭,职责所在,他肯定要先询问一下侍卫,得到侍卫的允许,不能让人家为难。 “呃……可以,可以。” 侍卫看着沈云旗、匡文、沈小楼一行人来迎接面前的少年,心中既震惊又疑惑,忙道,“您请,您请。” 第45章 骄子 顾闲云带着英白,笑着迎上去,穿过大门,进入门屋,门屋里一片阴凉。 他瞅了眼众人,笑道,“摆这么大阵势!” “云旗说今天你俩茬架,我们还挺期待,结果一顿好等。刚刚还在说你到底来不来了,就听侍卫用扩音石喊有人找云旗,云旗说一定是你,我们也没事,就一起过来了。” 林珵美跳脱明艳,想到等会沈云旗和顾闲云要切磋,略略兴奋,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在他们这个圈子,沈云旗是公认的能折腾、又无所畏惧的主儿,私下一直被叫做小疯子。 而经玄甲钢鞭兽一事冲击后,一直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的顾闲云又被几人认为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切磋,虽然不是性命相搏,但对匡文这一帮闲极无聊的人来说,那也是不小的乐趣。 更何况,沈云旗、顾闲云两个人疯子,谁更胜一筹,这个他们还真的想知道。 她看了眼旁边粉雕玉琢的英白,生的惹人喜爱,想起那天在‘迎宾酒家’这小姑娘也跟随在顾闲云身旁,遂笑问,“这小姑娘是谁啊,和你整天形影不离的?” “我师父的女儿,英白。”顾闲云介绍了下。 “长的真可爱。”林珵美夸道。 “姐姐才是真漂亮呢!”英白乖巧的回道。 林珵美顿时喜笑颜开,拉着英白说起了话。 “咱别这站着,进去再说。” 见几人站在门屋,挡住了别人的进出路,匡文提醒了一句,然后道,“闲云,第一次来吧?” 几人谈笑着穿过门屋,往天魂馆内走。 出了门屋,视线顿时豁然开朗,迎面是是一个大广场,青砖漫地,整洁大气。 隔着大广场,一栋三层雕梁画栋的楼房和门屋相对而立,屋前飞檐下一溜矗立着十根盘龙廊柱,气势威严,大气磅礴。 “恩,以前我倒是想进来学习魂术,可惜没钱,进不来啊!” 进天魂馆学习魂术,和上私塾一样,要交一笔束脩,这样一笔钱,对当时还需要捡剩饭剩菜的顾闲云来说,可负担不起。 “呵……” 匡文笑了下,“天魂馆刚成立时,为了大量招收弟子,培养魂士,成祖规定,入天魂馆,一律免费。王公贵族也可入,贩夫走卒也可入,孤儿乞丐也可入,那才真叫有教无类,修行盛世。当时,无数本来社会底层的人从天魂馆,鲤鱼跃龙门,成为帝国的支柱,撑起了帝国的锦绣江山。” 说着,他似惋惜似愤懑,道,“可惜,现在的天魂馆,早已把成祖的规定忘记了,莫名的提高了招收弟子的门槛,说是为了招收资质好的魂士,免的天魂馆资源浪费。帝国将近两千县,天魂馆每所县皆有,同时收取束脩,钱财数量何其惊人,所以,说到底,也不过是摄取钱财的一层遮羞布而已。” 匡文身为县宰公子,官宦之后,虽然年纪尚小,但从耳濡目染,对官场上的事情和帝国政策的变动,知晓的内情比顾闲云他们更多些。 “情况不同而已,成祖时,帝国为了和古派、门阀抗衡,大量培养魂术,积蓄力量,天魂馆有教无类,是符合当时帝国的利。如今帝国权柄握于皇室,正统之位,不可撼动,为了保证帝国运转的各种开销,钱财自然是最符合当下帝国的利。” 沈小楼神色淡淡,条理清楚的分析,道,“书上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天攘攘皆为利往’,一语道破人们行事准则。” 匡文讶异看了沈小楼一眼,嘴角含笑,眼神明亮。 “你俩说的远了,那些还轮不着咱们操心。” 沈云旗不耐烦听匡文和沈小楼说的那些,搂过顾闲云,道,“别搭理他俩,特无趣,来来,你第一次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他指着正对门屋的三层气势磅礴的楼,道,“这是明德楼,是天魂馆先生们休憩和备课的地方,明德楼后面,就是学子的学堂。” 手臂挥动,遥指明德楼东边,那边绿树环绕,小桥流水,葱郁中露出灰瓦,“那边是学子的寝舍,天魂馆提供伙食和住宿,虽然要交费,不过比外边便宜,家离的远的学子往返麻烦,一般会选择住那里。” “咱们现在要去的,是操练场。” 沈云旗脸上现出神采,指着明德楼西边,一道长长的高壁横亘,遮挡视野,有入口。 入口处,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进出,“操练场是天魂馆专供学子切磋的地方,咱们等会切磋,也在那儿。” 说话间,几人已走到高壁边,从入口进去,视野所及,地面上满是青草,一片辽阔的绿色,周围是高高的看台,一圈一圈环绕,梯形升高。 周围高高的看台上,辽阔的绿地上,尽是人群,三五成群,或坐或站,说说笑笑,朝气蓬勃。 扫了眼操练场,感受着这种独有的氛围,顾闲云心里感觉挺奇妙,道,“人蛮多啊!” 最重要是这么多人,都是魂士,将来都会成为帝国的一块砖石,共同把帝国砌筑的更加坚固和宏伟。 “那是,操练场乐子多啊,谁没事会乐意在学堂待着看书本。” 关了一个多月禁闭,被书本折磨的心累的沈云旗趁机发泄。 他抬手,扫了一圈绿地上的人群,道,“有重大比试切磋时,观看的人都要到看台去,整个场地都是比试的地方。不过像现在,都是平常学子之间自发的切磋,印证彼此实力,看众也就无所谓台上台下了。” “像那样吗?” 顾闲云抬手,指了下不远处人群围绕的圈子,透过人群,依稀能看到有人在打斗,剑气纵横。 “嗯。” 沈云旗点头,“那是郁儋先生在考核汪珏的修为,你来之前,我们就在哪儿看热闹呢。” “看热闹得有头有尾,有始有终,别因为我坏了你们的热闹,走,我陪你们看完。” “是你自己想看热闹了吧!”正和英白聊的投机的林珵美忙里抽闲插了一句。 顾闲云偏头,点了点林珵美,“你这还是这么心直口快。” 众人说笑着走进人群。 看热闹的人群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自然而然的回头,见是匡文、沈云旗、沈小楼等人,纷纷避让,让开一条通道。 顾闲云随着匡文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人群,来到最前面。 人群前列,他还看到几张熟面孔,吴璆鸣、齐曼歌、杜若都在。 而且他还看到了刘簪子口中经常说的小簪子,他可是记得那时候他和刘簪子斗嘴,口出脏话,刘簪子没和他计较,小簪子却实实在在揍了他一顿。 嗬,那一顿好揍,养了十多天脸上淤青还没消下去。 顾闲云一行人太过引人注目,自然引来许多人的目光,吴璆鸣、杜若对顾闲云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齐曼歌扫了一眼,目光重新回到场中比试的两人身上。 在这里看到顾闲云,小簪子十分错愕,愣怔了一下,对他点了点头。 顾闲云笑了下,望向场中。 只见人群环绕的圈子里,一中年,一少年,在持剑切磋。 中年文质彬彬,一身青衣,大袖飘摇,持剑而舞,洒脱清逸。 少年紫色劲装,气宇轩昂,身姿矫健,此时神情专注,手中剑光霍霍。 “他们施展的是追风十三剑吧?” 看了片刻,顾闲云侧头,对旁边的沈云旗说。 追风十三剑,上次在鸣鹿岭,他见过齐曼歌施展,还有点印象。 “嗯。青衣的是郁儋先生,齐曼歌的追风十三剑就是来自他的传授,紫衣是汪珏,他现在是二转巅峰修为,快要晋阶三转。晋阶三转就会被推荐到郡里的天魂馆去修习,而县天魂馆培养出了三转魂士,也是一笔功绩,帝国会在祭酒的考核薄上记录,到时候升迁要看。” 沈云旗顺便向顾闲云说了这场审核的缘由,他指了下东边看台的两名紫衣人,一老者,一中年,“那白胡子老人就是祭酒。嘿,汪珏现在可是重点培养,每场审核修为,祭酒都必来旁观。” 顾闲云顺势往看台上瞅了眼,挺清瘦一个老人,他转回头,笑道,“事关自身升迁,换作我,也会时刻关注。” 林珵美嘴角扯了个轻蔑的弧度,忽道,“不过有人却以此为凭仗,扯虎皮做大旗,搞的多了不起一样。” 顾闲云一怔,笑了笑,没说话。 年轻人,志得意满而骄狂很正常,年少怎能不轻狂。 而且几次接触以后,他发现林珵美不像这个圈子的其他人那样世故深沉,别看她给人一副刁蛮大小姐的印象,但骨子里其实善良单纯。 看人一向随自己喜好,她合得来的人,掏心掏肺,怎么做都是顺眼,合不来的人,爱答不理,反正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我可不是对他有偏见,实在是这人太让人厌烦。他和我哥还有沈姐姐是一届,他在他们那一届的并不出众,等我哥、沈姐姐他们那一届的人全晋阶三转离开天魂馆,只剩汪珏时,倒把他显出来了,因为只有他快要晋阶三转,师长的重心自然投注在他身上。” 见顾闲云不以为意的样子,林珵美解释着说,“后来他偶然顶撞了我一次,然后不知怎的,他身边慢慢就聚集了一帮子寒门学子,隐隐以他为首的样子,再后来,他们这些人屡屡和我们作对,而越是如此,就越多寒门学子聚集到他身边。” “阶层对立,这一手玩的漂亮。” 一番话,已经能让顾闲云琢磨出点东西来,他笑问,“你们就这样任他得意?” “也有过几次针锋相对,都落入下风。他有先生们看顾,我们也不能动用家族力量,而且他修为比我们都高!” 林珵美眉头露出几分恼恨,“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敢追求曼歌姐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间,那边郁儋和汪珏已经停手。 郁儋还剑入鞘,一手负于身后,长身而立,清逸出尘,笑道,“不错,以此进境,年底你就可以去郡城了。” “劳累先生了。” 汪珏脸上露出笑来,恭敬的行礼。 郁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往看台祭酒所在的方向走去。 郁儋离开,汪珏顿时被人群围住,七嘴八舌,满是恭贺之词。 吴璆鸣,杜若,齐曼歌三人穿过人群过来。 吴璆鸣笑,“云旗可是说和你切磋的事情说了好久,你终于来了。” “忙点事。”顾闲云随口回应。 “走走走,找个人少的地。” 沈云旗搂着顾闲云要走。 “曼歌。” 随着声音,汪珏从人群里走出来,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意气风发,还有不想显的志得意满而维护的矜持风度,来到齐曼歌面前。 他身后尾随着一群人,于是便挡住了齐曼歌的脚步,也挡住了沈云旗,顾闲云,林珵美等人的脚步。 而汪珏恍若未觉,只看着齐曼歌,眼神中的爱慕毫无保留。 沈云旗嗤笑了下,搭在顾闲云肩上的手一下一下的随意拍着。 顾闲云转头看他。 他眼神瞟了下汪珏,对顾闲云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傻缺。” 第46章 上交 齐曼歌依然清冷,没有说话,只拿眼神看着面前的汪珏,仿佛在说,有事?有事请说,没事走开。 被心仪的女子目光注视,而且透着清冷疏离,汪珏有些手足无措,他面色微微涨红,本有千言万语,结果发现脑中一片空白,略略尴尬的抬手扶了下脖子,强笑道,“呃……先生说,我年底就可能去郡城了。” “嗯。” 齐曼歌平淡的应了声,一如她一贯的性情,对事物都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呃……” 这下子,汪珏实在找不到话说,搜肠刮肚的想说些话题,引起心仪女子的注意,奈何越着急越想不出来。 一片鸦雀无声的静默,两帮人对立在一起,齐齐注视。 一帮是汪珏身后皆衣着简朴衣衫的贫寒学子,一帮是匡文、沈云旗、沈小楼几人,几人旁边还有家族子弟慢慢围过来。 以汪珏和齐曼歌为中心,人群越聚越多,气氛越来越凝重、紧绷。 偏偏两个当事人,一个无措的想着再多说几句话,一个就那么淡淡的等着。 顾闲云左右看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泾渭分明,叹了口气,衣食无忧的人精力就是足,闲着没事瞎折腾。 看台上,祭酒温天河正在听郁儋说着汪珏的具体情况,余光扫到台下草地上对峙的人群,不由看了一眼,捋着胡须,笑道,“这帮孩子啊!” 旁边的翟庆和郁儋也望过去,郁儋轻轻一笑,翟庆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恼怒,便要下台阻止。 温天河挥手拦住,“孩子嘛,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顽劣一些总是难免,再说咱们天魂馆也不是培养温良恭俭让的读书人。长辈们不出面,由着他们闹,也不过是孩子间的意气之争罢了。” “你啊,就是太严肃了,得改改。” 点了点翟庆,温天河一脸温和,然后示意了郁儋一眼,“郁先生,你继续说。” “好。”郁儋应声。 三人继续刚刚的话题,对下面一触即发的局面恍若未见。 “有事没?没事闪开,本小姐没闲心看你在这少年慕艾。”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僵持、静默的局面。 汪珏闻声偏头,视线落在皱眉的林珵美身上。 面对林珵美,他恢复从容自若,笑,“林大小姐脾气还是这么大!” 扫了一眼林珵美身边,见匡文、沈小楼、沈云旗、吴璆鸣、厉承宇、蒋骐骥都在,他不禁又道,“几位今天聚的够齐啊!” 然后他目光不由自主的被顾闲云吸引,实在是一身粗布衣衫,拎着一把满是锈迹的雁翎刀的顾闲云,在一帮衣衫华贵、气度不凡的公子小姐中太过引人注目。 他悠悠说道,“这位是哪家的少爷,看着眼生,不是咱们天魂馆的学子吧。” “他就是前段时间我和你说的顾小二,也就是顾闲云。” 汪珏身旁的小簪子看了眼顾闲云,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顾闲云这三个字在汪珏脑海里转了一转,他这才想起这人的身份。 前段时间,邹怀身死的消息一出,满城魂术士皆震动了一番,而下手之人的身份自然也成为众人争相议论的对象,恰好小簪子知晓顾闲云的身份,当时还详细对他说了一些情况。 不过小簪子当时没搞懂为啥在他拳头下毫无还手之力的顾小二,突然就变成了击杀一转巅峰魂术士邹怀的人,所以说的也一知半解。 “听说你们那帮人差点被吴家搞的家破人亡,最后被你力挽狂澜,得以幸免。” 瞅了眼人群中的吴璆鸣,汪珏目光又落在顾闲云和沈云旗身上,笑吟吟的目光中似嘲似讽,“本以为你是个人物,却原来也是一个谄媚于富贵人家面前的软骨头。” 汪珏出身寒门,在魂术士修行一途上也算得上天赋不错,然而在天魂馆中,他的修行进境却一直被落后于同届的学子,但他一直都不认为自己不如那些人,他把造成这个原因的过错都归咎于那些人有一个好的出身,背后有家族的助力,能得到丰富的资源,而他则只有一身孤勇,艰难前行。 所以,他看不起天魂馆中出身大家族的学子,因为他认为,如果是他身处那个位置,绝对会做的更好。 同时,他更看不起天魂馆中那些和贵公子、富小姐走的近的寒门学子,因为他觉的那些人连仅剩的尊严和骨气都丢失了。 所以,看到衣衫寒酸的顾闲云,他心生鄙夷,口出奚落。 “艹!” 一声咒骂,顾闲云感觉沈云旗搭在肩上的手猛然紧了下,然后就听‘砰’的一声破空声,汪珏整个人撞开身后的人群飞了出去。 人仰马翻,一片惊呼。 汪珏有些狼狈的落地,目光越过乱哄哄一片的人群落在刚刚收回腿的沈云旗身上。 “给脸不要脸,我沈云旗的兄弟你也敢指手画脚!” 原本好整以暇看戏的沈云旗指着汪珏,突然间大少爷脾气爆发。 另一边,短距离没有防备之下,差点被人在心仪女子面前一脚踹翻,害他当众丢了脸面,两三年来身边有众多学子捧着,先生们重点照顾着的汪珏心态顿时炸了,愤怒和羞恼无可抑制的迸发。 “沈云旗,你以为仗着家里,我就不敢动你,呵呵,这里可是天魂馆,我动你……又如何!” 话音未落,众人好似眼花一般,只见汪珏身影骤然晃了一晃。 林珵美不由的出声,“鸿……” 下一刻,汪珏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沈云旗面前,剑鞘破空,抽向沈云旗的脸。 “飞……” 沈云旗眼眸骤然紧缩,双手指尖的电芒刚刚迸发,身边沈小楼、匡文刚刚动作,想要阻拦。 “冥……” 气浪下,沈云旗发丝激扬,已经感受到剑鞘接触皮肤前一刻气浪拍在脸上的火辣感。 “铛……” 一道光,毫无预兆的起,斩在剑鞘上,闪电一般一闪即没。 抽向沈云旗的剑鞘顿时被荡开,汪珏眼眸满是惊疑,盯向一言未发过的顾闲云。 “冥!” 林珵美一句话说完,形势又变。 沈云旗手上电蛇缭绕,毫不留情的拍向汪珏胸口。 汪珏手腕一转,剑鞘画了个圈,挡在身前,戗的一声清鸣,剑已出鞘,削向沈云旗手腕。 刀光如电再起。 顾闲云手中雁翎刀瞬间斩出六刀。 汪珏快速的挡拆了六剑。 一连串脆响声中,沈云旗的雷阳突刺毫无保留的印在剑鞘上,汪珏整个人顿时被弹射出去。 沈云旗身形如箭,唰的射出去,手掌电蛇缭绕,紧追不舍。 林珵美只感觉身边风起,然后顾闲云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如电光般掠到汪珏身后,出刀如电。 兄弟为了维护自己,而陷入争斗,身为兄弟,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顾闲云毫不犹豫出手,笑对沈云旗道,“兽群里的玄甲钢鞭兽首领都能击杀,二转巅峰怕个鸟!” “哈哈,锤他!” 沈云旗哈哈大笑,手中电光在空气里拉扯出道道明亮的残影。 三人瞬间战作一团,身影游走不定,极为快速,只能看到三团模糊的影子乍合乍分,纠缠不休,令人目眩。 电光,刀光,剑光,在空气里拉扯出道道璀璨,一触即收,如烟花爆绽。 人群呼啦啦四散,让出空空落落的一大片草地。 “汪珏大胆,竟敢抽云旗的脸!” 一番兔起鹘落,此时才反应过来的林珵美恼怒。 本要动手的匡文、沈小楼稳住身形,匡文没有接林珵美的话,他盯着场中令人目不暇接的战斗,犹疑的道,“闲云使的是不是电光斩?” “有点像!”沈小楼不敢肯定。 “小二,打他!打他!” 英白握紧拳头,眼眸里满是兴奋,喊了一会,她扭头问,“林姐姐,小二,会赢吗?” “啊?” 林珵美一时被问住,虽然沈云旗和顾闲云以二打一,但两人均是一转修为,而汪珏则是二转巅峰,修为实力可不是简单的算术加减,一加一就能等于二,两人虽合力,但未必赢得了汪珏! 沈小楼笑了下,对英白道,“赢不赢的了,得打过才知道。” 看台上,祭酒温天河,翟庆,郁儋结束了闲谈,目光纷纷落在下面草地上战作一团的三人。 “祭酒,和云旗一起的那孩子用的好像是电光斩。” 看了片刻,郁儋淡淡的说,“出刀的角度、方式,和电光斩一般无二,但身法却不太像。” 温天河沉吟着点头,“是电光斩,不过比咱们天魂馆的电光斩更胜一筹。咱们的电光斩,只论出刀,确实达到电光的标准,但对于持刀人的身法来说,呵呵,却是配不上电光这两个字。” “据帝国密档记载,曾有人创出出刀和身法相得益彰的真正电光斩,在当时也是厉害至极的魂术,可惜不知怎的失传了。咱们帝国的强者、大师也不少动过为电光斩创一套身法的想法,重新让电光斩焕发出昔日的威力,但最后都不尽如人意。” 说到这里,他露出笑来,“但老夫今日却能在这里见到身法、出刀皆如电似光的电光斩,哈哈,郁儋先生,你说,若是我回帝都时,把这事情说出来,帝都那些强者、大师作何想,又作何表情。” 想了想,郁儋摇头笑道,“我可想不出,不过……肯定会很有趣。” “祭酒,这孩子使用的电光斩已然堪比顶尖魂术,我去让他交出来,到时,咱们把这套完善的电光斩上报朝廷,也是大功一件啊!” 脸上整日肃然的翟庆此时神情露出一丝惊喜,眼神明亮。 “他若不交呢?”闻言,温天河笑意收敛,淡淡说。 “不交?他敢不交?” 翟庆皱眉,肃然的脸色顿时生出凌厉,随即眼睛微眯,道,“电光斩为天魂馆所有,他不是天魂馆弟子,却习得电光斩,此必为偷习,只这一个理由,我便能废他修为。一套魂术和全身修为,孰重孰轻,他心中应该能掂量出轻重。” 第47章 聚焦 “戾气如此之重,怎能为人师表。” 温天河不看翟庆,语气清淡,但说出的话让翟庆心中一颤,实在是话里的内容分量实在太重。 翟庆眼皮一跳,辩解,“祭酒,我也是为朝廷、为咱们天魂馆着想啊。这孩子使用的电光斩诡秘莫测,又重浩瀚雷霆之威,很适合战场厮杀,若让这孩子交出电光斩,推广军中,军队实力定然再上一个台阶,朝廷实力自然也变强,到时对咱们天魂馆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不同的处事方法会带来不同的后果,以后遇事不要太激进,初衷虽好,但有可能就会为朝廷招来祸患。” 了解翟庆性子的温天河叹了口气,望着下方绿荫操练场斗做一团的三人,语重心长。 “明白了。”翟庆点头受教,但转而又道,“祭酒,咱们即使强夺这少年手中的电光斩,也应该没什么大碍吧,仙源城的一名一转魂术士,对朝廷来说,和蝼蚁无异。” “莫欺少年穷。” 温天河幽幽道,“别小瞧任何一个有潜力的魂术士。澧都洞开,百鬼横行,祸乱世间,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少年怎能和那人相提并论?”翟庆既不屑这少年,又惊诧祭酒竟然把这少年和那人并在一起说。 “你可知帝国密档上记载的唯一创出身法、刀法融合完美的电光斩是谁?” 温天河望向下方缠斗的目光透出丝丝亮光,不答翟庆的问话,反问道。 “帝国密档一般人可看不着,我没看过,又怎知……” 翟庆说到这里,脑中突的灵光一闪,眼眸睁大,“难道……是那人。” “正是。”温天河捋须点头。 郁儋此时插口,既感觉荒谬又有几丝期待,“祭酒是说,这少年的电光斩是那人所授?就凭这套完整的电光斩,就得出这样的推断,是不是有点武断。毕竟朝廷和伏龙帝国一直都在派人查探这人下落,从建国至今,一直毫无消息,久而久之,在很多人心中,都认为那人早已故去,毕竟距今已近千年。” 温天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既然都认为那人已经故去,为何朝廷和伏龙帝国仍一直派人查询那人踪迹?” 想了想,不明缘由,郁儋摇头洒然笑道,“郁儋愚钝。” “龙骨舍利。” 温天河缓缓吐出四个字,但这四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郁儋和翟庆同时惊了下。 “原来如此。” 郁儋恍然,“传说,龙骨舍利可保佩戴者得获长生,于天地同寿,若龙骨舍利在那人手上,说不定这人还真的活在世间” “那人那时便能搅动天地,如今将近千年时光,岂非已至无敌。”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翟庆心神惊颤,缓了缓,他望向场中依然缠斗的三人中那名少年,目光从轻视变的复杂,“祭酒是想通过这少年查探传授电光斩之人是否是那人吗?” “朝廷一直在寻找此人下落,而千百年来,世间一直流传着那人各种传说,我心中也对那人十分好奇,于朝廷于我,我都要查探一番。” 温天河面色清和,微微笑着。 翟庆忍不住道,“若少年背后真是那人,祭酒打算如何做?” 沉吟了片刻,温天河捋了捋胡须,最后毫无头绪,一副无所谓道,“还没想好。” “若真是那人,此事确实棘手。” 郁儋附和说道。“依那人的实力,世间有谁能制,朝廷到时也不过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不必想那么复杂,此时还是先看眼下。” 温天河盯着场中,盯着缠斗中一把破雁翎刀施展如电的少年。 郁儋和翟庆便不再作声,目光同样落在那名看起来瘦削的少年身上,心神被紧紧牵扯。 绿茵场中,和汪珏缠斗的顾闲云此时心神已完全放松。 本以为汪珏二阶巅峰的实力,他和沈云旗两人应付起来会有些吃力,哪知这汪珏空有二阶巅峰的魂力和追风十三剑的招式,但出招之间却没有丝毫的杀意。 只重招式,不重神意,这样的魂术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架子,对经历过生死的顾闲云和不把生死当回事的沈云旗来说,在两人联手面前,汪珏实在不堪一击。 大概探清汪珏的底细,顾闲云便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趣,再次和汪珏长剑相交时,他骤然变招,电光斩变换为摧山撼岳。 似有海浪卷起,浑厚壮阔,可摧山岳。 追求灵动飘逸的追风十三剑遇到至阳之刚的摧山撼岳,顿时被那一往无前的雄浑气势摧折的支离破碎。 汪珏鬼魅般的身法被打断,而沈云旗怎能放过这个机会,电光缭绕的手掌结结实实的印在汪珏后背。 众人惊呼声中,汪珏惨叫一声,前滚落地,在绿茵场上拉出一道痕迹,而后背的衣衫已经焦灼。 刚要站起身,顾闲云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虽然顾闲云手中这把雁翎刀上面满是锈迹,如破铜烂铁,但汪珏却丝毫不敢动,那森森寒意,激的他心中揣揣,“你……你想干嘛?” 顾闲云嘴角一勾,笑了下,转头问沈云旗,“在这做了他,你能兜住吗?” 汪珏身子一颤,“你……你们……敢!” 顾闲云手上用力,雁翎刀顿时在汪珏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流出。 汪珏身子再一颤,腿一软,差点跪下,幸好看到周围围着这么多人,硬生生挺住了,但却吓的不敢再开口逞强。 没有看汪珏,顾闲云目光盯着沈云旗,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 汪珏刚才辱骂了他,也差点扇了沈云旗一耳光。 被人辱骂,他倒没当回事,反正对他没什么实质伤害,但差点扇为自己出头的沈云旗一耳光,这就有点严重了。 “在天魂馆杀了天魂馆的学子,别说我,连我父亲也兜不住。” 沈云旗一副你疯了的表情,看了眼顾闲云,然后对汪珏道,“以前拦的和你计较,反倒让你更加骄狂了,以后做事量力而为,认清自己,别惹不该惹的人。不要以为聚拢一帮人就能在天魂馆称王称霸,简直异想天开。” “听懂了吗?”见汪珏一副心神不属的惶惶的神情,沈云旗语气森然,重重道。 汪珏眼皮颤动了下,神色难堪,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沈云旗这才满意,嗤笑了下,招呼顾闲云,“走吧。被这人扫了兴,今天咱俩的比试是比不成了,不过,这一通打斗倒是尽兴,你刚刚施展的是不是电光斩?怎么和我印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呢?” “你刚刚不会真的想做了他吧?”不待顾闲云说话,沈云旗又问。 顾闲云笑了,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这你也信,我是那么没轻没重的人吗,吓他玩呢。” “服,当时看你神情以为你认真的。”沈云旗一愣,随即莞尔。 两人说笑着走回人群,匡文、沈小楼等人纷纷笑着迎上来。 “小二,平时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厉害呢!”英白喜滋滋道,仿佛是她打败了汪珏一般。 “早就和你说了,我很厉害。平时我都是让着你和大黑的!”顾闲云嘚瑟道。 林珵美看了眼被一众学子围着、搀扶的汪珏,快意道,“闲云和云旗这下子狠狠挫了汪珏的气焰,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跳梁小丑,理他恁多作甚。”平望舒语气淡淡,随后又看了眼一直面容清冷的齐曼歌,“曼歌,以后少理会这人。” “可惜了追风十三剑。”齐曼歌为汪珏没能发挥出追风十三剑的威力而惋惜。 “本来好好的一场比试被搅了,那咱们现在去干嘛?”厉承宇问。 “听曲去吧,放松放松。”平望舒道。 “也行,梨园乡吧。” “走着。” 几人随口定下去处,结伴向操练场出口走去,不再理会这一摊子。 后面一众略有家势的富贵少爷、千金小姐望而却步,想跟随但又挤不进那个圈子。 望着那个衣着朴素的少年,又羡又妒。 申道文身处众人之中,望着那个衣着粗布衫的少年,突的想起‘迎宾酒家’时,林珵美对他说的话,‘就冲你这句话,若沈云旗在场,绝对不与你罢休。’ 当时他以为林珵美太过夸张,今日经此事,他方才明白,他还是轻视了那名叫顾闲云的少年。 另一边没人理会的汪珏,被他们那一帮人搀扶而走,灰头土脸,不复刚刚的趾高气昂。 操练场上,人群不一会儿也渐渐消散。 看台上,温天河笑了笑,“这帮年轻人,还算知道轻重。” “好戏散场,咱们也走吧。”他转身下看台,郁儋和翟庆连忙跟上。 另一边看台上,一着白衣,身材单薄的少年,意态闲闲倚在看台上,身边放着一把斩马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看起来像是电光斩,不过可比我修习的电光斩厉害多了,也更适合战场厮杀。” 他嘿嘿一笑,手指摩挲下巴,望着长天白云,自言自语,“要是能想办法搞过来,那从军之后就杀敌可容易多了。嗯,得想办法套套近乎。” 第48章 梨园乡 梨园乡坐落于连接真源大道和紫气大道的辅仁大道。 一个古色古香的门脸,小巧精致,和其他装潢豪华的其他店铺相比,毫不起眼,但进去之后,发现别有洞天。 梨园乡门脸虽小,里面却是一个极宽敞的大厅,一列列座椅排列,上百的位置坐的满满当当。 门口两边有贴墙有楼梯环绕而上二楼,二楼之上的雅座也人满为患。 最前方是一个戏台,上面正要演唱牡丹亭第十回的游园惊梦。 梦回莺啭 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云髻罢梳还对镜 罗衣欲换更添香。 在曲笛、三弦的伴奏下,只听得绮丽婉转,情感细腻。 此时整个大厅,不论一楼二楼,人们皆沉浸其中,或合着拍子手指轻敲,或摇头晃脑细语跟唱。 “票友可够多的啊,走,咱们去后院。” 沈云旗看了眼人满为患的前厅,一边说一边招呼众人,于是众人跟着他沿着大厅两边,穿过一个角门,来到后院。 一到后院,景致又变。 梨园乡的后院竟是一个占地广阔的园林,引入过水河形成一个广阔水池,亭台楼榭临水而建,而一栋栋建筑也临水而建,高低错落,形体不一。 池水中种植满荷花,周边林荫匝地,水岸藤萝粉披,山溪谷间架有小桥。 有丫鬟小厮在林荫小道上穿行忙碌,期间也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池水边赏荷。 顾闲云惊叹连连,他从小在仙源长大,实不知,仙源城内还有这样一个优雅别致的所在。 “我爷爷是个票友,喜欢听戏,梨园乡是他建来平时听戏放松用的,我父亲接受后,就对外开放了,里面戏曲种类也越来越多,昆曲,豫剧,京剧皆有,所以地方也就一再扩建,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小园林了。” 沈云旗为顾闲云解释梨园乡的由来,“这后院园林清幽,隔音也好,客人若不喜欢前厅的戏曲,可以在后院包一个房间,单点自己喜欢的曲目。”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顾闲云扫了眼质朴舒朗的园林,笑。 “哎呦,大少爷,二小姐,您们过来怎么也提前说一声,小的好给您准备房间啊!” 一管事模样的看到沈云旗他们一行人,连忙迎上来,态度热络。 “我们也是兴致所制,郭管事不用忙,随便找间幽静的房间就好,我们说会话。”沈云旗摆手,随意道。 “好嘞,那还是荷香厅吧。”郭管事忙道。 “行。” 见郭管事还要跟来,沈云旗笑道,“忙你的去吧,不用跟来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荷香厅在哪儿,让他们把酒水赶快上来就行。” “嗳!你想听什么曲子?”他忽的偏头问顾闲云。 顾闲云一怔,他对戏曲没什么了解,不过刚刚前厅演唱的曲子倒挺合胃口,便道,“和前厅一样吧。” 沈云旗一笑,对郭管事吩咐,“安排一折游园惊梦。” 郭管事连忙下去安排去了。 几人进了荷香厅一一落座,房间内,清风透过窗户阵阵袭来,凉爽舒适,夹杂着荷花的香气,从窗户外望去,而满池荷花尽收眼底,实在是一个绝佳的位置。 “我来了好多次,从没在荷香厅待过,这次可是沾了云旗的光了。” 厉承宇望着窗外一池荷花,笑着打趣。“省下了不少银钱。” “荷香厅可不是有银钱就能进来的,还要有一定身份地位。”冯培德接口道。 这边匡文、沈小楼、沈云旗、顾闲云、韩英白、吴璆鸣、林珵美、齐曼歌、厉承宇、平望舒、杜若、冯培德、蒋骐骥十三人说说笑笑,丫鬟小厮有序快速的把各种酒水菜肴一一摆上来。 “少爷,曲子是现在唱吗?”一丫鬟询问。 “等会吧,不急。”沈云旗回道。 丫鬟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来来来,今天云起、闲云杀了汪珏的气焰,为咱们出了口恶气,一起干一杯!” 厉承宇满上一杯酒,抬起酒杯,招呼众人。 众人笑了笑,举杯饮尽。 “你俩的切磋比试还进行不进行了?”林珵美问沈云旗、顾闲云两人。 “当然要比了。”沈云旗理所当然道,“是吧,闲云?” “行啊,再找日子,约一下。”顾闲云抿了口酒,随口应道。 “咱们几个可好久没聚这么齐了,上次还是去鸣鹿岭吧,隔了一个多月时间了。” 吴璆鸣舒服的倚在椅榻上,笑呵呵道,“听说最近鸣鹿岭可着实热闹!” “嘿,都想着捡银子呗!”厉承宇笑着接口。 一听银子,顾闲云眉头一挑,问,“什么情况?” “其中还有你的功劳呢!” 林珵美一句话说的顾闲云愣怔了下。 她便解释道,“上次咱们去鸣鹿岭,你不是击毙了玄甲钢鞭兽首领嘛,现在玄甲钢鞭兽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而玄甲钢鞭兽除了那一头是二阶,其他都是一阶,所以就谁也压服不了谁,为了选首领,玄甲钢鞭兽陷入混乱,争杀不断,经常有重伤垂危的玄甲钢鞭兽落单,所以引得仙源的魂术士们蜂拥而至,碰运气去了,实力强些的,更是直接强杀玄甲钢鞭兽,反正没了首领的玄甲钢鞭兽与一盘散沙无异。” “这是好事啊!你们不动心?” 顾闲云听的眼睛一亮,询问。 其他人纷纷摇头,林珵美道,“我们又不缺那份银子,懒得掺和。” “哈哈,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得掺和掺和去。” 顾闲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乐呵呵道。 “这次要带我一起啊!”英白插嘴。 “到时再说!” “哼!”英白不满。 “你什么时候去,带我们一起!”林珵美也插口道。 “你们不是不缺那份银子吗?”顾闲云诧异。 “哈哈,我们是不缺那份银子,但我们爱凑热闹啊!” 厉承宇笑着调侃,“就你那爱折腾的性子,走到哪儿,哪儿有热闹看!”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跟扫把星是的?”顾闲云皱眉。 “你以为呢!” 顾闲云气笑了,端起酒杯,“今天非灌醉你不可!” “来来来,小爷的酒量可不是吹的!小爷那是海量,想灌醉我,你还嫩点!”厉承宇举杯一饮而尽,不忘吹嘘。 匡文等人不禁莞尔。 第49章 惊梦 顾闲云和厉承宇拼了几杯酒,匡文见两人有不醉不休的架势,笑着出声,“你俩适可而止就行了,饭局未过半,别都醉倒了。” “闲云既要去鸣鹿岭,我们也要跟去,这次可要做好万全准备。” 匡文神情郑重了几分,“如今的鸣鹿岭由于玄甲钢鞭兽的缘故,搞得魂术士们趋之若鹜,仙源大半魂术士都聚到鸣鹿岭上,可谓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平时在仙源城,咱们的身份可能还有点用,能让他们忌惮,不过到了鸣鹿岭,难免出现利益纠缠,在利益面前,一切就都说不准了。” “匡少说的是,此次,我可是打算多带几份符画,以策安全。” 平望舒一袭青衫,文士风度蕴藉,执酒杯至唇边,将要饮时似想到什么,停住动作,道,“暗夜云剑鹤晋阶二阶了,此次匡少考虑带它出来亮个相吗?” 闻言,杜若、吴璆鸣、冯培德、蒋骐骥等人的目光顿时不由自主的转向匡文。 匡文从聚万客十万银一举拍得暗夜云剑鹤,可谓轰动一时,不止因为银钱数额巨大,也因为暗夜云剑鹤确实珍稀难得,潜力巨大。 但匡文拍得暗夜云剑鹤之后,极少带出来,在场众人除了沈小楼、林珵美、厉承宇、沈云旗外,都没有见过孵化出来的暗夜云剑鹤的样子,所以一众人心中早就对暗夜云剑鹤好奇至极了,更何况现在的暗夜云剑鹤又晋阶二阶魂兽。 所以平望舒才有此一问,而众人也不禁期待和好奇。 匡文轻笑了下,“是有这个打算,毕竟魂兽也需要实战历练,这样成长的更快些。” “哈哈,匡少一直把暗夜云剑鹤养在府中,一直未得见,这次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冯培德拍手笑道,既羡又叹,“二阶的暗夜云剑鹤啊,不知会有多强!” “说到二阶的境界,我再告诉大家一个消息。” 突的林珵美故作神秘的说话,众人纷纷看向她,笑道,“别卖关子了,什么神秘消息,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这个消息你们肯定不知道。” 林珵美得意的一笑,“小楼!就快要突破一转,晋阶二转了!” 闻言,众人惊了下,纷纷征询沈小楼。 “真的假的?” “小楼瞒的可够严的啊!” “预感什么时候能突破?” 沈小楼瞪了眼林珵美,见她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沈小楼无奈而笑。 她笑着回道,“最近这几日突有感应,就和珵美说了一次,还没来得及和大家说,谁知就被珵美这个大嘴巴嚷出来了。” 得到沈小楼本人的证实,在场众人不管心中作何想,面上纷纷热情,举杯祝贺。 他们这帮人都是家族的接班人,一起混迹一个圈子,还没形成孰轻孰重,以谁为中心的程度。 别看匡文好似这个圈子的中心人物一样,但县宰是有任期期限的,五年期限一到,他到时可是要随县宰离开,所以他其实并不算仙源这帮顶级公子哥心中的中心人物。 而此时沈小楼领先一步,晋阶二转魂术士,无疑要成为他们这一代的领军人物了。 更何况,一步先,步步先,如果追赶不上,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结果未定之前,他们都有希望争一下这个位置,此时尘埃落定,心情难免复杂。 待众人纷纷举杯祝贺过沈小楼后,匡文这才举杯,道,“小楼,这杯酒既是祝你尽快晋阶二转,同样也祝我自己,说不定,咱们还能同时晋阶二转呢!” “嗯?匡少这话里有话啊!” 厉承宇挑眉,探询,“该不会匡少也要晋阶二转了吧!” 匡文淡淡的笑着,点了下头。 房间的气氛顿时更加的热烈,几人简直有些猝不及防。 二转魂术士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晋升了吗! 见众人又是羡慕又慨叹的举杯祝贺匡文,顾闲云低头抿了口酒,想想还是不要把自己也要晋阶二转魂术士的消息说出来为好,再一再二不再三,他怕其余人受到打击,怀疑人生。 英白悄悄凑近,小声问,“小二,你不是也要晋阶二转了吗?” “嘘!” 顾闲云示意英白噤声。 英白了解的点头,笑嘻嘻道,“明白,你是想晋升二转后再说是吧,直接吓他们一大跳。” 顾闲云给了英白一个你真无聊的眼神,不再理会她。 说说笑笑,杯盘狼藉,酒足饭饱。 沈云旗吩咐丫鬟,让人唱曲。 得到吩咐,早就伺候在外的小厮们进到荷香厅,把屋内一侧的屏风搬移开,顿时豁然开朗。 众人赫然发现,不大的荷香厅,原来还有这样一个空旷地方,俨然一个小戏台。 其实不止荷香厅,后院园林的所有房间都分为两部分,一半饮宴,一半演唱。 除了饮宴这方,还有一方是颇为空旷,是用来转为唱曲预留,毕竟一出戏曲下来,人物众多,又有动作表演,场地太小,难免腾挪不开。 不过为了美观,都用屏风遮挡住了。 游园惊梦,不算伴奏人员,只曲子里杜丽娘和柳梦梅二个男女主角,杜丽娘的丫鬟春香、石道姑、判官、杜父、杜母等人物,角色众多,地方不大,难免腾挪不开。 人员陆续就位,演奏人员把鼓、板、曲笛、三弦等主要伴奏乐器摆放停当。 各个角色身穿戏服,描眉彩画,各有韵味,众人对沈云旗等人施礼,便站到移到墙边的屏风后各自准备。 游园惊梦,是因教书先生教授了《诗经》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词,杜丽娘萌生伤感之情,在与丫鬟一起游览了自家的后花园之后更生伤春之情。 回来后竟然梦中与一手持折柳的公子在花园内有了一番云雨之情,在梦醒之后独自入后花园寻找梦里多情郎。 主要讲的就是杜丽娘“游园“、“惊梦“和“寻梦“等几段戏。 所以杜丽娘无疑是此曲的重中之重。 扮演杜丽娘角色的女子身量苗条,举止柔婉,自由一股古典和唯美缓缓流淌而出。 伴奏起,演唱开始,开口众人便觉惊艳。 华丽婉转的唱腔,配上细腻的表演,以一种完美的方式展现出万种风情。 沈云旗移到顾闲云身旁,凑近他,低声说话,怕惊扰了表演,“唱杜丽娘的叫林娇娇,师从白先生,天赋惊人,被视作白先生的接班人。” “哦。” 顾闲云淡定点头。 见顾闲云如此平静,让沈云旗侧目。 其实,顾闲云他不知道什么白先生,自然也不懂的能被白先生视为接班人的林娇娇,在唱戏一途上的天赋有多么惊才绝艳。 他只是觉得,在儒雅的念白和绮丽的唱腔中,一种情绪不由自主的升腾,无法言说。 第50章 各自谋划 “白先生可是当今世上昆曲的大家,唱功精湛,当今圣上寿辰,万寿节时还被特邀到帝都,为圣上演唱了清忠谱,圣上甚为喜爱,想把白先生留在宫中,被白先生以性子散漫惯了而婉拒,圣上百般挽留后见白先生态度坚决,只好又无奈让白先生回来了。” 沈云旗低声为顾闲云介绍白先生,“敢于拒绝当今圣上的人,你想想,多厉害,经此一事,白先生算是名扬天下。不过白先生回城之后,就甚少露面唱曲了,搞得很多慕名而来的人失望而归,现在白先生一心扑在对昆曲的钻研和创作上,创出很多经典曲目,是昆曲中公认的扛鼎人物。” 听了一番白先生的事迹,顾闲云心中总算对白先生有了印象,一心沉浸在自己爱好中,又敢于蔑视王权,不爱被拘束,喜欢自由散漫,同时又是取得了极高艺术成就的一代大家。 沈云旗为自己和顾闲云斟满酒。 顾闲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抿了一口,刚刚和厉承宇拼酒有点猛,太禧白后劲上来,感觉些许微醺,便不敢大口畅饮。 只听沈云旗在旁边又道,“娇娇是白先生唯一亲传弟子,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咱们仙源豪富人家的家主多是票友,对白先生极为尊敬,也因着白先生的缘故,对娇娇爱屋及乌,从小到大,在各位家主面前,娇娇可比我们这些人受宠多了。” 似是想到什么,他突的顿了下,神情微妙,似不屑似不忍,“呵,据说,下次万寿节,咱们仙源的几位家主打算把娇娇送去帝都呢!” 轻笑了下,看了眼场中以婉转的水磨腔情动四座的林娇娇,转头见沈云旗这幅神情微妙的样子,顾闲云问,“怎么?几位家主此举背后有深意?” “当今太子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沈云旗又倒了一杯酒,饮尽,目光落在万种风情的林娇娇身上,突的说了一句。 “嗯?” 怔了下,顾闲云才反应过来,惊讶,“想让林娇娇做太子妃?身份差的有点大吧!” “正妃不行,还有侧妃嘛,咱们那几位家主为了此事,可是谋划好久了,背后不知做了多少努力,疏通了多少关系。圣上只一子,早早便立了太子,太子迟早要坐上龙椅,此事若成,那时娇娇可就是皇妃了,到时外廷咱们仙源官员抱团,内廷有皇妃照应,仙源就趁势崛起了。” “谋划如此长远!” “是啊,别看几位家主在仙源明争暗斗,但在这件事上,却默契的保持一致,毕竟此事若成,家族子弟皆能受益,更是家族强大的机会。” 为了家族的延续和强大,仙源的几位家主可真是殚精竭虑。 静默了片刻,顾闲云忽问,“这件事,林娇娇是什么意思?她愿意吗?” 斜靠椅榻的沈云旗瞥了顾闲云一眼,笑的意味莫名,“你是第一个听了此事后,问林娇娇意愿的人。别的人听了,或羡慕林娇娇的鸿运,或惊叹几位家主的谋划深远,但都没人考虑,也没人在意一个问题,林娇娇是否愿意。” 顾闲云轻笑摇头,望着场中的林娇娇,没有再去深究这个问题,毕竟那是别人的人生,他只是个看客。 一时无言。 三弦、箫、笛、拍板、琵琶、锣鼓等乐器的伴奏之中,委婉、细腻的水磨腔,流利悠远。 曲终,伴奏人员和表演者纷纷施礼。 众人犹沉浸其中,叹服的鼓掌。 “娇娇,卸妆了过来一起说说话,我好久都没见你了!”林珵美对随人群一起向外走的林娇娇说道。 林娇娇转身笑了笑,应了声,便随人群一道出去了。 过了会,卸了妆后林娇娇翩然而至。 一身清爽的林娇娇和戏中柔柔弱弱的样子还是有些差别,它仿若雨后一株青草,弱质芊芊中又透着顶破硬土的勇气。 “娇娇,许久不见,你最近唱功又进步了。” 林珵美拉着林娇娇坐到她旁边,笑道。 林娇娇调笑道,“我一直在努力啊,可不像你,整天玩乐。” “啊,一见面,就挤兑我!我得好好治治你!” 林珵美说着,双手便向林娇娇的腰窝挠去。 林娇娇立时笑作一团,一边躲避一边讨饶。 众人和林娇娇自小一起长大,玩的熟了,司空见惯两人的打闹,只笑着观望。 倒是顾闲云颇为惊奇,实在是戏中的那委婉的女子和面前这个笑着闹着的女子相差太大,一时还没转圜过来。 “好了好了,别闹了。” 沈云旗拦了下两人,笑道,“娇娇,给你介绍一人,我兄弟,顾闲云。” 林娇娇停止打闹,眸光清亮如水,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顾闲云,浅而甜的笑,点头示意,“顾公子。” “别,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叫我名就行,公子听着别扭。”顾闲云摆手,笑道。 林娇娇怔了下,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下头。 也是许久未见,林珵美拉着林娇娇一直询问她的近况,也说些自己经历的趣事,其余人不时插上一嘴。 顾闲云在旁边看着,渐渐神游物外,想着去鸣鹿岭的事情上。 日头西落,只在天际留下一抹流红,众人才散。 散去之时,约了明日一起去往鸣鹿岭。 众人各自归家。 吴家。 刚归家的吴璆鸣坐在太师椅上,小口小口喝着母亲让丫鬟温的解酒汤,神情沉思,沉吟片刻,吩咐小厮,“吴笙呢,去把他叫来。” 小厮连忙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吴笙就急匆匆而来。 吴笙进厅,微微弯腰,“少爷,您找我。” “嗯。” 吴璆鸣点头,看了眼周围伺候的丫鬟小厮,道,“你们都下去吧。” 闻言,丫鬟小厮鱼贯退出正厅。 吴笙见少爷把丫鬟小厮打发走,不知少爷找自己何事,心中又慎重了几分。 正在猜测时,就听吴璆鸣问,“宁杉最近情况如何?” “现在情况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毕竟断了一臂,实力折损严重,本来有望晋阶三转,如今恐怕不可能了。”吴笙老实回答。 “哦。” 吴璆鸣神情不置可否,陷入沉吟,吴笙在一边安静等待,许久,又问,“当时沈家押人上门,咱们家没有接宁杉进府,他可有怨言?” “这倒没有听他说,不过他时常在我面前咒骂沈家和顾老大一帮人,说都是他们害得他落的凄惨下场,如有机会,必要报此仇。”吴笙想了想,如实回答。 “他想找沈家和顾家报仇?” 吴璆鸣抬眸,笑了下,“呵,他既想报仇,我就给他个机会。” 顿了下,他道,“明日,鸣鹿岭,沈云旗、沈小楼、顾闲云都会去。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吴笙神色不动,连忙躬身,道,“明白,少爷,我这就去。” “哎,等下。” 吴璆鸣叫住将要退下的吴笙,道,“这个消息,你找人也透给天魂馆的汪珏。” 吴笙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吴笙离开,吴璆鸣一人独坐偌大正厅,突的笑了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明天,有趣咯!” 第51章 雨后 昨夜一场雨悄然而至,倾撒了一夜,浇弱了盛夏的暑气。 顾闲云早早穿衣起床,找出平望舒送的那张玄甲钢鞭兽的二阶符画,用布抱起来,往身后一背,布角在胸前打结牢牢系住, 他拿起枕边的雁翎刀,踢了脚床下趴着的三黑,一脸嫌弃,“还睡?走了。” 院子里,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神清气爽,他望了眼老爹和干娘的房间,见老爹和干娘还没起床,就悄默声的出门。 因为昨天和老爹、干娘说过今天要早早去鸣鹿岭,所以也就没去吵醒他们。 他轻手轻脚的把大门开了个缝,侧身而出。 盛夏旭日还没东升,天就蒙蒙亮了,杨园街上有做生意的街坊已经开门,见到顾闲云,笑着招呼,“小二,起这么早!” “高叔,您也不晚呐!” 雁翎刀随意抗在肩上,顾闲云笑着回话,“都说早起鸟儿有虫吃,我打眼这一瞅,就冲您这勤快劲儿,就知道您今天生意保准好的不得了!” “你小子这嘴哟!哄姑娘绝对可以!顾大嫂不用为儿媳妇的事儿发愁了!” 高叔笑出了双下巴,调侃。 “得嘞,我这就去给我干娘哄个儿媳妇回来!!” 顾闲云嘻哈着点头,出了杨园街,绕到真源大道,出了城门,站在过水桥上,就见一艘雕梁画栋的红色画舫静静的停在过水河岸边。 雨水洗过的河边草绿的清新,画舫红的富丽堂皇。 下了过水桥,上了画舫。 画舫依然富贵华丽,但却悄然无声,没有丝竹管弦和绵绵歌声。 疑惑的打开雕刻精美的舱门,顾闲云又无奈又好笑。 就见沈云旗、厉承宇、杜若、蒋骐骥、冯培德五人各自占据一张桌面正在酣睡,平望舒手支着下巴,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着,在强自支撑。 林珵美、沈小楼、匡文三人倚在榻上也是睡眼惺忪。 只有倚在窗边望远的齐曼歌和桌边持酒杯的吴璆鸣眼眸清亮。 顾闲云打开舱门的瞬间,吴璆鸣的目光就望了过来,嘴角露出爽朗的笑,轻声道,“来了,等你好久了。” 顾闲云微微点头,然后目光扫了一圈精神萎靡的众人,“什么情况?” “不习惯早起。”吴璆鸣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对身边的吴笙道,“吩咐下去,开船吧。” “是,少爷。”吴笙躬身而退,脚步轻盈。 “富贵病!” 这帮少爷小姐不用为生活发愁,每天说不定玩闹半夜,恐怕还真没这么早起过。 顾闲云一脸羡慕嫉妒,又问,“你怎么这么精神?” 吴璆鸣拿了一个瓷杯,倒了杯太禧白,递给顾闲云,笑道,“有酒啊,提神!” 顾闲云坐下,接过,一饮而尽,瞬间被醇厚的酒劲激的一激灵,“大早晨空腹喝酒你也是厉害,不过确实提神。” 哈哈一笑,吴璆鸣瞅了眼顾闲云背后布匹包裹的长条,“你后面背的什么东西?” “保命的东西!” 顾闲云把布条解开,随意放到桌上,问,“你这没下酒菜?” “要什么下酒菜,空腹喝酒更提神。” 正在翻开布匹的吴璆鸣闻声,头也不抬道,布匹翻开,露出符画,他眉心跳了下,抬头,“这是平望舒上次送你的那副二阶符画?你把它也带过来了!这可值不少银子呢,你舍得?” “匡文都说现在鸣鹿岭乱的厉害,我当然要带点保命的东西。”顾闲云一脸理所当然,“那点银子哪有小爷的性命重要。” 他倒了杯酒,端到唇边,想了想,还是不能空腹喝酒,等会酒劲发作,实在难受。 他又放下酒杯,对展开符画观赏的吴璆鸣道,“别看了,整点下酒菜来!” 吴璆鸣放下符画,站起身,手指点了点顾闲云,“你怎么那么矫情呢,我没下酒菜还不是照样喝酒了!” 口中说着话,他走到舱门处,吩咐了守在外面的小厮一声,然后回来,“等着吧,一会儿就好。” 见倚在窗边的齐曼歌过来拿起符画观看,他走到旁边,道,“二阶符画,感觉怎么样?” 齐曼歌脸色清和,淡淡的道,“和二阶玄甲钢鞭兽首领相比,虽不及亦不远矣。” “有这么强?” 吴璆鸣似是不信,他可是清晰的感受过玄甲钢鞭兽首领带来的压制的力量,不禁看着齐曼歌问。 齐曼歌没有立时回答,又细细感受了一番线条笔墨中蕴含的磅礴,肯定道,“有。” 这些人里,论及对魂气的感知能力,没有人比齐曼歌更强,也正因这个天赋,她才被郁儋收为弟子,所以齐曼歌肯定回答的时候,吴璆鸣丝毫不再怀疑符画的威力。 威力竟有这么大! 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嘴巴抿紧,见齐曼歌望过来,忙露出笑,指着顾闲云道,“小子,听到曼歌的话没,你小子可真是占了大便宜!” “嘿!有种你也杀头玄甲钢鞭兽首领啊!” 顾闲云满不在乎的回呛。 吴璆鸣眼底掠过一抹阴郁,随即无奈的笑着指着顾闲云,“你小子!等哪天我还真杀一头让你看看!” “我等着。” 顾闲云头也不回,盯着杯中酒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端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一脸享受。 差不多在他一口一口把杯中酒抿完的时候,舱门推开,吴笙领着小厮,端菜进来。 烤的金黄的羊腿,酱牛肉,糖醋花生米,蒜泥茄子,糟辣脆皮鱼,蒜蓉扇贝,一一摆上桌。 “这么多?”顾闲云惊讶。 “我家公子想着各位公子小姐想必也饿了,所以让吩咐多做了些。”吴笙回道。 问到菜香,醒转过来的厉承宇刚好听到吴笙的话,赞道,“璆鸣想的真是周到,我还真有点饿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口糟辣脆皮鱼,眼神一亮,边吃便道,“这个是糟辣脆皮鱼吧,做的可以啊,鲤鱼皮脆肉细,略带有酸、甜、咸、微辣,恩……可以可以!以前怎么没这道菜?” “又新招了个厨子!”吴璆鸣笑道。 被厉承宇一番动作惊动,沈云旗、冯培德、蒋骐骥、杜若皆迷迷糊糊醒转,沈小楼、匡文、林珵美、杜若纷纷回神。 众人差不多都休息过来,此时见这么多美食,不禁感觉腹中饥饿,便纷纷围过来,动筷斟酒,不亦乐乎。 吃吃喝喝中,画舫在过水河中悠然穿行,不时便望见一线蒙蒙的青色横亘天地旷野之间。 第52章 都不容易 画舫还未行至乱石荒原就停了下来。 吴笙进来禀告,“少爷,前面泊船太多,船行不过去。” 闻言,酒足饭饱的众人鱼贯出了船舱。 顾闲云拿起桌上符画,重新用布匹裹住,系在背后,跟在众人身后出舱,入眼处,只见浩渺的过水河边,船只停靠的满满当当,只余中间一线供来往船只穿行而过。 乱石荒原一队队人穿行其间,又向荒原深处去的,也有从荒原深处回来,哪里还有一份的空旷、冷寂。 长天旷野,风吹草低,平添了一份独有的喧闹,和上次印象大相径庭。 “这么多人?” 虽说匡文说了鸣鹿岭最近很热闹,但顾闲云还是低估了魂术士们对于魂兽的热情程度。 “是啊,所以说鱼龙混杂嘛。” 匡文笑了下,然后对吴笙道,“就在这靠岸吧,左右不过几步路的事情。” 吴笙望了眼吴璆鸣,吴璆鸣点头道,“去吩咐吧。” 吴笙忙下去让伙计把船靠岸。 匡文、沈云旗、沈小楼、顾闲云一行人十二人,人数众多,颇为引人注目。 几人刚登岸,就有人认出匡文、沈云旗等人的身份,忙过来攀交情。 “我刚刚还在纳闷,鸣鹿岭最近这么热闹,怎么没瞧见几位少爷小姐,不成想,今天有幸,刚好碰个正着。” 一身穿紫衫的中年领着一行人过来,笑道,“这下我们这些人可方便多了,只要跟在各位少爷小姐身后,稍微沾点福气,今天也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其余人连连称是。 听到这么露骨的恭维,顾闲云不禁多看了中年人一眼,能舍得下面皮这样对待匡文这几个比他年纪小的人,不管这人能不能伸,但是反正挺能曲的。 沈小楼笑了笑,道,“祝大哥,你来了鸣鹿岭,万物斋没了你照看着,万一生意不好了,我爹可要怪罪你的。” “我来之前特意和家主说过了,家主同意我才过来的。” 祝翔云忙正色解释,随即才哈哈一笑,“再说,咱们万物斋名声在外,货物齐全,价格公道,即使没了我祝翔云,换作其他人,也照样红红火火。” “没了祝大哥的万物斋,即使红火,也绝对不会成为仙源县宰首屈一指的店铺。” “二小姐抬举你祝大哥了。” 祝翔云面露笑意,扫了眼人来人往的乱石荒原,道,“二小姐,现在的鸣鹿岭乱的厉害,每日都有为了争抢魂兽伤人的事情,各种公子小姐身份金贵,不如我们一起上山,人多势众,以防有不开眼的冲撞了各位的尊贵之躯。” “祝大哥,不用了。” 不待沈小楼说话,沈云旗抢先道,“你们忙你们的,我们这么多人呢,怕什么。” “那……”祝翔云犹豫。 “别这啊那啊了,你们赶紧忙你们的吧!”沈云旗面露不耐,挥手赶人。 见沈云旗脸色不渝,祝翔云立刻转了话头,道,“那行,不打扰各位公子小姐们。” 沈云旗、沈小楼两人应付完万物斋的掌柜祝翔云,一行人这才向乱石荒原深处行去。 一路上,不断有人上前攀交情、表忠心、刷脸熟。 都是和匡文、沈小楼、林珵美、齐曼歌、吴璆鸣这些人的家族或有利益牵扯,或是下面管事,或是依附的势力。 一行人穿过乱石荒原,来到山脚时,悠哉在旁观望的顾闲云见这几人一边应付一边又要保持礼节周到的样子,不禁替他们累的慌。 大家族里不想做纨绔的子弟也挺不容易,最起码不能盛气凌人! “哎,咱们上山,别走人多的地方,走小路!” 沈云旗突的出声,抹了把脸,无奈道,“我应付这帮人真是应付的够够的了!” “我同意!” 林珵美首先出声,她和沈云旗一样都是跳脱、自由的性子,最讨厌场面上的迎合,这一路可是把她难受的够呛。 众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匡文右手搭在腰间玉带上,扫了眼山脚周围,指着灌木丛最茂密的地方,一向温润的面上露出一抹促狭,道,“咱们走这儿,看这灌木丛的茂盛程度,肯定没人从这里上山过。” “哈哈,这法子好,咱们专挑没路的地方上山!”林珵美也乐了,眼珠转了转,笑道,“谁指的路,谁在前引路。” “嗳,不公道了。我为你们出主意,怎么还要我为你们披荆斩棘。”匡文看了一眼灌木丛的茂密程度,立刻拒绝。 “我来。” 吴璆鸣抽刀出鞘,对着灌木丛,曾曾几刀,当先开路,其余人乐呵呵的尾随其后。 顾闲云在一旁看的暗自腹诽,上一次山,还要开一条路出来,这几人真是闲! 当然他也没说什么,反正时间大把,就算为了抓玄甲钢鞭兽,也不急于一时,况且,当先开路的人也不是他,走在队尾,落得清闲自在,和沈云旗有说有笑。 十二人一路往上,山壁狭缝间的乱石堆里走过,山上流淌的溪水中穿过,期间魂兽不时在远处奔跃,一闪即没。 也见到零零星星的玄甲钢鞭兽兽群,最少四五头,最多十几头,身上皆有伤痕,穿行间,警惕异常,似乎生怕受到袭击。 众人在远处观望了一番,就被玄甲钢鞭兽注意到,待见到一行人人数众多后,玄甲钢鞭兽兽群立刻井然有序跑远。 幼小或者受伤颇重的奔跑在前,强壮的断后。 “没了首领的玄甲钢鞭兽虽说四分五裂,但小团体之间依然保持着秩序,想捡便宜,我看也不容易。” 眯眼望着远处消失在山体拐弯处的玄甲钢鞭兽兽群,顾闲云手拄雁翎刀,悠悠说道,“一不小心,说不定还被玄甲钢鞭兽捡便宜呢!” “咱们这次就是趁人多乱子多,有便宜就占一下,没便宜……就当来散心咯。” 沈云旗更是洒脱,拍了拍顾闲云肩头,看了眼吴璆鸣他们进入到一片陡坡的密林,道,“别看了,走吧。” 顾闲云摇头一笑,拖刀随沈云旗进了密林。 密林中不见日光,略显阴暗潮湿,地面铺满厚厚的腐叶,踩上去犹如踩到泥沼,有陷下去之感,用不上力,再加上是上坡,在其间穿行,颇为费力。 行了片刻,顾闲云发现腐叶下偶尔有石头尖微微凸出,踩上去如脚踏实地,省力许多,便专捡冒出的石头尖行去。 沿着陡坡密林攀行了一会儿,突听前方有人声。 吴璆鸣他们顿时止步。 厉承宇喘了口气,平复了下气息,道“这么难行的地方竟也有人会来!” “嘿!说不定也有人和咱们一样,不喜欢人多呢!”蒋骐骥接话。 “走,上去看看。” 匡文手扣上腰间玉带,方便随时弹出腰间的软剑,“大家小心点!” 鸣鹿岭鱼龙混杂,别看他们一路上似乎遇到很多上前打招呼的人,好像可以横行整个鸣鹿岭一样,但真的碰到实力远远强于他们的狠辣魂术士,未必不敢把他们全埋骨于此。 所以闻言,众人小心戒备,手握魂器,上身微伏,放慢脚步,一点一点潜行而上。 第53章 渔翁之利 昏暗的密林里,众人俯身,悄声沿着陡坡摸近声源处。 树影重重,腐叶遍地,枝叶交缠罩在头顶,遮蔽天空,放眼望去,空空如也,哪有半点人影。 “人呢?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说话,难道我幻听了?” 厉承宇见无人,不禁心中感到奇异,直起身子打量四周。 “树上。” 顾闲云抬头,不经意见树梢枝叶晃动了下,露出一片衣角,出声提醒。 众人齐齐抬头。 树冠密密匝匝的挤在一起,枝叶重叠,遮天蔽日,罩住了这片密林的上空,里面若是藏人还真不容易发现。 “哼!鬼鬼祟祟,上去看看是什么人,搞什么名堂。”沈云旗话落,身影一跃而起,投进上方的一片深绿中。 沈小楼、匡文、顾闲云恐生意外,连忙跟上策应,其余人也紧随其上。 枝叶簌簌,如风拂过,几人轻盈落在树梢枝干。 各自握紧手中魂器,魂气在体内快速运转,随时防备的众人看清树冠上方情景后,皆愣怔了一下。 密林范围颇广,放眼望去,树冠如同一团团堆积在一起的云团向四周铺展,遮盖了视野所见的所有鸣鹿岭,并沿着山势,往上堆积。 而在这漫无边际的绿云中,露出一个个人头,身子埋在树冠之中,一个个好像土拨鼠一样,人数竟有数百人之多。 众人动作一致,齐齐仰头。 空中,一头足有马车大小的赤红蝎子踩着赤气,如同驾着朝霞。 另有两头半人高的黄色大猫,如闪电一般纵横如飞,绕着赤红蝎子撕咬抓挠。 三头魂兽斗的正酣,不时有波动传来,掀起一阵阵狂风,吹打的树干如潮水一般簌簌起落。 “怪不得找不见人呢,原来都躲在这上面看热闹呢!” 厉承宇松开紧握刀柄的手,心神放松下来。 顾闲云哈哈一笑,入乡随俗的蹲在一枝树杈上,把整个身子藏进树冠中,仰头望着上方的厮杀,兴致勃勃。 似是很满意这个吃瓜的方式,他挥手招呼众人,“别傻站着了,有热闹不看是傻蛋。都挑个舒服的地方,别被殃及了。看这动静,这三只魂兽都不比玄甲钢鞭兽首领弱!” 沈云旗麻溜的蹲在顾闲云旁边,那支枝丫承受不住两人重量,唰的坠下。 顾闲云嫌弃的看了一眼,“大鱼大肉少吃,该减肥了。” 众人也各自找位置藏身。 “去你的吧。” 沈云旗笑骂,敏捷的跃到旁边的枝丫上,仰头看着空中的三头魂兽,道,“离火蝎,虎纹猫,平时极难遇到,而且灵智较高,狡诈异常,崔叔和项叔两人带着猎兽队曾经抓过一头虎纹猫,据说足足追踪布局了一年之久才成功。” “今天是什么日子,出门忘记看黄历了,咱们运气竟然这么好,一下子碰到两头虎纹猫,一头离火蝎,而且还是在激烈厮杀的场面下遇到。” 他啧啧惊叹,踩得树枝上下晃动,显见心中情绪兴奋,“从气息波动判断,两头虎纹猫二阶,离火蝎三阶。” 厉承宇哈哈一笑,接话,“这就叫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该着咱们捡这便宜。” 顾闲云摘下一片树叶,捏着叶梗悠悠转动,扫了一眼一眼望不到头的绿云,还有其中露出的点点黑色人头,笑了笑,没接话。 这么多人悄默声的藏在树冠中,目的都相同,都是想离火蝎和虎纹猫两败俱伤,好坐收渔人之利,这时可不会有人顾着他们这些人的公子小姐身份,把利益争也不争的拱手相让。 想捡便宜,不容易,最后还是得靠实力。 “别太乐观,这些树冠指不定藏着多少人呢,恐怕这些人都和你一个想法,都认为这便宜是自己的。” 匡文找了个可以靠着的树干,依坐在枝丫上,指了下周围,又指了指天上,对厉承宇道,“况且三头魂兽也不可小觑,你就那么肯定你能击杀重伤后的其中任何一头,那可是二阶、三阶的魂兽!” “按捺一下,静观事态发展。”沈小楼轻轻开口,定了基调。 “这低下藏着这么多人,这三头没一点警觉?还打的这么凶,简直不死不休的架势。呦呵,你看那两头虎纹猫,身上血流不止了,还死命的往离火蝎身上扑,啧啧,真凶残!” 沈云旗口中说着凶残,但那一副吃瓜看戏的神情丝毫没有看到凶残画面的不适,“感觉虎纹猫快不行了!你看他们身上的虎纹在闪烁,这是要化虎的前奏,看来要拼死一搏了。呦呦呦,离火蝎也感觉到了压力,两只螯上的红光明显变的更加浓郁了。打打打!赶快分出胜负,最好都死,这三头魂兽实力这么强,肯定孕育出了魂珠,那可是好东西啊!” 没有理会旁边念经一样叨逼叨的沈云旗,顾闲云仰头,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空中鲜血泼洒、红气渲染如霞的厮杀。 虎纹猫确实已到强弩之末,打算殊死一搏,离火蝎也严阵以待。 黄光弥漫,红色绚烂,在阳光照耀下,渲染的整片天地只余红、黄、金三色,云蒸霞蔚,幻紫流金。 虎纹猫蓄势已成,半人高的身躯猛然暴涨,爆发出虎啸之声,如猛虎下山,直扑浑身赤红浓郁的如同实质的离火蝎。 离火蝎唰的祭出前螯,两只前螯上的浓郁赤红猛地幻化出两只巨大的螯,夹向扑来的化虎。 砰! 一声闷响,响彻这方天地之间。 剧烈的空气波动旋起猎猎狂风,掀的整片绿云剧烈震荡,处于正下方的树冠,纷纷断折,露出一大片铺满黄色腐叶的地面,树冠上的人或被甩飞,或直接随树干被拍到地面,一时哀嚎声不断。 狂风中,顾闲云以手遮面,眯眼观察对决,关键时刻,丝毫不能错过分毫细节。 空中两道黄影像破麻袋一样无力坠落,赤红幻化的螯也已不见,只余一头摇摇欲坠的离火蝎悬在空中,周身浓郁的赤红消失不见,露出通红的真身。 机会! 这个念头瞬间在心中闪现,然而下一刻,他生生按捺住飞身扑上的冲动。 只因为,离火蝎还有余力悬浮空中。 在生命威胁下,三阶魂兽的最后一击,他可没信心一定能够接下! 只这一瞬的转念,绿云中窜出一道道身影,如同军队泼洒出的箭雨,攒射离火蝎。 身边风起,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杜若、吴璆鸣等人也投身其中。 顾闲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跃起的沈云旗,把他拉回。 “干嘛?” 沈云旗被拉回,眼看离火蝎被人影淹没,不禁又急又气,“有便宜不占是傻蛋,你刚刚说的话你忘了!” 懒得反驳沈云旗篡改他原话,顾闲云道,“别急,先让别人试试水。” “你还是强杀玄甲钢鞭兽首领的顾闲云吗?太谨慎了吧。” 沈云旗一指空中层层包围成团的人影,郁闷道,“现在人家吃肉,咱们连汤都喝不上了。” 话落,一道赤红突的穿过人影,随即横斩密密麻麻包围成团的人群。 “哎呦!” 沈云旗猛地睁大眼,又惊又喜,“还有戏!” 第54章 渔翁被鱼拽了下水 那道赤红浅浅一线,如一钩弯月,极细,却极长,从数百人层层包围中透出,还延伸出去好长一段,笼罩方圆数十丈。 赤红如刀横斩之后,如被操控,下劈、上划、斜砍,连连挥动。 搅得空气震荡,人群炸裂。 反应快的,及时避开。 没有避开赤红的人,如下锅饺子从空中哗啦啦砸落,一时间下方树冠倾折、枝断叶飞。 人群逃命般的散开,重又露出离火蝎的身影。 浑身通红的离火蝎悬浮空中,周身没有赤气环绕,但在蝎尾处却扯出一丝红线,红线另一端则是那把如弯月一般的赤红。 离火蝎在空中前身上扬,挥舞了下前螯,蝎尾摆动,带动的那道赤红荡荡悠悠,方圆数十丈的空气拉出丝丝波纹,原本已逃过一难远离的人群惊的又踩着树冠在绿云上飞退。 厉承宇、冯培德、蒋骐骥、吴璆鸣等人狼狈返回,脸色苍白,气息不稳,虽然没有被直接劈落地面,但显然也受伤不轻。 匡文、沈小楼、齐曼歌三人虽心有余悸,但反应敏捷,躲过一劫。 几人踩着树冠,看了眼耀武耀威般的离火蝎,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顾闲云、沈云旗、平望舒三人。 而这三人之中,平望舒是由于符术士的缘故,体魄不强,即使与众人争抢,也拼不过其余拥有强大体魄的魂术士,所以索性不争。 而沈云旗,则是被顾闲云拉了下来,阻止住了。 所以,最后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顾闲云的身上。 他们这些人亟不可待扑杀,却差点被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离火蝎一击给重伤。 而顾闲云,却好像早有预料离火蝎留有后招一样,稳坐钓鱼台,一派沉着冷静气象,反倒更加衬的他们这些人鲁莽冲动。 “顾闲云,你小子是不是早知道离火蝎还存有后招,怎么也不拦着我们,你是不是想故意看我们出丑啊?” 林珵美忍不住出声,话里似乎有诘问的意思,但一脸好奇的神情,明显更想知道顾闲云能稳坐钓鱼台信心依据是什么。 “我倒想拦着你们,可你们也得给我机会啊!” 见几人都是一脸好奇的神情,顾闲云嘿的一笑,看了眼空中的离火蝎,拍了下沈云旗肩膀,道,“咱沈大少都说了,三阶魂兽,灵智极高。” 他抬手扫了下周围乱糟糟一片的人群,“这么多人藏身树冠中,虽说藏的很好,但我不信三阶魂兽因为厮杀就感觉不到这些人的气息。” 顿了顿,顾闲云又道,“而它若是能感受到这么多人的气息,却还敢当众面对两头二阶虎纹猫的围攻,并击杀它们,不怕重伤后被众人围攻,那只有一个可能,它有信心面对围攻的众人。” “就因为这个原因?”厉承宇惊疑。 “还有一个。”顾闲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悠悠道。 “什么?” 指了指空中悬浮的离火蝎,顾闲云道,“你们看,离火蝎还悬浮在空中。” 众人齐齐转头,望向空中的离火蝎。 “离火蝎是陆地魂兽,悬浮空中全凭魂气维持。” 匡文眼眸一亮,明白了其中关窍,“击杀两头殊死一搏虎纹猫后,还能悬浮,说明实力犹存。” 他转头,一脸敬服,挥拳砸了下顾闲云胸膛,“电光火石间,亏你还能想得到这些细节并冷静分析,真有你的!” 听了匡文的解释,其余人也一脸敬服的看向顾闲云。 顾闲云哈哈一笑,道,“我知道我自己很厉害,你们现在很崇拜我,但也不必这样直勾勾的目光看我吧!” 经他不正经的嘚瑟,气氛顿时一送,众人纷纷笑骂,被离火蝎整的一身狼狈的郁闷也缓解了几分。 “小心,离火蝎又要搞事!” 虽在和众人插科打诨,但一直注意着离火蝎一举一动的顾闲云突的面容一肃,出声提醒。 众人一惊,忙望向空中。 只见空中的离火蝎又有动作,那道笼罩方圆数十丈的下弦月般的赤红,随着那道细线回流到蝎尾尖,然后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红球。 红球赤红浓烈,如旭日初升。 随着下弦月的赤红完全回流,凝聚在尾尖,融入红球中,只听‘轰……’的一声,赤红炸裂。 如同太阳突然爆炸,整个世界满是火红,所有人入目处一片赤红。 “不好!快逃!” “我的眼,什么都看不到了!” “啊!” “噗通!” “哗啦啦!” 赤红灼目,映的眼前一片赤红,不见他物。 双眼突然不能视物带来的惊惧,加上刚逃过一劫,被离火蝎整的仍心有余悸,各种心理因素之下,人们不辩方位,本能的向密林里逃窜。 惊慌失措下不少人失足跌落树下,有的更是碰撞在一起,骨断筋折。 场面霎时失控,乱糟糟一片,各种无意识的乱嚷嚷。 顾闲云几个目光全聚焦在离火蝎身上,正全身贯注看它接下来如何施为,好采取防备,谁知突然赤红爆发,几人的眼睛被照了个正着,全都短暂失明。 眼睛突然不能视物带来的是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的未知。 而未知,心生恐慌。 更何况,那红球爆发的赤红难道只会令人短暂失明吗? 没人会相信三阶魂兽的的全力爆发只会是这个样子!刚刚那道赤红弯月可是让众人吃足了苦头! 他们几人显然也慌了神,反应虽有快有慢,但都是赶紧蹲下身,在眼睛不能视物的情况下,然后各自选择不同的方式跃下地面。 至于做渔翁,现在哪还有人有这个心思。 看看离火蝎爆发出来的手段,也不怕杆断人折! “汪!” 顾闲云周身魂气运转,打算直接跃下地面,突的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一声狗叫。 三黑! 心中一惊! 恩……三黑这叫声底气十足,明显是追击猎物的趾高气扬,哪有一点面对三阶魂兽应有的丧家之犬惶惶而逃的样子! 和三黑待久了,虽不能和三黑像人类一样正常对话,但三黑一些叫声的高低变化,他还是能听出其中意思。 三黑在冲空中的离火蝎吼叫,而且是进击的气势。 叫了几声之后,三黑的叫声突然远去,方向是山上,似乎追踪猎物而去。 障眼法! 离火蝎要逃! 艹!被耍了! 顾闲云脑海接连砰砰砰冒出三个念头,随着三黑距离越来越远,念头越来越肯定。 他握紧雁翎刀,猛的一踩树冠,借枝丫的反荡之力,身影陡然拔高,斜斜的窜去。 虽眼不能视物,但如今心思已经冷定沉稳下来的顾闲云听声辩位,踩着树冠,循着三黑的叫声,沿着向上的山势,飞速追去。 第55章 我是一个优秀的人 灵兽灵智初开,懵懵懂懂,能够趋吉避凶,如果经过后天训练,可以达到通解人意的程度。 魂兽则灵智成熟,完善,有自己独立意识,与人无异。 所以在面对离火蝎时,顾闲云尽量站在离火蝎的角度,用人的思维来分析它的行为,揣度它的心思。 所以当它敢当众应战两头虎纹猫的殊死一搏,并且能够悬浮空中后,他以己度兽,猜想,离火蝎定然是留有后招。 因此,众人蜂拥而上,他沉稳不动。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对了,也应证了离火蝎的精明与狡诈。 但他还是低估了离火蝎。 当那颗红球突然爆裂,加上眼睛失明带来的剧烈变幻,令他心神失守,加之离火蝎之前强势的行为,导致他潜意识认为这爆裂的红球绝对拥有着毁灭性的力量。 然而离火蝎三阶境界,实力再强悍,也该有个限度。 先硬生生击杀了两头临死反扑的二阶虎纹猫,又一记尾刀重伤众人,怎么还能有魂气来支撑它爆发出大范围的杀伤性攻击! 众人都没心思去想其中的关键,他也没有,毕竟,形势危急的生死关头,只想着脱身,很多细节都会疏忽。 不过,这一红球的爆炸,只是一个障眼法。 突然炫目到让众人短暂失明的爆裂,是为了让人们认为红球携带着强大的力量,同时也为了方便它遁逃。 这个障眼法,足以骗过所有人。 但幸好,顾闲云身边还有伙伴,三黑。 三黑对离火蝎的叫嚣,让他灵智找回了一丝清明,并通过三黑的行为觉察出了不对之处。 顾闲云年纪虽幼,心性却磨炼的极为沉稳冷定,越是生死关头,越是如此。 所以,三黑的一声叫声,让他本能觉得不对,及时反应过来。 心思电转间,差不多理清了思路。 他当机立断追击离火蝎。 循着三黑的叫声追了一路,眼睛渐渐恢复,能够视物。 眼睛隐约能看清楚事物后,不怕撞物,顾闲云心神轻松些许,魂力运转骤然加速,身影在绿云上飙射出去。 前方三黑叫声愈加清晰,片刻,他透过枝叶缝隙就看到噌噌噌在地面快速爬行的离火蝎身影。 身躯马车大小的离火蝎在密林中穿行,沿途树干被撞击的或折或断。 顾闲云从绿云上方看,好似深海中有庞然大物在潜行,搅得海面波浪滔天。 不过离火蝎折腾的威势虽大,但全身的颜色已经没有刚刚的猎猎红艳,反而透着一抹沉暗灰败。 三黑就在它周围三米左右,不远不近,一直缀着。 它回头,三黑掉头就跑。 它前行,三黑再次追上。 愚弄了所有人的离火蝎被三黑的行为搞得完全没脾气,只能眼不见心不烦,抓紧时间远遁。 哈! 顾闲云解气的笑了声,为三黑的行为投去无声的赞许。 看眼通体沉暗铅红的离火蝎,他暗想,看这会你还往哪儿跑! 身影如闪电,和离火蝎之间的距离一掠而过,出刀。 离火蝎察觉出危险,但力竭的它只来得及舞动背后的蝎尾扎向顾闲云。 一刀如电挡回蝎尾,又一刀顺势斩向离火蝎头颅。 眼眸微眯,泛着冷光。 嘴角含笑,噙着得意。 突的,风声袭来。 他扭头,迎面罡风猎猎,只来及看清一团巨大白影,就被一股大力拍飞。 身体像破麻袋一样,不由自主的被砸飞到地面,砰砰砰滚动了几下,才停下。 我…… 眼看猎物即将到手,却被硬生生打断,那种郁闷和憋屈,别提多难受了。 雁翎刀沧的插入地面,借力站起身就要上前,但下一刻,动作霎时僵直,然后凝气屏声,小碎步轻轻后退,唯恐一点大的声响惊动,引来灭顶之灾。 视野里,一身铅红、马车大小的离火蝎整个身躯被砸进地面里,身上的硬壳能看到丝丝皲裂。 它的身上,站立着一头身长近三米,体型壮硕如小山的白色巨狼。 白狼,三只头,肋生双翼,踩着挣扎不休却挣脱不开的离火蝎,居高临下,俯瞰蝼蚁一般,六只眼睛里的光像锥子一样,攒射向顾闲云,漠然无情。 四阶魂兽! 还是一头气完神足的四阶魂兽! 我只是想趁兽之危,捡个便宜,没必要这么大起大落吧! 我是个优秀的魂术士,还想安稳度过这一生呢!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顾闲云小心翼翼的缓缓后退,双手在身前极微弱的向下按了按,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想要招惹的意思,双方都要保持冷静。 三黑弓腰缩颈,呲牙,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随在顾闲云身侧一步一步后退,眼中凶光毕露,针锋相对盯着白狼。 “嘿!在这儿!咦!双翼三颅狼!” 一道兴奋转惊喜的苍老人声响起,打破一触即发的僵持。 双翼三颅狼的左侧头颅冲着左侧方冲出的人发出怒吼,空气震荡,令顾闲云耳膜嗡嗡作响。 两个人影从昏暗的密林里缓缓走出,一老者一中年。 老者衣衫破旧,简朴灰尘,头发花白,散散的挽成一个髻。 他看了看趴伏在地的离火蝎,瞅了瞅吼啸的双翼三颅狼,浑浊晦暗的眼睛里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中年天青色的长衫,长衫荡荡悠悠,自由一股风雅气度,偏偏又手持一把长枪,平添一份英武。 他看了眼离火蝎和双翼三颅狼,笑了下,目光扫了眼顾闲云和三黑,最后落在一旁正要趁势悄悄退走的顾闲云身上,道,“小兄弟好本事,竟比我们还要早找到离火蝎,想必你定然识破了离火蝎的障眼法。” 长枪一指双翼三颅狼,自信洒脱,“若没这双翼三颅狼,恐怕离火蝎现在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呵呵……” 顾闲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心里却暗暗吐槽,小爷现在只想离开这个是非地,那有空听你在这闲扯淡。 看这两人丝毫不把四阶双翼三颅狼放在眼里的样子,实力定然不弱于双翼三颅狼,他还真不敢甩脸走人,怕被人当场击杀! 老者瞟了一眼顾闲云,便不在在意,眼神一眨不眨盯着双翼三颅狼,“我是为我孙子争取你手中举荐边军的名额才陪你一起来鸣鹿岭猎杀魂兽,你事先说的只要一头魂兽!先前你相中了那头三阶离火蝎,如今有了四阶双翼三颅狼,那头离火蝎得让给我吧!” 第56章 在边缘徘徊 “呵……” 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离火蝎,目光上移,转到威势骇人的双翼三颅狼,中年人轻笑,长枪划了个半圆,甩回身后,“你这个要求不过分。我可以答应你。离火蝎差不多快断气了,已然是瓮中之鳖,现在,你我二人联手击杀了双翼三颅狼,它就是你的。” 老者闻言,嗓子里发出干涩的笑声,虽明知道他在笑,但这笑声配上他干瘦、枯松的面容,让人错以为他体内藏着邪物。 他突然收声,转头斜视顾闲云,浑浊晦暗的眼眸中满是冷光,如冬日湖面上浮冰,“小子,还不走?怎么?心有不甘,想继续对两头魂兽动脑筋,劝你小子乖乖滚蛋,否则惹怒了你爷爷,你爷爷我直接送你回老家!” 神色不变,顾闲云眼皮连撩一下老者都没有,麻溜转身,往密林深处走。 三黑跟在身后,不时回头瞅一眼双翼三颅狼和离火蝎,到嘴的补品就这样飞了,满心不舍。 见顾闲云转身离开的动作,老者和中年人对视一眼,不再等待,身影齐齐射向双翼三颅狼。 双翼三颅狼的三只头颅齐齐嘶吼,露出利齿獠牙,双翼展开,如两把巨大的斩刀,从两边对两人拦腰横斩。 人在空中,中年人长枪一荡,飕飕破风声中,卷出一个又一个弧形枪影,随后长枪在一片眼花缭乱中如毒蛇出洞,刁钻而霸道的直刺中间的狼头,对横斩而来的双翼完全不管不问。 气度洒脱英气的中年人,一上来,就显出搏命的架势来。 老者双臂下垂,本来直射的路线突的一折,瞬的转到双翼三颅狼身侧,躲过双翼,而后他双臂向前一挥,简朴灰暗的衣袖中嗖嗖飞出两把古朴的长剑。 长剑从袖中飞出,并未像想象中直射出去,而是如有灵性一般,兜了一个弧形,一左一右,各自刺向双翼三颅狼的左右两只头颅。 飘忽灵动,诡异莫测。 四阶魂兽双翼三颅狼在两人从正面硬攻和侧面策应下,一下子落入下风。 双翼三颅狼双翼一收,把整个身躯严实的裹住,随后才猛的旋着一展,强大的力量荡飞了两把飞剑和长枪,壮硕巨大的身躯也借力升空。 嗷! 双翼三颅狼冲天而啸,悠长苍凉。 砰砰,两道声响。 两道白光从双翼三颅狼身上飞出,幻化出两头双翼白狼。 而那头双翼三颅狼也变为了一个头颅的白狼。 三头双翼白狼凭借着超长的翼展,霎时把老者和中年人围在中间。 形势陡然逆转,原本二打一,现在变为了三打二。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其中凶险,即使是旁观的顾闲云,也看的暗暗咋舌。 他本来要离开的,听到背后老者和中年人身影的破空声,忍不住回头,便目睹了全过程。 中年人战斗风格的硬和利,老者袖里飞剑的飘忽诡异,双翼三颅狼的不可思议的分身,都让他眼界大开,直呼惊奇。 他一边快步远离这里,一边偷偷回头观瞧。 直到纵横交错的树影把酣斗中的老者、中年人、三头双翼白狼遮挡住。 他停步,眼珠转了转,随即嘿嘿狡黠一笑,又蹑手蹑脚的绕到另一个方向,悄默声的返回,暗戳戳的躲在一棵树皮斑驳的老树后,探头探脑的窥视。 一来一回这盏茶功夫,场面形势大变。 老者和中年人被三头双翼白狼生生圈在中间,活动区域被限制,老者的袖里飞剑的灵动飘忽大受限制,单靠中年人的一枪孤勇,仅仅维持一个不败的境地。 但明显,老者和中年人此时此刻都落入了下风。 不过老者和中年人面容却丝毫不惧,因为双翼三颅狼的分身是有时间限制的,他们只需安稳的耗时间,撑过了这个时间段,在两人的围攻下,双翼三颅狼必败。 所以这是一个对双方都很关键的时刻,谁都不敢稍有松懈。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恰此时,奄奄一息趴伏在地面的离火蝎突的睁开小眼,眼珠骨碌碌转动,观察了番周围。 看着老者、中年人、三头双翼白狼的酣斗,它一动不动,片刻,确定此时没有人顾得上理会它,终于动了。 就见它四肢突的用力,身躯离地,四肢拼命的划拉,身影嗖的跑远。 老者眼睁睁看着到手的三阶离火蝎要溜走,手下难免急躁,一不小心,被白狼双翼扫到,亏的中年人帮他用长枪挡住接下来的攻击,否则不死也要重伤。 “先顾眼下。” 看也不看老者,中年人专心应付白狼。 老者受此惊吓,忙收敛心神,专心应付眼前。 那边,离火蝎远远脱离战圈周围,这一番死里逃生,虽然惊险一重一重,但最终都有惊无险,它摇头摆尾,小眼里映着得意。 接着它似看到一道白光,如闪电从九天飞落,然后眼中的世界天翻地覆。 顾闲云一记电光斩,利落把精疲力尽的离火蝎斩首,一脚踹飞离火蝎的头,撇嘴,“你以为你很聪明,小爷从你睁眼就盯着你了!跑!想得美!” 不顾离火蝎腔子里依然向外涌血,他单膝跪地,俯身,手从窟窿里探进离火蝎身体,来回寻摸。 触感湿湿滑滑,黏黏腻腻,带着温热,在各种器脏中噗叽噗叽的搅动。 直到摸到一个表面光滑的球形物体。 他眼眸一亮,心中大定,忙拿出来。 只见满是血污的掌心中,静静躺着一颗沾染血迹的红珠。 魂珠! 三阶离火蝎的魂珠! 为了这个东西,一波三折,心情跌宕起伏,真是操碎了心。 旁边传来幽怨的哼唧声。 顾闲云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眼巴巴瞅着魂珠的三黑,忙把魂珠收起来,“你少打魂珠的主意。” 他一指离火蝎的尸体,“呐,离火蝎的内脏也是大补之物,含有魂气,送你了。” 三黑嫌弃的瞅了一眼逐渐转冷的尸体,扭头不理。 “爱吃不吃。” 顾闲云懒得理会三黑的傲娇,他似乎听到有人声传来,忙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说完,带着三黑跃进传来人声的相反方向的密林里。 全程目睹整个过程的老者气急,但也不敢轻易脱身,“早知道就动手杀了这小子了,白白让他捡了便宜去。” 中年人哈哈一笑,“这小子有胆色,竟还敢偷偷返回来!哈哈,对我胃口!” “哼!那离火蝎本是我的,不关你事,你才有闲心说风凉话!”老者脸色不快。 “嗳,若没有双翼三颅狼,那离火蝎可是我的。你这一趟本就是过来帮我猎杀魂兽,得之有幸,失之也没什么可惜。” 两人口中说话,手上却丝毫不放松,招式变幻,防御的滴水不漏,马上就撑过双翼三颅狼分身的时间。 远处,有人影隐隐奔来。 第57章 九阳 层林尽染,阳光投射,光影迷幻。 一弯溪水从密林冲淌过,溪水清澈,水声潺潺,水中石头被冲刷的光滑圆润。 顾闲云踩着碎石块,蹲在溪水边,雁翎刀放在一起便,洗干净满手血污,顺便洗了把脸。 随着血污清凉溪水带走,感觉一身清爽。 他心情大好,忍不住掏出怀里的红色魂珠就这阳光看了看。 魂珠在阳光下发出炫目的赤红,他笑着自语,“过程虽然曲折,但结果终归是好的。嘿嘿,三阶魂珠,这次可赚大了。” 魂珠可入药,可做炼器材料,可做符画笔墨,用途多多。 但魂珠作为魂兽一身修为所在,是魂兽最紧要的所在,自然极难得到,也就造成了魂珠的稀缺,越是高阶魂珠越是如此,因为高阶魂珠代表的也就是魂兽的实力更加强大。 三阶魂珠,在仙源这样一个偏远的小城,足以卖到天价,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马上就有银子了!马上就达到人生巅峰了! 对着魂珠做完了发财梦,一脸满足的把魂珠放回胸前贴身衣兜,他转头丝毫没诚意的对无精打采的三黑保证,“别这幅表情嘛,等回去换了钱,给你买……” 想了想,买什么好呢,好像对三黑还真没怎么上心过,平时除了对魂珠表现出热情,其他时候都一副懒趴趴的样子,所以还真不知道它需要什么呢。 “给你买一个小奶狗。” 思索了片刻,眉头一挑,他露出一个特骚气的笑,“怎么样,让你以后双宿双飞,不在孤身一人,啊……不对,孤身一狗,哈哈,我对你好吧。” 三黑理也不理,掉头走开,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顾闲云捡起雁翎刀,跟在它身后,还在叨逼叨,“喂,不要这个样子嘛,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啊,你看你整天孤孤单单,除了睡还是睡,作为一只单身狗,你不觉得难堪,可我这做兄弟的脸上也挂不住啊!这样怎么行,回去一定得给你找一个小奶狗。” “哎,你喜欢什么样的,呃……看你这黑不溜秋的样子,你也没啥资格挑剔对方了。” 跟在三黑身后,嫌弃的看了眼瘦骨嶙峋的黑狗,毫不留情的吐槽。 “顾闲云。” 有人唤他名字,打断了他接下来连绵不绝的吐槽。 密林里走出一身穿白衣,身材单薄的少年,拖着一把比他还要高的斩马刀,惊喜,“隐约听到有人在这边唠唠叨叨,没想到是你。” 把雁翎刀扛在肩上,偏头打量少年,顾闲云道,“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我是天魂馆的学子,你和汪珏比斗时我也在场。” 少年站在密林边缘,身影一半在昏暗中,一半在阳光下,笑的阳光灿烂。 “哦。” 汪珏在天魂馆属于万众瞩目,能当众击败汪珏的人自然会被天魂馆的学子记住,所以顾闲云没什么怀疑。 他随意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鸣鹿岭鱼龙混杂,高手众多,他现在身上揣着三阶离火蝎魂珠,心中总是不安心,还是先溜为妙。 “嗳!” 少年出声,顾闲云回头看他,一脸你有事快说的样子。 少年笑了笑,走近,颇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和汪珏比斗时施展的是电光斩吧,看起来比天魂馆的厉害多了。你能教教我吗?” “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我叫赵九阳,现在我们认识了,能教我吗?” 顾闲云怔忪了下,没反应过来这哥们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不过也懒得理会,掉头就走。 “嗳,能不能教,你给个准话啊?”赵九阳在身后追上来。 “不能。” “为啥?” “我们很熟吗?” “要几成熟才教,你说。” “……几成熟都不教。” “哎,别这样嘛,有好东西,就是要大家一起分享啊!” 赵九阳拖刀跟在顾闲云身侧,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他想了想,又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不让你白教,我拿其他魂术给你换啊?” 三黑双耳不断微转,鼻翼抽动,随时探查周围环境,专挑没有魂兽的路线下山。 跟在三黑身后的顾闲云脚步不停,闻言升起一丝兴趣,“嗯……?什么魂术?” “袖里飞剑听说过没?” 见终于勾起了一点顾闲云的兴趣,赵九阳顿时燃起希望,忙道,“就是把双剑藏于袖中,平时看不出来,但施展时,以气驭剑,剑气纵横,缥缈诡异,杀人无形,鬼神莫测。” “袖里飞剑?” 不由自主想到那名脾气凶戾古怪的老者,那老者施展的袖里飞剑确实轻盈灵动,缥缈难测。 他转头看了眼赵九阳,又瞥了眼他拖着的斩马刀,怎么看怎么不像会袖里飞剑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会袖里飞剑?” “呃,我不喜欢练剑。” “啧,就是不会咯,那你说个屁啊!”顾闲云白眼。 赵九阳略略尴尬,忙解释,“虽然我不会,但我爷爷会啊!我不喜欢袖里飞剑的灵动劲儿,我喜欢用刀的大开大合,所以我就没学,但是我爷爷袖里飞剑真的很厉害,为了学袖里飞剑,好多人哭着喊着都想拜我爷爷为师,但我爷爷都没收,不过你若是教我电光斩的话,我可以让我爷爷收你为徒哦。” “你爷爷是不是瘦瘦的,头发花白,看谁都阴阳怪气,笑起来好像哭似的。” 顾闲云想着印象中那名使用袖里飞剑老者的特征,描述了一番。 “我爷爷嗓子受过伤,所以才会那样。” 赵九阳不忿爷爷被这样说,解释了一句,随即一脸惊奇,“你认识我爷爷?” “呵……” 顾闲云笑笑没说话。 我不禁认识你爷爷,还当着他的面抢了他预定的离火蝎呢! 现在说不定,他都恨死我了! 哈哈! “你别只笑不说话啊。” 赵九阳眼巴巴瞅着顾闲云,“答应交换吧,你不吃亏!” 手指在鼻端下抹了下,顾闲云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不换。” “为啥?仙源好多人想得到这样的机会还得不到呢!”赵九阳瞪大眼睛,十分不解。 顾闲云瞅了眼赵九阳,“我也不喜欢练剑。” 第58章 无缘无故的恨 有没有体会过,身边有一只不停嗡嗡叫的蚊子,赶又赶不走,甩又甩不脱,心中腾起莫名的烦躁,发火,但根本无济于事,直至化为无可奈何的郁闷。 此时,顾闲云就正在体会这种感觉。 赵九阳跟着他一路,他走到哪儿,赵九阳就跟到哪儿。 而且特别自来熟,从电光斩的话题硬是拓展着聊到天南海北,不管他做任何表情,赵九阳都能顺着他的表情体会出一番意思,然后自己延伸话题,最后他连表情都不敢有了。 前方的三黑回头瞥了顾闲云一眼,眼中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专心带你的路。” 顾闲云恼羞成怒,挥刀指了下三黑,偏头又对赵九阳,特真诚,道,“我真的不会教你电光斩,真的!,我现在要下山了,求你,别跟着我了,好吗?” “你要下山?” 赵九阳惊奇,望了下四周的绿树青山,还挺讶异,“不知不觉怎么快到山脚了,我都没注意。” 那是你只顾着叨逼叨了!顾闲云嘴角抽了下,暗暗吐槽。 他口中却道,“是啊,我这就要下山了。看你两手空空,好像没什么收获,听说山上有头三阶离火蝎,还有头四阶双翼三颅狼,你可以去试试运气,我看你天庭饱满,骨骼惊奇,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说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三阶离火蝎我听说了,怎么又出来头四阶双翼三颅狼?” 赵九阳一脸好奇。 “刚出现不久,消息还没传开。” 想了想,顾闲云接着道,“而且你爷爷也在那儿。” “咦,你怎么知道?你又不认识我爷爷?”赵九阳疑惑。 “我在那儿见过一位施展袖里飞剑的老者,刚向你描述的特征就是那老者,你不是说他是你爷爷嘛。” “我爷爷身边还有谁?”赵九阳犹自不信。 “一白衣男子,手持长枪。” “哈,那是冯叔,看来你没说谎话,还真的见过我爷爷。我爷爷袖里飞剑厉害吧?” “厉害厉害……” 顾闲云毫无诚意的敷衍,随即正色,“我见那双翼三颅狼分化为三头双翼白狼,把你爷爷和你冯叔包围,他们形势不妙,你作为晚辈,还不赶紧过去帮忙?” 赵九阳毫不担心,脸上反而露出自豪,“我爷爷和冯叔都是四转修为,一头双翼白狼还奈何不了他们。” 艹!还甩不脱了! 这下顾闲云彻底放弃挣扎,闷头只顾下山,对身边唠唠叨叨的赵九阳完全不理不顾。 途中见过几次魂术士围猎玄甲钢鞭兽的场景,他不愿多生事端,一刻不停留的避开。 倒时赵九阳跃跃欲试想要凑近观瞧,但奈何顾闲云离开,只能不情愿跟随离开。 “你不去瞧瞧?”顾闲云道。 “不去,没啥意思。”赵九阳嘴硬。 “嘿……”顾闲云忍笑,发现这人还挺有意思。 “小子,可以停步了。” 后方传来话音,顾闲云和赵九阳诧异回头。 只见一道人影在树干上腾挪跳跃,如同猿猴一样灵活,几个起落,稳稳落在两人面前。 来人一身玄衣,右手握长刀,左臂袖管空空荡荡,形容憔悴,冷冷望着顾闲云,眼神阴鸷,“鸣鹿岭山清水秀,是个埋骨的好处所,能长留于此,也算便宜你了。” 顾闲云微微蹙眉,望了望来人,又看了眼赵九阳,“你仇人?” “我不认识他。” 赵九阳也十分纳罕,“这很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不清楚?” 偏头打量了一番来人,确定印象中没见过此人,顾闲云道,“咱们没见过吧,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断臂之仇,岂会认错,从你上山我就跟着你了。” 来人说的咬牙切齿,缓了下,道,“我叫宁衫。” “哦……不认识。” 顾闲云认真的想了想,确实没听过这个名字,“你真的认错人了。” 跟了顾闲云一路,在离火蝎爆裂红球施展障眼法时,因为一直盯着顾闲云,所以眼睛侥幸没被红光映照的失明。 在顾闲云追踪离火蝎时,他多次想下手,但心中对离火蝎起了贪念,决定先杀离火蝎,再灭顾闲云。 结果中途又出现施展袖里飞剑的老者和白子男子,吓的他不敢出手,只能远远躲开。 本以为此次功败垂成,只能远远躲开,后来见顾闲云竟然独自一人往人少的地方逃离,他当即感叹老天有眼,立刻追了上来。 再后来顾闲云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少年。 他不愿让人看到是他杀了顾闲云,所以一直隐忍不出手,想等那少年离开。 哪只那少年竟然想苍蝇一样又粘人又唠叨,眼看顾闲云就要下山腰了,宁衫终于忍不住现身。 “少特么废话!” 此时被对方的神态激怒,宁衫气极,蹂身而上,挥刀就砍。 刀穿行在空气里,发出呼呼的摩擦声,然后轰的一下,刀上爆发出烈烈赤焰,熊熊间撩向顾闲云。 顾闲云挥刀格挡,摧山撼岳。 有海浪卷过的闷响,浑厚壮阔,重重叠叠的卷过。 两刀相撞! 赤焰如烟花炸裂。 以厚重和力量取胜一往无前的摧山撼岳瞬间瓦解。 顾闲云变色,整个人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力震荡的狼狈倒飞出去。 嗖! 嘭! 如炮弹一样,结结实实砸到一株老树树干上,老树皲裂的树皮轰然炸裂。 顾闲云一口鲜血忍不住飚出。 噗通! 四肢发软的栽倒地面。 二阶巅峰! 和汪珏一样,同时二阶巅峰,但战力却天差地别! 骇然的看着宁衫,顾闲云拄刀,忍住全身酸疼,艰难站起身,魂气快速在体内运转,恢复伤势。 不幸中的万幸,骨骼内脏没有受伤! 还来不及庆幸,宁衫已到面前,挥刀横斩,赤焰腾腾。 不能硬拼! 顾闲云念头快速转过,电光斩施展,身影霎时消失原地,横移三米。 但下一刻刚现出身影,赤焰化为一把长刀直直捅了过来。 他心中虽惊骇,但避无可避之下,只能无奈下,匆匆再次施展摧山撼岳,拼着重伤也比直接捅死好。 轰! 一片光幕,浩然斩落在赤焰长刀上。 赤焰长刀尽碎,金光斑斑。 “别多管闲事!”宁衫眸子里凶光一闪而过。 替顾闲云挡住一击的赵九阳横刀而立,单薄的身躯里竟涌出万丈豪情,“我管了,又怎样!” 看了眼赵九阳的苍白脸色和微颤的握刀的双手,顾闲云暗暗吃惊。 没想到一只话痨的赵九阳竟然有二转修为! 但以赵九阳的二转修为,接下宁衫的一击,竟如此吃力,这宁衫的二转巅峰到底是有多强! 学院派的汪珏和眼前的宁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不过沈云旗和他能够击败汪珏,现在他和二转修为的赵九阳,加上三黑,倒也可以和宁衫搏一搏! 再不济,还有符画! 他摸了摸背后的包裹,心里踏实了几分。 第59章 焰落如雨 不奢望打败宁衫,只要能逃走就好。 怀里揣着三阶离火蝎魂珠,他此行鸣鹿岭的目的已经达到,何必要和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神经病纠缠。 “赵九阳。” 顾闲云叫,待赵九阳扭头,遂道,“不必强拼,溜!” “……?” 赵九阳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闲云脚尖一点,倒飞出去,在空中飘逸转身,落地,再一点地面,身影几个起落,已经奔远。 一边的三黑,在顾闲云身影倒飞的那一瞬,就同时飞速奔跃,在山石丛林间穿过,紧跟顾闲云而去。 宁衫也没想到顾闲云如此干脆,刚刚明明一副很嚣张和无畏的态度,竟然这么轻易的说溜就溜了,巨大落差让他一时有点接受不能。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心中更怒,“小子,想逃,没那么容易,今天不会让你活着走出鸣鹿岭!” 有人交代过他,不能泄露任何身份信息,以免被人抽丝剥茧查到来龙去脉,他也保证过,不会泄露身份。 但刚刚他见到顾闲云那一刻,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情绪,报出了他的名字。 因为他觉得,让顾闲云在临死之前知道他的名字,他心中更加的快意。 他原本的生活体面而有身份,但都因为顾闲云,一切都毁了。 断了一条手臂,修行永远停滞。 对于一个魂术士来说,看着以前不如自己的人渐渐超越他。 而他不管怎样努力,却都无济于事,因为他的修为已被永远卡在二阶巅峰这个坎上。 那份痛苦,比死亡更让人心觉得煎熬。 而让他陷于这种境地的顾闲云,日子却风生水起。 击毙了邹怀,一战成名。 融入匡文、吴璆鸣等人的圈子,声名鹊起,风光无限。 所以,不论是为了灭口还是因为仇恨,他都有足够的理由,让顾闲云长留鸣鹿岭。 宁衫追踪顾闲云而去,身影和赵九阳擦肩而过。 他看了赵九阳一眼,心中生出决断。 虽然赵九阳也知晓了他的名字,但此时,还是先解决顾闲云更要紧。 哪知宁衫决定放过赵九阳,赵九阳却自己跟上来了。 两人相隔一段距离,并向而行,在山林中快速穿梭。 宁衫疑惑望了一眼赵九阳。 赵九阳见宁衫疑惑的目光,便道,“顾闲云不能死,他对我很重要,所以我要拦着你。” 宁衫嗤笑,嘴角不屑。 刚刚的交手,他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实力,二阶魂术士,虽同为二阶,但他自认为击败甚至击杀对方,绰绰有余。 懒得理会赵九阳,宁衫魂力全速运转,身形如离弦之箭,两边的景象在视野里被拉成模糊的画面飞速后退。 不多时,顾闲云奔逃的身影就越来越近,而赵九阳却远远落在身后。 顾闲云本以为能有机会逃到乱石荒原,那里来来往往满是人,宁衫应该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击杀他,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即使是魂术士,县宰也要过问。 而就算宁衫有这个无视县衙的胆子,那里人那么多,总是多了几分机会。 但没想到,这叫宁衫的独臂人,实力不止强大,而且十分难缠,竟然紧追不舍。 距离越来越近,顾闲云回头,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宁衫眼眸中的凶光和嘴角残忍的笑,然后就见宁衫举刀,刀尖向天,赤焰自刀面凭空燃烧,然后嗖的一声,化作一团赤焰冲上天空,炸裂。 无数光焰如星雨簌簌而落,纷至沓来。 热度灼烧空气,在空气里留下一道道白气。 星雨落在地面,嶙峋的山石纷纷轰然炸裂,老树藤蔓猎猎燃烧。 看着这个末日般的景象,他可不敢认为这是和离火蝎的红球炸裂一样的障眼法。 不敢怠慢,顾闲云手中动作利落,嘭的一刀拍飞当头落下的一星赤焰。 巨大的力量从刀面传来,震得他差点握不住雁翎刀,惊的他连忙斜窜出去,避开头顶的一片星雨,不敢力敌,只在星雨的缝隙中翻滚游走。 轰轰的碎石飞溅和熊熊燃烧的烈焰中,星雨刚刚落尽,顾闲云勉强躲过,只有身上的衣衫被灼烧了几个窟窿。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宁衫一刀由下而上撩了过来,刀面上赤焰猎猎,炙烤的空气剧烈扭曲。 顾闲云一记摧山撼岳,勉强压下赤焰扑面的一刀,但整个人再次被震的倒飞。 人还在空中,火光紧随而至,一点喘息之机也不留给他。 魂气续接不上,顾闲云勉强施展了一记四方云动,数道刀气飕飕飙射,切进火光中。 一团的火光被削成一片片光焰分离出去,但最终还是有拳头大小的火团砸中顾闲云胸口。 倒飞在空中的顾闲云如遭重击,口鼻溢血,轰的跌落地面。 胸口衣衫尽碎,胸口被灼烧的一圈发黑,伤口周围尽是嫩红溢血,而且胸口明显凹陷,胸腔骨骼已被砸断。 “咝……” 发丝散乱垂下,露出苍白冒着冷汗的面庞,顾闲云挣扎坐起。 胸口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凉气,也只敢轻轻呼吸,每一次呼吸,清晰的痛觉就通过神经传遍全身,随即便一身冷汗,骨架皮肉就泛起一阵阵无力。 扭头看了眼身后,是个大概三米高的崖壁,换作平时,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下,但此时,跃下崖壁逃跑对他来说是个艰难的抉择。 何况,崖壁下还有两头正在激烈厮杀的玄甲钢鞭兽,周围游走、围观着数十头玄甲钢鞭兽。 明显,这数十头玄甲钢鞭兽正在争抢首领的位置,而这也是此行让顾闲云很好奇、想要看一下的场景。 他如愿看到了,可惜他一点都不高兴。 回头,见宁衫还要挥刀,他咳了口血,忙道,“等……等下。” “有话留着在阴曹地府和阎王说吧。”宁衫毫不理会,手中动作一点也不留情。 “你……咳,你是不是吴家的人?” “嗯……?” 宁衫眼神波动了一下,手中动作停下,“你知道我是谁了?” 能够见到仇人在死前知晓自己身份,并看到仇人授首时的惊惧和后悔,那是每个心怀仇恨的人都最想见到的场景。 “原来还不确定,现在是知晓了。呵,沈家的人斩了你的手臂,你却为何视我为仇人?” “若不是你那日告密,沈修能又怎会知晓我是吴家间谍的身份!” “你觉得是我向沈家告密了你的身份?” 坐在地面,顾闲云手抚胸口,摸到魂珠完好,心中稍松口气,他偏头,目光稍抬盯着宁衫,“你为何不想想是你做贼心虚,自己露出了马脚,而导致你的身份泄露!” “不可能。”宁衫断然否决,“在你之前,我在沈家潜伏了五年,他们没有丝毫察觉!” “呵……”顾闲云笑了笑,懒得再多废话。 他看起来单薄虚弱,眉头微蹙,探手捡起被火团击落地面的包裹,里面是平望舒送给他的二阶符画。 他把包裹抱在怀里,似是认命了一般,问,“吴家家主让你来的,还是吴璆鸣?” “有什么区别?”宁衫反问。 “也是,有什么区别呢。” 顾闲云接口,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下崖壁和下方的玄甲钢鞭兽兽群,而后扭头,对宁衫笑了下。 一番话下来,暗中蓄力、调息许久的他猛地一按地面,身子一个鹞子翻身,翻下崖壁。 第60章 符画显威 顾闲云一番认命般的交谈让宁衫感受到了报仇的快意,心里放松了对顾闲云的戒备,所以顾闲云突然的举动再次出乎宁衫的意料之外,让他措手不及。 他见顾闲云跃下崖壁,愣了一下后,忙随后跃下。 顾闲云忍着胸口剧痛,一个鹞子翻身,跃下崖壁,从玄甲钢鞭兽兽群上空掠过。 在空中时,他掏出塞在腰带处的玉瓶。 里面是师父韩云平为他炼制的丹药增气丹,是除了符画之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他干脆利落直接捏碎玉瓶,把增气丹吞入口中。 增气丹药力瞬间散发,一股股似水似气的能量游走四肢百骸,然后汇聚于丹田,因连续施展魂术而消耗殆尽的魂气顿时充盈如初。 嘭的一声。 胸口的伤势让顾闲云稳不住身影,狼狈落地。 落地处距玄甲钢鞭兽兽群很近,最近的一头玄甲钢鞭兽离他只有三米之远。 正在围观厮杀的玄甲钢鞭兽们齐齐转头,目光如锥子,嗖嗖嗖的飚向顾闲云。 衣衫破裂,露处的胸口凹陷,皮肤焦黑,周围满是嫩红色水泡。 发髻散乱,脸色苍白,狼狈不堪的跌落在那里。 唯有一双眸子,在微蹙的眉头下,依然清明冷定。 玄甲钢鞭兽们还从没见过一个看起来身受重伤的人敢明目张胆的跑到他们面前,而且还是他们的数量有数十头之多。 一时,玄甲钢鞭兽们也愣住了。 有的玄甲钢鞭兽仰头望向崖壁之上,看是否有那人的帮手,因为最近族群受到魂术士袭击过多的原因,导致他们觉得这其中定有阴谋。 果然,只见,一个人影又从崖壁之上跃下。 那人还在空中,刀势已经成形,烈烈赤焰如朝霞,映的每头玄甲钢鞭兽眼眸都化为赤红色。 玄甲钢鞭兽顿时弓腰戒备。 见到崖壁下聚集了如此多的玄甲钢鞭兽兽,宁衫眸中掠过一抹惊讶。 他刚刚听到了玄甲钢鞭兽厮杀的声音,知晓了崖壁下玄甲钢鞭兽的存在,但没想到数量竟会如此之多。 不过,他也仅仅只是惊讶一下而已。 他的目光瞬间死死锁定在了狼狈跌坐地面喘息的顾闲云。 视线里顾闲云盘腿有气无力的歪坐在地面上,显然一番动作,消耗了顾闲云的全部体力,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子,你可真是慌不择路!可惜,不论你怎么挣扎,终归都逃不掉!” 他感觉得意,感觉畅快。 干脆利落的复仇有什么意思。 仇人总要挣扎几下,这样复仇后,才更有快感。 仇人越挣扎,他就越兴奋。 顾闲云面容淡定,目光落在空中宁衫身上,不悲不喜。 他错估了宁衫的实力,所以被追上。 自知实力差距太大,难以逃生,本想拼着一死,用尽所有底牌,也要重创宁衫。 但玄甲钢鞭兽,让他在绝境中看到一丝生的曙光。 所以他当机立断要搏一把。 和宁衫的对话是准备。 增气丹是辅助。 符画是引子。 玄甲钢鞭兽才是关键。 他不理睬宁衫的冷言冷语,干脆的抽出包裹里的符画,一手拿一端画轴,哗的对着宁衫展开符画。 增气丹恢复的魂气疯狂注入符画之中。 魂气注入符画,瞬间如墨水一般,顺着符画上的线条描绘流淌,所过之处,光芒暴涨。 似有一头猛兽在里面疯狂,想要挣脱出来,激荡的符画哗哗作响。 吼! 似猛兽出闸! 一身形巨大的黑影从符画中跃出。 冷酷无情的眼眸,浑身黝黑泛亮的玄甲,骨节粗壮而锋利的长尾。 正是玄甲钢鞭兽首领! 得了玄甲钢鞭兽首领的神韵而作的符画,把玄甲钢鞭兽首领的气势和气息完全宣泄出来,狠狠的跃撞向空中的宁衫。 利齿獠牙的玄甲钢鞭兽首领甩着长尾和持烈焰的宁衫撞在一起。 轰然巨响。 红光似蘑菇云升腾,渐渐消散。 玄甲钢鞭兽首领直接蹦碎,带着不甘的嘶吼消散。 空中的宁衫被震飞到崖壁根下,嘴角溢出血丝。 拥有二阶巅峰的玄甲钢鞭兽明显也让他不好受。 怒火熊熊燃烧。 他是想看到顾闲云挣扎反抗,但顾闲云挣扎反抗的力度有点大了。 大的让他愤怒,所以他决定不急着杀顾闲云了,而是改为折磨。 比如,先斩断四肢。 他起身,狞笑,擦干嘴角血迹,“你还有什么底牌,都一一使出来,老子让你死的心甘情愿!” “呵呵……没了。” 笑了下,顾闲云盘腿坐在地面,腰身微弯,这样能缓解些胸口的痛楚。 他目光清清淡淡,从额前落下的发丝间穿过,投在玄甲钢鞭兽兽群上,“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会有。” 顾闲云的话让愤怒的宁衫注意力移到了两人之间的玄甲钢鞭兽兽群上。 只见玄甲钢鞭兽兽群们此时正目露凶光,直直的盯着他,嘶吼声此起彼伏,如潮水暗涌。 符画摄入了玄甲钢鞭兽首领的神韵,被玄甲钢鞭兽们认为是他们曾经的首领。 他们以为曾经带领他们所向披靡,称霸鸣鹿岭山腰的首领回来了。 他们骚动,他们兴奋,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做回以前,可以报复现在围猎他们的魂术士。 然后他们就愣了,接着就是出离的愤怒! 因为,他们的首领又被魂术士给砍死了。 而且明目张胆的在他们面前,他们的首领第二次被砍死! 他们的一切美好都破碎了! 这能忍吗?绝对不能! 一头玄甲钢鞭兽猛的张牙舞爪跃向宁衫,钢鞭一样的长尾直直的刺出。 这头玄甲钢鞭兽一动,仿佛连锁反应,数十头玄甲钢鞭兽齐齐奔跃,数十头钢鞭般的长尾攒射宁衫。 宁衫的身影瞬间被不断蹿上的玄甲钢鞭兽淹没。 唯有玄甲钢鞭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片刻,有血水沿着地面从玄甲钢鞭兽群下蜿蜒流淌。 玄甲钢鞭兽的嘶吼中开始有凄厉的惨呼。 不断有玄甲钢鞭兽身首异处、四肢不全的倒下。 偶尔,顾闲云能瞥见一抹赤红从重重叠叠攒动着的玄甲钢鞭兽见透出。 即使玄甲钢鞭兽如他猜想的一般因为符画的缘故围攻了宁衫,但他一直清淡的面容反而露出一丝紧张。 终于,玄甲钢鞭兽的嘶吼和惨呼中,顾闲云听到了人的痛苦叫声。 他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轻轻舒了口气。 摸了下三阶离火蝎的魂珠,苦笑。 一张二阶符画,一枚二转增气丹,一身伤势,换来一颗魂珠,外加一条宁衫的命。 也不知是赚了还是亏了! 第61章 谁都有梦想 咬牙忍痛,拄着雁翎刀,艰难起身。 顾闲云低头瞅了眼惨不忍睹的胸口,又瞅了眼淹没在玄甲钢鞭兽兽群,兽群的嘶吼声中已经没有了宁衫的声息。 “啧啧,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老学究般的摇头,神情似无奈、不忍,但眼底满是轻快,“走咯,小爷就不送你了。我怕你那几斤肉不够这些玄甲钢鞭兽们分,他们再回头找我,那可就麻烦了。” 玄甲钢鞭兽们眼看死伤过半,几近疯狂,失去宁衫的吸引,下一个说不得攻击的就是顾闲云了。 口中虽碎嘴,可顾闲云心里还是知道轻重。 雁翎刀做拐,他一步一挪,在山林间蹒跚下山而去。 胸口隐隐作痛下,行动极慢。 许久,玄甲钢鞭兽们被抛在身后,远远化作一团涌动的黑点,嘶吼声低微。 “嘿!福大命大。” 顾闲云低头瞅了眼旁边跟随的三黑,彻底放松下来。 “顾闲云……等等我……” 身后传来呼喊,顾闲云闻声扭头,只见一道白影拖着一把斩马刀,如奔马一般疾驰而来。 顾闲云扶额叹息,对急奔到身前的赵九阳道,“你真是锲而不舍,这都能跟来,不怕死啊!” 赵九阳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然后看了眼顾闲云的惨不忍睹的胸口,又警惕的四顾了一周,“那宁衫执意要杀你,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他人呢?” “没啥解不开的仇恨,只是一点小误会,两人说开了就没事了。”顾闲云随口敷衍。 “然后他就走了?”赵九阳一脸怀疑的问。 “误会消除,没事了,他不走还留这干嘛。” 气息不畅,轻轻咳了下,他又低头瞅了眼胸口,蹙眉,有几分苦恼。 一抬头,就见赵九阳也正以一种我信你才是傻缺的表情,望着他焦熟的胸口。 “总得让人家出口气吧,不然怎么消除误会。” 顾闲云手指摸了下胸口,顿时疼的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咒骂,“不过他娘的下手也太狠了!” 说着话,他转身下山。 现在他只想赶快回师父家,把伤势处理一下。 家,他是万万不敢回。 被干娘看到,不知要多担心了。 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对跟上来赵九阳道,“跟你商量个事,成吗?” “啥事?” “呃……”考虑片刻,顾闲云道,“咱们遇见宁衫的事,你答应我,别对其他人说。” 他转头看着赵九阳,“行不?” “为啥?这又没啥不可告人的?” 赵九阳疑惑,“他是杀人者,就算说出去,官府追究,你也不怕啊。” 今日宁衫出现在鸣鹿岭,就是为了击杀他。 不论主使者是吴家家主吴茂行,还是吴璆鸣,这件事绝对和吴家拖不了干系。 上次邹怀的事情,有沈家出面,吴家表面选择息事宁人,但显然暗里一直对顾闲云他们怀恨在心,宁衫的事就是明证。 但现在宁衫已然尸骨无存,他便想着把遇到宁衫的事情遮掩起来,装作不知吴家暗里对他做的事情,继续和吴璆鸣维持以前那种不咸不淡的关系。 只要两人平常还在一个圈子,他觉得,总归能找到机会,狠狠给吴璆鸣来一下,甚至以绝后患。 吴璆鸣作为吴家继承人,把他作为打击吴家的目标,显然更为合适。 至于同在一个圈子,知晓互相动向,都能让彼此能够有机可乘的可能,他想到了,但并不惧怕,生死由命,各凭本事吧! 所以,他和赵九阳对宁衫这件事理解不同,他也就和赵九阳根本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遂听到赵九阳这话,顾闲云直接放弃沟通。 赵九阳见顾闲云不说话了,狡黠笑了下,“其实想我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也不是不可以。” 他觑着顾闲云的脸色,继续道,“你也知道,我这人有点话痨,平常管不住自己个的嘴。但要是有什么事情吊着的话,说不定可以试一试。” “什么事情?” “比如,我如果答应不告诉别人咱们碰到宁衫的事情,你就教我你修习的电光斩。” “你家里是做生意的?” “不是。” “那挺可惜了,你是个做生意好苗子。” 顾闲云表情不咸不淡,“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还想空手套白狼,就这一个承诺就想白白得到我的电光斩,做梦娶媳妇,想啥好事呢。” 见顾闲云不同意,赵九阳也不慌。 他嘿嘿一笑,“哪能空手套白狼啊!我和你以前说的魂术换魂术的事情不变,外加承诺为你保密。怎么样?我够有诚意了吧,你一样换两样,让你占我大便宜了!” 顾闲云撇嘴,上上下下把赵九阳看了一遍,“你可真有意思,你一男的,我有病才占你便宜,我可不是迎难而上的人。” “你瞎说……”赵九阳急了。 顾闲云直接打断他,“不过你说的魂术换魂术这事,可以考虑一下。” 峰会路转,赵九阳顿时惊喜,也顾不得知难而退还是迎难而上的问题了,忙道,“还考虑什么,直接就这样定了。回去我就把袖里飞剑拿给你。” “你怕你爷爷揍死你?” 看赵九阳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好像袖里飞剑多不值钱似的,可顾闲云是见过袖里飞剑施展的飘逸灵动和诡异莫测。 “嘿嘿,袖里飞剑的魂谱我爷爷早就传给我了,不过给我锁柜子了,一直没看。” “个败家玩意。” 顾闲云无语的看着笑的没心没肺的赵九阳,心中倒对他为何这么中意电光斩好奇起来,“袖里飞剑也是很珍稀的魂术,你为何对它弃若敝履,偏偏对电光斩情有独钟。哎!别拿你没兴趣练剑这套借口糊弄我。” 他修习的电光斩比天魂馆的电光斩确实强上不少,拥有雷霆浩瀚之威,也有电光一出即没之速,但和诡秘莫测的袖里飞剑相比,两者也不过五五开而已。 “呵……” 赵九阳笑了下,目光远眺,似望到了极远的地方,“我想从军。” 他转头,很郑重的看着顾闲云,道,“国内虽歌舞升平,但和神龙帝国接壤的边疆依然战乱不断。正是边军们用他们的大好头颅和热血铸成了一道白骨累累的防线,才有国内百姓的安宁幸福,才有国内那些人的声色犬马,灯红酒绿。” 他嘴角溢出一抹不屑,“其实,我看不惯那些沉醉于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只懂得享受的高门大阀子弟,觉得边军为了这些人的享受而提着脑袋守在边疆上,非常不值得,但后来想了想,帝国……不止有他们,还有百姓。所以……我一直想进边军,杀敌卫国,守卫疆域。而军队里,用刀杀敌更快,活命的几率更高,所以我才选了斩马刀做魂器,选了电光斩这套魂术修炼。” “而从见到你施展的那套电光斩,我一眼就认定,如果我修炼,定能在边疆杀更多进犯疆域的神龙帝国的敌人。” 听得赵九阳说出的原因,顾闲云愣了片刻。 他从小生活在仙源,仙源作为内陆城,甚少发生战事,更别提神龙帝国那些被称作魔的人了,所以他不懂赵九阳的崇高,也理解不了赵九阳为了不相干的所谓百姓而去边疆搏命。 他搏命,一向只为身边的亲人、朋友、兄弟,还有自己。 他心里并没什么触动,只无所谓的笑了笑,便转了话题,“你是怎么来的?” 他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遇到宁衫的事情,自然也不能这幅样子登吴璆鸣的画舫,可又不能下山后,走着回仙源,他怕死在半路上。 “坐船咯。” “下山捎我一程。” “没问题。” 第62章 升魂 “你要不要遮掩一下?” 赵九阳指了下顾闲云触目惊心的胸口。 他虽不知顾闲云为何执意隐瞒遇见宁衫的事情,但既然承诺帮顾闲云隐瞒这件事,他就尽心尽力去做。 “我也不想敞胸露怀,可衣服破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用树叶遮住吧。” 顾闲云手指捻了捻被赤焰烧破的衣衫,捻下一撮撮黑灰。 “这简单,我有。” 赵九阳解下系在腰带的好似香囊的口袋,两根手指伸入袋口。 顾闲云敏锐的感觉到赵九阳的手指魂力充盈,接着他就惊奇的见到赵九阳两根手指从香囊里扯出一片衣角,随着赵九阳越拉越长,哗的一下,拽出一件青色披风出来。 把披风递给顾闲云,赵九阳解释道,“乾坤袋里就剩这一件披风了,凑合穿吧。” 顾闲云不在意的接过披风,披在身上,随即一拉,用披风把身子裹的严严实实的。 他目光一直盯着重新挂在赵九阳腰间的香囊,“这就是乾坤袋,看起来蛮好用啊,你这能装多少东西?” 乾坤为天地,乾坤袋则是一个储存物品的空间,也可视为一个小天地,不过只能装纳死物。 以光蚕丝制成,光蚕丝品阶越高,空间越大,容纳物品越多。 仙源里,一个小房间大小空间的乾坤袋就要上万两银子,让一直想拥有一个乾坤袋的顾闲云望而却步。 “不太多,不过够日常用了。” 赵九阳拍了下腰间乾坤袋,他望了眼顾闲云腰间,道,“看你样子是没有吗?其实有个乾坤袋很方便,可以装很多不便携带的东西,又轻省。你回头也可以买一个。” “呵呵,回头再说。” 顾闲云不置可否,“先回仙源。” 两人下了鸣鹿岭。 鸣鹿岭下的乱石荒原依然热闹如初,甚至比早晨更甚。 过水河里的船只密密麻麻,像吴璆鸣那样一眼就能认出的精美画舫还好,而赵九阳的小船就比较苦逼,一眼望去,皆是他那样的船只。 以至于两人根据赵九阳的记忆,依稀在小船停靠的地方,找了好久,才算找到小船。 船只确实不大,能够容纳七八人蹲坐,然后就没有其余空间了。 上船后,早被胸口伤势折磨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顾闲云直接躺在船上,连根手指头都不想挪动。 赵九阳默默接下了船夫的伙计,熟练的划桨,在船只见穿梭,离了乱石荒原,沿着过水河往仙源方向悠悠而去。 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让人的精神都慵懒,顾闲云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直到赵九阳把他叫醒,他睁眼,发现已到了过水桥下。 睡了一觉,养足精神,顾闲云刚要伸个懒腰,胳膊刚动,胸口的剧痛就让他吸了口凉气,还有些慵懒迟钝的思维猛的清晰。 他小心翼翼下了船,对赵九阳道,“过几天我去天魂馆找你。你准备好袖里飞剑。” “你早点来。”赵九阳急不可耐。 “知道了。” 顾闲云懒懒的摆了下手,就像小老头似的迈着步子,一颤一颤的上了岸上。 他拐入田间小路,两边皆是及人肩高的玉米,郁郁葱葱,密密遮遮,一人行走期间,好似与世隔绝。 因着胸口伤势一阵阵袭来的剧痛,顾闲云只想赶快到师父家治疗一下,也就没拐到老头所在的芦苇荡那边,而是直接去了大宋庄。 到师父家时,师父韩云平和五哥都在,英白不知跑哪儿去了。 五哥在练习四方云动,身形游转,刀气嗖嗖。 韩云平坐在一旁,默默观看,偶尔出声指点一下。 见顾闲云裹着披风像粽子一样挪进院子,两人皆望过来。 “这么热的天气,你怎么裹的这么严实,做汗蒸吗?” 赵五收刀,走过来,摸了摸被顾闲云汗水打湿的披风。 “怎么又受伤了?” 韩云平一眼看穿,他站起身,“我看看伤势。” 顾闲云尴尬的笑了下,依言老老实实解下披风,露出胸口的伤势。 “还好,只是断了几根肋骨,没伤肺腑。把骨头接续,涂些药,过几天就大碍了。” 韩云平一脸平静,回屋拿了一瓶药水出来。 让顾闲云坐下,再一一把断的肋骨接续好,最后把药水仔细涂到胸口的烫伤上。 一番折腾下来,顾闲云又是被痛的满头大汗。 一旁的赵五看着脸色苍白的顾闲云满头大汗,又瞅了瞅那一片焦黑的皮肉,面容越发沉郁了下来,“这伤……怎么回事?” “五哥还记得那次沈家借着咱们的缘故,挖出的那个吴家的间谍吗?” “有印象,被沈家周管家当众斩了一条手臂,赶出了沈家,而吴家也没收,最后失了踪迹,没人知道他去了那儿。” 赵五想了下,记了起来,他眼睛眯了眯,道,“怎么,在鸣鹿岭遇到他了?” “恩。吴家特意派他在鸣鹿岭击杀我。” 想起差点埋骨鸣鹿岭,顾闲云心惊之余,对吴家也恨意满满。 “吴家!哼!新仇旧恨迟早要算!” 赵五眼眸掠过一抹凶光,“近日我让手下兄弟查探宁衫的下落,他既然露面,定然有迹可循,到时咱们一起让他真的消失。” “嘿嘿,他现在已经消失了,尸骨无存。” 顾闲云嘿嘿一笑,言简意赅的把鸣鹿岭发生的事情向韩云平和赵五说了一遍。 “两头二阶虎纹猫,一头三阶离火蝎,一头四阶双翼三颅狼。” 韩云平捋了捋胡须,笑,“你今次鸣鹿岭之行,可着实开了眼界,也得了实惠,三阶离火蝎魂珠,在仙源可不好找,有价无市啊。” “侥幸而已。” 这次顾闲云倒没瞎嘚瑟,摸了摸旁边三黑的狗头,“那离火蝎灵智极高,狡诈非常,若不是三黑,我也被他的障眼法瞒住了。” 韩云平笑了笑,“这三阶离火蝎魂珠得的正是时候,我观你丹田魂气已经达到化气为液的界限,只差一丝力量推动。我就从这魂珠为你炼一枚升魂丹,助你修为突破至二转。” “真的?” 顾闲云惊喜交加,腾的起身,刚一动作,胸口的一阵剧痛让他浑身一颤,软趴趴的坐下。 他痛的眉头紧蹙,眼眸里却满是欣喜,把赤红的离火蝎魂珠递过去,“谢谢师父。” 韩云平笑了笑,接过,“小五,去把丹炉拿来。” “哎!” 赵五由衷的为顾闲云高兴,忙去柴火堆里把六一炉扒拉出来。 第63章 准备 赵五把丹炉拎过来,放下。 顾闲云轻轻抚摸着样式古朴的丹炉,再没了第一次见的嫌弃,他可是眼睁睁看着一颗颗增气丹从丹炉里成功练出的,怎还敢小瞧这老旧灰扑扑的丹炉,“师父,增气丹二转就需要魂珠搭配其他药材,三转的升魂丹应该也需要别的药材辅助吧,而且品质还不会低。” 韩云平让赵五把水和木炭也取来,打开炉顶,把三阶离火蝎魂珠放入炉鼎,“那是自然。” “师父,我没银子买其他药材了。”顾闲云双手一摊,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的表情。 他虽经常去往鸣鹿岭猎取魂兽换取银子,但银子都直接买了药材,让师父炼制了增气丹,他本身还真没有存下什么银子。 韩云平平静如初,抬眸看了眼顾闲云,笑,“我既现在就炼制升魂丹,自然万事准备妥当。等着!” 说完,他回屋,拿着两株植物出来,一是水白色,一是明黄色,“这白的是泣魂茗,黄的是曜灵葵,生活环境苛刻,必要在魂气充盈之处才能生长,吸收魂气为养料而活,把魂气转化为极柔,魂术士吸收没有完全没有危害,所以才会作为升魂丹的辅助材料,中和魂珠里狂暴的魂气。且妖五十年成熟之后才可使用,因此极为珍贵,刚好,我砍柴遇到,就顺手采摘了回来,正打算再找枚魂珠就炼制升魂丹,结果你就补齐了。” 韩云平说的轻松,但顾闲云心里猜测,泣魂茗和曜灵葵的采摘绝不轻松。 凡天材地宝,必有魂兽守护,相生相伴。 这两株植物如此珍贵,魂兽实力必然更高。 不过他也没当面说破,师父对他的好,不止这一件,他都一点一滴的记在心头了。 顾闲云接过赵五取来的木炭,一一添进炉内,看着师父韩云平把泣魂茗和曜灵葵放进炉鼎,之后加水,盖上炉盖,然后生火。 这套流程,他看了十数次,熟的不能再熟,以前都是心不在焉,但此次却心神专注,一眨不眨的盯着师父韩云平的动作,毕竟,这可是事关他能否立即晋升为二转魂术士的丹药。 魂力从眉间识海探出,布满整个炉鼎,韩云平把药材在炉鼎内一丝一毫的变化尽收眼底,并小心控制火候,一点一点耐心的炼制。 这一炼,从日悬中天,直至日影西斜。 顾闲云和赵五也不急,在一旁默默守着。 等药材被炼化为汤汁,魂气完全浸入汤汁里,汤汁再慢慢被熬至固态,而后渐渐被韩云平用魂力捏塑成型,一股药香从丹炉缓缓溢出,充斥整个小院。 随着一声轻响,升魂丹顺利炼制而成。 三转丹药,对韩云平来说虽稍有难度,但仔细一些,还是没什么大的问题。 升魂丹从丹炉中取出,顾闲云仔细端详,龙眼大小,呈红色,上面有白、黄两色细线缠绕,精致唯美。 丹炉则再次被遗弃到了柴火垛里。 他手指来回转动升魂丹,心里有些许急切,“师父,我什么时候服用升魂丹,冲击二转魂术士?” “升魂丹已成,二转魂术士对你而言不过迟早之事,不过不能操之过急,你现在伤势在身,即使升魂丹药力温和,但冲击二转关窍,恐你身体还是吃不消。” 韩云平理解顾闲云的心情,笑了笑,“这几日,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体,保持身体和精神达到最好,以免浪费了一粒升魂丹,又损了修为。” “哦,知道了,师父。” 恋恋不舍的把升魂丹收起来,顾闲云对赵五道,“五哥,我这幅样子不适合回家,不然干娘肯定要担心,我就这几天就待在师父家,刚好还能修身养性,为冲击二转魂术士做准备。” “行。” 赵五一口答应,“我回去告诉老大一声,你最近修行到了关键处,需要韩先生的指导,这几日就常住韩先生家了。” 顾闲云眼睛一亮,这借口找的好,全是实话,只不过省去了他受伤的事情。 “天也不早了,我先回了,明日再过来。”赵五望了眼昏暗的天色。 “吃过晚饭再走呗!哎,英白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做饭?” 顾闲云突的想到英白,发现这都大晚上了,外出的英白还没回,不禁疑惑。 “英白一大早就去找你了,说是要和你一起去鸣鹿岭,这个时辰还没回,想必被顾大嫂留下了。” 韩云平揉了揉眉心,他炼制升魂丹,魂力消耗巨大,此时只觉精神疲乏,遂摆了下手,“小二,等会你自去休息就行,我先回屋调息一下,你们聊。” 顾闲云和赵五肩韩云平回了房间,赵五也道,“那我这就走了。” 顾闲云抚了抚胸口,一脸痛苦状,坐在椅子上,“行,五哥,我就不送你了。” 赵五懒得理他,直接推门出院。 人去院空,一弯弦月悠悠升起,几缕云丝披挂。 顾闲云瞅了眼,然后摸了摸升魂丹,回屋。 脱鞋上床,盘腿而坐,运转雷霆心诀,进行日复一日的修炼。 怀中揣着升魂丹,二转魂术士唾手可得。 顾闲云为了二转魂术士,日夜修炼,魂气和魂力渐渐充盈,精气神渐渐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胸口的伤势和断骨,经过日日药水的涂抹,旧皮渐落,露出新皮,接续的骨头也完好的愈合。 一切,都有序的准备妥当,只待某一个时间点的到来。 这日,韩云平探查了一番顾闲云身体的状况,道,“如今的状态甚佳,已可服用升魂丹,今晚,你修习过玄霆心诀后,就可以冲击二转魂术士。” 顾闲云也知道最近精气神调养的很好,差不多到了可以服用升魂丹的地步,但此时骤然得到师父韩云平的肯定,依然难免一阵心跳加速,“明白了,师父。” “哼!” 英白在一旁哼了一声,还在为顾闲云没有带她去鸣鹿岭而不满,而这几日顾闲云也一直忙着为冲击二转魂术士做准备,没和她一起玩闹,倒真有些冷落她了。 顾闲云莞尔,“别不高兴了,等我到了二转魂术士,你说想去哪儿玩,我都带你去。” “真的?” “恩。” “这次不骗我?” “这次不骗。” “嘻嘻,那我把刚刚对你晋升二转失败的诅咒改为晋升成功的祈祷!” “……” 第64章 大雨将至 夜。 风清月明,月光如水。 室内,一灯如豆,映满屋内。 顾闲云盘腿坐在床榻上,双手捏诀,进入入神忘我之境,体内魂气在玄霆心诀下,如滔滔江水,在经脉中连绵不绝,周天循环。 在魂气的周天运转下,识海内一缕丝丝柔柔的魂力也得到蕴养。 他的精气神逐渐达到最佳,整个人虽闭眼盘坐,但身上自有一种不可言喻的神采焕发出来。 陋室静谧无声,灯芯暴灯花才会响起轻微的声音,光影摇曳,顾闲云映在墙上的影子也越发虚幻缥缈,仿佛下一刻便羽化登仙。 这一刻,才能感觉到陋室内,时间是流动,而不是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顾闲云的呼吸越来越轻微,越来越缓慢,就在好似感受不到他的呼吸时,他的眉头突的跳了下。 可今夜打算服用增气丹冲击二转的顾闲云并没睁眼。 下一瞬,灯火柔柔的斜向顾闲云,如有引力牵扯,火焰向着他,越拉越长。 陋室好似有风渐起,无形无质,围绕顾闲云而生。 顾闲云好似风眼一般,渐渐越来越多的风,围绕着他旋转,被吸入体内。 周遭被搅动的风的范围越来越光。 一床。 一室。 一院。 吱吱呀呀,两扇门开。 韩云平、韩英白从各自房内出来。 “等小二的动静等了好久,都睡过去了,刚睡着就被鲸吞的动静惊醒了。” 英白揉了揉惺忪的眼,抬眸看了眼空中高悬的白玉盘,迷迷糊糊道,“爹爹,小二能成功吗?” “鲸吞气象既成,便成功了一半。余下的就看他鲸吞的范围能有多大,又是否能够吸收足够多的魂气补足自身冲击二转关窍所需。” 月光下,韩云平负手而立,望着房门关着的顾闲云屋,“魂气由气化液,虽说是先前积累足够,契机已到,和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一般,只差最后一丝引起质变的魂气,但这最后一丝魂气却绝不好凝聚,否则也不会造成一下子抽空附近魂气的鲸吞气象。所以这能否成功的另一半关键,得看他的造化和心境,不急不躁,徐徐图之。” “不是有增气丹吗?怎么听起来小二此次还是有点悬呢!”英白打了个哈欠,困意未褪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关切。 “增气丹蕴含的魂气充足,弥补了冲击二转最后一丝魂气的需求,必然万无一失,所以增气丹对到了二转门槛的魂术士来说,属于无价之物。” “小二有了增气丹,怎还会……” “你还没明白吗?增气丹既能弥补冲击二转所需魂气的需求,那冲击过程中,自然不会发生鲸吞气象。” 韩云平笑了下,“而小二既造成鲸吞气象,说明他没服用增气丹,他的这番晋阶之为,属于水到渠成,契机所至。” “啊……?” 迷迷糊糊的英白一下子醒转,转而担忧起来,“小二可得成功,不然心境必然受损,下次冲击二转会更加艰难。” “咱们着急也没用,这是小二自己的事,只能他自己解决。” 韩云平神情淡淡,掸了下衣衫,一撩下摆,坐在门槛上,“安静待着,和小二相处日久,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 英白依言坐在父亲旁边,眼神紧紧盯着顾闲云房门紧闭的屋,满是关切和担忧。 室内。 自觉达到状态最佳,想要睁开眼结束修炼,开始服用增气丹冲击二转魂术士时,顾闲云突的感受到了一股玄而又玄的感觉。 无法言说,但心有所感。 接着,他感觉气海丹田内如雾气氤氲的魂气缓缓聚拢,似轻纱微动,似云青欲雨。 弥漫整个丹田的魂气缓而慢,不疾不徐的凝聚成一团白色气团,如一朵空中浮云,充满厚重沉坠之感,好似下一刻,便落下一场漂泊大雨。 但,总差一点感觉。 然后,他不自觉的运转玄霆心诀,不自觉的吸收内外空气里的魂气,在体内运转周天,经过重重淬炼,汇入丹田云气之中。 吸收,淬炼,汇聚。 周而复始。 一丝丝魂气不断汇入云气中,但云气好似没什么变化,依然安静如初。 但透过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顾闲云能感受到,大雨将至。 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玄而又玄的感觉犹在,可云气依然如故。 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时间一久,那种唾手可得的感觉,渐渐成为了一种永远达不到的虚幻和无望,折磨的人心境崩溃。 晋阶,一难在前期积累,二难在形成相应的鲸吞气象,三则难在心境。 所以,无数魂术士,耗尽一生,也只止步于一转修为。 幸好,顾闲云最不缺耐心和毅力。 大不了,就耗着呗。 天地无垠,魂气浩瀚,难道还填不满你丹田里一小小气团。 似感受到了顾闲云的无畏,丹田内的云气突的抖了一下。 原本静静浮在丹田上的云气再次凝聚,厚重的气逐渐融、汇聚,渐渐如湿气莹结,化为露,露沉重而落,似水滴两三颗。 然后毫无预兆,一场瓢泼大雨来的轰轰烈烈。 在大雨的剧烈冲刷下,丹田在震颤。 这种震颤很快就从丹田传至四肢百骸。 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四百零九个穴位,五脏六腑,齐齐震颤。 心,也在震颤,似乎不在有规律的跳动。 整个人的气息紊乱至极。 顾闲云被这种疯狂惊的慌了一下。 但转瞬,他就冷静了下来。 只因,他相信师父。 他凭直觉,师父正在关注他, 如果,真的出现不好的状况,他相信师父定然能帮他解决。 所以,他对体内的状况放任自流。 况且,他想管也管不了。 丹田内的瓢泼大雨,依然成为了身体的中心,身体的心脏,带动的整个身体震颤。 他只守着识海内的清明,冷眼旁观,任其折腾。 许久许久,云收雨住。 丹田内弥漫的魂气消失不见,只在底部有盈盈一洼。 虽只占丹田小小一方,但里面的魂气,却比原本弥漫整个丹田的魂气更加充沛厚实。 气化液! 二转! 心底渐渐有兴奋、喜悦和急不可耐的情绪升腾。 他心念一动,一注水流从水洼中飞出,奔腾进经脉。 充沛厚实的魂气在经脉见快速运转几个周天,一气数里,才消耗干净。 只这一气,便能够把电光斩、四方云动、摧山撼岳施展个遍,而不是像上次在鸣鹿岭,几次之后,魂气就接续不上。 呼了口气,他按捺住心中杂糅的各种情绪,睁眼,起身。 身子一动作,全身骨头噼里啪啦作响,全身皮肉、窍穴、五脏六腑里透着畅快,体内所有沉降累积的杂质、毒素、隐患,统统清除、 而且,整个身体仿佛被淬炼了一般,能感觉到明显不同以往的强壮。 二转境界,整个身体从内到外,好似回炉重造了一次一般,完全的区别于一转时的他。 怪不得,在宁衫手下,他毫无还手之力。 一转和二转简直天壤之别。 当然,汪珏那种空有修为却毫无战斗经验和心境的学院派,另当别论。 第65章 立秋 伸了个懒腰,抖抖胳膊动动腿,顾闲云推开门。 印象中的夜幕已消失不见,天空中的蓝又薄又轻。 他忽的想起,今日立秋,星宿,东方尾火虎,吉,正应了他晋阶二转的事情,不禁心情大好。 待看到门槛上望着他的师父,他忙恭敬的道,“师父,劳您受累了。” 在门槛上受了一夜的韩云平起身,笑,“无妨,没白白受累就好。” 趴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的英白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眼,抬头见是顾闲云,迷茫无神的眼睛瞬间焕发出神采。 一跃而起,“小二,你终于出来了,我可替你担心了一整夜呢!” 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韩云平,从外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遂不确定的问,“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顾闲云闻言,脸上掠过一抹促狭,眉眼忽的低沉下去,眼神颓丧的没有一丝神采,似乎胸口堵着一块大石般,缓缓呼了口气。 英白一下子愣住,她明白对于魂术士来说,晋阶失败的滋味觉不好受。 但事已至此,任何语言的安慰都苍白无力。 她拍了拍顾闲云肩,故作轻松的笑,“那你加油哦!我可没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别让我等太久!” “唉~” 顾闲云又叹了口气,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意,“我正是为答应你的事发愁呢!一想到这几天要到处带你玩,我就头疼!” “嗯……?什么意思?” 英白怔怔。 她看着嘴角含笑故作唉声叹息模样的顾闲云,又扭头望了眼父亲,发现父亲面容也满是笑意。 她顿时明白刚刚顾闲云在捉弄他。 她娇俏的哼了声,“臭小二,枉我白白担心你一夜,你竟还故意骗我!我让大黑咬你!” “你以为我还是一转的我吗?大黑现在根本不是我对手!” “大黑!上!” “还真来啊!哎!别逼我还手啊!大黑!你……你……你轻点!哎呦,三黑,你就这样看着吗?” 三黑瞥了一眼,眼神中透出你们人类真是又无聊又幼稚,然后继续闷头酣睡。 “你们闹吧,我去补觉。” 摇了摇头,韩云平淡淡一笑,转身进屋,“小五来了,让他自行练习。” “知道了。”英白脆生生的应。 见师父回屋后,英白还不叫停大黑,被大黑纠缠不休的顾闲云忙道,“你还想不想让我带你玩了,想的话,让大黑一边待着去,咱们得好好想想去哪里!” 闻言,英白一想也对,便召回了大黑。 顾闲云松了口气,恨恨的踹了脚酣睡的三黑。 然后英白和顾闲云就商量着去哪里玩,兴致勃勃。 其实英白又哪里真的特别想去的地方,原来韩云平出门,她都是一个人守家,只有大黑陪着她。 后来,顾闲云来了后,才有人陪她玩耍,不再寂寞的捱时间。 久而久之,她便喜欢上了和顾闲云待在一起。 所以对她来说,去哪儿不重要,有顾闲云一起,才最重要。 以至于,直到赵五来到,两人还没商量出具体的玩耍地方。 见顾闲云和英白在说笑,赵五满是诧异,“小二,今天怎么没在房间修习玄霆心诀?” “你猜!” 顾闲云挑了挑眉,露处一种特骚气的表情。 见顾闲云的这个表情,赵五本不想搭理,但脑海灵光一闪,“你……不会已经二转了吧?” “哈哈。” 顾闲云朗笑,喜悦有人分享,是让人更加愉悦的事情,“是啊,昨天晚上丹田的魂气突然就化雨了。” “好好好。” 赵五连说三个好,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就算他成为魂术士时也没有如此失态。 这世间,能让他心智失守的也只有被他视为亲弟弟的顾闲云了。 他搓了搓手,竟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许久,心情平复了,才道,“你既已成功晋阶,那就赶紧回家一趟吧。我对老大和大嫂说你在韩先生家准备晋阶,他们日夜悬心,又怕影响你,不敢贸然过来,这几日也是煎熬的很了。” “哦,好。” 许久未回家,顾闲云还真的想念干娘饭菜的味道。 告知了韩云平对赵五的话,顾闲云和英白两人结伴,一同出门回仙源。 中途,顾闲云特意拐到芦苇荡,下了堤岸,去看了看乌篷船的老汉。 老头随意瞅了眼顾闲云,唠家常一般平静,“几日不见,晋阶二转了,小子不赖嘛。” “嘿嘿,那当然了。小爷天赋异禀,晋阶还不是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顾闲云一贯的在老头面前没大没小的臭贫,“再过些日子,我努把力,争取九转,到时候我罩着你,把这片芦苇荡全划给你,让你一个人全部养鸭子。” 淡淡撇了眼顾闲云,老头吸了口烟,吐出,烟气缭绕,“没啥事,赶紧滚蛋。” “有事。” 顾闲云忙正经了几分,“有一人,想让我教授他电光斩。可我想着这电光斩是你教我的,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电光斩既然传授给你,那就是你的了,你想传授给别人,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不过电光斩的招式,口诀,身法和出刀方式这些东西,没有书面记录,你想传授别人的话,这些东西,你自己整理。” “这个我明白。”顾闲云笑道。 “嗯。还有谁没?” “呃……好像是……没了。” “没了赶紧滚,少在这碍眼。” “得嘞,您忙。” 别了老头,顾闲云和英白一路直奔杨园街。 推门进院,堂屋里,顾老大,顾大嫂,樊麻子正在絮絮的说着话。 自从接受了杜老西的生意盘口,樊麻子一直忙着理顺生意,顾闲云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樊麻子一见他,哈哈大笑,“小二,有日子没见了。听大哥说你在为晋阶二转魂术士做准备,现在咋样了?” “嘿,不成功晋阶二转,我哪有脸回家啊。” 顾闲云进屋,笑,“现在若再面对邹怀,他绝对不是我对手。” “真的假的?” 樊麻子满脸犹疑。 从顾老大口中知道顾闲云在为晋阶二转做准备,他心里自然是极希望顾闲云能够成功。 但他也算见过世面了,各色人都打过交道,其中不乏魂术士。 而以他打交道的魂术士的印象,那些傲气的魂术士大多年纪较大,且大多修为处于一转境界。 他也见过二转魂术士,那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 所以,当顾闲云嬉笑着说出他晋阶二转成功时,樊麻子看着少年模样的顾闲云,一时竟不敢相信。 顾闲云含笑点头。 顾老大,顾大嫂两人又惊又喜。 “厉害!” 樊麻子压下心中的惊讶,对顾闲云竖了个大拇指,又道,“老大,这事得庆祝啊!” “嗯,是得庆祝。不过也不用大操大办,太惹眼。” 顾老大眉眼带笑,但还是知道分寸,“把六指他们几个叫过来,让你嫂子做几个下酒菜,咱们一起热闹热闹就行了。” “这个好。” 顾闲云接话,“这几天不在家,老想干娘做的饭菜了。” 顾大嫂闻言笑着戳了一下顾闲云脑袋,“就会哄干娘。” 她又道,“你们几个各自忙着一摊子事情,整日里昏天黑地,倒没正经聚过几次,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聚一下,也挺好。” 几人商量妥当,樊麻子又待了会,便和顾老大一起,去寻六指等人去了。 顾闲云带着英白自去天魂馆寻赵九阳。 既有了老头的允诺,他也就没了顾忌。 说实话,他对袖里飞剑还真的挺感兴趣。 刀剑双修,也不错哦! 第66章 那日的梧桐下 辅仁大道,天魂馆。 辅仁大道依然热闹如故,顾闲云站在天魂馆门口,发现来往的人群在经过这里时却不自觉的放轻脚步,降低声量。 自然而然的烘托出天魂馆的不凡来。 想起上次来的场面,他抬手用小拇指挠了挠眉头,刚想让门口的侍卫通传一声,他找赵九阳。 哪知那侍卫见了他,笑了笑,向着天魂馆大门一摆手,道,“顾少爷已经有了进出天魂馆的资格,请!” 这侍卫可是清楚记得,上次这名穿着普通甚至寒酸的少爷来的时候,都是那些小爷们来亲自迎接,而且当天,他还和沈少爷联手击败即将晋阶三转的汪珏。 汪珏,在近年的天魂馆可是天之骄子,背靠师长庇护,身边拥簇着一群自称寒门子弟的学子,无人敢惹。 顾闲云这一举,瞬间在天魂馆扬名。 他虽不是天魂馆学子,但此时却已是天魂馆人人皆知的人物了。 侍卫的举动,倒让顾闲云诧异了一番。 不过既能轻松进入天魂馆,他也没故作矫情。 他笑了下,拱手,“谢了,这位大哥。” “客气。”侍卫也拱手回礼。 顾闲云领着英白和三黑穿过门头,进入天魂馆。 青砖满地的广场依然宽敞整洁,与门屋相对的明德楼依然气势恢宏。 他站在明德楼前的广场,目光在来往学子身上四处逡巡。 天魂馆这么大,漫无目的的找赵九阳,找一天也不找不到。 顾闲云也不会做那傻事,所以他得找个人问问。 他目光忽的一亮,看到一个身材亭亭的少女,正要迈步上前问一下。 “顾闲云?” 一声不确定的招呼让他脚步停了下。 他转头,见是一位锦衣玉带的少年,看着有点面熟,但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了。 “果然是你。” 少年来到顾闲云跟前,笑道,“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怎么?来找沈少爷?” 顾闲云顺势笑道,“不找他,我找赵九阳。你认识吗?” “赵九阳,认识啊。” 少年转身,指了指明德楼东边那栋小楼,“刚才在饭堂还见他呢,估计现在还在。” “谢了,兄嘚。” 顾闲云喜形于色,拍了下少年肩膀,“我找他有急事,先过去了哈。” “行,你有事先忙。” 少年毫不在意的笑,“改天我请客,叫上沈少,咱们一起聚聚。” “好啊,有人请客,乐意至极。” 顾闲云随口说着,对少年摆了摆手,和英白一起往饭堂走去。 少年望着顾闲云背影,神色复杂,意味难明,最后自嘲一笑,“申道文啊申道文,枉你心思用尽,苦心巴结奉承,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吊儿郎当的寒门。” 向顾闲云指路的人正是申道文。 申道文家里做的是走镖的生意,而仙源货物钱财运输最大的便是沈家。 沈家,申家,一字之差,地位千差万别。 申家靠着沈家的生意过活。 申道文为未来打算,自然对沈云旗是极力巴结,可沈云旗一直对他爱答不理。 他本以为沈大少性子本是如此,直到亲眼目睹沈云旗为顾闲云出头,和汪珏正面硬生生斗了一场。 那时,他才知道,他在沈云旗眼里的分量,同时,他也羡慕嫉妒顾闲云。 但刚刚他见到顾闲云时,突的明悟。 既然想和沈云旗直接搭关系搭不上,那不如迂回一下,先和顾闲云处好关系,之后以顾闲云为桥梁,接触沈云旗。 而他刚刚最后一句话,便是一次尝试。 而得到的结果,却远比预期要好。 那寒门少年,一听有人请客,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他摇头一笑。 呵,和初次见他时一样,还是没变,一副穷酸。 顾闲云和英白还有三黑来到饭堂。 “小二,刚刚那人还不错嘛,他请客的时候叫上我一起啊。” “那人我不认识,只见过几次面。” 顾闲云目光打量了一下饭堂,漫不经心回道,“他请客,完全是为了云旗,我就是一个添头,懒得去。” “那你刚刚还答应人家?” “随口应付。” 饭堂是空间广大,摆满一条条长桌和长椅,四周是各式各样的如外面铺子一样的窗口,打着各色各样的吃食招牌。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只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坐在饭堂,稀稀疏疏。 口中说着话,顾闲云一眼就找到赵九阳,径直走过去,在赵九阳对面坐下。 正低头喝着豆浆的赵九阳只觉一黑影落在面前,他微微不耐抬眸,下一瞬,目光陡的亮了起来,“你终于……咳咳……” 说话太急,豆浆突的呛喉,赵九阳不禁一阵咳嗽,嘴角溢出丝丝白色液体。 顾闲云眼角抽了抽,一脸嫌弃向后仰,“你慢点,再喷我一身。” “噫……” 本想坐下的英白撇嘴,又站了起来。 终于喘平了气息,赵九阳胡乱擦了擦嘴,尴尬中带着欣喜,还有点哀怨,“你可终于来了,这都多久了,我可是天天盼着你呢。” “停!” 在英白一脸狐疑中,顾闲云当机立断截住赵九阳的话头,“少废话,袖里飞剑带了没?” “随身携带,就等你来。” 赵九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整洁古朴的书本,显摆的晃了晃,道,“袖里飞剑我带着呢。我要的电光斩呢?” “都在我脑子里。” 顾闲云抬手,指了指脑袋,随即略为难,“不过得现写给你。” 闻言,赵九阳定了下,随后猛的起身,拉住顾闲云就走,“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去我学堂,有现成的笔墨纸砚。” “哎!不是,你等等!” “还等什么?我都等了好几天了,早就等不及了。你给我快点吧。” 这一日的天魂馆的学子目睹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少年抓着另一少年的手,奔行在夏日的梧桐道。 他们一个满脸急不可耐,一个不情不愿。 在他们身后,追着一名长相精致可爱的女孩。 还有一条黑狗。 路过的学子纷纷驻足,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三角恋吗? 那两人竟敢在天魂馆如此明目张胆! 第67章 大可开天小可遁地 一路奔行。 赵九阳拉着顾闲云到了学堂内,在学堂众人的侧目下,来到最后一排靠墙角的位置,稀里哗啦一番寻找,找出纸张和毛笔。 把毛笔啪的一声拍在纸张上,赵九阳急道,“你赶紧。” 左手揉着右手手腕上被赵九阳握出的酸麻,瞅了眼手腕上的白生生还没消退的手印,顾闲云咧嘴,没好气道,“急什么,都等了多日了,何必急在这一时。小爷手都被你弄疼了!” 看了眼顾闲云手腕上的手印,赵九阳挠了挠头,尴尬笑道,“一时心急,失态了。” 顾闲云环顾了一圈学堂,桌案整齐排列,井然有序,书籍,竹简,比比皆是。 此时是休息时间,学子们有的出去,有的仍在学堂内温书,有的在说笑打闹,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这是你学堂?看着不赖嘛!” 他坐在赵九阳的座位上,“不过你这位置可不太好,缩在一角,太偏僻了。” “欸~一看你就没进过学,不懂其中关窍。这个位置才是学堂内风水最佳之地,两面靠墙,安稳隐秘,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赵九阳靠在墙上,一脸满意。 “不好好学习就不好好学习嘛,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看不惯赵九阳的样子,英白直接怼他。 看着赵九阳这堕落的样子,顾闲云撇嘴摇了摇头,拿起毛笔,试了试,然后边一边回想电光斩的魂气运行方法,一边写。 见顾闲云动笔,赵九阳也不反驳英白的话了,忙凑过来,待看到顾闲云那一手歪歪扭扭的字后,不禁嫌弃,“你这字连虫爬都不如。” “啧!小爷没进过学,能写出字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爱看不看,正好我还不乐意写呢!” 顾闲云认得几个字,但写字还真没写过几个,这些字能写出来,完全是凭着对脑海里的电光斩比葫芦画瓢。 毕竟是要送给赵九阳修炼的魂术,他还真不敢随便瞎比划,万一再把赵九阳给修炼的走火入魔了,赵九阳爷爷非一剑飞死他。 偏偏毛笔又不好拿捏,只一会儿,就手酸不行。 他啪的把毛笔撂在砚台上,双臂环抱,二郎腿一翘,悠哉悠哉的罢工。 “我就随口一说,你看你还当真了。” 眼看电光斩就到手的赵九阳虽知道顾闲云在说玩笑话,还是陪笑,掏出袖里飞剑的魂谱,递过去,“喏,这个先给你。收了就不能反悔了!” 顾闲云嘿嘿一笑,伸手接过,本想打开看看,赵九阳催促道,“回去有的是时间慢慢细细看,你先忙眼前的事吧。” “行嘞!” 顾闲云顿时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把袖里飞剑揣进怀里,抓起毛笔又继续别扭的书写。 写一阵,歇一阵,没办法,毛笔字太累人。 之后又依次写出身法,和出刀方法。 最后又画图。 图画当然没有脑海里的那么详尽和灵动,就是一个个火柴人。 如此一番,顾闲云,赵九阳,英白三人,在角落折腾了大半天,才终于大功告成。 而他们这一番神神秘秘的举动,早就引得学堂内学子心中好奇,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待顾闲云一脸成就感的拿起涂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学子们看到鬼画符一般的东西,顿时大失所望。 一个击败汪珏众人皆知的顾闲云。 一个袖里飞剑的传人赵九阳。 你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弄个这玩意儿,丢人不! 最让学子们大跌眼镜的是,赵九阳一把抢过鬼画符的纸张,嘿嘿傻笑,看的如痴如醉。 顾闲云活动了下酸麻的肩膀,抬眸见赵九阳抻开纸张,心神全部沉浸在电光斩里。 不由得,又想起赵九阳说的为何如此重视电光斩的缘由。 他轻笑了下,对赵九阳倒有了一丝敬佩。 能坚持梦想,并对梦想付诸行动,一步一步走近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人。 看赵九阳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也看不完,他便从怀中掏出袖里飞剑来。 “我瞅瞅。” 全程目睹了两人的交换,英白倒有些好奇顾闲云换到的魂术了。 她挨着顾闲云坐,小脑袋几乎搭在他肩上,伸着脖子瞅。 顾闲云打开袖里飞剑魂谱,魂谱纸张普通,感觉也就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草纸。 翻开,也没有什么剑气纵横,气象万千,普普通通,就像翻看一本普通的话本一样。 了了千字,盏茶功夫也就看完。 “看懂了没?” 合上魂谱,顾闲云扭头问近在咫尺的英白。 英白想了想,道,“千字简述,看着容易,做起来难于上青天。” 笑了笑,顾闲云把袖里飞剑魂谱收回怀中,没做评价。 袖里飞剑,其实已经走了炼器师的路子。 首先,选一把心仪的宝剑,用魂气日夜温养,淬炼,待魂气完全充盈于宝剑的材质中每一粒,达到可随心意变化大小,这袖里飞剑,便算成了一半。 而只这一半,就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和时光。 而接下来,才是袖里飞剑的精髓所在。 宝剑已随心意变化自如,把宝剑化为纤毫细小,钻进皮肉,进入经脉,直入丹田气海。 置于魂气之中,于丹田气海中的魂气融为一体,释剑便如运转魂气一般,灵动自如,方至大成。 如此,可化为巨剑,一剑开天。 亦可小如戒子,千里隐遁取敌首级。 直到此时,顾闲云才知道,原来当日那老者的飞剑并不是真的藏于袖中,而是隐于丹田气海,只不过那老者已修成袖里飞剑,自然想让飞剑从哪里出,飞剑就从哪里出! 而且也更是庆幸,老者还没把袖里飞剑修到化境,否则,截胡了离火蝎魂珠的他可就要日日担心老者的飞剑了。 想了想,这笔交换不吃亏,他满意的笑了笑,抬眸望向赵九阳,刚好赵九阳从电光斩中收回目光望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都得到了预期的东西,各自心满意足。 “事办完了,我先撤了。” 顾闲云利落起身。 “你干嘛去?” 赵九阳仔细的把手中的纸张卷好,郑重的收到乾坤袋中,抬头问。 “那日不声不响就先回来了,也没和沈云旗打招呼,我五哥说他都去我家找我好几次了,所以得找他聊聊。” “我也没啥事,陪你一起。” “你不上课?” “就是不想上课,才陪你一起嘛,不然你以为我闲的啊!” “……” 第68章 闲云顾闲云 赵九阳带路,顾闲云,英白和三黑跟随,三人沿着回廊到了沈云旗所在的楼阁。 此时正是授课时间,明媚的阳光下,所有楼栋内的长廊上空无一人。 三人学堂外穿行,引得学堂内学习透过窗户看过来。 沈云旗手肘支在桌案上,手托下巴,百无聊赖的翻了下面前的山海图经,看了眼讲台上正在讲授山海图经中魂兽经的先生,无趣的打了个哈欠。 有些羡慕二姐了,在家为晋阶准备,不用在这儿听这些无聊的理论。 窗户边有人影走动,他闲闲的转头看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哗的起身。 “先生,外面有人找我。” 他抢在先生开口前快速说话,学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出了学堂。 先生无奈又头疼的看了眼门口,随即扫了眼心神全被吸引到外面去的学子,清了清嗓子,“收心。” 学堂内的学子们忙低头,一副专心看书本的样子。 沈云旗找了借口冠冕堂皇的翘课,一出门,就叫,“顾闲云,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枉我把你当兄弟……” “打住!” 顾闲云忙挥手,“这事有缘由,而且说来话长。走,去别的地方。在这儿大嚷大叫算怎么回事!” 沈云旗瞅了眼赵九阳,同在天魂馆,且赵九阳又有一个修为不俗魂术高深的爷爷,他自然认得,虽奇怪顾闲云怎么和赵九阳搅到一起,但现在也没心思多问,当即道,“演武场!” …… 四人来到演武场,找了个树荫,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那天一片混乱,我们眼睛恢复之后,大家才重聚在一起,偏偏少了你。我们在附近找了你半天,伤员,尸体,石堆下,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 沈云旗靠在树干上,随手拔了根草梗叼在嘴里,“然后我们便想着可能你先回画舫了,可我们回到画舫,吴笙说你没回来,这下子我们都觉得有点不妙了,又找了崔叔,把猎兽队撒了出去,也没能找到你。” 他呸的一口吐掉草梗,没好气的指着顾闲云,“谁知道你小子这么不仗义,竟不声不响的就回仙源了。要不是我不死心,又去了你家探听你的消息,刚好碰到赵五,从他哪里知道你的行踪,我都打算给你买点纸钱烧给你了。” “当时情形由不得我。” 从一番话里能感受到沈云旗对他的关心,顾闲云略略尴尬的辩解,当时他不声不响的就回了仙源,虽事出有因,但确实是没想到让沈云旗这么挂心。 当下,他也不在隐瞒,把来龙去脉完完本本的说了出来。 从他在三黑的指引下,一路跟随离火蝎,然后遇白衣中年和赵九阳爷爷,接着截胡离火蝎,又差点被宁衫击杀,一直讲到之后靠着符画和一群玄甲钢鞭兽险而又险的化险为夷。 这一番经历可谓一波三折,沈云旗,英白如同听话本一样,完全被吸引,只感觉又惊险又刺激又好玩。 “离火蝎魂珠最后被你得了!” 沈云旗兴奋的坐起,啪的拍了下顾闲云肩膀,“冯无畏说遇到一个有意思的少年,抢走了离火蝎的魂珠,原来就是你啊!” “冯无畏?”顾闲云疑惑。 “就是你遇到的白衣人。” 沈云旗随口解释,“冯培德的父亲,仙源的县尉。” 末了,又添了一句,“那头四阶双翼三颅狼魂珠被他给得了。” “原来我爷爷口中的小贼就是你啊!”赵九阳在一旁幽幽开口。 “什么小贼,我那是凭本事抢到的!” 顾闲云横了赵九阳一眼,反唇相讥。 他似想起什么事来,转头对沈云旗道,“以后小心点吴璆鸣。” “我明白。” 沈云旗嘴角溢出一丝凉薄的笑,“我们这些人来往,背后全靠利益维系,谁不是在心里互相提防一二。这次你的事我先替吴璆鸣记着,现在正是仙源所有家族合力筹备娇娇进京事情的时候,即使爆出来,各位家主门也不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 他望了眼顾闲云,“你的事在他们眼里,连小事都算不上,估计吴家也正是有这个原因,才敢对你下手。” 顾闲云轻笑了下,没有任何意外或者难堪,他对这些了然于胸,“日子长着呢,且走且瞧。” 沈云旗哈哈一笑,揽住顾闲云肩膀,“就是,咱们兄弟联手,还怕整不了一个吴璆鸣。” 赵九阳对这些家族子弟之间的矛盾和争斗完全提不起兴趣,坐在一边兴致缺缺,神游物外。 英白在一旁却听的眉飞色舞,没办法,小孩子就喜欢这些。 “嗳。” 忽的,沈云旗转头,问,“听赵五说你也在晋阶,结果如何?” 顾闲云淡淡一笑,一派云淡风轻,“区区二转,晋阶成功不在话下。” “二转了?” “嗯。” 沈云旗突的哈哈大笑起来,“我二姐和匡文要晋阶二转,搞得众所周知,现在还各自在家里苦苦修炼呢,结果你这可好,悄默声的就二转了!让他们俩知道了,非得捂脸遁走不行!” “各有机缘。” 顾闲云双手枕在脑后,躺下去,望着澄碧天空的片片闲云,“你也努力,别被我抛的太远,到时候就不带你玩了。” “嘁,本少爷从不担心这些。” 靠着树干的沈云旗一脸不屑。 他瞅了眼神游物外的赵九阳,踢了踢顾闲云,压低声音,“赵九阳真用袖里飞剑和你交换了电光斩?” “嗯。” “个败家玩意儿。” 绕是万事不挂心的沈云旗,也不禁为赵九阳爷爷感到心累,“这事你最好瞒着,被赵老爷子知道,非得一飞剑封了你的喉不可。” “嘿嘿!这个我早就想到了。” 顾闲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毫不在意。 “今天去梨园居听曲吧?”沈云旗道。 “今天算了,改日吧。老爹和樊叔他们想聚聚,为我晋阶成功庆祝一下。” “那带我一起呗!二姐,匡文都在苦修,我一个人闲着也没事!” “行啊!不过你不能空手,得备礼!重礼!” “……” 第69章 心黑手辣 “等会儿我一起去,咱们也算同过患难了,冲着这份交情,得替你庆祝一下。” 一旁神游物外的赵九阳不知何时回神,抚了抚斩马刀。 “嗯?” 顾闲云疑惑扭头,“电光斩的魂谱到手了,你不抓紧修习?” “不急。” 赵九阳手掌握紧斩马刀刀柄,忽的横斩,划出一扇弧形光幕,自信的笑,“电光斩讲究干净利落的速度,可修炼却是越慢越好。” 顾闲云眼眸微微一眯,忽的笑了。 这个道理他是走进死胡同后被老头点醒后才悟到,而赵九阳只刚接触到电光斩魂谱不到半日就能琢磨出来,不得不说在刀之一途他的悟性和天资远超同人。 在电光斩的修炼上,和顾闲云相比,他后来居上也不无可能。 顾闲云伸指遥遥点了点他,“你比我强多了。” 赵九阳懂了顾闲云的意思,哈哈一笑,“你以为我刚刚在干嘛呢!” “你俩打啥哑谜呢。” 一旁的沈云旗听的茫然,忍不住打断,起身,“走走走,外面溜达溜达去,顺便挑点礼物。” 闻言,顾闲云,赵九阳,英白三人起身,和沈云旗一起,四人向演武场出口走去,三黑依然懒懒吊在尾后。 刚到演武场出口,就见一伙学子乌泱泱迎面过来,领头的正是成为顾闲云磨刀石的汪珏。 两方人一照面,神情各有变化。 本谈笑风生的汪珏面皮突的一僵,眸子里掠过一抹惧怕,随即错开目光,强装淡定迈步。 他周围跟随的学子或无视,或不屑,或挑衅,但都显的色厉内茬。 对汪珏这种空有其表的人,顾闲云懒得理会,因为不会造成威胁,随意撇了一眼,就错身而过。 沈云旗看不惯汪珏周围人的阴阳怪气,讥笑,“以为强撑的不屈就能挽回点颜面,别自欺欺人了。不服就动手捡起丢掉的面子和尊严,不行就乖乖装孙子。都不是孩子了,成熟一点!” “你说什么!” “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有种单挑!” “沈云旗别以为你是沈家大少就有什么了不起!” “……” 学子们正是张扬肆意,年少轻狂的年纪,沈云旗一番话直戳内心,一把掀掉他们的遮羞布,立时恼羞成怒,嚷嚷着作势作势动手。 本要错身而过的顾闲云和汪珏驻足,回首,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你刚刚说沈家大少有什么了不起?” 伸手指了下学子中的小簪子,沈云旗神情玩味,随后哈哈大笑,“在仙源,沈家大少,就是了不起!” 英白听的有趣,见对面学子既不屑又无奈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来。 “沈云旗,敢和我对决吗?” 此时,汪珏不得不站出来维护身边的学子,一身紫衫,长身而立,目光直直盯着沈云旗。 “想和我对决,先打败了我兄弟再说。” 沈云旗一揽顾闲云的肩,神情意味深长,“他现在可是二转魂术士哦!” 一语出,汪珏众人皆惊,目光聚焦到一旁静立旁观的顾闲云。 “你真的晋阶二转了?你不是受……” 汪珏惊问,目光忍不住瞄了眼顾闲云胸口,忽的自觉失言,忙止住话语。 “受什么?”顾闲云眉头微蹙,追问。 “呃……听……听说……你在鸣鹿岭因离火蝎的缘故受了重伤,生死不知。” 汪珏表情略不自然,支吾其词,“怎的突然就二转修为了?” “不信?” 虽觉着汪珏有些古怪,但顾闲云也没深问,笑了笑,“你可以亲身体会一下。” 汪珏又打量了一番顾闲云,目光在顾闲云胸口停留了一下,然后深深看了顾闲云一眼,面无表情,道,“无聊之举。” 随即转身离开,“我们走。” 他身边的学子们还以为汪珏要探一探顾闲云的真实修为呢,心里正在期待,没想到汪珏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愣了下才匆忙跟上。 “汪大哥,怎么了?不论顾闲云一转还是二转,单对单,你都绝对稳胜。多好的机会啊,刚好可以趁机狠狠教训一下顾闲云!” 还没走远,回头看了眼出了演武场的顾闲云等人的背影,小簪子心有不甘,忍不住问。 小簪子这句话顿时得到周围学子的认同,连连附和。 汪珏转身,看着顾闲云等人离去的方向,眼眸深处藏着一星惧怕,似又看到那一片血红,血红中零散的白骨。 顾闲云,那可是心黑手辣,真敢下杀手的狠人! 和谁过不去,别和自己命过不去! 心里如此想着,他却笑了下,口中道,“顾闲云修为不如我,实力却强,虽能胜他,可难保他狗急跳墙令。” 顿了顿,他淡淡道,“今天吴璆鸣少爷请我吃酒,不论什么缘故,误了时辰总是失礼。” 想着和吴璆鸣的这顿酒席,汪珏笑了,笑的玩味,“日子长着呢,仙源就这么大,顾闲云跑不了。” 闻言,周围学子纷纷释然。 …… 和汪珏的这段小插曲,动不了顾闲云,沈云旗,赵九阳三人的心绪,转瞬就抛到了脑后。 顾闲云,赵九阳和英白陪沈云旗在真源大道逛了许久,挑选礼物。 正午阳光,暑气炽热。 真源大道行人稀少,店铺冷清。 顾闲云,赵九阳逛的乏味,无精打采的跟着,反倒是英白,比沈云旗还要积极。 在顾闲云后悔的一再强调礼物不必重要后,英白连连反驳,帮沈云旗挑挑拣拣,一个一个店铺逛过去。 糕点,好酒,胭脂,首饰,买了一大堆,四人提溜了一串的包装。 在顾闲云再三劝说不用那么多礼物,心意最重要就好后,沈云旗这才心满意足收手。 望了眼手中满满当当的顾闲云,赵九阳,英白,沈云旗哈哈大笑,“怎么样,满意了吧!这么礼物,够重了吧!” “感受到我的心意没?” 沈云旗问,一副你敢说没有,我就继续买买买的纨绔大少的样子。 顾闲云扯了扯嘴角,把手中的东西往上提了下,瞅了眼空中刺眼的太阳,表情特真诚。 “我真的感受到了!特重!” 第70章 顾少 杨园街。 顾闲云、沈云旗、赵九阳、英白四人拎着大大小小的物品进了街道,入眼处就见一条街面上,街里街坊都在各自家门站着,一脸稀奇的望向一个方向。 “高叔,不去摆摊在这儿瞅啥呢?” 顾闲云站在高叔身边,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眼。 “呦,小二啊!” 高叔闻声回头,瞅了眼大包小包的四人,露出弥勒佛一般的笑容,双下巴曲线柔顺,“你家老爹可算了不起了,家底越来越阔,你看你这大包小包,得不少银子吧?” “高叔你又说笑了,你还不知道我嘛,穷的连叮当响的铜板都没。” 顾闲云示意了下身旁的沈云旗,“这东西都是这位的。” 高叔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做惯了生意,眼力都是练出来的。 他只看这一身绸缎的衣衫和繁复精美的花纹,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暗自猜想这是哪家少爷,和顾闲云又是什么关系。 “高叔,你刚瞅啥呢?”顾闲云又问。 “哦!” 高叔似想起什么,笑了下,热情中透着别样的意味,道,“你家来客人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末了又添了一句,“带了老多东西了。” 指了下街面上停驻的几辆装饰不俗的马车,“都是乘着马车,一车一车拉过来的。” 惊讶了下,顾闲云看了一眼那几辆马车,装饰不俗,但不奢华,一般是不会出现在杨园街这样生活底层民众聚集的地方,怪不得街里街坊都出来瞧稀奇,只因以前从未见过。 “高叔,我先回了。” 摸不着头脑的顾闲云匆匆撂了句话,带着沈云旗、英白、赵九阳,经过那几辆马车,进了院门。 一进院门,顾闲云不由一怔。 小小天井挤满了人,或坐或站。 打眼一瞅,也有不少熟人,都是原来在老爹手下混饭吃的兄弟,也有不少生面孔,还有一些身穿青衣小帽,一看就是一些家族的小厮下人。 “大游!” 顾闲云对人群中的一个熟人喊。 大游忙分开众人,白胖的脸上笑成了褶子,“小二,啥事?” “少喝羊肉汤,你看你现在胖成啥样了。” 许久不见大游,猛地一见便觉得越发的圆润了,他拍了下大游仿佛五个月的肚子,“你这个样子,范叔放心把赌档交给你打理?” 原来卑微如尘、最大的追求就是一碗羊肉汤大游嘿嘿笑了下,成熟自信,“赌档从杜老西手上接过来,经过樊大哥、小方哥的梳理后,里面都是咱们的兄弟,心齐,所以让我捡了个便宜。” 笑着伸手指了指大游,顾闲云没接话题往深了聊,笑道,“可以,现在懂得谦虚了。” 对家里的产业他没插手过,但却不少听樊叔几人和老爹聊天,其中大多都是家里产业的情况,而听樊叔说,大游接手赌档之后,广邀仙源所有好赌之人,搞了几次赌王大会,有声有色,既得名又得利,赌档在仙源众赌档众也一时风头无两,财源滚滚。 大游嘿嘿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都干嘛的?你们今天大盘账啊?” 扫了眼唯有年中盘账家里才会出现的热闹场面,顾闲云疑惑。 “这才八月份,盘什么账啊!” 大游望了眼,与有荣焉道,“听樊大哥说你晋阶二转魂术士了,要给你摆宴庆祝一番。我们想着这是好事啊,便都一起过来了,小方哥也来了,在里面呢。” “那些人是谁?”指了下人群中青衣小帽的下人们,顾闲云问。 “哦,他们啊,都是那些商人带来的。”大游道。 见顾闲云一脸疑问,大游解释道,“咱们产业不是有一处钱庄嘛,专门放贷给那些做生意急需银子的商人,咱们适当收取一些利息。咱们利息低,时间久了来贷款的商人越来越多,求着咱们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他们这些商人,谁也不敢保证那天银子久周转不开了,到时可得指着咱们呢!” 顾闲云心里着实惊讶了下,他听老爹、樊叔、污白、小强他们说话,只知道最近是赚了不少银子,但没想到他们不止是赚了银子,实力也是越来越强,底蕴慢慢深厚起来。 原来他们指着别人给饭吃,现在也有人求着他们给口饭吃了。 内心不由百感交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全面、真实的认识到老爹他们这些人和原来依然不同,他们已经从刀口舔血混日子,到占居一隅的小势力了。 拍了拍大游的肩膀,顾闲云拎着物品进院,人群顿时自觉让出一条路。 他顺着那条路,自人群中穿过。 不知谁说了声“顾少”,人群里一时全是“顾少”的问候。 生面孔想着这少年的传奇事迹,满是好奇和憧憬。 熟面孔看着少年瘦削的身形,眼神敬服,他们可不会忘记能有如今的日子,全是靠谁搏命博回来的! “被别人叫顾少的感觉怎么样?” 沈云旗戏谑,“心里乐开花了吧!” “呵!感觉确实不错。” “我以为你会说还是怀念从前的日子呢!” “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你们那些人都是兄弟。” 沈云旗扫了眼两侧的人群,“但你看现在,他们看你的眼光,是贵人,是依仗,是庇护,绝不可能再把你当兄弟了。” “呵……那又如何!” 顾闲云笑的云淡风轻,“以前生活不易,全靠情义凝聚,现在生活渐好,便以利为重,人心本如此罢了。” 他扭头,看了眼沈云旗,有着他这个年纪不应有的成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情义这两字,时间越久,便越厚重。” 感觉气氛有些凝重,沈云旗打岔笑道,“你这话说的真是暮气。” “这叫成熟。”顾闲云也笑。 两人胡侃着,进了堂屋。 顾老大坐在上首,葛老仙、樊麻子、六指、小强、污白依次坐在顾老大右下首,左下首依次做了几位看着阔绰的商人。 赵五环抱着刀,倚在门框上,看着顾闲云一片‘顾少’声中穿过来,眼神感慨。 他好似看到了顾闲云一次次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今日终于到了彼岸。 第71章 雪满弓刀 “五哥。” 顾闲云笑道,“在门口站着干嘛呢,怎么不进去坐?” “有老大、麻子他们应酬,我出来透透气。” 看了眼沈云旗,赵五笑了下,“沈少爷也来了。” “嗯,凑个热闹。”沈云旗抬手,把手中礼品递过去,“一些薄礼,别嫌弃。” 伸手接过,赵五把顾闲云、沈云旗、英白、赵九阳四人迎进屋内,“老大,小二回来了。” 顾老大左下首的几位商人忙起身,目光投向进到屋里的四人,三位少年一个女娃。 待看清四人面容后,一位商人忽惊诧,“沈少爷!” 沈云旗闻声转头看了一眼,见是一张生面孔,没多做理会,冲着顾老大拱了拱手,“顾伯伯,小二说你们要庆祝他晋阶,我不请自来,讨杯酒喝,您别见怪啊!” 顾老大温和的笑道,“你不嫌弃顾伯伯这儿酒水就好。” “哪能啊!” “小二,招待好沈少爷。”顾老大嘱咐了一句。 “没事,你们长辈聊你们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辈有闲云呢。”沈云旗应付得体。 顾闲云、英白、赵九阳把礼品放下,然后顾闲云就带着沈云旗三人去了他的屋子。 待顾闲云、沈云旗离开,那名商人探询,“顾老板,顾少爷和沈少爷的交情看着可不浅呢!” “小二的事情我很少过问,你也知道,魂术士的圈子和我们不同。不过关于沈少爷的事倒是听小二说了几句,两人性情比较相投,一起去了几次鸣鹿岭。” 顾老大说的不着痕迹,轻描淡写,那几个商人却已经心中有谱,同时暗暗窃喜,庆幸此次登门的明智。 顾老大、葛老仙、樊麻子、六指、污白、小强、赵五一帮人一夜之间接手杜老西全部产业,并不是没人眼热并蠢蠢欲动,也有人想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之际趁势而上。 不过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坊间消息,说顾老大一帮人身后站着的是沈家,沈家二小姐和沈家大少亲自送了一颗玉白菜,庆祝钱庄开业。而顾老大他们击杀吴家魂术士邹怀后还能接手杜老西产业,且不见吴家出手,就是因为吴家忌惮沈家的缘故。 也因着这个传闻,当时所以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眼睁睁看着顾老大一帮人慢慢梳理、统合了杜老西留下的一地鸡毛,渐渐壮大,变得实力雄厚,成为一方有小小话语权的势力。 但众人冷眼旁观中,这半年多的时间,顾老大一帮人和沈家也没什么特别的接触,一方是雄踞仙源的顶级豪门,一方是刚刚不为生计发愁的草莽,中间隔着无形的屏障,天差地别。 渐渐的众人胆子也就大了,钱庄见的商贸竞争,赌档中的阴暗勾当、砸场子屡屡发生,顾老大一帮人就是一块肥肉,谁不想咬上一口,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不过都被顾老大他们一一给化解了,根基也愈发稳固。 此时,那几名商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瞬间已明白其中利害。 他们这些小商人想要攀附沈家,还不够资格,可看顾少爷和沈少爷的交情,依附在顾家下,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生存之道。 想通了这层关系,本来只是稍微示好、混脸熟的商人态度更加热络了,不自觉的摆低了身份,言谈间带着恭维。 顾老大、樊麻子等人也是一路打磨、历练过来的,一眼就看穿了几名商人的心思,顺势而为,慢慢掌握主动。 寒暄半日,几位商人见火候差不多了,脸也露了,交情也结下了,还有意外之喜,各自心满意足的告辞。 顾老大、葛老仙、樊麻子几人把几位商人送出门,看着他们乘马车离去,相视一笑回院。 商人们带着伙计小厮离去,院子里空了少许,留下了的都是自家兄弟,樊麻子招呼了下大游和小方,“你俩去醉仙居置办几桌酒席,把兄弟们带去,吃好喝好玩好。” 院子里的兄弟们闻言兴奋起哄,一如当初。 “别惹事!”葛老仙捋了捋胡须,笑着警告。 “您放心,我和大游看着他们。”小方忙保证。 “小五,韩先生说什么时候来?”看着小方、大游带着兄弟们一窝蜂吵吵嚷嚷的出门,顾老大忽的问。 赵五看了眼天色,远天斜阳,余晖尽染,“估摸着时辰也快到了,我去迎迎。” “叫上小二一起,尊师重道是老理儿,况且韩先生对他有再造之恩,就是咱们能有如今这番样子,也是托了韩先生的福。”顾老大嘱咐了一句,领着葛老仙、樊麻子、六指、污白、小强进了堂屋。 西屋,顾闲云在为赵九阳讲述修习电光斩的心得体会,兴致来了还切磋一下,沈云旗、英白两人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观看。 赵五在门外看了一眼,没进屋,因为不大的屋子实在落不下脚了,“你们几个够能耐,这么大的地方也能腾挪的开。” “地方越小,施展越难,越考验对电光斩的控制和娴熟。” 顾闲云收刀,撩了下眼角垂下的一缕发丝,“人都走完了?” “嗯,该走的都走了。” 赵五招手,“韩先生快到了,一起迎迎去。” “爹爹也要来?”英白从床上蹦下来,问。 “韩先生是小二的师父,少了韩先生,这宴席可摆不起来。”赵五轻笑。 “同去,同去。” 沈云旗、赵九阳听说去迎接顾先生的师父,连忙说道。 沈云旗好奇这韩先生有何能耐,能教出顾闲云这样一个修习魂诀不到两年就能晋阶二转魂术士。 赵九阳则是想见识一下能把电光斩查漏补缺达到化境的魂术士。 几人出了院门,刚到杨园街街尾,就见韩先生一身直缀,右手拎着一条咸鱼,不疾不徐的过来。 “师父。” “爹爹。” “韩先生。” 回头看了眼,落日衔山,云遮雾罩,韩云平道,“这个时辰,快开席了吧。你们干嘛去?” “想着先生快到了,特意来迎迎。”赵五道。 韩云平轻笑,领着几人回去。 “师父,今天是弟子晋阶二转魂术士的日子,您不会就带这一条咸鱼吧?” 盯着咸鱼看了许久,顾闲云忍不住发问。 “你从原来一文不名,现在变成了二转魂术士,正是咸鱼翻身的最好写照,所以送你一条咸鱼,合情合景。” 韩云平笑了笑,闻了下咸鱼,道,“特殊密料腌制,口味很不一般。” “咸鱼翻身不还是咸鱼嘛!我俩可不一样。” 顾闲云一脸嫌弃,“你要是就拎着这条咸鱼,那开席可就不给你喝好酒了。” 虽不知道师父有多少好东西,但他敢肯定,一定不会少,不趁着这个机会讨要一点,他都觉得亏的慌! “你个不孝徒!” 瞥了眼顾闲云,韩云平笑骂,然后随意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他胸前,“拿好了,这个可值不少好酒!” 顾闲云忙接过,展开一看,纸上满是蚊蝇小楷,密密麻麻,最上是四个字,雪满弓刀。 继云动四方、摧山撼岳之后,这是师父传他的又一魂术,说明在师父那里他的实力也得到了认可,他不由得一阵欣喜,心满意足的把纸张收了起来,跟着师父进了院子。 看着韩云平、顾闲云师徒间的相处,沈云旗、赵九阳笑了笑,甚感有趣。 本以为是一个渊渟岳峙一派宗师风范,却没想就是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 第72章 杯中岁月 韩云平进到院来,顾老大、葛老仙、樊麻子等一干人忙齐齐迎了出来。 忙碌的顾大嫂也从厨房出来打了声招呼,那条被顾闲云万分嫌弃的咸鱼也被顾大嫂拿到厨房去了。 “韩先生既到了,咱们就开席,说是为小二庆祝,其实也不过是咱们自家人聚一聚,所以大家都别拘着。” 作为主人,顾老大出声定了调子,对沈云旗、赵九阳又道,“两位贤侄能登门,和小二自然也是情同兄弟,也不是外人,都别见外。” 沈云旗、赵九阳纷纷笑了。 菜陆续上桌,都是硬菜,八荤八素,桌子摆的满满当当,另有两坛黄酒。 众人纷纷落座。 顾闲云还未动筷,樊麻子举杯就要敬他,哪有长辈敬晚辈酒的道理,虽然是庆祝他晋阶,但也失了礼数,他忙端杯起身,在樊麻子哈哈大笑声中无奈空腹喝了这杯酒。 见污白倒酒也要随后举杯敬他,顾闲云忙开口,“白叔,让我缓缓。这么多菜都还一口没吃呢!” “说的也是,那让你缓缓。” 正要端杯的污白顿了一下,很善解人意的样子,顾闲云不由得舒了口气,以为逃过了这杯酒,然后就听污白那边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好,缓的差不多了吧,来!白叔敬你一杯!” 顾闲云轻轻挑了挑眉,不由得扶额。 “怎滴!你樊叔的酒喝得?你白叔的酒喝不得?” 顾闲云不由的求助顾老大。 顾老大温和的面上露出长辈的慈笑,“都是你们几位叔叔的心意,我也拦不住啊!” “干娘!干娘!” 顾闲云扯着脖子对厨房喊,“老爹和樊叔他们灌我酒!” “臭小子!” 樊麻子笑骂,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不就喝点酒嘛,至于喊大嫂过来吗!越来越滑头了!” 在他们这些人最艰难的岁月里,顾大嫂作为长嫂,从来没有让他们为家里的事情操作一份心,后来他们这些人成家立业也都是顾大嫂帮着张罗,可以说是真的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而且顾大嫂对他们也不少管教。 此时,一听顾闲云喊顾大嫂,樊麻子、污白、小强、六指几人都慌了神。 “嘁!” 掰开樊麻子的手,顾闲云一脸得色,“你们几个长辈合伙欺负我一个小辈,也真好意思!” 樊麻子、污白几人哈哈大笑。 “韩先生,我敬你一杯。这一年多,小二给你添麻烦了!他能有如今成就,也全靠你栽培!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谢意都在酒里了!” 顾老大举杯,扬脖,滴酒不剩。 韩云平随后举杯,一饮而尽,笑道,“我只是带他进了门,其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努力,顾大哥这话我可不敢当!” “我心有数,若不是因着韩先生的缘故,小二也成不了魂术士,我们也有不了现在的局面。” 顾老大半是唏嘘半是慨叹,“一年前,做梦也不敢想,会有现在的生活。” “谁说不是呢!” 污白接口,“当时,咱们能接到一个酬金几十两的单子就谢天谢地了,而且还拿的如履薄冰,哪有如今的安稳踏实。” 污白一言把顾老大一帮人带回过去,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的说着过去的挣扎、食不果腹、刀口舔血,然而几人的轻描淡写里尽是能把人逼疯压垮的沉重。 “你小时候有这么惨?” 听了几句,从小衣食无忧的沈云旗梦里都不会有那种场面,他不由得问顾闲云。 “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听他们一说,确实蛮惨!” 嚼着香脆的花生米,顾闲云笑的没心没肺。 当你天天为下一顿生计发愁时,那还有空去琢磨人生惨不惨这些空泛的问题,填饱肚子也才是最实在。 拍了下英白偷偷摸向酒杯的手,瞅了眼她馋酒的样子,顾闲云头疼,自从樊叔骗她喝了一次酒后,她就喜欢上了。“你一女孩子,怎么那么喜欢喝酒呢!” “女孩怎么了?你们喝得,我也喝得!林珵美姐姐、沈小楼姐姐、林娇娇姐姐她们不也喝嘛!” 英白挺了挺腰板,说的理直气壮。 “想喝就喝吧!”韩云平在旁不在意的笑了笑。 有了爹爹的允许,英白得意的笑着抓过顾闲云面前的酒杯,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被辛辣味道呛得的蹙眉,便又舍不得那种痛快淋漓的感觉。 看着英白陶醉的样子,顾闲云摇摇头,感觉好笑,也不去阻拦了。 “师父,我有事想跟你说。” 酒桌上,樊麻子和小强气氛热烈的划拳,顾闲云不得不凑近韩云平身边,见韩云平转头看他,他接着道,“我现在水到渠成晋阶二转魂术士,那枚升魂丹却还没用,留着也是浪费,我想送给五哥,帮他增涨修为。” “升魂丹只对面临晋阶的魂术士有用,但对于其他魂术士来说,还不如一枚增气丹实惠有效,小五距离晋阶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你给他更是暴殄天物。” “那我先给五哥留着!” 韩云平轻笑,“平常挺聪明,如今怎么这么糊涂!小五晋阶在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搜集升魂丹的材料,到时我替他炼制一枚便是。你这枚升魂丹虽用不着了,也别白白放着,挺可惜的。” “那怎么着?卖了?”顾闲云不知作何处理,说了一个唯一能想到的处理法子。 “卖了更浪费!对于需要的人来说,升魂丹堪比天材地宝!” 韩云平扬了扬下巴,向沈云旗示意了一下,“改天,你去沈家的聚万客逛逛,一楼是仙源魂术士的自由贸易点,既能银两买卖,又能以物换物,聚集了各种需求的魂术士,说不定你能碰到急需升魂丹的魂术士,那才能发挥出升魂丹最大的价值。” 顾闲云眼眸一亮,顿时意动,便凑到沈云旗身边,询问聚万客一楼自由贸易的具体情况。 “你要用升魂丹以物易物?” 向顾闲云大概讲了下自由贸易的流程,知晓了他的想法后,沈云旗点头道,“这样处理,比较妥当,到时我和你一起去。” “好。” 闻言,顾闲云乐的一笑,举杯和沈云旗碰了下,一饮而尽。 第73章 青玄剑 昨夜骤然降了一场雨,绵绵一夜,今早方晴。 民谚‘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天天气果然清凉舒爽,是个出行的好天气,因此,真源大道,行人如织。 顾闲云一人,带着三黑,闲闲的溜达到聚万客门口,三层木楼的聚万客古色古香,修饰精致。 他和沈云旗约好了在聚万客一楼大厅见面,当下也没停留,迈步直接走向站着侍卫的门口。 本来英白闹着也要来,可惜她昨晚贪杯醉酒,他出门的时候,因夜雨而被师父留在家里的英白还在床上宿醉未醒呢。 跨过门槛时,二转修为的顾闲云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鱼鳞云杉的阻力,如一层水波,无形却有质,有着淡淡的拉扯力。 来到一楼大厅,一张张桌子横平竖直的摆放,桌上摆放着想要出售或者以物换物的物件,有的摆着上写需求物品的纸张,桌后有摊主悠然而坐,静待来客。 魂术士们在通道间穿梭,见到桌面上有感兴趣物品,或是自己手中刚好有摊主需求的物品,也会停下询问摊主打算用什么交换或是出什么价格。 看起来和外面摆摊的小贩一样,透着烟火气还有那么几分杂乱,但这杂乱中却有秩序井然。 目光在百平方的大厅扫视了一遍,没有看到沈云旗的身影,顾闲云不由得想起吴璆鸣说的他们这些公子少爷很少早起的话来,不由撇嘴,“富贵病。” 没到就没到吧,先等等,刚好先逛一逛。 一手拎着雁翎刀,一手搭在腰间束带,顾闲云随意在通道溜达,左瞅瞅,有看看。 魂术、魂器、天材地宝,琳琅满目。 “这位大哥,你这是二阶魂珠吧?” 望着桌面上打开盖子的匣子里的魂珠,上面冰霜凝结,顾闲云不由的停驻。 这聚万客一楼不简单啊! 在鸣鹿岭能让所有魂术士疯狂的打生打死的魂珠,而且还是二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摆在桌面。 嘿!这聚万客必定有修为深厚的魂术士镇守! “二阶,九阴寒冰蛇的魂珠,品质绝佳。” 摊主是一位黑衫,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抬头,没有外面摊主的热情,他面上清清和和,“怎么,小兄弟有兴趣?不过我这魂珠只换一枚启魂丹,若小兄弟没有,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启魂丹是一转丹药,二转魂珠换两枚,大哥,这笔交易你可是亏了。” 启魂丹是用来为从小锻体的孩子开启丹田气海,注入第一股魂气,成为魂术士的丹药,品级不高,一转而已,他笑道,“大哥怎不把魂珠卖掉换成银子,用银子买两枚启魂丹也是绰绰有余了吧,岂不是更方便。” “不瞒小兄弟,我换启魂丹是为了给我孩儿启魂,若能在市面上买到启魂丹,我早就把魂珠送入二楼拍卖行拍卖了。” 手指在魂珠的冰晶上捻了一下,望了指尖迅速消融的冰晶,中年苦笑摇头,“听小兄弟的话,就知道你很少接触丹药吧。咱们仙源是豫州一个偏远小城,符术士甚少,且修为不高,所以炼药师也就越发少的可怜,丹药便极为珍贵,不论品级高低,一概被沈、吴、林、齐四家以各种方法统统收归己有,哪有咱们这些散修的染指的机会,市面上更是不会见到丹药的影子,我也是没办法了,这才到这里碰碰运气。” “哦……” 顾闲云恍然,他歉意的笑了下,“不好意思,大哥,我对魂珠是感兴趣,可我手中并没启魂丹,看来咱俩是做不成交易了。” “无妨。” 似是早有预料,中年叹了口气,洒脱一笑,“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事本身就是碰运气,我已经习惯了,和你唠叨一番,心里也舒缓了些。” “呵!” 顾闲云轻笑,“那祝大哥好运,我再去其他摊位逛逛。” 中年笑道,“谢小兄弟好意,小兄弟随意。” 离了中年人的摊位,顾闲云施施然接着溜达,嘴角轻扬。 和中年人的一番交谈,让他心情大好,也明白了为何师父要让他来这交易厅。 经常看师父炼丹的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原来丹药在仙源如此珍贵,属于有价无市! 他此时再想到师父炼丹这一枯燥的事情,不由得兴致盎然,那六泥炉炼制的哪里是丹药,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嘛! 不过让师父炼丹赚取银子,师父肯定不愿意,要做师父早就做了。 恩……看来,过些日子,得让师父教教怎么炼制丹药了! 在魂术士间和桌子间穿梭,目光心不在焉的扫过一张张桌子上的物品,顾闲云心里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 “呦,急需升魂丹,以物换物或银两买卖皆可。” 目光扫到桌面宣纸上的大字,顾闲云停下了脚步。 桌后的摊主是一干瘦的老者,手支着下巴,守着无人问津的摊位,百无聊赖,忽见一少年停在桌前,眼皮抬了下,眸光透着油滑和精明,上下打量了一番。 面容清秀稚嫩,身材瘦削,衣衫朴素,一把破刀,一条野狗,哪家散修的弟子或是孩子出来瞧稀奇的吧。 心里快速下了定论,摊主依然左手支着下巴,眼皮垂下,右手摆了摆,一副哪凉快哪待着的不耐烦样子。 “嘿!小爷这暴脾气!” 啪的一声,顾闲云手掌拍在宣纸上。 摊主惊的一激灵,刚辛辛苦苦酝酿的困意瞬间消散无形,“你小子作死啊!” 顾闲云不以为意,这是沈家的交易厅,他可不怕得罪人打起来,反正有沈云旗兜底!况且,他怀里还有这人急需的升魂丹呢! ‘当当当’ 手指叩了叩宣纸上升魂丹三个大字,顾闲云懒散的笑了笑,“你这可不像急需升魂丹的样子。” 本满面怒气的老者闻言一怔,皱眉,一脸怀疑,“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有升魂丹?”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顾闲云淡然自若的点了点头。 “你真有?” 老者干瘦的脸上露出狂喜,瞬的直起身子,“亮出来,让老夫验一验!” 顾闲云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拔掉瓶塞,在老者鼻子下一掠而过,闻到气味辨别出丹药的老者眼中爆出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玉瓶被那顾闲云塞上瓶塞揣进怀里。 “少侠哪弄的这丹药?”老者态度恭维。 “我师父随手炼制。” 顾闲云淡淡敷衍,不忘显摆一下实力。 “三转丹药随手炼制,少侠的师父定然是修为高深的炼药师,我观少爷仪表堂堂,根骨不凡,达到尊师的修为指日可待啊。”老者笑的热情,心里却在暗骂臭小子胡吹大气,仙源还没哪位炼药师有随手炼制三品丹药的高深的修为呢! “少废话。” 顾闲云懒得和老者瞎白话,手指轻叩宣纸上的升魂丹三字,气定神闲,“因沈、吴、林、齐四大家族的缘故,丹药在仙源的紧俏程度,我不用说,你也知道,更何况是三转的升魂丹,银两买卖那是不可能,不过你既然急需它,想必定然也准备以物换物的宝贝,把你的宝贝亮出来,我掌掌眼,看能让我满意不?” 恋恋不舍的盯了一眼顾闲云胸口放置升魂丹的位置,老者目光落在故作老成、熟客的顾闲云身上,眼眸微微眨了眨,透出一丝精明,笑,“当然备有宝贝,而且我敢肯定少侠肯定满意。” 老者自信满满的一番话勾起顾闲云的期待,看着老者在乾坤袋一番捣鼓,然后哗的掏出一块乌黑的龟壳,巴掌大小。 “乌龟壳?”顾闲云轻轻挑了下眉。 “嗳!少侠,这龟壳可不简单!” 一看顾闲云的表情,老者把往顾闲云眼前一伸,忙道,“你看它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这可是你们炼药师或者符术士梦寐以求的魂诀啊!专门用来修炼魂力,名为神魂无漏诀!可保证少侠的魂力快速修炼至神魂无漏境!” 顾闲云抬手,想要拿着龟壳看一下上面的字迹,谁知老者很宝贵似的忙缩回了手,嘿嘿笑着,“少侠想看,可以用升魂丹换取之后,拿回去慢慢观看。” 偏头看了眼老者,顾闲云玩味的道,“老头,你没诚意啊!” “哎!少侠,我诚意满满啊!可让魂力快速修至神魂无漏的魂诀,对你这样的符术士来说可是不容错过啊!”老头摇了摇龟壳,一脸诚意。 魂术士,修魂气,九转铸就金身,成圣人之道,谓魂圣。 符术士,修魂力,九转至神魂无漏境,成圣人之道,谓符圣。 明帝国和神龙帝国两国深藏不露者不知凡几,但却从未有人九转铸就金身或是达到神魂无漏境,成就圣人之道,皆因修行一道,难于上青天。 而此时,在仙源这个偏远小城的一个大厅里的小桌前,一个一脸油滑和精明的老头拿着一套魂诀,对你保证定然能修至神魂无漏境,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顾闲云是不信。 “呵!你是看我年纪小,又觉得我是符术士,觉得我一见着这魂诀,听着你的蛊惑,就会上当是吧?” 顾闲云直起身子,摇了摇头,“老头,你可够狠的,想空手套白狼!不过这套对我可不管用。第一,我不是三岁小孩,第二,我不是符术士,就算这魂诀是真的,但这修炼魂力的魂诀对我也没用。言尽于此,后会无期。” “哎!少侠……别……”老头知道计谋被看穿,暗暗懊恼没忍住贪便宜的心思,正要挽留少年,就见又一名少年来到桌面,拍了下先前那少年的肩,笑道,“抱歉,来晚了。你淘着什么宝贝了?” “宝贝没淘着,倒碰着一个骗子。” 顾闲云瞅了眼姗姗来迟的沈云旗,指了指老头,道,“找你一起就是为了撑撑场子,你可倒好,我都逛了好几圈了你才到。你说我要是在聚万客被这人给骗了,你负责不负责!” 沈云旗目光落在老者身上,眉头蹙起,对身后一摆手,道,“周贵。” “少爷。”站在身后静观的周贵忙上前。 “你身为聚万客的主事人,交易厅发生这种事,你怎么处理?” “以前从未有人敢在聚万客行骗,所以未有先例。” 周贵不疾不徐的回禀,看了老者一眼,又道,“不过为了禁止以后出现类似事件,可以没收此人乾坤大,以儆效尤。” 周贵身为聚万客的主事人,交易厅的人谁不识的他,而能让他这样恭顺的称呼少爷的人除了沈家的沈云旗沈大少还能有谁? 周贵现身,引得交易厅的目光齐齐聚拢过来,好奇的打量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头此时心里已经不是懊恼了,而是惶恐,在仙源,在聚万客,沈家说没收的他的乾坤袋,他绝没有还手的余地,可乾坤袋装的可是他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的心血啊! “少侠,我错了,我错了。我和您逗闷子玩呢!” 老头能屈能伸,站起身来,点头哈腰,哐啷一声把龟壳丢在桌上,又在乾坤袋里拿出一柄三寸长的青玉小剑,“这才是我为换取升魂丹准备的宝贝,青玄剑,你别看他三寸长短,不起眼,可来历大着呢,据说是从仙剑阁出来的剑器,那可是所有用剑魂术士心中的圣地,您说,那里出来的剑器会是凡品吗?” “呦,这个有点意思了!” 顾闲云眼眸一亮,看着老头手中的青玉小剑,“我能掂量掂量吗?” “您请,您请。”老者忙把青玉小剑递了过来。 第74章 气运多少银子一斤 接过青玉小剑,顾闲云笑眯眯道,“我能试下剑锋吧。” “当然。” 急于亡羊补牢的老者忙笑,“这青玄剑看着不起眼,可注入魂气后,堪比神兵利器。” “噢,是吗?” 看了老者一眼,笑了下,顾闲云伸手拿起桌面上被丢弃的龟壳,一丝魂气注入青玄剑,然后在龟壳上用力划了一下。 呛! 刺耳的声响过后,顾闲云、沈云旗、老头、周贵,还有周边离得近已经理清事情始末的人皆注目在龟壳上。 被青玄剑用力划了一下的龟壳稳稳拿在顾闲云手中,非但没有裂为两半,乌黑的龟壳上面反而一点白印都没有。 场面一时静止了片刻。 “老头,你本性难移啊,拿把假剑糊弄人。”沈云旗嘿的一笑。 “沈少爷,我没有。”老者又慌又急,“想来是这位少侠没有注入魂气的缘故!” 慌得是,一旦坐实在交易厅行骗的事情,他耗费了一辈子辛苦积攒了一乾坤袋的宝贝可就要眼睁睁被收走了。 急得是,这青玄剑的确不是凡品,是出自仙剑阁的剑器,他若不是卡晋阶二转一线之隔的地步,也不会把视若珍宝的青玄剑拿出来做交换,而他用龟壳取代青玄剑来交换顾闲云手中的升魂丹,一方面是看顾闲云面容稚嫩、江湖经验少,一方面也是舍不得青玄剑。 他一把夺过青玄剑,魂力倾泻,注入青玄剑,随手一划。 哗啦啦。 老者和顾闲云、沈云旗中间的桌案瞬间两半,桌面上的宣纸、其他物品随桌案一起倾落地面上。 瞅了眼桌案的断面,断面切口平滑如镜,顾闲云从老者手中拿过青玄剑,魂气注入,随手歪斜地面在桌案一划,如切豆腐一般,一块桌角应声而落。 “嗯,你没说谎,这把小剑锋芒甚利。” 五指灵活动作,青玄剑在指尖旋转自如,他从怀中掏出玉瓶,扔给老者,“升魂丹给你,这把青玄剑,我换了。” 老者忙接过玉瓶,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少年的这番行为算是放过了他,他微弓着身子,连连点头哈腰,“谢少侠,谢少侠。” “呵……” 对老者的前倨后恭,顾闲云轻轻一笑,晃了下手中的龟壳,“这龟壳附赠给我如何?” “您随意,您随意。”老者尴尬了一下。 把龟壳收回怀中,手指玩弄着青玄剑,顾闲云扭头,对沈云旗道,“事办完了,走吧?” “本来就是陪你来的,办完事不走干嘛。” 沈云旗拿过青玄剑,摩挲了一下质感,也甚为满意,他似想起什么抬头招呼了一下周贵,“周大哥,这事有行骗嫌疑,是小惩大诫,还是小事化了,你自己拿个主意,我就不掺和了。” 看了眼彻底安心的老者,周贵对沈云旗道,“我明白,少爷。” 沈云旗点了下头,作了回应,然后一手捏着青玄剑比划,一手揽着顾闲云肩膀,向外走去,“今天匡少在梨园乡摆酒,咱们梨园乡走着。” “匡少……二转了?”顾闲云讶异带着不确定的问。 昨天沈云旗还说匡文、沈小楼皆在各自家中苦修,准备晋阶,这种情况下晋阶不尘埃落定,两人是不会露面,而此时匡文突然现身,还在梨园乡摆酒,那很明显是晋阶成功了。 “是啊,二转了。” “你姐怎么样了?” “听父亲说,估计也就这一两日吧。” “到时也要热闹一下。” “那是肯定的。嗳,你拿那龟壳干嘛?” “我看挺结实,说不定能防身呢。” “……” 两人热络的聊着,旁若无人的出了交易厅,只余交易大厅百平方看戏的魂术士们意犹未尽,看着切后余生般的老头,暗暗想着,还以为好戏在后头呢,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 梨园乡。 戏台上正在表演贵妃醉酒,贵妃已然醺醺醉意,但醉意中又沁着优美,伴着酒入愁肠愁更愁的苦闷。 大厅内,一楼二楼内的票友们沉浸其中,如饮醇酒,也是醺醺然。 两人从大厅一旁的通道绕道,穿过角门来到后院,沿着荷花池,穿过林荫和藤萝,过了木桥,在一栋栋高低错落的建筑中到了荷香厅。 两人开门进屋,匡文、冯培德、蒋骐骥、厉承宇、林珵美、吴璆鸣、平望舒、杜若都已落席,言笑晏晏,以匡文为中心的说着话。 齐曼歌、林娇娇坐在最外围靠近门口的位置。 林娇娇静静听着,如一朵俏丽而柔婉的花,不时粲然一笑。 齐曼歌长剑横放桌案,斜倚椅塌,搭在膝盖上的手中轻轻转动着酒杯,杯中酒水凛冽,她神游物外,仿若遗世独立,气质清冷脱俗。 顾闲云、沈云旗两人出现在门口,林娇娇、齐曼歌最先看过来。 林娇娇目光好奇为何沈云旗会和这少年一起来,在顾闲云身上停留了一瞬。 齐曼歌的目光则如有灵性一般,悠悠落在沈云旗手中的青玄剑上,露出饶有趣味的神情。 随后其余人的目光也望过来。 “你俩怎么才来?酒席都要散场了!” 林珵美当先叫起来,“匡少的好日子,你俩也迟早,太不重视了,得罚酒啊!” “认罚,认罚。” 两人也没推辞,笑着在林娇娇、齐曼歌身旁的椅塌坐下。 “一杯还不行,得三杯!”林珵美又笑道。 “行,多少都喝!” 沈云旗毫不在意,笑,“匡少晋阶二转,值得庆贺,不醉不归。” 沈云旗、顾闲云举杯,遥遥和同举杯的匡文示意了下,一饮而尽。 匡文眉目清朗,愈加温润,温和的笑了笑,“听璆鸣说,闲云你也晋阶二转了,可喜可贺,修行一途路漫漫其修远兮,此酒,咱们共勉之。” “闲云,你真的晋阶二转了?”林珵美犹然怀疑,见顾闲云点头,这才真的相信,不由的道,“你开始修炼魂术,也不过两年时间吧,平常也没见你怎么努力,进境怎如此神速,有什么秘诀没?” “运气罢了。”顾闲云淡淡一笑,云淡风轻。 近两年时光,七百多日,每日一千次马步挥刀,近七十万次挥刀,从不间断,一点一滴的累积,夯实基础。 之后史瀚、邹怀、玄甲钢鞭兽王、宁杉的一次次生死边缘的体悟,心境沉毅。 经历了枯燥、坚持、重伤、流血、险象环生,才达到最后的水到渠成。 这些一件件一桩桩的说出来,他们这些人也未必真的想听,反而觉得顾闲云在炫耀,因此,顾闲云也就淡淡的回应。 “运气多了,最后就是气运了。” 身旁的林娇娇俏生生的笑,“修行一途,有气运加身,顾公子日后必定尽是坦途。” “哈,您抬举。” 顾闲云摇头一笑,“气运倒不如银子实在,你若想要这份看不见摸不着什么劳什子的气运,我卖你几斤?” 第75章 把酒言欢 顾闲云不按常理的话让林娇娇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顾闲云的玩笑话,便莞尔一笑,没接话,目光却不时落在转向和沈云旗说笑的顾闲云身上,眼神里透着探究和发现新鲜事物的新奇。 身为白先生的弟子,尽得白先生的昆曲真传,且被视为白先生的接班人,又被仙源众多家族的家主选为竞争太子妃的人选,林娇娇出身虽不是名门世家,但因为这些缘故,身份丝毫不逊色于名门世家的小姐,身边日常接触也皆是世家子弟。 他接触的、认识的世家子弟中,有温润如玉如匡文那般的,有张扬洒脱如沈云旗这般,有世故深沉如吴璆鸣一般,有放浪形骸如厉承宇这般。 然而在林娇娇眼中,不论这些世家子弟温润如玉、张扬洒脱、世故深沉、放浪形骸,他们却总好似被拘在规矩、礼仪中,透着一板一眼的束缚。 因为他们那些人从一出生,就被教导了各种礼仪规矩,细致到言行举止,处事方式,方方面面,所以这些礼仪规矩早已经深深的浸在他们的骨子里,即使他们的外露有着各种各样的气质,但因着骨子里的礼仪、规矩,反而有着一种不得自在的违和。 而和沈云旗的两次见面,沈云旗的两次清新脱俗的脑回路,都让林娇娇耳目一新,觉得这人是如此有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偏偏让人生不起厌烦,反而感觉此人活的的无拘无束,同时也让与他接触到人感觉到轻松。 于是她便不由自主的关注起了顾闲云。 “说到气运,我倒觉得咱们仙源的气运近年来着实不错。” 冯培德手肘压在桌案上,身子前倾,“且不说匡少、闲云如此年纪晋阶二转魂术士,后又有小楼紧随而至面临晋阶,只说仙源不知名的散修里,还有不少咱们不知晓的厉害角色。” 见众人目光聚过来,他笑道,“上次鸣鹿岭,我父亲得赵老爷子相助,猎杀了一头四阶双翼三颅狼,得了枚四阶魂珠。而当时,那头四阶双翼三颅狼刚好把咱们遇到的那头离火蝎击的奄奄一息,在杀双翼三颅狼时,奄奄一息的离火蝎魂珠则被赵老爷子预定,但最后……你们猜,到结果怎么样了?” 吊足了众人胃口,他接着道,“听我父亲说,那枚离火蝎被一少年给半道截胡了。而且是当着我父亲和赵老爷子的面!你们说,这少年是不是一个厉害角色?” 冯培德的话说到一半,顾闲云和沈云旗就晓得他说的人是谁了,只不过两人对视一眼,但笑不语,今日摆酒,是为了庆祝匡文晋阶,若是说出那少年便是顾闲云,再加上一干人刚刚得知顾闲云晋阶的消息,风头过盛,有些喧宾夺主。 “敢在冯叔叔的枪下和赵老爷子的袖里飞剑下,当面截胡赵老爷子预定的魂珠,我是真佩服这少年的胆色!”厉承宇笑呵呵说。 “以赵老爷子的脾气,这少年若是被他撞见,绝对少不了给少年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蒋骐骥笑的幸灾乐祸。 “冯叔叔没说那少年是谁吗?”林珵美问。 “我父亲也不知那人是谁。” 冯培德身子后仰,靠在椅塌上,端酒杯喝了口,笑,“就是因为这事,赵老爷子一直糟心,这几天才刚刚缓和。” “我说呢,前几日有人去赵老爷子哪儿拜师想学袖里飞剑,直接被赵老爷子打出家门,搞得甚是凄惨,想来是遭了鱼池之殃了。”平望舒不疾不徐的开口。 “闲云,你知晓的散修里,有你觉得像这少年的人吗?”杜若转头问,他们这些人的圈子都是世家子弟,平常很少关注散修,便觉得同是散修的顾闲云应该会更加了解散修的圈子,便忍不住发问。 “有一人我觉得很像。” 对杜若问到他,顾闲云眉头轻轻挑了下,微感好笑,见众人纷纷好奇的看过来,便以一种玩笑的语气道,“我啊。” 以为是玩笑,众人纷纷哄笑。 沈云旗凑近顾闲云,挤眉弄眼,“你就不怕他们几个以后知道你瞒着他们。” “没瞒着啊。” 顾闲云神情无辜,“我刚刚明明对他们说了,那人是我啊。” “你可是越来越坏了。” “嘿嘿,彼此彼此。” “你俩说什么呢?”林娇娇见两人离她如此近,偏又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忍不住问。 “悄悄话。”顾闲云道。 “什么悄悄话?” “告诉你了,那还是悄悄话吗?”顾闲云一本正经。 林娇娇再次怔住。 吴璆鸣举杯饮酒,眼皮抬了下,目光似有似无的瞟向顾闲云,见顾闲云和沈云旗有说有笑的样子,他不由得想起请汪珏吃酒时,席间汪珏对他说的一番话,嘴角若有若无的翘起。 他放下酒杯,问,“闲云,那日鸣鹿岭你不辞而别,是因为什么缘故,害我们白白找了你半日?” “璆鸣不说,我还忘记这档子事了呢!”林珵美恍然,转过身看着顾闲云。 “这事说起来,确实是我不对,我先自罚一杯。” 闻言,早就想好了托词的顾闲云笑了笑,不再逗弄林娇娇,举杯饮下这杯酒,说道,“当时目不能视物,咱们就分散了,后来等到视力恢复后,我回来找你们,结果没找到人,偏偏又有了晋阶的预兆,当时鸣鹿岭鱼龙混杂,我也不敢大意,就忙回了仙源。” “闲云没遇到什么人?”吴璆鸣笑意盈盈,问。 “当日鸣鹿岭那么多人,不知吴少说的是哪一位?”顾闲云不动声色,笑着道。 深深望了眼,似乎想透过眸子看到顾闲云的心里,吴璆鸣嘴角笑意晕染,摇头一笑,“随口一问,不必在意。闲云安然回了仙源,又顺利晋级,别说找了半日,就是找了一日,也是值当。” “璆鸣此话甚对。” 匡文悠然开口,举杯,笑道,“过程虽有不如意,结局皆大欢喜,值得饮一杯。” 众人纷纷笑着响应,举杯,气氛祥和而又温情,席间似乎流淌着朋友之间相知相交的情义。 第76章 塞下曲 “匡少、小楼、闲云自鸣鹿岭归来后,皆纷纷晋阶,鸣鹿岭说起来倒好似福地一般,搞得我近几日又想去一趟了。” 宴饮后,众人闲聊中,杜若笑吟吟,望着众人一眼,“有谁愿意结伴同行吗?” “杜若,鸣鹿岭先就不要去了,仙源周边最近有些不安稳。”匡文忽的说了一句。 “怎么了?”杜若疑惑。 顾闲云、沈云旗、林珵美、齐曼歌、吴璆鸣、林娇娇、平望舒几人目露探询,望向匡文。 “说不清发生何事,不过我听父亲说,朝廷最近下发的圣命有些不同寻常,县宰、县尉、县丞务必对各县防务加强关注,而且是越过豫州直接下发,附近的阳夏县、株野县、辰陵县、宜禄县,还有晥州的谯郡也接到了勒令。” 匡文似乎也是摸不着头绪,他指了下冯培德、蒋骐骥、厉承宇,道,“冯县尉、蒋县丞、厉捕头他们应该也感觉到古怪了吧。” “这事我听我父亲说过。” 冯培德思索着说道,“父亲说,圣命中措辞极其肃然、郑重,又一下子调动周围几县的千名兵马,倒有几分战前的肃杀之气。” “难道要打仗?”杜若不假思索的说了句,说完后有绝不可能,道,“边军兵强马壮,边境一直稳若金汤,神龙帝国怎也不可能有军队深入到咱们这大后方的小县城吧。” “神龙帝国大批军队深入是不可能,但小股间谍未必不可能。”厉承宇接话。 “也有可能是逃犯。” “那得多重要的逃犯能惊动周围几个县的千名兵马齐齐调动!” “不论是一人还是一股人,身份如何,能让周围几个县的千名兵马严阵以待,绝对十分棘手!” 匡文想到当时神情凝重的父亲,不由的也郑重了几分,“最近出行咱们都注意一些,不论为了什么发出的圣命,咱们都避避风头。” “匡少说的是,杜若,鸣鹿岭最近别去了。” “嗯,过些日子再说吧。” 顾闲云一语不发,静静的听着,心中颇为感慨,怪不得仙源的世家子弟们打破头也想挤进匡文、沈小楼他们这个圈子,刚下发圣命在他们这里也不过是席间的闲谈,而仙源其余人却闻所未闻,只这件小事就可以管窥豹。 或许因匡文说的事,众人心中存了心思,便也没再饮酒,各据椅塌絮絮闲谈了半日,便散了。 顾闲云、沈云旗并肩立在梨园乡门口,望着匡文、吴璆鸣众人或上马、或乘轿带着小厮各自离去。 “闲云,明日我去你家找你。”沈云旗拍了下顾闲云肩膀,道。 “最近恐怕都没空陪你浪荡了,我打算宅在家里一段时间。” “你不会因匡文几句话就给吓到了吧?”沈云旗转头,斜眼看他,笑着奚落。 淡淡笑了下,顾闲云手指转动青玄剑,“袖里飞剑,还有师父新授的雪满弓刀,都是新得的魂术,我得好好揣摩,修习,估计这几个月都得深入简出,哪还有闲暇像以前那样悠闲。” “那倒也是。” 沈云旗恍然,随后郁闷道,“如此说来,只剩我一人哪还有有甚趣味,看来只能努力苦修熬日子了!” 看了眼沈云旗,顾闲云摇头失笑。 …… 袖里飞剑,走的是炼器师的路子,前期就是用魂气温养、淬炼剑器,只需每日依着袖里飞剑的法子,用魂气温养,让魂气一点一点的浸润到剑器之中便可,急不得,是水磨工夫,靠的是日积月累,但也比较省心。 所以,顾闲云的心思更多的都用在了雪满弓刀之上。 四方云动,灵动,缥缈难测。 摧山撼岳,雄浑,至阳至刚。 雪满弓刀则透着无畏,和霸道的阳刚爆裂。 月黑雁飞高, 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 大雪满弓刀。 这招魂术取意于塞下曲第三首,便是因为战场之上厮杀最为直接,刀刀见血,招招致命,是你死我活的阳刚爆裂,觉容不得一丝转圜的余地。 而取最后一句,则是因其中无畏而奋勇的豪迈。 他没有上过战场,不懂战场是如何残酷,但他经历的生死厮杀却不少,其中你死我活的意味大同小异,细细揣摩之下,便慢慢的摸清了此魂术的意蕴所在。 魂术的意蕴是整个魂术的灵魂与核心所在,琢磨透了魂术的意蕴,再修习魂术,事半功倍。 而此后,顾闲云也才真的修习起雪满弓刀。 修习之后,他发现,雪满弓刀其实倒好似四方运动和摧山撼岳的结合,不过威力更胜一筹。 雪满弓刀出刀之时,没有任何花哨,也是至阳至刚,阳刚爆裂,偏偏刀势游走在空气中时,魂气又会透过刀身与空气的摩擦而四溢到周围,如大雪飘飞,纷纷扬扬,把他遮掩其中,而别人进入则如同进入一座刀阵一般。 因雪满弓刀的缘故,他在师父家待的时间更多了,有时甚至整日都待在小院里。 他修习雪满弓刀累了,就坐在那棵伸进小院的杨槐树树荫下,一手摩挲日日温养的青玄剑,一边细细揣摩修习雪满弓刀时还有哪些不足,然后慢慢体悟。 英白不吵不闹,逗逗大黑、三黑,坐在门槛上看顾闲云练刀,有时也会趁他休息时,抢过青玄剑把玩。 偶尔,他也会找芦苇荡边的老头唠会磕。 他头次拿着青玄剑去乌篷船上时,老头瞅了眼,似叹息似感慨,“青玄剑,仙剑阁里流出来的剑器,是个好东西,小心爱护着吧。” “用一枚三转升魂丹换来的,当然是好东西了。” 顾闲云把青玄剑在手心一下一下的抛着,看似心疼实则显摆,“三转升魂丹,在仙源有价无市,聚万客拍卖场一拍卖,我瞬间就能成巨富,结果就换了这把堪堪三寸的小剑,这么多银子换的,你说我敢不好好爱护吗,唯恐怕他磕着碰着!” 老头眼皮连撩他一下都不撩,专心的修补着渔网。 “……” 顾闲云无语。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第77章 锦衣缉魂 继顾闲云、匡文之后,在家闭门苦修近月余日子的沈小楼如愿晋阶二转魂术士。 有匡文的先例,她也在梨园乡摆了一桌酒席,宴请的还是吴璆鸣、冯培德、蒋骐骥、齐曼歌、林珵美、林娇娇等人,沈云旗亲自通知的顾闲云,两人一起到场,期间气氛与匡文那次大同小异,不过众人隐隐已经形成了以沈小楼为首的趋势。 “我大姐来信,说过些日子从京都回来。”两人邻桌而坐,在众人皆专心听林娇娇演唱邯郸记,沈云旗压低声音对顾闲云说。 “你大姐?” 与沈小楼、沈云旗相熟日久,从没听两人说起过他们的大姐,猛然听沈云旗提起,顾闲云反应了好一会,才恍然,遂道,“二姐晋阶,大姐归家,你家也算双喜了。” 待看到沈云旗别有意味的眼神,他不禁道,“怎么了?你大姐从京都回来难道是有什么缘故?” “我大姐原本要进国子监的圣魂馆,同林珵美大哥林骏茂一样,不知怎的,国子监没进去,倒直接进了朝廷衙司直接当值了。” 沈云旗卖关子道,“你猜是哪个衙司?” 顾闲云皱眉,蛋疼的看他,没根没由的这上哪儿猜去。 沈云旗似也觉得他猜不出,嘿嘿笑了下,声音又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缉魂司!” “缉魂司!” 沈云旗倒吸了口凉气,心内不由悚然。 他自认心志几经历练不说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最起码不会失了心境,但此时只缉魂司三个字,就让他动容。 不是他心境不稳,而实在是缉魂司在帝国实在是一个太过隐秘和恐怖的衙司。 据传,千年前,仙剑阁南宫白为寻齐爱人的三魂七魄,上穷碧落下黄泉,一剑光寒,映耀九重天与阴曹间,导致金仙、圣人坠落尘世,地府鬼魂祸乱人间,三界陷入混乱。 缉魂司便是在这种情形下建立,起初,只是为帝国抓捕、缉拿流窜入境的鬼魂,不过后来渐渐职能愈多,侦查、逮捕、审问、收集军情,衙司权利愈大,威势隆重,触角不止延伸到帝国各个阶层的角角落落,连伏龙帝国都遭到了缉魂司不小的渗透。 当时,缉魂司就是圣上手中一把最锋利的剑,锋芒毕露,不过后来也许因这把剑的锋芒太多锋利,圣上又设立了拱卫司来制衡缉魂司,因拱卫司的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服饰锦丽华美,又被成为锦衣卫。 而缉魂司也慢慢隐于幕后,但却没人敢小瞧和轻视,就好似鲲鹏虽入海底,但每次在海底的翻动,都会搅得海面惊涛骇浪。 “大姐信中说,她不止一人回仙源,会和衙司同僚一起,让父亲这些日子多注意仙源兵马调动,同时也要提醒众管事,注意安全。” “你大姐此行显然和上次匡文所说的圣命有关联啊!” “我也这样想,我现在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能惊动隐匿幕后的缉魂司如此大动干戈。” 看了眼脸上满是不安分的沈云旗,顾闲云提醒道,“你别没事找事,能和缉魂司扯上关系,咱们掺和不起。” “嘿,我明白。”沈云旗笑了笑,不置可否。 见沈云旗明显没有听进心里去,晓得沈云旗张扬跳脱的性子的顾闲云也没办法,苦笑摇头。 …… 时光悠悠,暑气渐消,秋意转凉。 师父家小院里的杨槐树枝叶转黄,一阵风来,簌簌纷落。 老头所在的芦苇荡呈枯黄衰败之象,横亘无边的芦苇荡与浩浩汤汤的过水河映衬,悠远中有透出几分苍凉。 季节轮转,无声无息。 王台路,因紧挨紫气大道,所以不少世家豪族、钟鸣鼎食之家选择在此安家落户,街面马车辘辘,亦有骑乘魂兽和马匹的行人,比真源大道少了份嘈杂,多了丝雅致和贵气。 街道两边皆是装饰精美华丽的店铺,古色古香,各有意蕴。 一座红漆漆就的全木质结构,上悬黑底金子招牌‘茗香茶楼’。 茶楼内,古筝悠悠,茶香阵阵,清幽雅静。 三两好友静坐,一壶好茶,品茗清谈。 “许久没见你,电光斩修习的如何了?” 窗边,据桌而坐,顾闲云一边和对面赵九阳说话,一边啧啧称赞的看着茶博士拎着晶亮的铜开水壶,从一尺多高处潺潺冲茶,凤凰三点头,茶水不滴不贱。 “两位公子请。”茶博士冲完茶,拎着铜开水壶离开。 拿起白瓷碗,里面茶汤橙黄浓厚,顾闲云轻啜了一口,初品略感苦涩,待回韵,只觉满口芳香,甘露生津,喝惯了酒却初饮茶的他感觉别有趣味。 赵九阳啜了一口,放下茶杯,道,“我自己觉得算是小有所成吧。也因电光斩的缘故,冯叔觉得我有些实力进入边军了,现在已经让我做了仙源的巡城兵马,之后以此为基,再把我举荐进边军就轻松多了。” “离你的梦想又进了一步,恭喜。” 顾闲云笑,“若真的进边军,到时候知会一声,好为你送行。” “具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冯叔说让我耐心等着。” 斩马刀倚在桌案,赵九阳伸手抚了抚刀锋,抬头笑,“说来还是要多些你的电光斩。” “谢我作甚,我也没吃亏,电光斩是你用袖里飞剑换的,咱们谁也不欠谁。” “呵……电光斩对我意义不同。”赵九阳轻笑,又问,“袖里飞剑你又修的如何?” “喏……”顾闲云亮出手中的青玄剑,“近两月剑不离手,日夜用魂气温养淬炼,功夫不负有心人,和你一样,小有所成。” 说着话,他手指轻弹,青玄剑嗖的一下如一道青光射出窗外。 青玄剑飞到街道上空去势渐褪,显出坠落的迹象,但偏偏此时如有灵性一般,陡的剑尖一个调转,划出一道圆弧,飞转回来,掠过窗户,稳稳漂浮在他掌心上方。 “温养淬炼剑器,使魂气充盈于剑器材质之内,取得联系,达到如臂指使的效果。” 赵九阳看着漂浮的青玄剑,微微讶异,“想不到你这么快就修到了这种程度!” “我取了个巧,专攻一点,只温养淬炼青玄剑的剑尖。现在青玄剑的剑尖已经被我的魂气同化,借此一点,我以魂气与剑尖相连,便能施展自如了。”顾闲云说出他琢磨出的快速修习袖里飞剑的法子。 “这法子好。先达到施展飞剑的程度,之后以剑尖为据点,逐渐扩大魂气同化程度,直到完全炼化,可随心意幻化青玄剑大小。”赵九阳由衷的佩服,袖里飞剑是他们家传的魂术,但据他所知,好像先辈里还从没人这样想过、做过。 “哈,献丑了。” 顾闲云口中说着献丑,面上却一副得意,“没什么,都是投机取巧而已!” “……” 赵九阳无语的看他嘚瑟。 心思都在青玄剑上的两人并没发觉,当青玄剑在街面上悠了一圈回到茶楼后,街道上一行着玄衣、罩黑色披风人骑马经过,其中一名青年抬头向茶楼望了眼,“沈墨,你家乡的魂术士也不简单嘛,小小年纪魂术蛮厉害!” 另一人接话,“刚刚那把小剑看似是仙剑阁的御剑术,但实则走的是炼器的路子,能达到于剑器相通的炼器程度,确实不错!” 被称作沈墨的女子抬头,透过窗望了眼聊天的两名少年,“这少年应该是新近崛起的魂术士,我以前没见过,离家太久,变化不小。” “此行的目的估计要花费些时间,你可以趁机好好在家待上一段时间。”最先开口的青年笑道。 沈墨微微一笑,望着不远处的紫气大道,双足轻磕马肚,不自禁的加快了速度。 第78章 妖魔鬼怪 沈墨跟随师父去往京城修习魂术,本是想像林骏茂一般,考入国子监的圣魂馆,可不知怎的却被缉魂司的千户相中,被特招进了缉魂司。 当时她在圣魂馆和缉魂司二者之间难做抉择,写信询问沈修能的意见,经过沈修能一番开解才进了缉魂司。 在缉魂司一待,就是三四年之久,经历了各种试炼,期间一次家都未回过。 这次若不是因那物逃遁的范围在她的家仙源附近,而她试炼期间表现一直优异,千户定然不会答应带她同行。 马蹄得得声中,沈墨望着紫气大道两边的街景和高墙,倍感亲切中又掺杂着几分陌生,搅动的归家之心满溢着醺醺然的喜悦。 当眼帘里映入那两座与人登高的石狮子,那几分陌生如雪花被阳光洒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早已得了她归家消息特意在门前候着的周乐康离着老远就早早看到沈墨一行人,沈墨虽离家三四载,又在缉魂司经历了各种难以想象的试炼,气质早已蜕变,但从小看她长大的周乐康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快走几步,眼中满是慈爱,“大小姐……” “周爷爷!” 沈墨忙下了马,“您怎么亲自在门前等着呢,我心难安啊!” 跟随沈墨来的一行人在她下马之后本稳稳骑坐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周乐康带着一种丫鬟小厮迎接沈墨,但位列最后一名蓄着一层胡茬的中年利落下马,其余人察觉到他的动作,忙齐齐下马,动作矫健。 “听老爷说你信上归家日期是今日,我一早就在这里候着了,夫人和老爷也是一直在家里盼着你呢。小姐在京城四载,期间一次家未回过,老爷可是没少被父亲数落埋怨,所幸,今日终于安好的回来了。” 周乐康笑的眼角鱼尾纹密密匝匝,絮絮的说着,许是察觉到有些失态,冷落了随沈墨一同的几位,他抱拳对那几人笑了笑,目光老辣的一下看出主事人是那名中年,遂道,“许久不见大小姐,乍见之下有些失态,冷落了各位,还望包涵。我家老爷在家中已备好酒席,为几位接风洗尘,几位随我来。” 蓄着胡茬,儒雅中又流露出行伍的干练的中年笑了笑,“不请自来,叨扰了。” 小厮接过几人手中的马匹缰绳,其余人跟随周乐康从洞开的兽头红漆大门间进入沈家。 几人随周乐康绕过照壁,顺着挂满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的抄手走廊,曲曲绕绕,来到二进院,一路上的丫鬟小厮见了沈墨纷纷大小姐、大小姐的问候。 正厅,听到了外边丫鬟问候的动静,等的着急的周燕婉面上一喜,虽仍端坐椅塌上未动,但微微晃动的钗环和望眼欲穿的目光都暴露出她的心情。 沈修能稳稳坐在右首,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看了眼坐不住的沈小楼和沈云旗,道,“想去迎你姐姐就去吧。” 沈小楼、沈云旗瞬的跑出屋外,片刻,屋外就响起两人喜悦的声音。 “大姐,你可回来了!” “姐姐!” 接着,就听那几人叽叽喳喳谈笑的声音越来越近,来到门前,门帘一挑,哗的一下,沈墨就那么俏生生的立在门口。 周燕婉眼中隐含泪光,招手,“还不快进来!” 沈墨笑着进屋,跪在地上,“母亲,父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快起来,地上凉。” 周燕婉上前搀扶起沈墨,抓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墨儿,在外四载,受苦了吗?” “有同僚照顾,一切都好。” 沈修能起身,对沈墨身后的同僚们笑道,“几位对小女这四年多有照应,沈某在这先谢过了。几位舟车劳顿,略备薄酒,为几位接风洗尘。” “沈兄好意心领了,但酒席就不必了。咱们此行身上担着公干,事情紧急,不敢轻忽。” 进入沈家后,中年人不再掩藏行迹,大大方方的立于缉魂司众人之首,虽在沈府面对仙源第一家族的家主,依然泰然自若,指了下身旁的青年人,“还有一事,劳烦沈兄派遣一人领着我这下属去往县府。” “公事要紧。” 虽被拒,但沈修能不以为意的笑了下,吩咐周乐康,“周叔,你亲自带这位……小兄弟,去县府走一趟。” “是,老爷。”周乐康点头应道,又对那青年人道,“请跟我来。” 中年人对青年人淡淡道,“到了县府,见了县宰,一切按原先计划行事。” “明白,大人。”青年恭敬的行礼,见中年人摆手,这才随周乐康出了屋子。 中年人微微一笑,对沈修能道,“咱们就不打扰沈兄一家叙天伦之乐了。” “大人言重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沈修能爽朗的笑道,“那位小兄弟一时半刻还回不来,大人不如先在我这里安顿下来,歇息歇息。” “也好。” 沈修能招来小厮,吩咐带中年一行去另一个院落歇息。 待中年一行人离开,屋子里只剩沈修能、周燕婉、沈墨、沈小楼、沈云旗一家,在周燕婉的嘘寒问暖下,沈墨挑挑拣拣把在缉魂司这四年里的事情说了说。 虽然沈墨隐去许多在缉魂司的苦难,但周燕婉也不是愚钝之人,听完,忍不住唏嘘、心疼,“这四年,让我墨儿受苦了。” “算不得苦。” 未免母亲担心,沈墨轻描淡写的揭过,转了话题,笑,“家里还是老样子,看着亲切。” 他看了眼沈小楼、沈云旗,“你俩也有长进,小楼都晋阶二转魂术士了!云旗,你要努力啊!” 沈小楼、沈云旗笑而不语。 “墨儿,你此次在家能待多久?”沈修能手搭在扶手上,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扳指。 “我也不知。” 沈墨摇了摇头,“陆千户说,此次公干的时间,取决于能否缉拿到那邪物?” “什么邪物?”沈云旗忍不住问。 回头看了眼沈云旗,沈墨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对沈修能道,“父亲可听说过妖魔鬼怪?” 转动扳指的动作顿了下,沈修能缓缓道,“妖魔鬼怪可是很古老的一个词语了,每一个词皆有所指。魂兽化人形是为妖,而魂术士中与妖为伍者则为魔,人死之后,魂魄不入轮回,祸害人家则为鬼怪。” 顿了下,他望着沈墨,问,“你们此次缉拿的邪物是妖魔鬼怪其中的一个?” “是的,父亲。此次缉拿的邪物是妖魔鬼怪中的鬼怪,魂力高深,不容小觑。” 沈墨脸色肃然,“缉魂司对这只鬼怪严密追踪、布控了半年之久,本来就要缉拿成功,但最后还是让它逃了,不过它也受到重创,我们缉魂司一路追踪,锁定了仙源周围几个县的范围,陆千户这才带领我们几人过来。” “你们来了多少人?”沈修能又问。 “具体人数不知。” 沈墨摇了摇头,“但听陆千户说,阳夏、株野、辰陵、宜禄、谯郡皆有一名千户坐镇。” “加上仙源,岂不是整整六名千户聚在此地!” 沈修能骤的直起身子,由不得他不震惊,缉魂司和锦衣卫军事编制、官职等级相同。 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二人,镇抚使二人,千户十四人。 下还有副千户、百户、试百户、总旗、小旗不等。 而今,这仙源周围,竟聚集了六名千户,将近千户数目的一半,由不得他动容。 一向气定神闲的面上露出思索的神情,“这鬼怪什么来历,缉魂司怎出动这么大的阵容!” 第79章 登记档案 对于仙源民众而言,今日如同往常一般,依着惯常的生活节奏,忙碌起来。 不过在魂士之中,有心思缜密者则发现了些许不同。 只因县府每条街皆派出一名书吏,一名兵士,凡是有魂师所在,便寻上门登记魂师是否安在,而且定要当面验明正身,不论寒门陋室,高官巨贾,不论境界低微又或实力强悍者,毫无遗漏。 杨园街这条官差公认刮不到油水的寒民区,因顾闲云的缘故,也迎来了书吏的上门。 望着顾家门前与顾老大交谈的书吏、兵士,杨园街的民众又瞧了稀奇,心里各自猜测,这顾家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顾老大与书吏甚为熟稔,他各项生意起来之后,虽还接触不到县府中的高官,但下面经常打交道的书吏可是没少套交情、使银子。 也因着顾闲云本身就是二转魂术士,加上他和县宰公子匡文、沈家大少沈云旗的关系,县府一众书吏也乐意与顾老大打好关系。 此时虽见顾老大居住寒民区,院落简陋,书吏虽惊讶了一下,但面上却无丝毫鄙夷,笑着说了上门的缘故。 顾老大听闻县府要登记每一名魂士的档案,并要验明正身,便配合书吏一一完成各项问询。 只不过因顾闲云出门未归,无法验明正身,书吏临走之时,嘱咐顾老大,让顾闲云明日定要去城南校场一趟,如若过时未至,县府会派兵士上门押捕。 顾老大闻言,自是保证顾闲云明日一定准时到城南校场。 顾闲云回家后,顾老大向他说了书吏的事,两人合计了一番,没有什么头绪,不过从书吏透出的消息来看,县府针对的不是单独的那一人,而是所有魂士,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太过担心的了。 毕竟若是引起魂士整个群体的震荡,整个仙源都要随之混乱,身为仙源县宰的匡浩歌难辞其咎。 县府突然的动作,顾闲云隐隐猜测可能和上次圣命有关,再加上沈云旗所说的缉魂司的到来,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他已经觉察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凝重慢慢笼罩下来。 这些猜测,他没和顾老大说,说了也只不过让顾老大白白担心而已。 城南校场,仙源兵士大营驻扎所在,也被称为城南大营。 成为魂术士后,勤于修炼,早已经养成早起习惯的顾闲云,从西城穿过大半个城区,早早来到城南大营。 向门前守卫说了缘由,守卫便向他指了下校场所在,便被放行进入,无人带领,任凭自己寻找。 城南大营占地极广,边缘以木栏围着,房屋整齐错落,已经出过晨操的兵士一队一队从校场说笑次第回来,甲胄严整,刀弓在身,自有一股雄壮的气势油然而生。 顾闲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成建制的兵士,对路过身边的兵士好奇打量,有兵士调笑他手中生满铁锈的雁翎刀是破铜烂铁,他也呵呵笑着,说,这破铜烂铁若不是实在卖不了几个钱的话,早就卖了,省的拿出来丢人现眼。 兵士离开的校场,空空旷旷,只在点将台前摆着一张木桌,桌前三人,两名书吏坐在桌前,翻看手中的册籍,另一人是名兵士,满身披挂,手持斩马刀,稳稳立在一侧。 “请问,魂士登记,是在此处吗?” 行到桌前,看了眼简单、清冷四周,顾闲云不确定问。 “闲云!” 听有人叫他,顾闲云寻声望去,顿时笑了,望了眼那名满身披挂的兵士,“老赵,你这是……?” 挺了挺腰板,赵九阳一脸骄傲,“当值!” “你是魂士?”桌前一名书吏看了眼过分年轻的少年,问,“叫什么名字?” 顾闲云和赵九阳打了个眼色,示意稍后再叙,回答书吏的话,“顾闲云。” “顾……闲云……” 书吏念着名字,在手中册籍上翻找到顾闲云档案所在那一页,籍贯、年龄、何时修行、何时突破、现今何等境界,标注的清清楚楚,且镶着一副顾闲云的画像,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书吏对照无误,把册籍拿给身旁那名书吏装扮的青年人,道,“林大人,没问题,” 没接册籍,姓林的书吏闲闲的把玩着手中毛笔,眼眸微抬,打量了一眼顾闲云,淡淡嗯的一声。 闻言,书吏收回册籍,对顾闲云道,“你可以走了。” 顾闲云错愕了下,本县府这么重视的登记魂士档案,还特意说了若到时未至,会被兵士押捕,所以认为此次过来过程肯定极为繁琐,没想到了了几句话就打发了。 摇头失笑,顾闲云来到赵九阳身前,上下打量了眼,笑呵呵道,“别人都要出操,你怎的在这偷懒?” “放屁!” 赵九阳站的笔直,“什么偷懒,我这叫当值!” “哦,你这正在当值,和我闲聊不犯律?” “嘿嘿,细枝末节,不打紧!” 敲了敲赵九阳身上的甲胄,顾闲云笑,“好好混,说不定以后见你,就得称呼你赵将军了。” “那还不早晚的事!” “啧!没事我就先走了!”顾闲云懒得理。 “别啊,等我当值完就没事了,到时候咱们一起走。”赵九阳拉住顾闲云。 “那你得请喝酒!” “行!” 两人这边闲聊,陆陆续续有魂士寻到此处,过来登记,仙源魂士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昨日不在家的也不在少数,因着书吏说了县府的警告,今日便都准时过来登记。 偏偏又只有一个登记处,虽然登记过程简单,但只能一位一位的登记,但寻到校场上的魂士却络绎不绝,于是渐渐人满为患,喧哗渐起。 魂士或养尊处优,或桀骜不驯,或特立独行,平日松散惯了,什么时候有过千人拥堵在一个校场等待的经历,为了快点完事,便有人开始争抢起桌前的位置,争抢来去,火气滋生,热血上涌,动起手来! 焦躁而无聊的等待的人群见有乐子看,抱臂乐呵呵围观,不时点评一下争斗二人的实力和魂术,津津有味。 “知道我为何在这当值了吧!” 赵九阳挥了下手中的斩马刀,“一帮散漫无纪惯得人,敢在兵营的校场争斗,真是胆大包天!” “小心点!”顾闲云提醒了句。 “放心,这是在城南校场!他们不敢伤我!” 赵九阳回头满不在乎的笑了下。 第80章 神将术 争斗的两名魂士一施展赤炎之术,一使重剑。 烈烈炎火和重剑罡风弥漫,纠缠,爆裂。 作壁上观的人群笑呵呵中,自觉的后退,让出一片空地出来,免得殃及池鱼。 赵九阳拖着斩马刀,纵身要上。 顾闲云余光却注意到那名林书吏手腕轻动,快速的用毛笔书写了两个淡金色的字体,字体狂草。 他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字,那两个淡金色字体嗖的升空,消失不见。 下一刻,有物自天上落下,眼睛捕捉不及,伴随着浩大的猎猎破空声,只在眼帘里拉下一道光影。 轰! 似流星坠地,地面震动,烟尘四起。 气劲翻腾,余浪滚滚,激的众人衣袂飞扬,在惊呼中连连后退。 烟尘消散,气浪流泻,校场恢复如初,众人视野恢复清明。 然后一具高逾十数丈的金色武将屹立场中,在千百人仰头观望与惊颤的目光中,金色武将如小山一般的手掌,如挥烟尘,轻松破开烈烈炎火和重剑罡风,一手一个,把争斗的两名魂士攥在手心。 两名魂士惊骇欲绝,各使手段,奈何徒劳无功,最后如普通人一般蹬腿、晃脑,不断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偌大的城南校场,千百人之多,此时除了两名挣扎呼救的魂士,鸦雀无声。 “虽是魂士,也得守规矩。不守规矩,就得接受惩治。” 林书吏安坐桌前,抬手用笔点了点金色武将手中攥着的两人,“念你们修行不易,略施惩戒,以儆效尤。” 话落,就见金色武将手掌陡然握紧,那两名魂士惨叫一声,昏厥过去。 金色武将手掌松开,两人如破麻袋一般滑落下落,发出一声闷响,坠落地面,瘫软如泥。 而后金色武将扫视一眼人群,惊的众人心中一凛,之后化作一道金光,冲上天际,消失不见。 “把他们两个拖过来,弄醒,登记。” 林书吏神色如常,对一旁持刀的赵九阳说了句,然后目视人群,语气淡淡,“谁若不按秩序,想要提前登记,也可以,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自断四肢,优先登记。” “有人想要优先登记吗?” 林书吏询问,秋风卷过的校场,人群鸦雀无声,等了片刻,见无人应答,遂道,“既然无人,那就排好序列,安静等待。” 被赵九阳拖过来的两人四肢俱断,被唤醒后,痛的满脸冷汗,但却再无嚣张气焰,乖巧的配合书吏登记,之后又被扔到一旁。 本来没有把赵九阳三人放在眼里的校场人群,经此一事,再也不敢放肆,乖乖排队,安静等待,连说话都小声起来。 而那两名魂士,自有相熟的魂士在登记之后,得到林书吏的同意,被背走。 兵营那边被巨大动静的惊动,派来一队兵士来问询情况,正看到两名被背走的魂士,再望了眼校场秩序井然的人群,询问发生何事。 林书吏只答,无事。 兵士心中虽疑,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回去禀告情况去了。 “什么来路?” 眼神瞟了下林书吏,顾闲云悄声问回返的赵九阳。 “不晓得。” 赵九阳摇头,望了林书吏一眼,“不是兵营的人,直接从县府过来的。” “县府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魂士了!” 顾闲云若有所思,“刚刚那招施展前,我见他写了两个金字,我看这人应该是符术士啊!” “嗯,我看也是。” 赵九阳赞同,“刚刚那招很像我爷爷口中说的神将术,符术士以魂力召唤神将,魂力越强,神将实力越强。而且那人施展起来得心应手,说断四肢就只断四肢,没有伤到那两名魂士的根本。四肢俱断看起来严重,但只要不伤到根本,也是能算是外伤,以魂士的体魄,养些日子,就能恢复。” “下手有分寸。” “嗯。” 此时再看闲闲坐在桌前把玩毛笔的林书吏,不知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隐隐升起一股神秘莫测之感。 收敛心神,不再深思,顾闲云呵呵一笑,拍了拍赵九阳胸口,转了话题,打趣,“老赵,自作多情了吧。你以为让你在这当值,是为了让你平息争端,维持秩序,其实嘛……嘿嘿。” “少拿我打趣,这是冯叔给我的任务,就相当于军令,军令如山懂不懂,让你干啥就得严格执行,没有挑肥拣瘦的权利。” 赵九阳一甩头,特傲娇,“不论是让我维持秩序,还是做样子,既然是军令,我就得做,这才叫军人。你不懂!” “是,我不懂。” 顾闲云懒得揭穿努力捡取最后一丝体面的赵九阳,目光随意瞅了眼校场,秩序虽井然,但人群依然臃肿,估计全部登记完,也得午后了,“早知道这么多人,我就不在这儿傻等你了。” “你可答应过我。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能反悔。”赵九阳脸色一肃,立刻堵住顾闲云下面的话。 “为了一顿酒,唉~我可真是自作孽!” 正在自怨自艾,忽的目光扫到一人,顾闲云顿时笑了起来,“我一个人等你多没意思,再多拉一人岂不是更好!” 说着话,他对校场入口处叫道,“老沈,这儿!过来,过来!” 刚进校场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沈云旗听有人喊他,寻声望去,见是顾闲云,忙乐呵呵跑过来,瞅了眼赵九阳,“你这是干啥?” “做吉祥物。” 顾闲云替赵九阳回答,然后问,“你来登记?” “我还用登记。陪我同窗一起过来的。” 沈云旗嘚瑟了一下,扫了眼校场的人群,“怎的这么多人,这得登记到什么时候,不过这么多人也不混乱,也不着急还都挺安静嘛。” “你错过了场好戏。” “什么?” 顾闲云、赵九阳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讲了刚刚的场面。 “这么厉害!” 听了两人的讲述,沈云旗叹了一句,目光便望向林书吏,这一看,神情顿时恍然,此人正是那日随姐姐沈墨一起归家的缉魂司众人里去往县府的那位。 “和我姐一起的。”沈云旗压低声音道。 心中一动,顾闲云张口,无声的吐出三个字,缉魂司? 沈云旗点头。 顾闲云顿时也恍然,怪不得如此强悍,原来是缉魂司里出来的符术士。 “你俩打啥哑谜呢?”在一旁看着沈云旗和顾闲云的赵九阳一头雾水。 “待会告诉你。”顾闲云道。 “你登记完了没?”沈云旗问。 “早就登记好了。“ “那走吧!” “你不等你同窗了?”顾闲云讶异。 “我不是特意和他一起。只是顺路来看一眼。这儿这么多人,不知道等到何时呢,哪有那闲时间,和他说一声,咱们就先走了。”沈云旗无所谓道。 “咱们可能先走不了?” “为啥?” “我要等这个吉祥物当完值啊!”顾闲云一脸无奈。 “呃……行,那我先撤了。”沈云旗十分果断。 顾闲云一把搂住沈云旗脖子,给拽回来,笑眯眯道,“急什么啊,一起等等!请你喝酒!” “等人最无聊了,我宁愿不喝你的酒!” “就因为太无聊,所以才要拉你留下解闷啊!”顾闲云一脸理所当然。 “后悔认识你!” “晚咯!” 第81章 动静连连 虽是正午时分,但秋日的薄阳带出的温度,被秋风吹过,泛起一阵微凉。 魂士们全部登记后,偌大的校场一片萧瑟,只余尘土在风中飞扬。 书吏收拾好册籍,“林大人,一切妥当,咱们可以回县府了。” 林书吏淡淡应了声,起身,回身对沈云旗笑了笑,随着书吏步出校场。 赵九阳自觉的搬着桌椅跟在后面,道,“小二,帮我拿下斩马刀。” 顾闲云拎着斩马刀,和沈云旗落在最后,幽幽叹息,“本以为是吉祥物,谁知连吉祥物也不如,最起码吉祥物不用做搬桌椅这些活。” 赵九阳横了顾闲云一眼,“你不懂,这是……“ ”打住,了解。这是军令!” 顾闲云猜到赵九阳想说什么,拦住他的话,道,“你赶紧忙完,我们军营外面等你。” “在军营还能这么自有?”沈云旗道。 “我只是有了军营的编制,方便以后举荐去边军,不过在军营里其实没什么事情需要我做,要不是我求着冯叔给我安排差事,今天就真的无所事事了。”赵九阳解释。 “你这样只有个编制,没什么军工,能进边军?”顾闲云奇道。 “能。只要保证两个条件,一是有人举荐,二是实力过硬。” 赵九阳毫不费力的搬着桌椅,边走边道,“其余的边军都不过分要求,到了边军,自有军规纪律约束,边军的军规可不是闹着玩的,等到了那边,就该受罪咯。”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沈云旗道。 “哈!我乐意!”赵九阳一仰头,特别自豪。 “唉~和你交流不了。军营门口等你,你快点。”沈云旗叹气。 “行。”赵九阳应了声。 军营门口,林书吏两人乘着马车已经走远。 顾闲云望着远去的马车,问,“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透着古怪,你姐他们回来,有没有告诉你一些内情?” “当然说了,而且这次的事情很不简单!” 沈云旗吊足了顾闲云胃口,话头一转,“赵九阳来了。咱们先去喝酒,酒铺再详细告诉你到底发生什么事。” 把桌椅归还的赵九阳和两人汇合之后,三人结伴离开城南大营,往仙源城中走去。 因顾闲云念着缉魂司、圣命、县府调动兵士、登记魂士这一桩桩事情背后的缘由是什么,所以没走太远,就进了南营街的一家小酒铺。 酒铺里一个掌柜,一个伙计,酒铺虽小,七张桌子摆满铺内,但客人却不少,就着花生、小肚、腊肉、猪耳朵这些下酒菜,高谈阔论,话题从家国大事至邻里琐碎,唾沫横飞,气势昂扬,兴致正高之时,发现没酒,顿时高喊,再来二两! 伙计一身短打,穿行其间,动作利落。 掌柜立在柜台内,听着客人闲话,不时看看账本,有时也会插话客人的阔论中。 “这儿挺热闹,是个喝酒的好地方,就这儿吧。” 顾闲云瞅了一眼酒铺情形,笑了下,来到一张空桌前坐下,“老板,来六两二锅头,一盘花生,一盘腊肉。” 一指坐下的赵九阳,道,“他请客!” “嗳!不是说你请喝酒吗?”沈云旗叫道。 “有你酒喝就行,还分谁请的干嘛!”顾闲云打了个哈哈。 酒菜很快端来,伙计放好,道了声“您慢用。”便退走。 三瓶酒,用白瓷酒壶装着,一壶刚好二两,顾闲云给赵九阳、沈云旗一人分了二两,“来,尝尝这儿的二锅头怎么样!” “小气!”沈云旗斟了一杯酒,笑骂一句。 “不是我小气,是赵九阳事先说的,他请喝酒,对吧,老赵?” “嗯。”赵九阳点头。 “你看,不是我不想请,我也想请,只不过老赵提前说了,我不得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嘛!” 顾闲云一副大度、体谅的样子,让沈云旗、赵九阳无语扶额。 夹了粒花生,放进嘴里嚼着,顾闲云抬眸问抿了口二锅头的沈云旗,“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沈云旗眼神扫了圈喧闹的酒铺,放下酒杯,压低声音,表情神秘,“这次圣命、周围几县兵士调动、缉魂司到来、全城登记魂士,都是因为……一只鬼怪。” “鬼怪?” “妖魔鬼怪中的鬼怪?” 即使猜到事情不简单,但听到背后涉及到鬼怪,顾闲云、赵九阳二人心中仍是凛然,不由的压低嗓音。 “鬼怪是怎么回事?缉魂司怎么也牵扯进来了?”赵九阳惊疑不定。 “缉魂司到来这件事,只有县府知晓,没有对外透露,而因为我姐姐的缘故,所以我家也知道,现在他们的一行人就在我家住着,领头的是一位千户。” “千户带队?据说缉魂司千户最低境界也要六转巅峰啊!”赵九阳惊叹,“这鬼怪什么来头?需要千户带队来逮捕?” “不止这些呢!” 沈云旗端起二锅头一饮而尽,瞬间感觉一道暖流流淌至胸腹,舒爽的哈了口气,“我姐说,这次是一城一名千户坐镇,阳夏、株野、辰陵、宜禄、谯郡皆有。” 顾闲云、赵九阳两人相互看了看,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之色,一时无言。 “惊住了吧!” 沈云旗似乎早预料到这情形,笑意盈盈,“我父亲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惊讶的不得了。” 咦~哪里不太对。 “圣命下发,六城数万兵士调动,全城登记数万魂士,缉魂司六名千户坐镇。” 顾闲云思索着缓声道,“这些动静,放在平时,任何一个都能让人慎重对待,此时更是集中到一起,只为了一只鬼怪!” “自从南宫白剑穿黄泉后,黄泉中的鬼魂遁逃一空,化为鬼怪在人间为祸,但经过帝国和伏龙帝国的联手绞杀,早已经销声匿迹百年之久,怎的突然冒出一只鬼怪,而且引的缉魂司六大千户联手到来?” “听我姐说,经过朝廷和伏龙帝国的绞杀,鬼怪在明面上已经不见踪影,但暗地里还是有活动的踪迹,而缉魂司由明转暗,也是为了方便专心逮捕鬼怪。这只鬼怪是缉魂司布局半年之久才动手逮捕,可最后还是让它逃了。” “逃到了咱们这儿?”赵九阳道。 “嗯,咱们仙源、谯郡这几个城池之间。” 沈云旗道,“鬼怪虽逃脱,但也受了重伤。他们这些鬼怪的魂魄没有修炼至无漏之境,所以必须要找一个能容纳魂魄的躯体,否则长时间游离在外,就会魂魄消散,也正因为鬼怪要靠夺舍才能生存,才会遭到朝廷和伏龙帝国联手绞杀。” “而这只鬼怪身受重伤,躯体也损坏,必须找到一具躯体夺舍,否则不用缉魂司出手,就已经魂消魄散。而且鬼怪因专修魂魄,魂力强大,一般人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了它的魂魄,所以只能夺舍魂士躯体,这次全城登记魂士的目的,也是这个缘故,要查看是否有魂士已经被夺舍。其他几个城池也做进行登记,等到确定没有魂士被夺舍,下一步应该就会转向鸣鹿岭了。” 说了这么多话,沈云旗缓了下,道,“毕竟相比起城池内的魂士来说,在鸣鹿岭中,对魂士进行夺舍更加的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方便逃窜。” 赵九阳和顾闲云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喝了杯二锅头,压压惊。 “我先缓缓。”赵九阳捋着这些惊人的信息,摆手道。 “呵!” 顾闲云笑了下,“反正这几天我是打算不出门了,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 “如果城内没事之后,我还打算去鸣鹿岭凑凑热闹呢!”沈云旗瞟了一眼顾闲云。 顾闲云忙端起酒杯,避开沈云旗的目光,“别喊我!” 沈云旗笑的奸诈,“一世人,两兄弟,有这种热闹,我怎么舍得抛下你呢!” “哎呦,我谢谢您抛下我!” “那不能!肯定叫着你!” “我现在想说后悔认识你!” “晚咯!” 第82章 寻鬼影 一场秋雨连绵多日,气温骤降,似乎已迎来了冬季的前奏,阴冷萧瑟。 街道上行人稀少,小摊小贩也都抄手缩脖,瑟瑟缩缩,逾显清冷。 在一片清冷中,有整齐的脚步声,气势雄壮的传来,只见一队刀弓在身的巡城兵马从街面巡视而过,商铺伙计,街边小贩,敬畏而无言的望着经过的巡城兵马,只觉的本就萧瑟清冷中又添一份无言的肃杀之气。 “近些日子发生啥事了?城里怎么这么多巡城兵马,每条街道都有。”一小贩用毛巾掸走摊上的灰尘,问。 旁边卖茶叶蛋的摊贩嘿了声,“谁知道呢,不独城里多了巡城兵马,现在各个城门口的守卫更严格,不论进出,皆要仔细盘查。” “这天气,出来的人本就少,再被这样一整,更是没啥生意了。” “看近些日子县府的动静,都感觉有啥事要发生,猫在家里呢,谁还出来!” “也是。” “县府近些日子的动静越来越大,连民众都感觉到不同寻常了。” 马车中掀开车帘瞅了眼清冷的街道的顾闲云刚好听到这番对话,放下车帘,对车厢另一边的沈云旗道,“县府再不出面解释,任由这种氛围蔓延,恐怕会造成人心恐慌。” “咱们县宰如今可抽不出精力去理会这些了。阳夏、株野、辰陵、宜禄、谯郡,还有咱们仙源城内的魂士除了出远门办事的已经全部排查完,没有发现异常,剩下的那些还未归的则全都在鸣鹿岭里。” 沈云旗倚着车厢,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微微摇晃,“现在六城缉魂司的人已经全部进入鸣鹿岭,进行严密搜查,住在我家的陆千户前几日就带人离开了。这也就意味着仙源城内的安全全压在了县府的上面,县府肯定要慎重对待,万一鬼怪杀一个回马枪,回了城池对魂士进行夺舍后逃窜,以朝廷对这只鬼怪的重视程度,县宰面临的罪责绝对难以承受。” “你看最近赵九阳那小子还像以前那么自由吗?还不是被冯县尉使唤的团团转,随着巡城兵马来回调动。” 说到赵九阳,沈云旗露出心灾乐祸的笑来,抬脚踢了踢窝在那里睡得正酣的三黑,见三黑半抬眼皮斜了他一眼,又不禁道,“你这狗可够懒的!” 撇了一眼三黑,顾闲云道,“别理它,迟早一顿锅子的事情。” 随即想到去师父家在城门口遇见做守卫盘查的赵九阳,他又笑了笑,“能有差事做,老赵可不会觉着累,心里肯定美着呢!” “这老赵,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凭他爷爷在仙源的人脉和地位,他的身份不比我们几个差,却偏偏执意要跑去边军受苦吃土。”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就别瞎操心别人了。” 顾闲云从车厢夹层内取出一捧葵花籽,边嗑瓜子边道,“明知道鸣鹿岭最近不太平,你母亲怎么还允许你出门去鸣鹿岭?” 沈云旗满不在乎笑道,“偷跑出来的,你没见这马车都不是我家的,是我花钱租来的。” 顾闲云停住嗑瓜子的动作,“你最好别出事,否则我也得被你连累。” “放心吧,有缉魂司六大千户在,能出什么事,再说了,咱们也就是在边上看看热闹。” “我信你才怪。” 一路闲聊中,马车出城门,被叫停盘查,两人打开车帘,只见赵九阳脸色肃然立在车旁。 “老赵,辛苦啊!”沈云旗一本正经的笑道。 见到他们两人,赵九阳也愣了下,肃然的脸色转为笑意,“还行。你们这是去哪儿?” “鸣鹿岭。”顾闲云笑。 “小心些。刚传回的消息,鸣鹿岭发现了鬼怪的踪迹。”闻言,赵九阳郑重的提醒。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沈云旗惊疑不定,实在没有想到缉魂司的效率有这么快。 “你们过来的前一刻,刚传来的消息,所有巡城兵马全部集结,然后往鸣鹿岭山脚下驻扎。” 赵九阳悄声道,“虽然没说发现鬼怪的踪迹,但能这样大张旗鼓的把所有兵马调往鸣鹿岭,肯定是鸣鹿岭发生大事了,现在鸣鹿岭的大事还有能大过鬼怪的吗!” “老赵的猜测很有可能。” 顾闲云点头赞头,看了眼赵九阳,他道,“这么说,你等会岂不是也要去往鸣鹿岭?” “是啊,嘿嘿,鸣鹿岭再会哦!”赵九阳得意的笑着。 “不和你闲聊了,我们先去鸣鹿岭,咱们鸣鹿岭再会。” 听了这个消息后,唯恐错过鬼怪的沈云旗不再淡定,忙着要赶路。 和赵九阳分别后,沈云旗催着车夫一路急赶,路上有一队队兵马纵马而过,看方向,正是奔向鸣鹿岭而去。 沈云旗催的急,车夫赶的也快,半个多时辰,已然能够遥遥望见鸣鹿岭山脚下的乱石荒原。 乱石荒原上兵士阵列严整,戍守山脚,不断到来的一队队兵士纵马而来,人喊马嘶,升起一股金戈铁马的热血雄壮。 车夫吓的喝住马匹,眺望山脚的阵营,再也不敢前行一步。 无奈之下,顾闲云、沈云旗两人只好下车步行。 数千兵士集结驻防的山脚下,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一股威压笼罩下来。 两人还未走近,已有一队兵士持刀喝止,“鸣鹿岭已经封山,闲杂人等勿要靠近。” “能通融一下吗,有急事需要上山!”沈云旗道。 兵长曾的拔刀,肃然道,“再敢进一步,格杀勿论。” 望了眼肃然的兵长和寒意森森的长刀,还有这队兵士身后数千已经严阵以待的阵列,顾闲云和沈云旗愣在当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到了山脚,鸣鹿岭就在眼前,却被阻在这里。 “不知冯县尉在不在,我是沈家沈云旗,劳烦通禀一声。” 鸣鹿岭在望,鬼怪就在山上,沈云旗怎么甘心错过,此时报出身份,也不去想事后被父母知道他在这里后会受到什么惩治了,只希望能通过阻拦。 兵长闻言,神情依然肃然,但还刀入鞘,上下打量了沈云旗和顾闲云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沈云旗身上,“你是沈家沈大少?” 沈云旗轻轻点头。 兵长想了想,道,“县尉正在军中,请稍后片刻,我去通禀。” 他回身吩咐其余兵士,各司其职,不要擅离职守,放闲杂人等进入,这才快步行入军阵之中。 虽知道两名少年身份不简单,但一众兵士仍然严阵以待,申请肃然。 两人静静等待,顾闲云望了眼愈发严整的军阵,道,“冯县尉能把巡城兵马操练成这样,着实不简单。” “冯县尉可是边军退下来的。”沈云旗随口透露了冯无畏的一些底细,“不然,他怎可能那么笃定能举荐赵九阳去往边军呢!” 顾闲云恍然。 约摸盏茶功夫。 “回来了。” 一直注意着军阵的沈云旗看到兵长回来,立刻叫道,随即又讶异道,“冯培德、匡文、蒋骐骥……他们怎么也在这儿?” 顾闲云望去,顿时叹了口气,笑了。 不止冯培德、蒋骐骥、匡文,还有沈小楼、厉承宇、齐曼歌、吴璆鸣等人也在。 这一帮人,可真闲,哪儿有热闹,都扎堆挤过来。 第83章 入军阵 “哈哈,云旗,果然是你!兵长说外面有一位自称沈家大少的人,我一猜就是你又来凑热闹了!” 冯培德还未走近,就大笑,看到一旁的顾闲云,又道,“闲云也来了。” 顾闲云笑了下,没说话。 沈云旗略有尴尬,问,“你们何时来的?” “我们也是刚到,走吧,带你进去。” 冯培德与兵长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沈云旗、顾闲云二人往军阵之中走去。 “你们几个最近不是一直闭门在家吗,怎么突然聚的这么齐?” 看了眼匡文、冯培德、蒋骐骥等人,沈云旗目光落在沈小楼身上,“二姐,我出家门的时候,你不是在家修炼呢吗?” “你走了之后,匡文、珵美他们就来了。说有了鬼怪的踪迹,相约一起过来瞧个稀奇。” 沈小楼笑着揶揄道,“我本想找你一起,小厮却说你早就出门了。没想到你竟是打的这个主意,想偷偷和顾闲云上鸣鹿岭。” “近些日子县府大动作不断,后来父亲探知是因为鬼怪这件事,而且连缉魂司也牵涉其中,所以便一直让我待在家里都不让我出门,着实无聊憋闷的厉害。若不是培德送过来鬼怪已被围困的消息,此时我还在家中枯坐。” 想着近些日子一直被禁足在家的日子,林珵美怨念满腹,抱怨一番,又道,“我得到培德的消息,一想这是个好事啊,就去找小楼去了,刚好遇见也得到消息的匡文、蒋骐骥他们,于是便一起过来了。” 随冯培德往军阵之中走去,顾闲云一边听着几人说话,一边目光在周围梭巡,发现有的兵士正在安营,有的在巡视,各司其职,军备严整,想到这些都是因为从边军退下来的冯无畏操练出来的兵士,不由得好奇,边军又是怎么个样子。 听了林珵美的话,顾闲云笑道,“现在你们离鬼怪更近,林叔叔反而让你出门,不担心你的安危了?” “怕什么!山上可是有缉魂司六大千户坐镇,还有数百名缉魂司的人,鬼怪现在已经是笼中之鬼咯!再说,我们就旁边看个热闹,能有什么事!” 林珵美满不在乎的笑,说的话和沈云旗在马车上的话大同小异。 瞅了一眼其他人,顾闲云心中有数。 原来鬼怪藏在暗处,不知所踪,就好似悬在众人头顶的一把剑,不知何时就会掉下来,所以只能躲在家里以策安全。 现在嘛,鬼怪踪迹显露出来,并且被缉魂司围困,危险程度大大降低,已经威胁不到他们了,一个一个本就闲不住的主便又陆续出来凑热闹了。 近些日子,各自被圈在家中,几人许久未见,此时聚齐,谈兴甚浓。 经过一队队满身披挂的兵士,绕过几个营帐,来到一座颇大的营帐前,营帐门口立着两名兵士把守。 冯培德向说笑不停的几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人心领神会,止住话语。 “我父亲在里面吗?”冯培德问营帐前的守卫。 “县尉在里面商议军务。”守卫回道,想了下,随后又压低声音道,“公子,县尉商议军务时,不喜无关的人进入,要不,你先回营帐稍作等待,等会完事我派人通知你。” 冯培德了解父亲的性子,知道这人说的是实话,当即拍了下守卫的肩膀,笑道,“劳烦你了。” “举手之劳。”守卫笑。 “有军务,我父亲正在商议,咱们先去其他营帐待会。” 冯培德回身对众人道,匡文他们自然没有异议,于是几人便到了邻近的一座营帐。 营帐新驻扎,一切从简,营帐内简单铺了一张旧地毯,遮盖住荒草,陈设了几个凳子,还有八九个铺位。 几人也不嫌弃,各自落座。 顾闲云与沈云旗两人之间席地而坐。 “咱们当中,有人见过鬼怪没?”进了营帐,还未坐下,林珵美便开口问道。 “自从朝廷与伏龙帝国联手剿灭了鬼怪,世人都以为鬼怪已经不存于世间了,只活在史书和传说里。” 厉承宇大马金刀坐下,“若不是最近县府动静实在过大,加上连缉魂司都出动了六大千户,我肯定不会相信在这鸣鹿岭上藏着一只鬼怪。” “承宇说的在理。” 匡文不疾不徐接话,“数百年不见鬼怪踪迹,所有人都以为已经不存于世间,却在此时突的冒出一只,而且引的缉魂司出动六大千户联手镇压,总感觉另有隐情。” “抓捕到鬼怪之后,应该就能知道。毕竟最近闹得人心惶惶,不论庙堂上还是缉魂司,都得给咱们这几个县府一个过得去的说法。”蒋骐骥十分笃定的神情。 朝廷承平日久,边境虽有小患,但波及不到内陆,这也便导致世人的自信,和对朝廷强大实力的信任。 也正因此,知晓缉魂司出动了六大千户,匡文等人才放心大胆的来到距离鬼怪如此之近的地方,而匡浩歌、沈修能等人也放心的让他们几人前来。 几人在营帐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也不觉枯燥,毕竟都经历了一人在家的憋闷枯坐。 几人在营帐闲聊了约摸有半个时辰,见几人越聊越有兴致,心里全部被鬼怪填满的沈云旗倒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掀起帐帘,探头向冯县尉营帐望去。 顾闲云拎着雁翎刀起身,走到沈云旗身边,和他一起观望,见还没有人出门,悠悠叹道,“商议的有点久啊。” “说明事情比较重大。” 沈云旗斜斜依着营帐,“巡城兵马只是在这里驻扎,按理来说简单安排一下防务就可以,能有什么事这么重要,需要这么久的时间来商议?” “有没有可能是兵马要调动进山?”顾闲云随口猜测。 “抓捕鬼怪可不是靠人多就可以的,这么多兵马进山用处也不大?”沈云旗想了想,摇头道,“我看可能性不大。” “让兵士进山,若只搜不抓呢?” 顾闲云笑了笑,又道,“鸣鹿岭是太行余脉,说大不大,说小了可也不小。只靠缉魂司那么些人搜捕,无疑大海捞针,可要耗费不少时间。而耗的越久,则越容易生变。” “你是说,兵士进山搜索鬼怪踪迹,传讯给缉魂司来逮捕……” 沉思了下,沈云旗眼睛一亮,“这倒有这可能。到时候咱们可以混进去!” 顾闲云笑而不语,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我说的不对。”见顾闲云摇头,沈云旗疑惑。 顾闲云正要开口,只见冯县尉所在营帐有人陆续走出,目光示意了下,道,“他们出来了。” 第84章 念玉 营帐陆陆续续走出七人,冯无畏和赵九阳爷爷赵老爷子还有一名黑衣青年为首,后面跟着的四位皆着甲胄,配长刀。 冯培德、蒋骐骥、厉承宇几人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顾闲云的话,纷纷起身,走出营帐。 他们一行人少男少女挤在营帐前,在肃然的军阵之中自然格外引人注目,那名黑衣青年看了眼,面露疑惑。 冯无畏目光随黑衣青年看过去,望着冯培德、蒋骐骥等人,笑着解释,道,“这些小家伙是仙源城一些好友的子女,知道鬼怪在鸣鹿岭出没,耐不住好奇,非要来瞧个热闹,念他们魂术都还不错,我便把他们安置在了军阵里来了。” “噢?” 黑衣青年笑了下,“既然是冲着鬼怪来的,那何必要安置在军阵之中,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意,让他们也一起上山。” 冯无畏微眯了眼,赵老爷子白眉微不可查的抖了下,两人相视一眼,已明白彼此的念头。 能惊动缉魂司六名千户齐聚的鬼怪非同小可,虽说如今好像已被围困在鸣鹿岭之中,但困兽犹斗更为凶险,他们岂会让这些小爷们轻易涉足凶险之地,若是有个好歹,缉魂司拍拍屁股走人,冯无畏可还要在仙源城继续生活,到时必然要受到记恨。 而不论受到那些小爷们身后那家的记恨,想必在仙源城都不会轻松。 他忙要开口劝阻,那黑衣青年转头盯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如稀薄的阳光照耀在雪层上,虽灿烂却泛着冷意,“在营帐内,冯县尉坚持只派遣一半兵马进山,另一半兵马在山脚驻扎守卫,我无话可说。” 他目光投向望向这边的顾闲云等人,“这些少年既然想见见鬼怪,我们又急需大量人手进山搜寻,何必要阻止,况且此次缉拿鬼怪乃是奉上命所为,这些少年也算为国谋事,说出去,对以后的前程也有所助益。” “可……”冯无畏还要坚持。 黑衣青年却不容他再说,挥手,道,“让他们一起上山,此事就这样定了。我知道冯县尉担心什么,有我们缉魂司的念玉在,一切行踪都在掌握,如有变故,救援不成问题。” “把念玉分发下去,分成小队,即刻上山。”黑衣青年望向横亘的鸣鹿岭,“耽搁了这么久,其他县城的兵士应该已经进山了,我们要速速上山,让兵士探清楚这个方向的鸣鹿岭。” 知道事不可为,冯无畏眼眸中透着无奈和恼怒,也只能按照黑衣青年的吩咐去做。 赵老爷子带领着那四名五百将自去安排兵士的事宜,冯无畏一人走向冯培德蒋骐骥等人。 “父亲,那人……是缉魂司的?”冯培德望着一身黑衣独立,望向鸣鹿岭的青年,问。 “嗯。”冯无畏淡淡应了声,目光扫了眼这几个贵胄子弟,目光无奈,在看到顾闲云时,惊讶了下,但也没说什么。 手在腰间乾坤袋拂过,顿时拿出数块拇指大小的玉珏,呈白色,红绳吊着,他递给冯培德,“这是念玉,佩戴之后可感知到周围同样佩戴念玉之人的位置,并能够用魂力传递简单的心念,你们一人一个,务必佩戴,等会随我们一起上山。” 众人见冯无畏突然拿出数块玉珏出来分发,听到玉珏的奇异功效,还都感到蛮新奇,但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愣了下,神色各异。 只是看个热闹,谁愿意亲自下场掺和热闹,何况凶险重重。 冯无畏军中、官差历练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穿这些贵胄子弟心中作何想,拍了拍匡文的肩膀,语气缓和,“我也不想你们上山,可如今我也受别人指挥,令出如山,不得不从啊,现如今,你们既然入了军阵,自然也要服从,否则,我也保不住了你们。” 冯无畏这话一出,匡文等人目光瞥了眼黑衣青年,露出不善,但也知道反抗无济于事,对于缉魂司来说,惩治他们太轻而易举。 见把众人的不瞒转移,冯无畏又道,“等会上山,你们不要分散,紧跟着我这一队,如有变故,到时定能护你们周全。” “多谢冯县尉。” “还是冯叔好,嘻嘻。” “……” 这边冯无畏转了众人的不瞒并顺势收获了一波好感,那边赵老爷子也已经安排妥当。 两千人的兵士一半上山,以小什为单位,由什长带领,进行搜捕。 而冯无畏这队,人数最多。 缉魂司的黑衣青年,冯无畏,赵老爷子,两名五百将和五名百将,再加上冯培德蒋骐骥匡文等人,还有刚赶来的赵九阳。 一千多人看起来浩浩汤汤,但分为一个个小什拉开距离进入鸣鹿岭之后,顿时如雪入水,消失不见。 穿行在山石杂草中,顾闲云摩挲着佩戴的玉珏,感叹着念玉的实用。 此时他虽然看不到一个个小什的人影,但通过佩戴的念玉传来的远远近近的那种玄妙的感应,能够感应到那端一个个移动着的同伴,心底渐生踏实之感。 念玉就像蛛网上的结点,把所有佩戴念玉的人统统衔接上这张网上,只要人足够多,多到把鸣鹿岭覆盖,那么鬼怪只要被发现,瞬间就会被所有人知道方位,陷入重围之中,那时鬼怪将无所遁形,插翅难逃。 “还研究念玉呢?你就一点不担心如今的处境?” 沈云旗走在顾闲云旁边,见他一直把玩念玉,碰了他手臂一下,笑道。 “你说鬼怪?反正都上山了,担心有啥用。”顾闲云拎着红绳,把念玉甩来甩去,“况且,有这念玉互通声息,安全大大得到保障,比我料想的好了许多。” “谁说鬼怪了。” “那你说的什么?” 沈云旗露出幸灾乐祸的笑,目光投向前方开路的几人,“你没发现赵老爷子看你的眼光吗?赵老爷子可是越老越记仇,你抢了他的魂兽和魂珠,现在还敢明目张胆出现在他面前,如果现在不是要搜寻鬼怪,保不齐他怎么教训你呢!” 说到这儿,他目光收回,偏移,落到一旁的赵九阳身上,“赵九阳这败家子用袖里飞剑和你换取电光斩的事情,赵老爷子肯定不知道,到时候遇到鬼怪,你万一忍不住施展出来,被赵老爷子看到以为你偷学他的袖里飞剑,废你修为都是轻的。” “感觉你挺期待啊!”顾闲云没好气的瞥了眼幸灾乐祸的沈云旗。 “嘿嘿,一般,一般期待!” 想了想,说不定还真的会遇到沈云旗说的那种情况,到时候他二转修为面对赵老爷子四转修为还不是任人摆布。 于是顾闲云懒的搭理沈云旗,一把扯过旁边的赵九阳,“老赵,咱们当时可是你先提议的公平交换,我本来是不同意,是你死乞白赖非要交换,对吧?” “呃……好像……是吧?”赵九阳眼神飘忽。 “你特么想提起裤子不认账了是吧!啊呸!” 顾闲云话出口,反应出不对,又道,“不管怎么说,这事是你提议的,而且赵老爷子那是你亲爷爷,到时候你爷爷怪罪起来,你可得出来说清楚!你是亲孙子,到时候赵老爷子即使生气怪罪你,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呃……也不是不行。”赵九阳扭扭捏捏,有点为难说了句,见顾闲云面露喜色,赵九阳又道,“可是吧,我呢,最近在军阵里天天清汤寡水,没啥好吃好喝的补充,好像都记性不好,我怕我怕到时候会忘记!” 顾闲云深吸一口气,一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的表情,竟然趁人之危。 但看着赵九阳一脸无辜和天真,他只好强笑点头,狠声狠气,“这军阵也是,不知道给我兄弟做顿好的补补,等下山后,你说想去哪儿吃,想吃啥,我请客!” 赵九阳顿时眉开眼笑,“哎呦,那感情好。唉~就是让你破费了?” “没事,有钱!不!破!费!” 第85章 传讯 “上次你让老赵请你,这次老赵让你请回来,哈哈,这就叫天道好轮回。”沈云旗在一旁瞅着忍痛出血、花银子买平安的顾闲云,不遗余力的表达此时自己心情的舒适。 “我咋认识了你们这两个损友!”顾闲云一脸痛心疾首。 “大哥别说二哥,咱们这叫天下乌鸦一般黑!” “虽然我没读过书,但我也知道这不是啥好词!” 顾闲云、沈云旗、赵九阳三人缀在队伍后面,插科打诨,说说笑笑。 三人前面是匡文、沈小楼、吴璆鸣、冯培德、蒋骐骥、齐曼歌、林珵美、厉承宇几人。 匡文几人前面则是领头探路的黑衣青年、冯无畏、赵老爷子几人,呈扇形分散,警惕而敏捷的在山石丛林中穿行,时刻注意异动。 透过念玉,能隐隐感应到远远近近,无数的人在移动,杂乱中又透着特有的规律。 折断一枝横斜到面前的枯枝,蒋骐骥随手扔在地上,回首看了眼说说笑笑的顾闲云三人,淡淡道,“比起咱们的谨慎,这三人可算闲庭信步了。” “艺高人胆大。”吴璆鸣也回头瞅了眼,似是随口道,“顾闲云毕竟是咱们这些人里,除了匡文、小楼两人,第三位晋阶二转修为的。咱们可真是白白浪费了家族给予的财力物力了,说出去真是让人汗颜!” 闻言,冯培德、蒋骐骥、厉承宇脸色都略有不自然,哈哈一笑揭过这个话题,转而谈论起鬼怪。 匡文、沈小楼两人对视一眼,皆没有说话。 两人早已看出,自从顾闲云晋阶二转,冯培德蒋骐骥这些人对待顾闲云的态度就有些变了,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原来他们自持家世身份,对待顾闲云时,面上虽然一直和和气气,但骨子里一直保持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但当顾闲云在众人意料之外晋阶二转后,他们突然发现,以前让他们在顾闲云面前保持优越感的家世不足为持。 顾闲云寒门陋室,刚修炼魂术年余,他们豪商巨贾、官宦子弟,早早便为修炼魂术打下基础,然而却被顾闲云捷足先登,晋阶二转,这种对比,让他们羞惭的同时,又隐隐有着嫉妒,心态不再像以前那样云淡风轻,变得复杂和变扭。 吴璆鸣自然也看出来众人的心态,因为他此时也是如此,所以他有意无意总会撩拨一两句,不断在众人心中种刺,日子长了,会产生什么效果,谁也说不准。 匡文、沈小楼几人与顾闲云、沈云旗、赵九阳三人隐隐分成了两个圈子,紧跟在冯县尉等人身后,一路深入鸣鹿岭,山路渐无,杂草藤蔓、枯枝败叶渐多,魂兽也越来越多,甚至还见到了一头离火蝎,不过此时搜寻鬼怪踪迹要紧,众人也没对它出手,免得耽搁时间。 深山老林,寒意森森。 顾闲云抬头瞅了眼日头,差不多午时了,进山时间不断了,这么多人却一无所获,鬼怪行踪可真是够隐秘。 他这边心中正在感慨,眼角余光就撇到那名缉魂司的黑衣青年化作一道黑影唰的射入前方的密林中,冯无畏、赵老爷子紧随其后,窜入其中。 随着时间推迟而无事发生渐渐变得随意起来的匡文、沈小楼、吴璆鸣等人连忙跟在那两名五百将和五名百将身后奔跃前方。 顾闲云三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几个跳跃,追上众人。 等匡文、顾闲云他们赶到,就见密林里甚是惨烈,林倾石裂,一滩滩血迹中躺着几人,或死或伤,口中发出无意义的痛苦呢喃。 扫了一眼这些人,从装束上来看,既不是兵士也不是缉魂司的人,应该是仙源城中进鸣鹿岭狩猎魂兽的魂术士,就不知道他们遇到什么魂兽,让他们损失惨重。 黑衣青年在地面上躺着的几人中梭巡,突的他走到一名尸体旁,看了眼,冷声道,“他们遇到了鬼怪。” 众人闻言,不知他为何凭这具尸体就判断这些人是遇到鬼怪的,目光便都投到那具尸体上。 一看之下,众人皆悚然。 饶是顾闲云心中也是凛然,实在是那具尸体死状太过诡异和恐怖。 只见尸体七窍流血,脸上的皮肤满是细细的裂纹,伤口泛着森白,不再流血,裂纹一直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衣服遮盖的身上,尸体好似被从内撑裂一般,变为一具破败的人偶。 黑衣青年没有理会众人,他走到一名右腿齐膝而断的中年人前,看了眼中年人身下的一大滩血泊,如此大的失血量,眼看是救不活了。 他脸色平静,蹲下,手指中年人头顶上空勾勾画画,勾勒出一道银白色符箓,随后按入中年人脑中。 原本陷入昏迷的中年人猛然清醒,原本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竟透着一片红晕,看起来很有精神头。 “伤你们的人,去了那个方向?”黑衣青年问。 “伤我们的人……”似是想起什么不堪回忆的画面,中年人突然颤栗了下,“他……他不是人,他……” “他去了哪儿?”黑衣青年声音冷定,加重语气。 “我……我不知,我没看到。”中年人被黑衣青年的冷定语音惊的回神几分。 黑衣青年神情平静,不见悲喜,手掌在中年人面前一抹,那道银白色的符箓唰的从中年人天灵盖中抽出。 随着符箓抽出,刚刚还富有神采的中年人顿时如烧完的灰烬,身子软了下去。 黑衣青年不为所动,把符箓注入另一名残存一息的的人的天灵盖,继续询问同一个问题。 如法炮制,直到第四名,才问出伤了这些人之后那人的去向。 望着彻底消失声息的四人,再看看神色平静如初的黑衣青年,不论是见惯生死的冯无畏等人,还是自认见过世面的匡文等人,皆被他视人命如草芥的那种漠然而惊的无言。 黑衣青年却不理会众人,指尖在空中虚写,把刚刚问出的信息简洁明了的写出:鬼怪,往西南逃遁。 随后掏出念玉,指着空中字迹向念玉一划,空中浮动的字迹顿时飞入念玉之中。 然后顾闲云就感觉系在腰间的念玉亮起来,拿起一看,上面浮现出几个字迹:鬼怪,往西南逃遁。 正是刚刚那名黑衣青年所书字迹。 同一时刻,现场所有人的念玉都亮了起来,想必,此时鸣鹿岭所有佩戴念玉的人都受到了这条消息,搜寻范围开始向鸣鹿岭西南聚集。 第86章 蜃鱼 探询出鬼怪的大致踪迹,黑衣青年也不多话,把消息通过念玉传出去后,手一挥,“西南方向,搜!” 说完,一马当先在密林里穿梭,向着鸣鹿岭西南方向疾行。 众人也不敢拖沓,与冯无畏一起紧跟上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一边在密林中疾行,一边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青葫芦,拔掉塞子,道,“小蓝,出来干活。” 话音落,众人就见拔掉塞子的青葫芦口端泛起一阵幽幽的蓝光,缥缈如纱,灵动如水,随后一条蓝色大鱼从那小小的青葫芦里挤了出来。 身子足有一人合抱粗,一个成年人身高那么长! 蓝色大鱼从青葫芦出来之后,显得甚是欢快,尾巴轻摇,在空气中灵活游动,绕着黑衣青年游了一圈,鳞片密布的身子亲密的蹭了蹭黑衣青年,甚是亲近。 “仔细点,鬼怪就在这个方向。”一向面无表情,对他人性命也态度漠然黑衣青年眼底柔和,敲了下蓝色大鱼的头,道。 蓝色大鱼明显能够听懂人语,因为黑衣青年说完之后,蓝色大鱼身子猛的一颤,它身子周围的空气猛的震颤了一下,然后蓝光如水,悠悠扩散,周围三十多米的范围全部罩在蓝光里,而蓝光里的一切事物纤毫毕现。 身处缥缈如纱的蓝光中,顾闲云只觉的身心身为舒适,不由得对那条蓝色大鱼十分好奇,不过这魂兽他倒是没有见过,便问身旁的沈云旗,“这是什么魂兽?” “这是蜃鱼,能够控制人的识念,据说有的厉害的蜃鱼可以制造出以假乱真的海市蜃楼,让人沉醉其中不自知,任由它摆布,它发散出的蓝光,乃是它独有的魂力,凡是在蓝光之中的事物,都会被感知,无所遁形。” 沈云旗看着游动在疾行黑衣青年身边的蜃鱼,对顾闲云解释了蓝色大鱼的来历,他又道,“前几日那名姓林的施展神将术,眼前这人的蜃鱼,缉魂司果然名不虚传,出来的人都有几分本事!” “如果为了抓捕那个受伤的鬼怪,缉魂司这次出动几百人每个都像这样有真本事,那……鬼怪的实力得多强大?”顾闲云惊疑。 被顾闲云提醒,赵九阳细思极恐,沈云旗一贯的无所谓,道,“都到这儿了,管他的,咱们见机行事。” 三人正在后面窃窃私语,只听最前方的黑衣青年突然出声,“各位最好不要走出蓝光区域,否则被鬼怪夺舍,最后变成刚刚浑身皮肤皲裂的下场,别怪我没有提醒。” 想到刚刚那具尸体的可怖,众人心中凛然,又加上了几分小心。 而看这黑衣青年刚刚问询鬼怪踪迹时,那对性命的漠然,真遇到鬼怪夺舍,恐怕这人也不会出手援救。 一时间众人静默无言,目光警惕在四周扫视,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除了疾行中的簌簌声,再无人有兴趣说话。 如此默默疾行了半柱香的时间,透过念玉玄妙的感应,在众人右前方不远,有一小队人马明显陷入混乱之中,顾闲云心中一动,黑衣青年的声音已经响起,“鬼怪在前方,小心。” 说完,他再无保留实力,身影极快,如一道烟云,霎时不见,而蜃鱼也紧紧跟随。 此次的目标就在眼前,众人神情又是紧张,又是好奇,不知鬼怪到底如何恐怖,又是什么样子。 但众人也知道此时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所以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冯无畏、赵老爷子等人身后追向黑衣青年,向念玉感应到的方位奔去。 出了密林,视野陡然广阔,眼前一大片缓坡,衰草枯黄,左右延伸到极远处。 在缓坡上,十几人正围绕一名深蓝衣的干瘦老者,老者发髻松散,头发散落,看起来十分落拓,但身形起落间,这十几人却难伤他分毫,唯有其中一名手持白伞的黑衣女子能对老者造成扰乱。 顾闲云等人赶到时,刚好见到黑衣青年身影跃起,手掌一挥,几道银白色符箓拍向与黑衣女子缠斗的老者。 老者身影晃动,间不容发躲过,然后一阵水波从他周身扩散出去,攻向他的那几名兵士纷纷神情恍惚,动作僵持了一下。 黑衣女子唰的撑伞,挡住那道水波,徐徐后退。 “小蓝!”黑衣青年沉声道。 蜃鱼应声而至,蓝光悠悠,缥缈如纱,笼罩了那及名兵士,那名老者,这片缓坡。 蓝光笼罩兵士,神情恍惚的兵士们顿时恢复清明,然后神情惊骇,脸色苍白的倒退,冷汗淋漓,似乎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挣扎。 老者身处蓝光之中,原本飘逸自若的身影忽的慢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大海大湖之中,遇到了重重阻力。 “宫离,怎么样?”黑衣青年来到女子身边道。 “我没事。裴绽,你小心,鬼怪虽受了重创,但依然棘手!”宫离撑着白纸伞,脸色凝重。 看了眼宫离,确定宫离真的无事,裴绽目光转向老者,眼眸冰寒,“无妨,我们拖住他就行!等千户过来!” 宫离点头,随后扬手,白纸伞顿时抛向空中,在空中缓缓旋转,随着伞身缓缓旋转,道道光辉如白带一般徐徐转落,洒遍老者周围。 缥缈如纱的的蓝光,轻盈剔透的白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老者身处其中,此时反倒安静不动了,头微微低垂,发丝垂落,看不清他的表情。 裴绽、宫离却如临大敌。 裴绽手指颤动,不断画符。 宫离手臂一震,两枚薄如柳叶的刀片滑落掌间。 两人默契的同时动作,一左一右身形绕了个弧形,攻向垂首静立的老者。 眼看刀片和符箓就要加身,老者突的抬头,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弧度几乎扯到耳根,双眼一片白。 怦! 顾闲云清晰度听到了一声心跳声,同时也感受到心脏用力的起搏了一下,然后灵台猛然震颤,灵台的震颤又带来识海的翻涌,整个人只感觉那时那刻,一切都停止了一样。 与顾闲云一般无二,现场除了裴绽、宫离、冯无畏、赵老爷子四人修为高深之人,其他人皆面色茫然的僵在原地。 第87章 一发入魂 顾闲云意识陷入茫然后,整个人陡然被一种尖锐清晰的痛惊醒,那一瞬间,似乎有人揪着他灵台中的魂魄,硬生生的往外拔去。 脑袋似乎裂开,眼前一阵阵白,无数碎金漂浮。 “小蓝!”眼见夺舍了老者的鬼怪想要摄取其余人的魂魄来补充修为,裴绽忙唤蜃鱼。 蜃鱼应声而动,身子晃动,一圈圈蓝光快速的扩散,如深海一样浓郁,顿时隔断了老者摄取他人魂魄的行为。 但裴绽、宫离的攻击也被鬼怪一一躲过。 鬼怪松散的发髻猛然散开,满头黑白相间的长发如疯草一般暴涨,把它整个人裹在枯发之中,一缕缕发丝犹如吐信毒蛇,从地面,从空中,或缠缚,或直刺,一时间竟逼的裴绽宫离二人身形狼狈。 另一边意识回复的顾闲云、沈云旗众人如溺水之人骤然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息,手扶仍有余痛的额头,一脸骇然,望着场中如海草般狂舞的枯发,下意识的仓皇后退。 “我……我以为我要魂飞魄散了!”想到刚刚灵魂深处的痛,冯培德犹然后怕说道。 “鬼怪属于魂魄,咱们的魂术根本伤害不了它,除非是符术士使用魂力施展的魂术或者符术!”匡文接口。 “大家站在蓝光边缘,鬼怪攻击无声无息,无从防范,咱们还是离远一些安全,这个时候不添乱就是帮忙了。”沈小楼看着缠斗中渐渐落入下风的裴绽、宫离,道。 鬼怪直接对魂魄攻击,无声无息,无从防范,自然越远越好,偏偏蓝光又能破解鬼怪的攻击,所以众人也认同沈小楼的话,纷纷退到蓝光边缘。 既是距离鬼怪最远的距离,又刚好身处蜃鱼的蓝光之中。 冯无畏祭出长枪,赵老爷子的飞剑也悬浮身边,两名五百将和五名百将聚拢在两人身边,他们七人挡在顾闲云几人前面,严阵以待。 “县尉,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一名五百将询问。 “你没看到那几名兵卒和鬼怪交过一次手之后,现在的状态。”冯无畏偏头看了眼刚刚与鬼怪围攻鬼怪的那几名兵卒。 只见那几名兵卒此时已经委顿倒地,身上无伤,但眼神涣散,痴痴呆呆。 出声询问的五百将顿时无言。 “小心防范,不要妄动,静待援军。”冯无畏当机立断道。 “是。”几名百将忙出声遵从。 “我们……能等到援军吗?”蒋骐骥小心翼翼的问。 没人回答他的话,虽然通过念玉的感应,能够感知到已经有人快要赶到,但裴绽、宫离岌岌可危的境遇却不得不让众人各自严阵以待,经脉中的魂气急速运转。 顾闲云紧了紧握住雁翎刀的右手,青玄剑在左手掌心悬浮,目光则一眨不眨的盯着场中。 枯发肆意野蛮生长,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黑白相间的发丝,渐渐充斥了整个蓝光区域,淹没了白纸伞,吞噬了蜃鱼,缠绕住了宫离、裴绽,随机把两人扯入疯狂蠕动的枯发里。 “撤!” 看着瞬息之间,被枯发淹没的白纸伞、蜃鱼、宫离、裴绽,冯无畏冷喝一声,长枪横在身前,连忙飞退,赵老爷子和几名百将也应声而动。 顾闲云几乎在冯无畏话音刚落时和他一起倒飞后腿,匡文几人稍稍慢了一线。 就在众人身子刚动那刻,蓝光陡然收缩,一直缩进了漫天狂舞的枯发深处。 嗡…… 一声低沉的颤响。 漫天狂舞的枯发陡然快速的收缩。 露出枯发间的情景。 白纸伞浮在鬼怪头顶上空,一束极细的光,直直的落在鬼怪天灵盖上,无数枯发缠绕着细光攀爬,似乎想要爬到白纸伞上,但那光却好似散发着高温,令枯发燃烧,散发出难闻的灼烧的气味。 鬼怪露出凄厉的表情,嘴巴大大的咧着,似乎在惨叫,但没有声音发出。 它身子挣扎,偏偏浓郁如水的蓝光裹着他的身子让它动弹不得,蓝光上密密麻麻遍布银白色的符箓。 蓝光的另一端是蜃鱼,蜃鱼背上跪着裴绽,裴绽手掌贴在蜃鱼背上,无数符箓从他掌间,透过蜃鱼发出的蓝光,缠绕到鬼怪身上。 一束枯发如利剑一般,距离裴绽眉心仅一掌远,不得寸进。 宫离左臂被一束枯发洞穿,枯发顺势缠绕了整个左臂,一边把她在空中狂甩,一边爬上她的身子。 宫离果断至极,挥刀砍掉左臂,顿时鲜血狂喷,整个人摔落地面,枯发卷向她。 她摆脱枯发的缠绕,得脱自由,不顾左肩膀仍在向外涌血,整个人带出一道血线激射向身体被蓝光控制、魂魄被白纸伞压制在气海灵台的鬼怪。 感受到巨大的危机,鬼怪面目狰狞。 攀向白纸伞的枯发疯狂蠕动。 刺向裴绽眉心的枯发颤颤巍巍又向前了一寸。 无数枯发卷向宫离。 宫离似是没感觉到四处卷来的枯发,或者感觉到,但已经不在意,她的眼中只有鬼怪的头颅,只有手中的柳叶刀。 薄如柳叶的刀片唰的刺向鬼怪的眉心。 漫天的枯发贯穿宫离的身体,整个身子如被无数利剑攒射。 白纸伞没了主人的魂力支持,瞬间失去光华,跌落。 柳叶的刀片从鬼怪头颅间一掠而过。 裴绽被那束枯发贯脑而入,巨大惯性把他从蜃鱼身上掼下,另有十几束枯发从上至下穿过蜃鱼的巨大身躯,把它定在地面。 兔起鹘落,惨烈收场。 正要退走的冯无畏、赵老爷子、顾闲云等人顿在原地,互相看了看,不知是走是留。 冯无畏眼神闪烁了下,看了眼身上佩戴的念玉,又看了眼场中惨死的裴绽、宫离和身子支离破碎的老者,道,“咱们把缉魂司两位上差的遗体先收殓了。” 说着话,他手握长枪,带着赵老爷子和几名百将上前,再次瞅了眼老者,确定它声息全无,这才稍稍放心,指挥手下把那些贯穿裴绽、宫离身躯的枯发斩断,把两人的遗体摆好。 至于老者,他们谁也没有上前动。 眼见似乎鬼怪已经被斩杀,匡文、沈小楼、冯培德、蒋骐骥、厉承宇、吴璆鸣、林珵美、齐曼歌几人也提着小心,走了回去。 顾闲云、沈云旗、赵九阳三人跟在后面。 “同归于尽了?”赵九阳惊道。 “感觉有点不对。”顾闲云皱眉。 “怎么?”沈云旗问。 “以两名缉魂司符术士同归于尽的代价就能斩杀的鬼怪,何必要数百名缉魂司魂士外加六名千户兴师动众?”顾闲云眼中露出浓浓的疑惑和不安。 “你什么意思?”沈云旗看着支离破碎的老者躯体。 “鬼怪的实力似乎弱了些!”顾闲云道。 “这还弱!”赵九阳道。 “和咱们比,肯定强大的不能抗衡,但和缉魂司数百名魂士和六名千户来说,又有点弱了!”顾闲云解释。 “看这尸体,鬼怪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一刀贯脑啊!”赵九阳指了指老者躯体。 “呵,咱还是离远一些吧,小命要紧。等缉魂司人来接手这个局面。”顾闲云淡淡道,他躲老者躯体远远的,绕了个弧形,走到冯无畏等人身边。 第88章 我从崖边跌落 顾闲云绕过老者支离破碎的躯体,走到冯无畏、赵老爷子等人身边,帮忙一起把裴绽、南宫离身上的钢针般的发丝一根根仔细的拔出来,顺便把两人身上的血迹擦拭了下,令两人的遗容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狼狈。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来,望着两人的遗体,叹了口气。 若不是这两人以命相搏,现在他们这些人估计都已经命丧黄泉了。 看到顾闲云的神情,一旁的冯无畏拍了拍顾闲云的肩膀。 “县尉,那几人怎么办?”一名唤做赵开的五百将指了下那边的几名兵卒,问。 冯无畏看了眼那几名兵卒,只见他们安静的或立或坐,姿态虽异,神态却都是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眼眸涣散,痴痴呆呆,“他们被鬼怪伤了识海,看着还活着,但和死去也差不了多少了。这些人是跟着南宫离来的,应该是其他几县的兵卒,等缉魂司的人来后,交给他们处理。” 摸了下念玉,冯无畏和赵老爷子对视了眼,“他们快到了。” “希望此事就此尽快了结吧。”赵老爷子目光落在那具支离破碎的老者尸体上。 他和冯无畏等人都没有去触碰。 此时,耐不住好奇心的蒋骐骥、厉承宇两人小心翼翼的围着老者尸体,看着老者身上因魂力外溢而导致的大大小小皲裂露出白骨的伤口。 厉承宇咋舌,“这身体都伤成这样子了,怎还如此厉害?” “听裴绽说的意思,鬼怪是以魂力形式存在,只有躯体不散架,不影响动作,都无碍,他的攻击是依靠精纯的魂力,所以只要识海完好,就能不断战斗。”蒋骐骥猜测着分析。 “啧,怪不得南宫离拼死也要一刀戳破它的识海。”厉承宇看着烂的不成样子的头颅,啧啧有声。 两人在这围着老者尸体乱猜,匡文、沈小楼、吴璆鸣等人见没什么事发生,也放下心来,慢慢围了上去。 沈云旗一见,撂下句话,“我去看看。”也颠颠的凑上前去。 顾闲云道,“小心点。” 沈云旗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示意没事。 晓得他脾性,顾闲云摇头无奈。 “对面是书册崖。”一旁的赵九阳跑着斩马刀,望着对面,出声。 闻声,顾闲云顺着赵九阳目光望着对面,只见这片缓坡对面有一面宽而高的崖壁,平整光滑,偏偏上面有一道道极深的沟壑,间距相同均匀的排列,把整个崖壁分割一条条的,好似书架上横放的书籍一般。 “书册崖,这名字起得倒是挺形象。” “咱们和书册崖中间应该隔了一条洗墨河。”赵九阳道。 “洗墨河?”顾闲云来了鸣鹿岭好多次,但洗墨河还真没去过,“洗墨河的水是黑的吧。” “不是啊。” “不是黑的为啥叫洗墨河?” “有了书册崖,不得有个洗墨河相称嘛。” “嘁,那干嘛不叫洗砚河?”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两人正做着毫无意义的掰扯,突的远处有破空声传来,不过没人惊慌,因根据念玉的感应,这是缉魂司的赶到了。 “缉魂司,童夜。”来人一身黑衣,约莫三十多许,蓄着胡须,样貌平平无奇,刚一落地,报上名号,便道,“鬼怪在哪里?” 冯无畏、赵老爷子等人听到是缉魂司的人,紧绷的心神彻底放松下来,一起迎上去,冯无畏本想说一下裴绽、南宫离的事情,一下子噎在喉咙,冯无畏忙伸手指向老者躯体所在的位置。 看到匡文、沈云旗等人大大咧咧站在躯体旁边,来人眸子微微一凝,冷声道,“离鬼怪远些!” 这几位在仙源城横行无忌惯了,何时被冷言呵斥过,一时脸色纷纷不豫,但也都知道缉魂司三字的分量,隐忍没有发作,但也没有听话走开。 童夜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你们……”话未说完,突的脸色大变,“快闪开!”同时,抢身上前,扑向老者躯体。 匡文、沈小楼等人心中大感不妙,忙撤身远离此地。 蒋骐骥的眼眸无声无息化为一片白,抓住身旁的沈云旗几个纵跃,来到缓坡边的断崖出,一刻也不停留的跃下。 “蒋骐骥!” “云旗!” “艹!这都不死!”沈云旗咒骂,身子紧跟童夜之后,略到断崖旁,往下看了眼,峭壁嶙峋不知几许高,望而生畏,寒气蒙蒙中只见一团黑影迅速下落,快速的化为一个黑点,直至不见,淹没在寒气淼淼中。根据念玉上传来的感应,正是蒋骐骥、沈云旗两人,“这么高,直接跳崖,鬼怪也不怕摔死!” 身旁黑影一闪,他扭头看去,只见童夜直接跃下,手中甩出两条铁链,铁链两端是锋利的形如镰刀一般的兵器,坠落一段高度就借助着镰刀勾住峭壁缓冲一下,如此循环,很快就没入云气中消失不见。 沈小楼来到旁边,又急又忧,随后一咬牙,也要往下跳,沈云旗忙拉住,“这么高,你一二阶魂士直接跳,想死啊!” “怎么办?” “云旗只是被抓,并未夺舍,童夜追上去了,还有生机。”顾闲云冷静的道,“咱们找下山的路,赶快追!” “走!”沈小楼闻言,立刻行动。 两人忙沿着缓坡另一边的一条小路下山。 赵九阳提刀跟来,顾闲云回头瞅了眼,发现匡文、吴璆鸣、厉承宇、林珵美、齐曼歌几人心有余悸的站在那里,并未跟来。 “别管他们!”沈小楼小脸紧绷。 顾闲云轻笑了下,“呵……” “赵开,照顾好匡文几人。”冯无畏吩咐了一声,对赵老爷子道,“这两位是死是活,得追回来!” 赵老爷子肃然点头。 一位是县丞家的公子,一位是仙源豪门的继承人,在这件事上,冯无畏不得不做出表态。 冯无畏提枪与赵老爷子两人追上顾闲云、沈小楼、赵九阳三人,五人结伴沿着小路,极快的奔下山去,向念玉感应到的方位追去。 “鬼怪真是可怕!”良久,厉承宇缓过来道。 众人虽没接话,但心中都冒出这个念头。 谁能想到看起来死的不能再死的鬼怪偏偏没死,而他们竟然围着指指点点了半天。 想想被鬼怪夺舍后死去的那两人可怖的惨状,此时再细想,如果被夺舍的人不是蒋骐骥,而是自己呢? 如果被抓的人不是沈云旗,而是自己呢? 只是想想这种可能,几人就头皮发麻,浑身惊出一身冷汗。 “走吧。回军阵。”匡文出神的看了会沈小楼消失的方向,有些无力,摆了摆手,踏上来时的路返回,吴璆鸣等人不作声的跟随。 赵开几名百将紧紧护卫,唯恐再出什么意外,实在是被折腾的怕了。 第89章 金蝉脱壳 顾闲云、沈小楼、赵九阳、冯无畏、赵老爷子五人沿着小路快速下山,一路往念玉感应到的鬼怪方位追去。 童夜一直紧紧缀在鬼怪和沈云旗后边不远处,并通过念玉发出鬼怪的踪迹。 于是,铺满整个鸣鹿岭的几县人手,一时间蜂拥而动,远远近近,各个方向,念玉能感应到另一端有无数的人在向着鬼怪为中心移动,前后左右,皆有,鬼怪俨然一副瓮中之鳖的态势。 “看这样的形势,鬼怪想走脱没那么容易。” 透过念玉,感应到鸣鹿岭人群的变化,冯无畏道,“云旗应该不会有事。” 他没有提及蒋骐骥,因为众人心中明了,沈云旗还有生还的希望,但被夺舍的蒋骐骥定必死无疑。 洗墨河河道宽阔,奔流不息,岸边满是乱石,沈小楼身子灵巧的在乱石上腾跃,一起一落,便是数十米远,她俏脸紧绷,“只有越快追到鬼怪,才能确保云旗没事!” 顾闲云持刀紧随其身旁,闻言轻叹。 鬼怪夺舍蒋骐骥,却仍要抓走沈云旗,无非是因为蒋骐骥修为低,淬体程度不强,虽然鬼怪再次被南宫离重伤,但以蒋骐骥的识海和躯体必不能长时间承载鬼怪的魂力,会更快的步那名老者和那名中年的后尘。 而等蒋骐骥识海、躯体皆破之时,鬼怪便要夺舍沈云旗。 沈云旗不过是鬼怪继蒋骐骥之后的下一个魂力的容器。 所以,沈小楼才说,只有越快追到鬼怪,才能够确保沈云旗的安全。 然而,别忘记被夺舍的鬼怪和沈云旗身上也有念玉,鬼怪魂力雄浑,定然已经发现念玉的作用,所以当他们这些人感应到鬼怪的踪迹而围追堵截时,鬼怪又何尝不是利用围捕之人的漏洞来左冲右突。 况且,这样一来,鬼怪施展魂力更加没有保留,蒋骐骥的躯体也更快被被魂力撑破,留给沈云旗的时间也就越少。 所以,此时此刻,如今援救沈云旗,已经不单单是围捕鬼怪那么简单了,更是抢时间。 不过还好,令人心安的是两块念玉都在移动,说明鬼怪依然附着在蒋骐骥识海里。 顾闲云、沈小楼五人风驰电掣,不敢怠慢,一路沿着悠长宽阔的洗墨河追赶,转瞬,到了一座石拱桥上。 石拱桥横在洗墨河上,质感粗粝。 奇异的是,上游的洗墨河河水浩浩汤汤涌入桥下,但石拱桥另一面却河床干涸,没有滴水流淌。 仿佛石拱桥能割裂空间一般,两边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直跟在身旁的三黑经过这里时,突的吠了一声,咬着顾闲云的衣衫,拉住奔驰的他就往石拱桥下拽。 “三黑,干嘛?”顾闲云一头雾水。 “石拱桥下有道大裂缝,洗墨河的水从裂缝中流入下方地下河,红石峡,那里魂兽、奇花异草很多,想必它想拉你下去吧。”沈小楼停下,淡淡道。 “原来下面有条地下河啊!”顾闲云恍然,随机又哭笑不得,“三黑,找宝贝以后再找,现在救人要紧!” 三黑摇了摇头,又吠了一声,再次咬着顾闲云的衣裤,把他向石拱桥下拽去。 “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我先走了。”沈小楼看了眼顾闲云,扭头就走,冯无畏、赵老爷子随其一起,几个起落,已在百米开外。 “你这野狗,怎么这么没眼力!”和顾闲云混的熟了,赵九阳自然也知道三黑通晓人性,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三黑,“现在云旗被鬼怪抓走,生死未卜,咱们得去救他,虽然他平常经常逗弄你,但现在得放心这些私人恩怨!” 三黑扭头瞥了眼赵九阳,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一般。 “追小楼!救云旗要紧!”眼见沈小楼三人身影愈发渺小、迷蒙,顾闲云看了眼三黑,拉着赵九阳,转身追向沈小楼三人。 三黑瞅瞅石拱桥下,又看了眼远去的顾闲云、赵九阳,耳朵耷拉了下,无奈摇头,只好跟了上去。 由于耽搁了一会,所以顾闲云、赵九阳一直缀在沈小楼三人后,而过了石拱桥后,通过念玉,他隐隐感觉到童夜和鬼怪、沈云旗的距离竟然在慢慢的拉近。 而这种拉近的速度越来越快,因为鬼怪和沈云旗的速度竟然慢了下来,另外,通过念玉,感应到足足有数千人围成了一个大而严密的包围圈,把鬼怪裹在其中,且包围圈正在急速缩小。 “你说,鬼怪会不会夺舍云旗,进行搏斗?”赵九阳忽然出声。 顾闲云脸色一僵,“难说,一番奔逃,蒋骐骥的躯体必然破损,鬼怪若要困兽犹斗,自然夺舍新得躯体对脱困更加稳妥。” “童夜追上了鬼怪。”赵九阳道。 通过念玉,顾闲云也感应到了,而此时鬼怪还没有对沈云旗夺舍,如果童夜立刻施展攻击,想必鬼怪也不敢轻易进行夺舍了,那么沈云旗的生还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想到此处,顾闲云心里一喜,望向赵九阳,只见他眼中也露出喜色,显然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然而似乎没有什么搏斗,童夜就拦住了鬼怪和沈云旗,因为那两枚念玉不再动了。 鬼怪已被收服? 沈云旗得救了? 同时击毙南宫离、裴绽两名强大符术士并且成功逃脱的鬼怪被制服的如此轻易?童夜的魂术修为如此高深? 心头涌出喜悦后,一连串疑问同时也出现在顾闲云的脑海。 童夜和鬼怪、沈云旗不在奔跃后,从各处围追堵截的人群顿时涌向那个方位,顾闲云能感应到沈小楼、冯无畏、赵老爷子也已经很接近童夜他们了。 压下心中疑惑,顾闲云道,“咱们走快些,看看沈云旗是否吓破了胆!哈哈,这次定要好好取笑他一番,下次可还敢这么无知无畏!” 闻言,赵九阳也哈哈大笑。 两人心情放松下来,突的感觉念玉上绽放出光芒,便拿起看了眼。 只见念玉上显出七个字:鬼怪已金蝉脱壳。 刚松口气的顾闲云顿时又悬心起来,轻松的脸色慢慢沉凝。 “什么意思?”捏着念玉,赵九阳道。 “鬼怪实在狡诈!咱们都被他耍了!”顾闲云握紧念玉,手指发白,“咱们追捕鬼怪无非是通过蒋骐骥、云旗两人身上的念玉,鬼怪魂力强大,自然也能感觉到念玉的作用。那么它把念玉放到其他魂兽或是人的身上,引的我们围追堵截,而它自然可以趁机逃之夭夭。” “鸣鹿岭这么大!这下子可怎么找!”本以为马到功成,结果却是一场空,而且还被鬼怪玩弄于鼓掌之间,赵九阳不由气闷。 “追根溯源。” 顾闲云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咱们一直紧跟着蒋骐骥、云旗的念玉追踪,刚开始肯定是鬼怪奔逃的方位,咱们只要找到鬼怪把念玉从蒋骐骥、云旗身上取下的地方,从哪儿开始搜索,范围便又小了许多!” “有道理!”赵九阳一拍手,赞道。 第90章 红石峡 “即使咱们顺着原路返回,可鬼怪金蝉脱壳的地点也不容易找到啊!”赵九阳四处瞅了瞅,宽阔的干涸河道横亘,两边山林延绵。 顾闲云眉头蹙起,抬手抹了抹眉梢。 一路奔袭,可是不远的路程,要想找到鬼怪在这条路途上的哪一个地方金蝉脱壳的,实在是一个既要求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又要快速的找到。 不然要么找不到,要么就是找到了之后,时间花费太多,鬼怪早已经遥遥无影。 突然身旁想起犬吠,他扭头看去,只见三黑正直直的盯过来,他心中一动,试探问,“三黑,你知道云旗的下落吗?” 三黑叫了一声,似乎含着无限欣慰,而后一扭头,沿原路奔去,边跑边回头冲顾闲云叫,让他跟上来。 “什么意思?”赵九阳望着突然跑远的三黑,不明所以。 “咱俩真是蠢,有现成的狗鼻子不用,非在这里乱合计。”顾闲云失笑,握拳,砸了下脑门,“跟着三黑走。” 赵九阳也恍然,忙和顾闲云一起跟上三黑,“三黑太通人性,久而久之,我都忘记他还是条狗了!哈哈!” “老赵,你有办法联系小楼和冯县尉,还有你爷爷吗?咱们得把云旗的确切下落告诉他们。”顾闲云甩了下念玉,郁闷道,“念玉传讯的法子我不会用。” “我也不会用。”赵九阳笑了笑,又道,“不过,我有其他的法子。” 说着话,他停步,从乾坤袋中一番捣鼓,掏出一柄小剑,苍青色的剑鞘,木制缠绳剑柄,随后有掏出笔纸,唰唰写了几个大字,我们找到云旗的下落,速来! 然后,拔出小剑,小剑剑刃锋锐,再把写上了字的纸张整齐折叠成细细的一条,塞进剑鞘,然后把小剑插进剑鞘,随手一抛,小剑飞上空中,而后如有灵性一般,在空中自如的转了一圈,随后嗖的一下,飞向赵老爷子等人的放心,瞬息不见。 “走吧!”看了眼飞远不见的小剑,赵九阳道。 两人再次向着三黑追去,顾闲云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那柄如有灵性的小剑,转头问,“这是袖里飞剑?” “嗯。”赵九阳点头,“我爷爷淬炼了两柄剑,因为是同时淬炼,再加上一些机缘,两柄小剑便生了阴阳,有了联系,一定范围内,两柄剑能够相互感知。我这里的这把是阴剑,放出来后,阳剑便能感应到阴剑,我爷爷持着阳剑,也能感应到,就可以通过阳剑召唤它,它便能飞到阳剑那里,我爷爷自然能看到我给他的留言。” 顾闲云眼眸闪过亮光,也想尝试淬炼两把阴阳相生飞剑,但随即想到紧贴小臂处的青玄剑的淬炼就让他操碎了心,再加一把剑,魂力和精力都不够充足,而且也未必有赵老爷子那样的机缘能够让两柄小剑分阴阳。 他慨叹,“赵老爷子果然不凡!” 赵九阳嘿嘿一笑。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紧跟在三黑身后,片刻又回到了那座石拱桥处,就见三黑不停留的窜入桥下。 两人面面相觑,跟到桥下,就见一条有幽深的缝隙,似乎是一剑劈在了宽阔的河道上,截断了汹涌奔腾的洗墨河河水。 宽阔的洗墨河河水呼啸声中,砸入幽深而狭长的缝隙,惊涛卷雪,湿气扑面。 “是这里!”赵九阳惊讶,“难道咱们上次经过这里时,三黑扯着你下去,是因为它根据气味,嗅到了云旗从这里下去了。” “八九不离十。”顾闲云望着河水涌入的狭长缝隙,“下去看看。” “下面是红石峡,小心点。”赵九阳提醒。 “我省的。”顾闲云应声道。 随后两人纵身,齐齐跃入洗墨河河水中,跟着汹涌的河水一起坠下缝隙。 河水冰凉,寒气侵骨,暗涌流动,搅得两人身子不受控制的翻转、颠倒,幸好缝隙看起来狭长,但空间不小,不然两人非得撞到石壁,撞出个好歹来。 顾闲云忙运转魂气,遍布周身,勉强保持身子不再翻滚,然后他便听到轰隆隆的声音,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便被河水裹挟着呼啸砸落深水处,五感瞬间屏蔽,巨大的反震力使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幸好魂气提前布满周身,抵消了外在的力量。 等那股下坠的力量消失,他忙划水,向上浮。 哗啦一声,破水而出,五感重回,沉闷感霎时间消失不见。 满耳的轰隆隆声、猿啼声,入目处是一道峡谷,两岸便是苍翠,烟气氤氲。 他扫视一圈,身后不远处,是一条壮阔的瀑布,应该是洗墨河从缝隙中下坠形成的,落下时他被水流冲远,所以浮上来后,便距离那道瀑布甚远。 三黑狗刨着来到他身边,但不见赵九阳。 “老赵!”顾闲云大喊,正要钻入水下找一下,只听哗啦一声破水声,赵九阳湿漉漉的钻出水面,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渍,“我在这呢!” “上岸!”顾闲云放下心,快速向岸边游去。 岸上,赵九阳从乾坤袋里扯出两身干净衣服,两人换下身上的湿衣。 “三黑,还能嗅到到云旗的气味吗?”顾闲云望了眼雾蒙蒙的峡谷,担心水汽掩盖住了气味。 三黑身子来回一抖,身上的水变成千万颗水珠,把顾闲云、赵九阳刚换上的干净衣服溅湿大半。 “嘿!你这野狗!”赵九阳擦掉脸上溅的水珠,气道。 三黑眼皮都不撩他,顺着峡谷便奔了起来。 “快走!”见三黑还能嗅到沈云旗的气味,顾闲云脸色泛起喜色,催促了一声赵九阳,两人又跟了上去。 两人一边跟在三黑身后,顺着峡谷奔袭,一边观察周边环境。 峡谷两侧山壁高耸,密密匝匝满是翠绿,不见一丝山石,和外面秋叶凋零、一片枯黄形成鲜明对比,而布满翠绿植物的高耸山壁把天空遮挡的严严实实,只留上方一道细细的缝隙,想必在洗墨河从那道缝隙坠下时,依然改了道,此地不再是洗墨河下游了。 翠绿间不时有猿猴腾跃、穿梭,发出或凄厉、或兴奋的啼鸣。 幽深的洗墨河在峡谷中间流淌,两边是可供四人并肩行走的石道,石道呈红色,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一声细微的破水声,引的顾闲云目光望去,就见视线里一条手臂粗细的青蛇快速的游上岸。 青色的蛇身在红色石道上分外显眼。 青色昏黄的瞳仁盯了顾闲云一眼,直接漠视,从他身边快速滑过,似是想钻入覆盖山壁的翠绿植物中。 正此时,一头半人高的灰毛猿猴唰的落在青蛇旁,出手如电的抓住青蛇的七寸,啪啪啪的在地面连甩,停下时,猿猴手中的青蛇软绵绵的耷拉着。 猿猴利落的用尖利的指甲拨开蛇皮,挖出蛇胆,放入口中大嚼,表情享受,顺手把蛇躯扔到水面。 奔远的顾闲云不断回望,然后再次回头,刚好与猿猴对视,就见猿猴一双眸子赤红如血,里面似乎含着无尽的杀戮,一下子直击他的心里,让他心脏怦的用力调动,识海颤动,眼前一片血色。 第91章 鼍龙祸 一股暴戾之气在心中来回冲撞而不得出,让他只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痛痛快快的释放。 他手握住雁翎刀便想挥刀。 “老顾,怎么了?” 一语破魔障,顾闲云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再去看那头猿猴,只见它咧嘴呲牙,似是露出一个轻蔑中带着些微血腥的笑,纵身跃入崖壁的葱翠中,消失不见。 此时他只感觉体表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酥酥痒痒,心底犹有一丝惊悸,“这猿猴什么来头?” “这是杀戮人猿,听我爷爷说,杀戮人猿的一双眸子邪异之际,能够激发活物内心的戾气,迷失心智,成为只会杀戮的怪物。” 赵九阳看了眼顾闲云的脸色,“我看你脸色不对,刚刚……” “幸好你及时喊我,差点着了道。”顾闲云没隐瞒,简单说了一下刚刚心神、身体皆不受控制的可怖感受,然后看了眼两岸苍翠中不时掀起的波澜中露出的灰色影子,“两岸的绿植中都是杀戮人猿,小心点,咱们赶紧找到云旗,赶快离开这个凶险之地。” “虽然爷爷说杀戮人猿一般不受到刺激不会发狂,但被你一说,我心里也不踏实了。”赵九阳一边并肩和顾闲云追着前面的三黑,一面目光扫视两岸崖壁。 两人不再多言,也不去招惹崖壁苍翠中的杀戮人猿,只默默无声的跟着三黑,一路沿着洗墨河岸边追踪沈云旗的气味。 约莫顿饭的功夫,两人也不知走了多远,顺着弯弯曲曲的红石峡一路走来,瀑布早已甩在身后不知何处,而洗墨河却仿佛没有止歇一般,也始终没有看到红石峡的终端。 而到了此时,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三黑,一直跟着三黑追下去。 幸好,赵老爷子受到了赵九阳的传讯,他们已经往这边赶了过来。 在前面一直快速奔跑的三黑突的吠了几声,顾闲云、赵九阳两人精神猛的一阵,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谨慎和一丝喜意。 有情况! 两人忙加快了几分速度,还未走近,已经听见人的呼喝、猿鸣、还有如雷鸣般的呼噜声、冰冷的嘶嘶声,糅杂一起,透着混乱和惨烈。 绕过一个弯,血的赤红、几十名厮杀的魂士、数十头发狂的人猿、密密麻麻的青蛇、搅动的洗墨河河水翻滚不休的鼍龙群,不分彼此的攻杀。 突如其来的混乱厮杀让以为找到鬼怪和沈云旗的顾闲云、赵九阳两人措手不及。 崖壁上,一头杀戮人猿见又来了两个人,嘶吼一声,扑了下来,双臂肌肉鼓涨,握着的拳头如坚石般砸向两人。 顾闲云没看杀戮人猿的眼睛,他身影一闪,电光水施展出来,见人影随着刀光掠过杀戮人猿,在杀戮人猿胸腹处带出一道深痕,鲜血飞溅。 杀戮人猿惨叫一声,瘫倒地面,只剩喘息的气力。 顾闲云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场中厮杀的魂士们,一名血染青衣的少年勉力躲掉一条手臂粗细的青蛇的袭击,却不防被杀戮人猿一掌拍飞,口吐鲜血。 他挣扎着爬向顾闲云,苍白的脸色上满是乞求和慌急,“救我!” “老赵,别愣着,帮忙!” 顾闲云说着话,身子已经如飞鸟渡水一般,在地面一点,飘逸的滑向少年。 少年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但一转眼,发现杀戮人猿就在眼前,手掌尖利的指甲直直的戳向他左胸膛,一番厮杀又被杀戮人猿重伤的少年却做不出丝毫有效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杀戮人猿戳向自己,眼见必死无疑。 此时,他只觉的一抹寒光在视线里一掠而过,划过杀戮人猿的喉咙,带出一蓬鲜血。 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杀戮人猿,下一刻跪倒在地,一头砸在他的身上,沉重的身子砸的他一阵气闷。 手指微动,划破杀戮人猿的青玄剑飞回衣袖,顾闲云一把掀开杀戮人猿沉重的身躯,扶起少年,问,“还活着吗?” 少年咳出一口鲜血,喘息道,“侥幸还活着,多谢。” “你们这怎么回事?”赵九阳看着场中的大混战,问少年。 “我们……我们猎杀了一条鼍龙,结果引来了鼍龙群,便和他们厮杀了起来。”少年气息断续的说道,“然后血腥气又引来了蛇群和杀戮人猿,我们便陷入了魂兽的围攻,我叔叔和父亲都死了。”说到最后少年眼泛泪光,语音哽咽,望向陷入蛇群、杀戮人猿、鼍龙的族人,想到刚刚眼前人干脆利落杀掉两头杀戮人猿的情形,出声哀求,“求两位救救他们!” “从你们猎杀鼍龙,到现在,有多久时间?”没接话,顾闲云自顾自问。 “从早晨就开始在这里布置了。”少年神情带着焦急,想催促眼前两人出手帮忙,但又唯恐惹恼了眼前人,不得不老实回答。 “噢……”顾闲云眸子亮了下,“那你见到有两名少年从这里经过吗?”他向少年描述了一番沈云旗、蒋骐骥的外貌。 “见过。”少年道。 “什么时候?”赵九阳忙问。 “不到半个时辰前。”少年回答。 “咱们没追错,云旗他们就在前面。”顾闲云站起身,“半个时辰……还好时间不算长,咱们抓紧追!” “少侠!你们……求两位救救我们!”少年一听,两人竟然是要走,忙出声恳求。 “按理说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是要施以援手,可我兄弟也命悬一线,这边耽搁一分,他离死亡就近一分,所以,对不住了。”顾闲云脸色平静,话语却斩钉截铁。 赵九阳也愣了一下。 顾闲云看了赵九阳一眼,然后当先闯入魂士、杀戮人猿、蛇群、鼍龙绞杀的战场。 “你……你怎能如此冷血?眼前危在旦夕的人不救,却要花费力气去救生死未卜的人!”少年指着顾闲云背影,既惊且怒。 转而见顾闲云只身闯入厮杀场,苍白的唇角又露出一丝狞笑,“哈,你想救你朋友就得穿过这处厮杀,可惜这里就是一个沼泽,杀戮人猿、青蛇、鼍龙源源不断赶来,你进去……就别想离开!” “啧!”看了眼少年,赵九阳摇头,无奈,人心啊! 而后一震斩马刀,也杀入厮杀场。 第92章 鸣鹿岭里鹿鸣 白光星星点点,如漫天碎雪在风中萦绕不休。 风雪之中,顾闲云拖刀而行,漫天碎雪随他而动。 随他一头扎进厮杀场内,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青蛇吐着蛇信,嘶嘶声中,如一波青色海潮漫了过来。 场中许多魂士都是在和杀戮人猿、鼍龙厮杀时,冷不防的被青蛇缠绕住,身形施展不开,最后被青蛇。杀戮人猿、鼍龙合力袭杀。 但当无往不利的蛇群漫向顾闲云时,刚接触到那漫天细碎的风雪,青潮瞬间腾起细密的血雾和碎裂的青皮,犹如潮水撞到屹立万年的岩石,反卷了更高的浪头。 顾闲云神色如常,拖刀,步伐稳定有节奏的快速前行,周身漫卷的碎雪肆虐。 所过之处,血水飞溅,蛇躯断裂。 铺满只够四人并肩而行的岸边的青色蛇群被他一扫而空,满地血水,零碎的蛇躯, 赵九阳稳稳跟着前方趟出路的顾闲云,为他策应一二。 破开蛇群,前方是堵塞很长的厮杀场,顾闲云施展雪满弓刀,右手雁翎刀,左手青玄剑。 魂士和杀戮人猿拼杀堵住前路,一刀劈飞杀戮人猿。 有杀戮人猿怒吼着跃向空中砸过来,青玄剑轻盈灵动的划破咽喉或双眼。 爬上岸来的鼍龙反倒威胁甚小,被他当做踏脚石,纵跃而过。 身形前进不止,手中刀剑翻飞,他如同破开浪潮的一支利箭,分割开潮水,硬生生的从堵塞了数十米长厮杀场中穿过。 得益于顾闲云的强悍,蛇群、鼍龙、杀戮人猿们的攻势停滞,魂士们得以喘息,原本被分割成一个个战团的魂士们忙聚拢起来。 身上遍布血污的他们狼狈不堪,一边手持魂器防备魂兽的反扑,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人破兽群你的顾闲云。 “多谢少侠援手!”一嗓音低沉的汉子远远喊道。 顾闲云回头看了眼,见那人头发散乱,脸上满是血迹,也看不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他没说什么,因为他没有想要救这些人,他出手,只是因为这只有一条路,他们的厮杀刚好挡住了这条路。 当然,既然这些人愿意承他的情,那更好,可惜他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发什么愣!快走!兽群受到杀伤,反扑会更加猛烈!”瞥见一旁的赵九阳突然身形慢了下来,顾闲云不禁着急。 “看对面!”赵九阳说。 闻言,顾闲云目光投向洗墨河对岸,只见那边同样的不宽的石道上,立着一头鹿,一只猴子。 鹿静静立在那里,鹿角如珊瑚,马身羊尾,体态轻盈,如一温润如玉的君子,目光如湖水清润剔透,映出数十米的血道,映出横尸遍地的杀戮人猿,映出一块块铺满地面的青蛇的碎尸,映出被流淌而下的血水染红的洗墨河。 猴子一身白毛,一米左右高,似乎想冲过来,指着对面顾闲云等人,冲着鹿龇牙乱叫。 鹿似乎摇了摇头,转身,漫步而走。 走了几步,它突的仰头叫了几声。 鹿鸣呦呦,亮却不尖利,透着清润。 但听着这几声鹿鸣,顾闲云不知是不是产生了错觉,竟觉得鹿鸣声格外的悠长,似乎传出了红石峡,传出了书册崖,传出了洗墨河,传出了白云山,产出了松涛亭,最后传遍了鸣鹿岭的重峦叠嶂。 他转头,正要向赵九阳说心中的疑惑,猛然只觉耳膜轰鸣,一股股杂乱的声浪桩基的他识海震颤,脑袋一阵阵眩晕。 心中惊骇,不知发生什么的他站立不住,跌坐石道上,模糊的视线里,只见赵九阳还有那些魂士们也如他一样跌倒地面,有的捂住脑袋痛苦嘶嚎,有的委顿在地,七窍流血,一片混乱。 鼍龙密密麻麻浮上水面,仰头嘶吼。 铺天盖地的青色如大海涨潮一般出现,嘶嘶声不绝于耳。 无数的杀戮人猿,捶胸顿足,高亢的吼叫。 声浪汇合,产生浩大的嗡鸣。 整条洗墨河沸腾,视线所及的覆盖蛮崖壁的清脆绿植全部震颤,整个红石峡陷入嗡鸣的声浪中。 洗墨河,石拱桥边,沈小楼、冯无畏、赵老爷子三人蹲靠在一起,紧紧捂着耳朵,魂气急速运转,仅有的魂力牢牢护住识海,抵御着突如其来的嗡鸣。 书册崖边,带领缉魂司众人搜寻鬼怪的童夜面如寒霜,魂力牢牢护住识海,把声浪隔断在外,皱眉望着山岭魂兽突然而起的吼叫。 听这声音,恐怕鸣鹿岭的所有魂兽在叫嘶吼,千万头魂兽的吼声汇聚在一起,嗡鸣压过一切,连鸣鹿岭方圆数百里的上空的白云都远远的散开。 发生了什么? 仙源城,沈府。 “什么声音?”正在密室内炼制雷光针的沈修能掠到院子,问。 “老爷,鸣鹿岭有异!”赶来汇报的周管家推开院门,听闻家主询问,忙回答,苍老的脸上也带了一丝慌急。 沈修能纵跃,轻盈的落在屋顶上,三层楼的高度,是他把整个仙源,层层叠叠向远处一直铺展的屋舍大半收入眼底。 但鸣鹿岭距离仙源太远,他的目光终究看不到那边,然而他细细听着风中传来的悠长的嗡鸣声,细细的感受,似乎是确定了什么,突的,他嘴角慢慢翘起,眸子里划过惊喜,“沈家列祖列宗保佑,千百年了,仙源大阵,终于开了!” 他跃下屋顶,果断的道,“周叔,立刻通知沈家大大小小的管事,猎兽队的各个主事人,全部集结,进入鸣鹿岭!” 神色虽有疑惑,但见家主不容置疑的语气,周管家忙急急转身,下去传递消息。 同一时间,县府,吴府,林府、齐府、天魂馆,还有其他地方,魂士们闻声而动。 一时间,仙源各处的屋顶上沾满了魂士,他们不明所以的望向鸣鹿岭的方向,心中暗自猜测。 万兽齐吼,声穿九霄,实乃异象! 而,往往伴随异象而出的,或是灾祸,或是祥瑞,或是不世出的奇珍异宝! 而鸣鹿岭,是哪一种? 第93章 白云袅袅遗仙源 山脊连绵重叠的鸣鹿岭方圆百里,山河鼓荡,万兽齐啸,嗡鸣不绝,直冲霄汉。 背靠石壁的顾闲云坐在石道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头急促,只感觉脑海鼓胀,黑暗里有无数的碎金漂浮在眼前,而后猛的晕厥了过去。 像顾闲云这样承受不住声浪而晕厥过去的不只一例,在万兽齐啸的声浪下,鸣鹿岭里身处不同地方的一个个魂士不断的晕厥过去,人事不知。 鸣鹿岭里,丝丝缕缕的雾气从地面,从山体表面,从植物上,从河面上,渐渐升腾,愈积愈多,越来越浓,把整个鸣鹿岭遮掩起来,且不断的向鸣鹿岭外围外溢。 万兽齐啸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期间,鸣鹿岭,乱石荒原渐渐聚拢齐越来越多的魂士。 有像沈家一样齐聚家族势力来一探究竟的家族,也有艺高人胆大的独行魂士,有天魂馆的先生、学子,也有县衙捕快。 “老爷,鸣鹿岭这次着实邪性,先是万兽齐鸣,如今又白云锁群山。” 游船上,周乐康揪着颌下胡须,目光望向乱石荒原,只能看到茫茫白云,白云流转时依稀能看到里面军阵的边角,“这不知是云是雾,好像凭空出现,把鸣鹿岭溢方圆百里都遮的严严实实,从外围看,连里面的虚实都看不到,是否凶险也更不可知。” 他扭头看了眼白白胖胖的崔浩天,还有得到传讯紧急从谯郡赶来的精明干练皮肤黝黑的冯贤禾,对前面的沈修能道,“如今沈家,大小姐,二小姐,大少爷全在鸣鹿岭里,此时此刻,老爷你可不能轻易涉险。不如,让老奴带着崔主事、冯主事进山,接引大小姐、二小姐还有大少爷回来,并且把鸣鹿岭的情况谈查清楚,到时候老爷您再进去。” 沈修能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他望了眼陆续到达的吴家、林家、齐家船队,没有接话,无声的笑了下,身形一跃,从游船上稳稳落在荒原上。 周乐康脸色担忧,想要说什么又忍住,旁边崔浩天、冯贤禾、项逊一言不发紧跟沈修能上岸。 周乐康望了眼云遮雾绕的鸣鹿岭,叹气,他知道眼前的家主虽然依然举止闲庭信步,但作为从小看着沈修能长大的老人,他知道,一向沉稳、谋定后动的家主此时的心境已然有些乱了。 所以他才极力劝阻沈修能不要贸然进山,但明显,沈修能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在周乐康分神的一瞬,随着沈修能、崔浩天、冯贤禾、项逊四人离船登岸,周围跟随而来的五条舟船上有魂士纵跃上岸,络绎不绝。 看着岸上百人,周乐康的担忧没有减弱,反而更深了。 这百人,可是猎兽队最精锐的魂士,最低境界都是二转修为,同时他们也是沈家能够在仙源城屹立不倒的底气,而此时,家主竟要把他们一次全部召集,就为了进入此时的鸣鹿岭。 以家主一贯的稳重性子,能够让他把家族所有的魂士召集起来,就能看出这次鸣鹿岭一行,绝不轻松。 这样想着,他还是跃上岸,跟在沈修能身后。 沈修能转头看了他眼,眼中有欣慰,有万事可决的自信。 “沈兄,阵势不小啊。” 一身绣金纹紫衣的吴茂行捋着山羊胡,上到岸来,远远笑道,“鸣鹿岭异象突生,咱们这些人可都心生忐忑,不知到底是福是祸,都想观望一番再做决定,不过我看沈兄这阵势……却似是要进山?” 他走近,目光在沈修能身后百人魂士上流转一瞬,似玩笑似试探,“沈兄家里猎兽队时常猎兽于鸣鹿岭,关于鸣鹿岭今次异象,沈兄可是提前得了什么消息?” 吴茂行并未可以压制腔调,声音远远传开,附近的人群一时纷纷望来,目光落在沈修能身上,带着或直接或隐晦的探询。 沈修能洒然一笑,食指摩挲着大拇指的扳指,随后身子拧转,指了指云雾缭绕不可见的鸣鹿岭处,“我能有什么消息,无非是三个孩子都在里面,所以,此次不管里面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 他望了吴茂行身后的杨一星、刘骅、孙芳情、雷童、齐晨空、成俊,“吴兄把家里主事人全部召集起来,难道不是为了要进山寻找璆鸣吗?” “原来如此。”吴茂行道,“唉,……孩子顽劣,父母操碎心。” 林正则走过来,“这帮孩子这次太不知轻重了,倒累的我们老胳膊老腿的来接他们。也不知他们在里面怎么样了?” 随着林正则一起过来的有齐家家主齐光、县宰匡浩歌、县丞蒋离、捕头厉金涛等人。 这些往日在仙源城人眼中高高在上,跺跺脚,仙源都要抖一抖的主,此时虽面上轻松,但眼眸身处始终萦绕着一丝忧虑,毕竟里面还有一帮小爷小姐生死不知,那可是他们这几个家族最有天赋的魂士,也是以后撑起家族的支柱,他们万一有不测,家族以后的传承说不定就得出现波折。 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安心。 所以,此时围观的魂士听到沈修能等人的聊天内容,明白匡文沈小楼沈云旗这些贵公子们陷入此时不知深浅的鸣鹿岭,再看着往日难得一见的仙源的大人物们在此地齐聚一堂,看着他们各自身后跟随的精壮干练的魂士们,也就不那么惊讶了。 “县宰。”沈修能迎上匡浩歌,道,“鸣鹿岭里面情况未知,咱们不如几家并在一起,以县宰为尊,结伴进入鸣鹿岭,也稳妥些,各位意下如何?” “也好。”林正则点头,望着云雾缭绕的乱石荒原,“鸣鹿岭的异象实在反常,不知吉凶,咱们都是为接孩子们出来,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其他人想了想,也点头附和,纷纷看向匡浩歌。 匡浩歌沉吟了下,道,“也好。” 他道,“事情拖不得,迟则生变,我们立刻进山。” 沈修能、吴茂行、林正则、齐光、蒋离、厉金涛等人叮嘱了一番各自带来的魂士,以匡浩歌为首,结伴而行,数百人浩浩荡荡行入云雾中。 云雾浮动,遮蔽身形。 望着数百人消失于云雾中,不见踪影,有按捺不主的魂士大着胆子,试探着慢慢进入云雾。 渐渐,三三两两的魂士,或独行,或三五成群结伴,不时进入云雾之中。 也依然有人在此地或坐或站,安静至极,显然是要再观望一番先进入的人的情形再做决定。 第94章 传说 陆昂一跃而起,识海灵台依然有些许混沌,他默念心诀,梳理识海中的魂力,脑海里的混沌感才慢慢消失。 目光四周扫视,身处一条杂草丛生的山道中,迷蒙雾气中露出其他缉魂司的人,看来在他带领他们赶往堵截鬼怪的路上,遇到万兽齐啸后全部都晕厥了过去。 他修为在众人之中更为精深,也最快醒来。 雾气遮掩了视野,看不到周围的情形,他把魂力从识海灵台如水一样缓缓探出,漫向四面八方,探知周围是否有异常和危险,同时,把周围昏迷中的下属一一唤醒。 “陆千户。” 沈墨醒转过来,睁眼看到陆昂,忙出声,便要起身,身子刚起便觉得一阵晕眩,不由得又坐倒枯草上,她望着陆昂把同僚一一唤醒,不禁问,“这是怎么了?鸣鹿岭里的魂兽突然发疯了,而且怎么有声波攻击?” 陆续醒转过来的缉魂司众人闻言,心中也都有相同的疑惑,不由得目光望向陆昂。 此时他也已经用魂力探查出了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心神放松下来,手指摩挲着下颌胡茬,目露沉吟之色,“鸣鹿岭突生异象,必然有缘由,不过我们还不知道罢了,当务之急,我们先和其他同僚汇合才是。” 见陆昂也不知道缘由,众人心中不免又忐忑了几分,但缉魂司众人见惯生死,倒不至于吓破胆子,他们暗暗提着小心,随着陆昂一起,跟着念玉的感应向最近的同僚行去。 “沈墨,你是仙源人,对鸣鹿岭应该有些了解,听闻过关于鸣鹿岭的传说吗?” 在前引路的陆昂带动的云气浮转不定,拨开缠绕的杂草,没回头问。 “鸣鹿岭的传说……”沈墨蹙眉思索,众人无声的望着她。 片刻,她一无所得的样子,“关于鸣鹿岭,从小到大我没听过什么特别的传说啊,就是一个平常的山脉,里面魂兽繁多,周围郡县的魂士经常进入捕猎,仅此而已。” 陆昂的身影被云气遮掩的模模糊糊,连声音似乎也被云气浸润,带着些清凉,“其实,关于鸣鹿岭,我倒是刚刚想到一个传说,所以才有此一问。” “哦?”沈墨惊讶了下,“陆千户说的不知是什么传说?” “传说,远古洪荒时,仙源城还不叫作仙源城,鸣鹿岭也不叫作鸣鹿岭,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里有着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魂士,默默无闻,与世无争,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生活,没事就去小城旁的山脉转转,后来,不知怎的,他身旁有了一头鹿,再后来,他消失了,鹿发出鸣叫,引发万兽齐啸,触发了一座以山脉为基的大阵,大阵之中,遍布奇珍异宝,引得天下魂士震动,蜂拥而入。” “有人说那名魂士是名符魂双修的天才,这座大阵便是那名魂士九转成圣,脱凡成仙之后所留,于是便把这座大阵叫做仙源阵,魂士生活过的城池叫做仙源城,又说那头鹿是魂士留下照看大阵的魂兽,只有它的叫声才能开启这座大阵,因此这座山脉也被叫做了鸣鹿岭。” “这样说……咱们现在是在这个所谓的仙源大阵里?”一人说道。 “如果传说是真的,咱们应该就是在仙源大阵里了。”陆昂回头,看着沈墨,问,“沈墨,你觉得这传说有几分真实?” “不知道陆千户从哪里听来的传说,不提前面各种杜撰,只说大阵开启的方式,倒是和刚刚万兽齐啸吻合,不过到底只是一个传说,所以我也不好判断。”沈墨想了下,澄澈的眸子直视着陆昂,“不知道传说里有没有说仙源大阵多久开启一次?” “千年……百年……传说嘛,谁晓得呢。”陆昂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突的,身上念玉亮了下,他拿起看了眼,顿时露出笑意,“童千户传讯,异象可能为仙源阵开,让大家万事小心。” “看来童千户也听过这个传说。”陆昂笑语了一句,然后转身点了两人,一男一女,约莫三十多许,“刘空,马英,你二人魂兽一是蜃鱼一是鹘鹰,蜃鱼破除一切幻象,刚好克制大阵之中云气的阻滞,鹘鹰腾空万里,传讯方便,现在你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出鸣鹿岭,把消息传回龙都,让圣上知晓此地情形。” 刘空、马英不敢怠慢,忙答应一声。 马英召唤出魂兽蜃鱼,蓝光悠悠如水,瞬间清除大片雾气,视野范围扩大。 “速去。”陆昂对两人摆手。 两人乘坐蜃鱼,指挥蜃鱼找寻方向,结伴离去。 “陆千户,把一个不确定的消息,传回龙都,传给圣上,是不是太草率了些?”沈墨语气委婉,犹疑着问。 “仙源大阵非同小可,哪怕只是有万分之一可能,也得让圣上知悉,加派人手过来,否则万一是真的,仙源大阵内的宝物被其他人所得,或者被伏龙帝国的人所得,都后患无穷。” 陆昂挥了挥重新合拢的雾气,神情晦暗不明,“据说,仙源大阵可是有……呵!” “多说无益,咱们既然现在身处其中,好好探查一下,如果是仙源大阵,刚好近水楼台,如果不是,那也没什么妨碍。”陆昂笑了笑,继续前行,“不管那种情况,当务之急,汇合同僚最要紧。” 刘空、马英二人乘坐蜃鱼,向蜃鱼传达了心念后,任由蜃鱼选择方向。 蜃鱼在空气中浮游,速度奇快,因蜃鱼强大的魂力和破除一切幻境天赋,只半个时辰,便出了鸣鹿岭。 两人到了雾气蒙蒙的军阵之中,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亮明缉魂司身份,找留守的五百将要了一个单独的大帐。 两人进入大帐,以缉魂司独有的记事法把鸣鹿岭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刘空召唤出鹘鹰,把记录的纸张绑在鹘鹰腿上系好,拍了拍鹘鹰,“速回龙都。” 鹘鹰灵性至极,眼珠转了转,展翅腾空,飞出大帐,直冲云霄,隐入万里高空。 第95章 红石峡中生红莲 眼前云雾缭绕,周围一切朦朦胧胧。 如果不是身下红色潮湿、坑坑洼洼的石道,还有笼着水汽的洗墨河,趴在脚边目不转睛瞅着他的三黑,半步远躺着的赵九阳,顾闲云几乎以为他已经不在红石峡,不在鸣鹿岭了。 实在是此时的红石峡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除去弥漫的浓雾不说,只说洗墨河的鼍龙,青色蛇群,杀戮人猿,这些魂兽似乎已经完全陷入疯狂。 数不尽的青蛇攀爬到两岸的崖壁之上,数不尽的杀戮人猿在两岸崖壁上绿植中腾跃,连洗墨河的鼍龙也尽数上岸,踩着蛇群,竟也是想要爬到崖壁之上。 无数的魂兽在崖壁之上争斗不休,不断有杀戮人猿、青蛇、鼍龙砸落。 洗墨河河水被不时落下的魂兽砸的翻滚不休,也有体型巨大的杀戮人猿、鼍龙砸落在两侧石道上,砸倒地面的杀戮人猿,鼍龙上,把青蛇群砸出波浪。 他的身上爬满了湿滑的青蛇,幸好这些青蛇不知怎的只想着往崖壁之上爬,倒不做攻击,不然,他昏迷时,就迷迷糊糊做了蛇粮。 起身,身上的青蛇稀里哗啦掉落,顾闲云颤颤巍巍的用脚把地面青蛇踢开,找着落脚点,俯身把赵九阳唤醒。 “哎呦!” 赵九阳迷迷糊糊醒转,感觉脸上有东西在爬动,伸手捏了下来,在眼下一看,竟是一条青色小蛇,正对他嘶嘶吐信,吓得他一机灵,丢掉青蛇。 转而又看到浑身爬动的蛇群,惊得慌忙起身,抖落脚面和腿上的缠绕的蛇,不断拍打衣衫,努力扭头看自己背后,“小二,快帮我看看,看看我身上还有蛇没?这怎么回事?” “别拍了,没了。”顾闲云忍笑。 他望着不远处一条摔落蛇群中的杀戮人猿嘶吼着从蛇群中爬出,浑身缠满青蛇,奋力把一条向崖壁爬的鼍龙扯着尾巴甩飞,在蛇群中趟过,疯狂的跃向空中崖壁,“谁知道呢?我醒过来之后,红石峡完全变了模样,布满云雾,而且魂兽疯了一样都往崖壁之上爬,好像上面有什么奇珍异宝,引的他们全部疯癫。” “嗳!刚刚魂兽齐啸,也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次抓捕鬼怪可真是一波三折!”赵九阳闪身错开一条窜上来的鼍龙,看着鼍龙费力的往崖壁上爬,皱眉道。 “也不知道云旗怎么样了?”顾闲云抹了抹眉梢,露出一丝愁容,而后对三黑道,“三黑,前面带路。” 一直引领着两人到了此处的三黑听的顾闲云的话,鼻翼在空气中嗅了嗅,而后原地打了个转,哼唧一声,耳朵耷拉下来。 “这啥意思?”赵九阳不解。 “三黑闻不到云旗的气息了。” “之前不是还可以吗?”赵九阳急了。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云雾稀释了,也可能是魂兽厮杀的血腥气掩盖了。”顾闲云对很是丧气的三黑笑了下,语气淡定。 “三黑闻不到云旗的气味,咱们现在怎么办?”赵九阳问。 “咱们还有退路吗?”顾闲云反问,“鬼怪肯定带着云旗沿着红石峡向下走了,咱们只能也沿着红石峡走。” “那他万一中途出了红石峡呢?万一咱们没发现呢?” “事在人为,总比在这里站着好一些。” 顾闲云握着雁翎刀,当先开路,赵九阳手持斩马刀和他并肩而行,三黑紧紧跟随。 红石峡里满是杀戮人猿、鼍龙、青蛇,数量不知凡几,不断有青蛇、杀戮人猿、鼍龙惨叫着摔下,但依然有更多的爬向崖壁。 崖壁之下,杀戮人猿、鼍龙、青蛇混战一团,尸体堆积。 一片混乱中,顾闲云、赵九阳远离崖壁,靠近洗墨河,二人发现,只要远离崖壁,不去阻拦魂兽攀爬崖壁,魂兽就不会攻击他们,或者说是懒得攻击他们更为贴切。 “你说,这崖壁之上能有什么?这些魂兽疯了一样往上爬?”赵九阳一边在魂兽间小心翼翼穿梭,一边道。 “想知道?”顾闲云看了他一眼。 “想!” “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望了眼崖壁下堆积慢慢一层的魂兽尸体,几乎快要堵塞住石道了,赵九阳眼角抽了抽,“得了吧,我还是留着这条小命保家卫国吧。” 嘭! 一声巨大的闷响。 望着眼前一头两米高、身上缠绕着水桶粗青蛇的杀戮人猿,再看了眼被直接砸的喷血的鼍龙,还有鼍龙身下龟裂的石道,顾闲云道,“我觉得,咱们得走快点,不然迟早被砸死!” 他抬头望向崖壁高处,入眼皆是白茫茫的雾气,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兽吼声,不时有魂兽落下在雾气中带出的道道气尾。 “看杀戮人猿手里是什么?”赵九阳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下,他从顾闲云侧后方探头一看,突然指着杀戮人猿道。 顾闲云闻言,低头,望向杀戮人猿。 杀戮人猿已被青蛇生生勒断的脖颈,而青蛇也被杀戮人猿的利爪剌开了蛇腹,竟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惨烈局面,还白搭了一条无辜殃及的鼍龙。 那头杀戮人猿的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一块好似红花似的晶块,棱块如瓣瓣展开的花朵,晶莹剔透,红的如赤霞一样炫目。 “这……不会是地心莲吧?”赵九阳不确定的道。 “地心莲?” 顾闲云望着那块如赤霞一般的花状晶体,还没仔细打量了,周围的青蛇、杀戮人猿、鼍龙已经一拥而上,厮杀了起来。“还真是有点像!不过据传说,地心莲只有在地下火山的中心处才会生长出来,而且每十年才结出一片花瓣。这里……似乎也不像是能孕育出地心莲的所在啊。” “那可未必。”赵九阳道,“听我爷爷说,红石峡之所以被叫做红石峡,是因为这条峡谷的石头全是赤红色,实为罕见,而我爷爷说,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红石峡下方有一个巨大的死火山,下面封存着高温的地下岩浆,千百年来,蒸腾的所有岩石都变为了赤红色。” “如果这真的是地心莲,那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心莲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顾闲云指着不远处从高空落下的青蛇,青蛇口中叼着一块赤霞晶石,一头杀戮人猿正扯着它的身体,想要把赤霞晶石夺下来,周围距离较近的本来要往崖壁之上爬的魂兽纷纷也扑了上去。 他抬头望了高空,云雾缥缈,“这些魂兽都在往崖壁上爬,显然你口中的地心莲全部都长在崖壁上,听这动静,恐怕整个红石峡崖壁之上都是魂兽在厮杀,红石峡两岸崖壁那么高,那么长,这么一想,这地心莲在这里岂不是和街上的大白菜似的,到处都是!” “而且,地心莲不应该是生长在岩浆深处吗?怎么长在崖壁之上?”顾闲云又道。 赵九阳哑口无言。 第96章 泡温泉 “现在的鸣鹿岭古怪的紧,突如其来的万兽齐啸,萦萦绕绕的浓雾,发狂的魂兽,疑似传说中只生长在地心岩浆中的地心莲,任何一件都不是我所熟悉的鸣鹿岭会发生的事情。” 顾闲云一边说一边注意闪躲疯狂窜动的魂兽,右手持雁翎刀,左手捏剑诀驭使青玄剑,“而且仔细想想,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咱们见到那头鹿和猴子之后突然发生的,所以,我总觉得,这一切,和他俩肯定脱不开干系。” “咱们就算知道这些异变和那头鹿还有那只猴子有关系,也没什么用啊!”赵九阳一刀挑飞一条落下的大蛇,又避开一头鼍龙,有些无奈。 “说的也是。”顾闲云叹气,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实在是糟糕,肯定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连沿着红石峡寻找沈云旗,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两人顺着红石峡行了片刻,渐渐的行动越来越是迟缓。 两岸的石道已经没法下脚,上面堆满了断指残骸,青蛇、杀戮人猿、鼍龙乱糟糟的堆积,尸体甚至垒到了洗墨河里,鲜血哗哗流淌,洗墨河的水完全被浸染成了红色。 上空的掉落下来的青蛇、杀戮人猿、鼍龙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似乎崖壁上空的争抢愈发激烈了。 脚下无路,上空不安,周边魂兽肆虐,浓雾弥漫,视野不清,两人面对的凶险程度越来越大。 上方浓雾中呼的散开,从中砸落一条犹在摇头摆尾的鼍龙,赵九阳避让不及,连忙运转魂气,斩马刀结结实实的劈砍在鼍龙身上,响起一声刀砍斧凿的金石之声,鼍龙轰的被砍飞,砸到一片魂兽,但他也不好受,斩马刀差点脱手。 一路上,精神高度集中,又是要躲避周围魂兽厮杀的误伤,还要防备高空浓雾中突如其来的坠落魂兽,有时还要挥刀劈砍,一路下来耗费精力又耗费魂气,赵九阳感觉,如果再这样走下去,迟早会出事。 他喘了口气,平复了下气息,道,“小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现在手连握刀都要握不住,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顾闲云虽然比起赵九阳还犹有余力,可如果不尽快找到办法,最后也得像赵九阳一样,魂气被消耗的七七八八,被留在完全混乱的红石峡。 石道不能走,想出去只有个办法,一从崖壁上爬出去,二顺着洗墨河游出去。 看了眼虽被浓雾掩盖,但兽吼声此起彼伏的崖壁方向,顾闲云果断的选择了跳入洗墨河。 洗墨河里的鼍龙、青蛇此时也大多全部上了岸,没上岸的也都在往岸上蜂拥,所以洗墨河里中心倒是相对的更加安全和平静。 浓雾里,顾闲云浮在水中,雾气氤氲,浮动在血红的水面上。 视野最大范围里,他看到洗墨河中心的三两头鼍龙的情形,再对比一下岸上的混乱厮杀、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洗墨河倒有点冷清的意味,不过这正合他的心意。 撩水泼了跟入洗墨河中的赵九阳一脸水,顾闲云哈哈笑道,“天无绝人之路,路上行不通,咱们走水里。顺着洗墨河游,肯定能出去!” “这水还是温的呢!”赵九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一边拽着狗刨的三黑尾巴,一边奋力蹬水,追上顾闲云。 “你别拽三黑,自己游!” 回头见三黑快被赵九阳给拽的呛水了,顾闲云用雁翎刀排掉赵九阳的恶魔之手,说,“你爷爷不是说红石峡下面有火山吗,我猜很有可能是真的。咱们刚顺着洗墨河下来的时候,那水多凉,现在下游的河水竟然温热,这红石峡这么长,洗墨河的水量又有多少,能把红石峡里整条洗墨河蒸温,估计火山的范围和温度还不小呢。” “那感情好啊,正好我累的不行,现在咱们就当泡温泉休息了!”赵九阳换了个仰泳的姿势,懒兮兮道。 “别享受了,赶紧游快点,还泡温泉,也不怕时间长泡肿了。”顾闲云懒得理睬,直接用言语击碎他的美好心愿。 “没情趣!”赵九阳口中嘟囔,但还是换了个适合发力的姿势,游快了几分。 两人一狗在洗墨河里顺着水流游动。 浓雾弥漫,河里岸上瞧不真切。 洗墨河水流潺潺,岸上嘶吼连连。 “嗳,小二,你听……是不是有人的声音?” 以为赵九阳又静极思动开启话痨状态,顾闲云头疼道,“老赵,你幻听了吧,这都是兽吼声,哪有什么人she……嗯?听着还真像!” 本来想嘲讽一波赵九阳的顾闲云竟真的听到了人声,夹杂在兽吼中,若隐若现,不仔细听还真的不容易捕捉到。 “嘿嘿!怎么样?我的耳朵还是很好用的,以前可是号称顺风耳啊!”赵九阳得瑟。 “厉害。”顾闲云敷衍的夸了句,转而快速的往声音的方向游去,道,“去看看,说不定咱们就要出红石峡了。” “可算看到点出去的希望了。”赵九阳慨叹着跟上顾闲云。 声音在下游的右手边,两人逐渐接近,声音越来越清晰,确实是人声,夹杂在兽吼中,透着愤怒和焦急,但浓雾太大,也看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两人还要再游近一些,浓雾突然散开。 这种情况两人再熟悉不过,一路上只要高空游魂兽坠落,浓雾就会像这样突然被巨大的气浪冲开。 水中阻力大,闪避不方便,二人连忙潜入水中。 轰的一声,伴随着哗啦啦的水浪,有物体轰然砸入洗墨河中,巨大的力量搅动的洗墨河翻涌不休,潜入洗墨河中的顾闲云、赵九阳没防备,身不由己的随着河水中的暗潮翻滚。 魂气自气海丹田升腾而起,快速顺着经脉运转,顾闲云奋力拍动河水,总算挣脱了暗潮,浮出水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体型硕大如小山、肌肉凸起的杀戮人猿,水渍顺着毛发哗哗流淌,双目赤红仅仅盯着手中握着的一名中年人,来回晃动、倒腾。 一条水桶粗的青蛇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那中年人,被杀戮人猿一掌拍飞,带动雾气翻涌,在水面上滑行,溅起丈高的水幕。 中年人被杀戮人猿紧紧箍住,浑身骨骼被捏的咯咯作响,痛苦的发出听不清楚字句的叫喊,他手摸向乾坤袋,突然余光看到洗墨河河水里有两名少年,他以为出现幻觉了,晃了晃脑袋,又看了遍,确认确实是两名少年,他眼中爆发出光彩,摸向乾坤袋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欣喜若狂的大喊,“救我!” 第97章 洞 望了眼被一掌拍飞坠入洗墨河溅起大片水幕的青蛇,再看看如同一座小山般的杀戮人猿,在水中载浮载沉的顾闲云眉梢跳了下,一副你在逗我么的表情。 “救我!我必有厚报!”那人急急喊道。 顾闲云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命只有一条,谁没事为了虚无缥缈的口头回报去拼命。 瘦长脸的中年人见两人真的没有打算援手,而且还快速的游远了些,心中暗骂两人,但性命攸关的当头,他也不在犹豫了,手掌还是摸向了乾坤袋。 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朵红色莲花后,被杀戮人猿紧紧箍住的他连忙把红莲远远抛开。 红莲一出,杀戮人猿的目光顿时被吸引,它也随着红莲抛出的方向跃去,手中的瘦长脸中年人被随手甩了出去。 杀戮人猿眼看就要抓到红莲,突然犹如溺水之人脚抽筋一般,整个人哗的往洗墨河身处沉下去,眼看就要得到红莲的而被阻止的恼怒让它仰头咆哮,双手往身下一探,哗啦一声,水面分裂,刚刚那条青蛇再次被它揪了出来。 原来青蛇坠入洗墨河之后,一直在水下潜伏,趁着杀戮人猿抓取红莲分心之际,紧紧的缠住杀戮人猿就往洗墨河身处拖,但奈何杀戮人猿力气巨大,且悍勇至极,竟然一下把它揪了出来。 杀戮人猿不顾腰间缠绕的蛇躯,双手青蛇就要咬。 忽而,一条鳞片密布如黑铁铸就的尾巴横扫着砸到杀戮人猿后背,青蛇缠绕的杀戮人猿顿时摔进水里。 如铁般的尾巴甩了甩,一头浑身布满鳞片的鼍龙浮出水面,头部偏平,双眼如灯笼大小,里面眸子透着冷血动物的漠然无情,破开一道水纹,快速的冲向杀戮人猿。 水桶粗的青蛇,小山般的杀戮人猿,水中小岛一样的鼍龙,纠缠不休,厮杀的难解难分。 河水翻涌,怒浪滔天,兽吼连连。 顾闲云、赵九阳两人在水中立不住脚,被水流推到了岸边。 “这是青蛇、杀戮人猿、鼍龙的首领们吧!看这气势得有五阶吧!咱们这是什么运气,小的躲开了,大的又来了!”赵九阳扒拉着岸边堆积的鼍龙、杀戮人猿、青蛇的尸骸,挣扎着爬上岸,回头看着三头庞然大物,神情无奈。 “他们应该是为了争夺刚刚那朵红莲。” 顾闲云手脚并用的爬到赵九阳旁边,喘息,“我看你猜的没错,那些红色石晶就是地心莲,只不过是还没有成型。刚刚那人抛出去的红莲明显是一朵成型的地心莲,怪不得杀戮人猿抓着他不放,地心莲这种淬体的绝佳珍奇宝物对躯体本就强悍至极的杀戮人猿来说,修炼起来无异于如虎添翼。” “那本来应该是我的东西!”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二人背后的上方响起。 顾闲云、赵九阳两人忙回头看去,只见那瘦长脸中年人攀附在崖壁的绿植上,扭回头望着洗墨河中随着河水翻滚不断抛起飞落的地心莲,满脸心痛、惋惜。 有境界低微的青蛇、杀戮人猿、鼍龙觊觎地心莲想要上前抢夺,还未接近,就被三头厮杀惨烈的五阶魂兽给顺带手解决了。 其余魂兽纷纷禁足,争抢其他没成型的地心莲去了。 “地心莲可是罕见的天材地宝,怎么就是你的了?”赵九阳反驳。 “我从火山里带出来的,不是我的是谁的!”瘦长脸愤愤道。 “吹吧你就,火山在地底深处,而且高温可化金铁,且不说你会不会被火山烧的灰飞烟灭,恐怕你连到达火山都不行!看你刚刚散发的修为,也不过三转修为吧!”赵九阳道。 瘦长脸冷哼了声,“坐井观天,不知魂士的奇异手段。” 瘦长脸说完,扭过头去,手脚并用,攀着绿植,灵活如猴,快速的向上爬去。 “他是猴子吗?爬的这么快!他……他不会要直接从这爬上去吧!”赵九阳惊得站起来,指着进入浓雾中消失不见的瘦长脸中年人说。 “咱们跟着他走!”顾闲云唰的起身,也学着瘦长脸中年人的样子攀着绿植往上爬。 “崖壁上都是青蛇和杀戮人猿,你不怕被他们给缠住,或者给砸下来啊!”赵九阳口中说着,手脚并用,紧跟着顾闲云。 绿植有些像短小的树木,主干粗壮,枝杈密杂,斜生在崖壁之上,一颗颗挤挤挨挨的长在一起,所以一眼望去,崖壁好似披了一层绿幕一样。 不过生的因为稠密,攀爬容易接力,但阻碍也不小,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被枝杈划破成几个大口子。 “咱们跟在他下面,有魂兽落下来,有他顶着。”顾闲云仰头,目光死死顶着浓雾里依稀可见的一团模糊影子,手脚不敢松懈,魂气一直在经脉中运转,保持着速度,既不被瘦长脸甩掉,又能让赵九阳跟上。 “哈哈,你是让他给咱们趟雷啊!”赵九阳勉强跟上顾闲云,累的喘气,笑道。 “算是吧。主要是我看这人把地心莲丢出去挣脱杀戮人猿,然后选择往上爬的时候,我觉得他一点都没有被困在此地的危机感,所以我猜他应该知道怎么走出现在一片混乱的红石峡。”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你只顾着和他斗嘴了!” “我那是看不惯他的无耻嘴里,非要吹牛说地心莲是他的!” “嗯……?人呢!”顾闲云一直紧紧盯着瘦长脸中年人,防止被甩掉,也提防瘦长脸被魂兽砸下来再误伤到他,但就在刚才,他眨了下眼的功夫,瘦长脸中年人就不见了。 “怎么了?”下面的赵九阳看不到情况,问。 “一眨眼,人不见了。浓雾阻碍视野看不真切,我先上去看看,你自己小心。”顾闲云对下面的赵九阳嘱咐。 “好。”赵九阳答应了一声。 顾闲云魂气快速运转,动作顿时快了许多,手脚攀扯着枝干,在争抢地心莲的魂兽间穿梭,很快来到瘦长脸中年人小时不间断地方。 他速度加快,瘦长脸消失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按道理来说,攀爬的过程中,怎么也该追上了,但视野范围内却一直不见瘦长脸身影。 他蹙眉,还要往上爬,目光不经意的往崖壁上瞅了眼,只见原本密密麻麻的绿植竟稀疏了些。 他扒开绿植,映入眼帘的豁然是一个齐腰高的洞口,洞内漆黑,不知有多深。 因为绿植枝杈的掩盖和浓雾的遮掩,这藏在绿植后的大洞如果不是在洞口仔细瞅,根本看不出来。 而刚刚瘦长脸中年人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估计就是钻进了这个洞里。 “老赵,快上来,这有个洞!” 顾闲云一边冲下面喊,一边手捏剑诀,袖里飞剑,青玄剑无声无息的没入洞里,在洞里快速的来回穿梭。 如果瘦长脸或者其他人和魂兽在洞里藏着,都得被青玄剑伤到。 第98章 爬,往地心深处爬 “怎么了?找到那人了?”窸窸窣窣中,赵九阳气喘吁吁的爬上来。 站在枝杈上的顾闲云没说话,扬了扬下巴,伸手往洞口指了指。 赵九阳探身瞅了眼,见洞中一片漆黑,不知深浅,“那人进洞里了?” “十有八九。”顾闲云边说,边招呼踩着枝杈爬上来的三黑,对洞口挥手,道,“三黑,进去探探路。” 三黑鼻翼嗅了嗅,确定没危险,纵身一跃进入洞中。 顾闲云、赵九阳两人连忙跟在后面进入洞中。 岩洞只有齐腰高,只能趴下,赵九阳手脚并用的爬动,跟在三黑后面,抱怨,“这洞可够黑的,而且这么低,只能爬行,咱们现在和三黑一样了。” 岩洞虽然黑,但是进入之后,立刻远离外面红石峡的魂兽厮杀和混乱,看着倒是安全不少。 “能躲过外面的混乱走出红石峡就行了,这个时候你还讲究这个呢,嗳,你乾坤袋里带的有照明的东西吗?”顾闲云边爬行,边观察岩洞,“这岩洞看着不像天然形成,你看宽度、高度很整齐,倒像是挖掘打通的。” “会不会是刚刚那人?”赵九阳说着话,手在乾坤袋里翻了翻,摸出一颗冰魄石出来。 冰魄石散发出清冷如水的薄光,照亮了两人前后一米左右的范围。 “不排除这个可能。”有了光源,让人心安许多,顾闲云说话都带了几分轻松,“也有可能是什么魂兽挖掘的。” “啊?魂兽!万一岩洞下面是魂兽的老巢,咱们顺着岩洞爬,岂不是自投罗网。”赵九阳停住,扭头。 岩洞只能容一个人爬行,赵九阳停住,立刻堵住了岩洞,顾闲云跟在他身后用雁翎刀捅了他一下,“别停,怕什么,刚那人也进来了。这个岩洞这么隐蔽,不是故意寻找根本找不到,那人轻易就能找到,显然是知道这个岩洞,而他敢进入岩洞,说明这个岩洞应该没什么危险。” 为了节约魂气,顾闲云没有运转魂气,所以爬行一段时间,膝盖、手掌被岩洞中尖利的岩石磨得生疼,他停住搓了搓,道,“再说了,前面不还有三黑呢。” 赵九阳想了下,是这个道理,但心中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岩洞狭窄,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情,连转身都困难。 红石峡这一趟,两人先是石道,再是洗墨河,又是岩洞爬行,一次次改变,两人的目标和心态也一次次发生变化,此时两人也都到精疲力尽,没有什么精气神说话,只闷头爬行,默默恢复魂气,累了就歇一歇,冰魄石也是轮换着拿。 虽然岩洞中漆黑一片,但两人爬行时能感觉到岩洞的坡度在缓缓向上,这让两人对于出红石峡信心倍增,赵九阳也不再抱怨了。 “老赵,你怎么又停了?”闷头爬行的顾闲云没防备赵九阳冷不防停驻,一下子撞到他屁股上,顿时没好气的说道。 “你注意点,少碰我,我对男的没兴趣。”揉了揉臀部,赵九阳傲娇的说着,不待顾闲云接话,又道,“你以为我想停,这不是出现了分叉口了吗?” 说着话,赵九阳身子爬了几下,身子一转,拐入另一个岩洞。 此时,顾闲云和赵九阳两人各在一个岩洞,而和两人相交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岩洞。 顾闲云拿着冰魄石,向赵九阳所在的岩洞照了照,又往另一条岩洞照了下,“一片漆黑,看不出前面有什么。不过这条岩洞明显向上,你在的那条则是往下。” 看了眼三黑站的位置,他指了下空无一人的岩洞,道,“那人刚刚走了这条岩洞。” “那咱们跟不跟?”赵九阳探头往里瞅了眼,没有声响,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跟啊!看这岩洞向上的走势和那人的选择,我猜这条岩洞肯定能通到外面。”顾闲云笑了,声音拔高了些。 “哈哈,那走着!”听顾闲云一说,赵九阳感觉出口就在前方,顿时浑身充满了气力,他扭着身子往两人中间那个岩洞爬去。 身子刚爬了一半,三黑对着岩洞身处俯身嘶叫了一声,接着一阵杂乱的声响响起,然后一团黑影出现在冰魄石光圈外,连滚带爬的接近。 接近了,发现正是刚刚消失的那个瘦长脸中年人。 此时三人各占据一条岩洞,面面相觑。 “你们怎么在这?” “你怎么又回来了?” 三人齐齐开口。 “没时间废话,快走。”愣了下,瘦长脸中年人神情慌急的胡乱摆了摆手,一把把赵九阳用力推进岩洞,自己也爬进去,催促,“不想死,快爬!” “你谁啊?让我爬我就爬!”被推了滚了一圈的赵九阳心气不顺,没动,皱纹呛口。 “别特么废话!老赵,快爬!”突然,隔着瘦长脸中年人的顾闲云喝道,语气极为严厉、焦急。 从没听见过顾闲云这样失态的赵九阳想也没想,用尽最快的速度顺着走势向下的岩洞爬行,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手掌、膝盖已经磨出血,但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只高声喊,“小二,你怎么了?没事吧?” “现在没事,不过很快就要有事了。” 刚刚恢复些许的魂气全部被顾闲云调动,在经脉内急速运转,他爬行的速度几乎要赶上三黑奔跑的速度了,回头望了眼。 只见一庞然大物紧紧跟在他身后。 庞然大物体形狭长,四肢粗短,尾扁平而长,背面略隆起,体表被角质鳞甲覆盖,层层鳞甲下有赤炎火光微微闪烁,头骨呈筒状,眼睛极小,张开大口,舌头吞吐,灵活如长鞭,有火焰从口中吞吐,炽热的高温灼烧的顾闲云的屁股生疼。 “这次倒大霉了,这岩洞竟然是焚山甲开凿出来的,咱们正被焚山甲在他开凿的岩洞里追赶呢!” 看到这魂兽的瞬间,顾闲云就想到了这一个魂兽,焚山甲。 焚山甲喜热,常在火山旁居住,体内孕育有赤炎,可焚山熔石,体表覆盖密密的坚硬鳞片,性暴躁,喜群居。 最让他崩溃的是,焚山甲,喜群居! 听到焚山甲的名字,赵九阳也不淡定了,顿时爆了粗口,对身后瘦长脸中年人道,“你这带的什么路,怎么把人往沟里带啊!你不想出去,我们还想出去呢!” “嗳,你这人,说话这么没谱呢!我带你们了吗,是你们偷偷跟着我的吧!”瘦长脸中年人不满道。 “你俩这么多废话呢!有那功夫多爬两步,我屁股都快被焚山甲烤熟了!”顾闲云有想拍死两人的冲动,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斗嘴,“嗳,你选择这条通道,这条通道通哪儿啊?” 瘦长脸手脚并用爬动飞快,隔了许久,才说道。 “地心。” 第99章 红海绕黑塔 “什么?地心?”赵九阳惊叫。 “下面是火山,我那朵地心莲就是从那拿出来的,你说下面是不是地心。” 瘦长脸猛的想起一件事,忙喊道,“前面是……” 话音未落,赵九阳惨叫一声滚了下去。 他停住身子,“……陡坡,小心。” 他话刚说完,突然感觉身后有人猛的撞在他的身上,然后整个人也一下子失去平衡,和后面的人,两人一起顺着突然变的陡峭的岩洞咕噜噜滚了下去。 岩洞挖的粗糙,岩壁全部没有打磨,都是支棱的小石块,三人突然失去平衡沿着陡坡滚下,根本停不下来,只好魂气运转周身,身子团缩一起护住头部,至于身体其他部位,全被尖利的石块划出血丝来。 一通翻滚,滚的天昏地暗,顾闲云感觉脑仁都给晃散了,浑身火辣辣的疼,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尽力护住头部,这样一直咕噜噜滚,幸好这样翻滚似乎比爬行还要快一些,后面的焚山甲被拉远了距离,屁股也不用受炙烤之苦。 这条陡坡十分的长,三人足足滚了盏茶时间,岩洞内突然有了红彤彤的亮光。 就在顾闲云想着前面是不是到了出口时,他突然感觉周围豁然开朗,身下的地势也变的平坦,不过因为惯性,他还在向前翻滚。 他连忙伸展四肢,手脚并用,总算止住惯性。 他定神看了眼,前方一掌距离就是一方悬崖,不知几许高,下面一望无际的巨大空间,一片赤色的翻滚的岩浆,如红色的海,远远望去,无边无涯。 红海周边有宽敞的石岸围绕,从高处看,石岸上生长的地心莲,星星点点,不知凡几,而数以万计的焚山甲居于期间,或团一起休眠,或在喷火打闹,或在啃食地心莲,形形色色。 红海中间,有一座黑塔,恢弘雄伟,如擎天之柱,向上不知几许高。 上方是穹顶一般的崖壁。 他现在所在,看起来似乎是一条宽敞的空中石道,绕着崖壁如龙向上盘旋,往上层层收缩。 不过因为这地下空间太多巨大,所以绕崖壁的石道看着和外面的道路差不多,笔直,平整,看不出环绕向上的趋势。 一时间,顾闲云心内震惊的无言,他从没想过,在鸣鹿岭下,竟然有这么大一个空间,看着似乎有仙源城那么大。 而且这么大片一望无际的岩浆海,这么一座如擎天之柱的黑塔,和如繁星般的地心莲、蚂蚁一样多的焚山甲,带来的视觉冲击让第一次见到的他震撼到趴在石道边缘呆滞的望着,久久。 “你们慢慢欣赏,我先溜之大吉了。”瘦长脸看着两人和他第一次见到这幅景象时一样的表情,有了点亲切感,好言提醒了一句,披着破烂的衣服,撒开脚丫子就跑。 顾闲云回过神来,连忙后撤几步,离石道边缘远远的,这掉下去可是闹着玩的,下面那么多焚山甲,他可不想被烧成飞灰。 “这……不会就是我爷爷说的底下火山吧?”赵九阳退到顾闲云身边,指着一望无际,看着就让人出汗的岩浆海。“这也太大了!” 顾闲云正要开口说话,耳中猛的听到一阵咕咕咚咚的声音,好像有东西在滚下来,他脸色变了变,忙道,“小心。” 说着话,他拉着赵九阳紧紧靠道石壁上,石壁比红石峡的颜色更加深,也更加热。 “怎么了?”赵九阳问。 “听。” 赵九阳竖耳细听,听到一阵咕咕咚咚的声音,“有东西在滚下来……不会是焚山甲吧!” 话音刚落,一直团在一起的焚山甲从两人刚刚滚下来的岩洞中滚了下来,去势不止,直接滚下了石道。 然而那咕咕咚咚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连绵一片,渐渐变成轰隆隆的声音。 然后瑟缩在石壁边的顾闲云、赵九阳就看到石壁上无数的岩洞中滚出数不清的焚山甲,直接滚下石道。 上方石道也有焚山甲落下,如同屋檐的雨滴一样,噼里啪啦不停。 顾闲云放眼望去,近处、远处,崖壁上蜂窝一样的岩洞中不停的滚出焚山甲,如暴雨一样落下悬崖,最后简直可以围成雨幕,场面蔚为壮观。 赵九阳盯着巨大轰隆声,在顾闲云耳边喊,“这些焚山甲怎么都跳崖了,难道是因为没有抓到咱们所以不开心了吗!” 顾闲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向落雨一般焚山甲,刚逃出了混乱的红石峡,又遇到数以万计行为异常的焚山甲,场面一次比一次壮观,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正在内心苦笑,余光突然瞥到远处高空中有一点蓝光浮现,缓缓下坠。 蓝光给他熟悉的感觉,很像鸣鹿岭裴绽的魂兽蜃鱼发出的光芒,他忙定睛望去,细细观瞧。 悠悠的蓝光,蔚蓝的肤色,硕大却显得灵动的身躯,缓缓摆动的鱼尾,蜃鱼无疑。 他抬手指了下缓缓下坠的蜃鱼,正要告诉赵九阳,就见在更远的另一边,又有一点蓝光凭空浮现,一条蜃鱼突然出现。 “蜃鱼!” 然后不用他提醒,赵九阳也到了蜃鱼,因为空中不断的有蜃鱼凭空浮现。 如果说,焚山甲就像暴雨一样密集,那凭空出现的蜃鱼就像飘满天空的蒲公英一样繁多,填满了这方望不到头的空间,并缓缓下坠。 远处,空中蒲公英一样繁多的蓝光,一座擎天之柱的黑塔,一望无际的岩浆海。 近处,暴雨梨花一样砸落的数以万计的焚山甲。 顾闲云、赵九阳两人紧紧缩在崖壁一角,不敢乱动,因为崖壁上方的无数的岩洞中还在不断滚出焚山甲,频率比青蛇、杀戮人猿、鼍龙从崖壁上摔落的频率高太多,两人怕到时候躲避不及直接被焚山甲砸下石道,掉下去,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凭空浮现的蓝光、岩洞中不断滚落的焚山甲,顾闲云推测大概持续了将近一炷香,频率才渐渐变缓,最后轰隆隆声消失不见,岩洞中不再有焚山甲滚出,空中也不再有蜃鱼凭空浮现。 又等了片刻,顾闲云、赵九阳两人对视一眼,这才站起身来,缓缓来石道边缘,探头向下望去。 第100章 巧遇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01章 绯红 擎天黑塔浮动着一层薄纱般的赤焰,从塔底逆流上行,环绕整个黑塔。 此时,无数的蜃鱼散发着幽蓝光芒,环绕黑塔由下而上游动,所过之处,幽蓝光芒如寒冰覆盖,把那层赤焰掩盖。 无数蜃鱼环绕而上,黑塔不见踪影,只能见到数万只蜃鱼游动组成的幽蓝冰柱。 雷鸣般的隆隆震动起自蜃鱼密密环绕不见踪影的黑塔深处,如天塌地陷,如地龙翻身,震波快速扩散,整片蓝海好似被抛起一样,荡起波浪,波浪向外延伸,越来越大。 蓝色光芒发出咔咔声色,似厚冰欲裂。 波浪撞到岸边,卷起千万点赤焰,卷起数十丈高的赤焰浪头,而后这些赤焰浪头倒卷而回。 整片一望无垠的蓝海悠悠晃荡,仿佛一朵受惊的含羞花,数十里的边缘,激起的红色浪头数十张丈高,如一朵吞噬天下的含羞花瓣,倒卷向中心。 赤焰浪头越卷越高,威势越来愈大,所过之处,蓝色光芒层层碎裂,数千数万奔逃不及的焚山甲、蜃鱼被汹涌奔腾的浪头卷进去,就那么化为一团团肉眼可见的白气。 背着沈云旗想要回到岸上的顾闲云望着无数的焚山甲、蜃鱼在赤焰巨浪面前无差别的悉数化为一团团白起,眼角抽搐,心惊肉跳。 往岸上走,无疑是有死无生。 为今之计,只有回头,和数以万计的焚山甲、蜃鱼一样向黑塔而冲,希望能进去黑塔躲过这一劫难。 “回去!” 轰隆隆声中,他声嘶的喊了一声,脚尖在一头焚山甲身上一点,依靠焚山甲前冲的惯性和自身的力道,整个身子如离弦之箭倒飞而去。 倒飞在空中,扭转身子,面向了黑塔方向,奋力前冲。 赵九阳、三黑追随在左右。 所有的蜃鱼、焚山甲都在以最快速度冲向擎天之柱的黑塔,挤挤攘攘,互相踩踏,唯恐被后面的滔天红浪给赶上。 顾闲云三人努力保持在焚山甲、蜃鱼的上方,借助着焚山甲、蜃鱼急速前冲带来的惯性,和自身的速度,如三道流星在焚山甲、蜃鱼上方划过,越过无数的蜃鱼、焚山甲,以最短的时间接近着黑塔。 黑塔,远处看,第一印象就是恢弘巨大。 此时随着越发接近,顾闲云心中对这一印象更加深刻,前方视野里,塔身左右延展,如一道黑色城墙横亘,直到视野的远处。 黑塔的门洞高有十几丈,比仙源的城门还要高大。 但此时,如此高大的城门也已经被蜃鱼、焚山甲堵塞住了。 数以万计的焚山甲、蜃鱼好似汪洋肆意奔流的海浪突然被巨大的堤坝阻拦,而塔门好似堤坝上的一个小小能够容水流穿过的孔洞,眼看着就要被完全淹没了。 焚山甲、蜃鱼群在塔门前越堆越高,看起来高大的塔门仅留下些许缝隙。 顾闲云不敢怠慢,拼了命的运转魂气,弯着腰,险而又险的穿过塔门仅剩的空隙。 塔门这边,无数拥挤的焚山甲、蜃鱼从门内呼啦啦仿佛石子一样倾泻而下,顾闲云身影纵跃,跃过焚山甲、蜃鱼群,落在地面。 从外看,就能猜到黑塔空间广阔,堪比一座小城。 此时站在塔内,只能隐约觉出空间大,却看不真切,因为这里面遍布着绯红的雾气,可见度只看得清周围数十米的情景。 巨大的镶嵌着透明水晶的窗子,有红光、蓝光投入,照耀在绯红雾气上,梦幻妖艳。 身周是躁动的焚山甲和散发着蓝芒游动的蜃鱼。 塔门处挤挤攘攘的兽群发出的叫声凄厉而急促,远处隐约也有相同的声音传来,想来应该是另一方向也有一处塔门。 “小二,你说咱们在塔里安全吗?”赵九阳脸色泛白,听着周围让人心烦意乱的嘈杂和外面越大越清晰的轰隆声,那是红浪距离黑塔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 顾闲云把沈云旗往身上托了托,“不过这黑塔能在岩浆中屹立而没有毁坏,我想它应该是能抵挡外面的岩浆浪潮吧。而且除了黑塔这还能躲一躲,外面也真的没有地方可走了。” “听天由命呗。”赵九阳叹息了句,拄着斩马刀,看着绯红雾气里跑过的焚山甲、蜃鱼,脸色有些茫然。 “别这么悲观。”顾闲云笑了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碰了下赵九阳,“黑塔很大,咱们往里面走走,看看有什么转机没,就算没有转机,在塔最中心,总是距离岩浆浪潮最远的地方,咱们总能多活一会儿。” “嘿!你可真乐观。”赵九阳无奈。 顾闲云哈哈一笑,背着沈云旗迈步前行。 三人一狗,在绯红雾气中,穿过无数焚山甲、蜃鱼往塔的中心走去。 轰隆…… 巨大的声响突如其来,如电公雷母在施法,震得耳膜轰鸣。 脚下也在震动,顾闲云脚下不稳,哗的摔倒在地,赵九阳、三黑也一样,四周无数的焚山甲、蜃鱼摔倒、翻滚或者撞击在一起。 雷鸣声远去,震颤渐渐变弱。 顾闲云、赵九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喜来。 刚刚那番动静,定然是毁天灭地的岩浆浪潮撞击到了黑塔之上引发的,然而也紧紧如此了。 两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不再担心被岩浆焚烧为虚无。 两人拍了拍脚下的塔,感觉心里踏实不少,在这岩浆之中,暂时总算能有一个比较稳当的落脚之处了。 “咱们现在出塔吗?”赵九阳问。 “外面焚山甲蜃鱼肯定无一幸免,蜃鱼结成的蓝冰定然也没有了,出去咱们也走不过去那片岩浆海,不如找找那有楼梯,爬上去还比较靠谱。”顾闲云道。 “说的也是。”赵九阳想了下,同意道。 两人在塔内游走,寻找。 “小二,你有没有感觉通体燥热?”赵九阳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呼哧呼哧的说。 “嗯,感觉到了。热意从体内而发,魂气根本隔绝不了,我原本以为是因为处在岩浆的缘故,但好像又不是,似乎每呼吸一口气,热一分。” 顾闲云感觉五脏六腑都是热腾腾的,整个人热的仿佛要爆开,他小心的把背上的沈云旗放下,席地坐在旁边。 热意蒸腾着体内仅剩不多的水分,细密的汗从体表渗出,魂气根本隔绝不了,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他抬手,大拇指抹了下嘴角,沾染了一丝血红,苦笑,“感觉快要变成人干了。” “谁说不是呢。”赵九阳挨坐在旁边,有气无力道,“自从修习魂气后,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热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感觉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了。” 顾闲云胸口如有火在烧,闷热的难受,呼吸之间如风箱拉动,呼出的气息炽热如火,“歇一歇吧。” 他撸了下旁边趴伏着的三黑,看三黑鼻翼轻嗅,嘴巴大张,舌头吞吐,却一改以往的慵懒,神采奕奕,不禁拍了下它的头,“你倒是精神。” 他摇头,目光转向远处,思绪万千。 找了这么久,似乎也才找了这塔底不大的范围,这塔这么大,即使有通向上层的楼梯,依两人的体力,似乎也难坚持到找到的那个时候。 还有这从体内生出的热意,连魂气都隔绝不了,总觉得有点古怪。 正这样盘算着,他无意识梭巡的目光里突然映出一头焚山甲浑身的鳞片间冒出赤红的光芒,然后红芒瞬间大涨,噗的一声,那头焚山甲在他惊骇的目光里化为了一团绯红雾气。 这团绯红雾气悠悠荡荡,很快和周围萦绕在空间里的绯红雾气融为一体。 顾闲云的心,一阵惊悸,不自觉的跳了跳。 第102章 聚魂阵 目光依然落在那头焚山甲所在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有一头焚山甲,只看硕大体型和密密麻麻的鳞片,至少也要有四阶的境界,却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但就那么噗的一声化为一团绯红的薄雾,与众多绯红雾气融为一体,没有一丝存在的痕迹。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顾闲云莫名的心慌了。 心底的直觉,隐隐的有了说不出的莫名惊悸。 似是为了应证他的直觉,周围的乱窜的焚山甲,亦或游荡的蜃鱼里有一头头魂兽浑身冒出红芒,伴随噗的一声轻响,化为一蓬蓬绯红的气团,随后消散,与漂浮在空间内的绯红雾气缠连,氤氲。 “这……这……这怎么回事?”赵九阳指着身周或远或近化为红雾的焚山甲或者蜃鱼,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带着慌乱。 这趟鸣鹿岭发生事情的诡异和惊险超过他以前所有的经历,也超过了他的认知,让他心理有些承受不住了。 “咱们躲过了岩浆浪潮,可惜黑塔内也不安全。”顾闲云闭眼露出一丝虚弱的笑,盘腿坐着,手拄着地面,撑着疲惫至极的身子,睁眼,目光重新变的坚毅,“咱们还得找梯子走出去,不能白白困死在这里。” “我现在只想喝口水。”赵九阳手指揉搓着干裂的嘴唇,闭眼似乎在想着凛冽的溪水,苍白的脸色露出神往。 颤颤巍巍起身,顾闲云拍打了下赵九阳后脑勺,有气无力,“喝水有什么劲,走,跟着我走。刚才咱们眼塔壁走了那么久,我观察了下,塔壁附近没有楼梯的样子,既然这样,我觉得或许最中心应该有楼梯。咱们去看看,万一能出去,请你喝酒……” “哈……我可记住了。”赵九阳歪头,半眯着眼看顾闲云,而后抓住他递过来的手费劲的站起身,嘟囔,“可惜我现在还是只想喝水。” “你那那么多废话,学学云旗,看他多安静。”顾闲云把如山一样重的沈云旗往上托了下,竟然没有力气托起来,只好身子前伸,让沈云旗趴在身上,用双手稳定,一步一顿的蹒跚。 “我倒真想像他一样,无知无觉,还有人背着,简直美死。”赵九阳把雁翎刀从顾闲云手里接过来,为他减轻负重。 噗…… 红芒爆绽,一团绯红绽放。 一头焚山甲就在顾闲云身边化为绯红雾气,他不躲不闪,不是不想躲闪,只是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他淡定的看了眼,扭头向绯红雾气深处而去。 “这塔也忒大了,感觉走了半年的时间了,咱们走到中心没,怎么还没有找到出去的楼梯?”赵九阳跟在顾闲云身后,一手拖着斩马刀,一手拖着雁翎刀,脑袋低垂,弯腰驼背,脚掌蹭着地面一点一点挪动。 “出去?呵呵呵,真是异想天开,等死吧。” 顾闲云没有出声回答,但地面突有一道声音想起,有气无力中充满绝望、死寂。 同样有气无力、一步一蹭、弯腰驼背的顾闲云、赵九阳扭头看去,就见左手边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周围趴窝着几头焚山甲、蜃鱼。 正是引的鼍龙、杀戮人猿、青蛇厮杀的瘦长脸中年人,也是从岩洞里来到地下岩浆后就凶案是不见的那位。 “巧啊,你也在这呢。”赵九阳还有心情贫嘴。 “你为什么说出去是异想天开?”顾闲云手拄着膝盖,喘息。 瘦长脸中年人比顾闲云、赵九阳好不到那里去,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如风箱拉动,呼哧呼哧。 见到顾闲云、赵九阳两人,他躺在地面一动不动,只眼珠转动,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原本绝望死寂的目光中竟又露出一丝同病相怜的笑来。“咱们也是有缘,我劝你们好好歇着,还能死的轻松些。” 望了眼摊在地面成大字的瘦长脸中年人,顾闲云虚弱的笑了下,“我可做不到像你这么厉害,安安静静的等死。我这人虽然一条贱命,可从小到大还是比较珍惜的。”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瘦长脸中年人闻言笑了下,微微合眼,嘿嘿笑了笑,“那我就让你死心。” “你知道咱们处在那里吗?”他问。 “地底。黑塔。”赵九阳嗤笑,“你糊涂的连在那里都记不清楚了。” 瘦长脸中年人目光露出轻蔑的笑,“咱们谁糊涂?呵呵,什么地底,什么黑塔,咱们现在在阵法之中。” 他喘了口气,见顾闲云赵九阳两人脸色怀疑,接着道,“此阵名为聚魂阵,以这座黑塔为阵眼,外面的底下岩浆,甚至房源数百里的鸣鹿山脉都是这座大阵的一部分。” “你说笑呢?”赵九阳惊疑不定。 脸色苍白的顾闲云眼神变换,“你有什么依据吗?” “没什么依据,猜测。”瘦长脸中年人淡淡道,“你们看看脚下的地面?” 实在累的厉害,顾闲云、赵九阳两人干脆坐下。 “地面有很多手臂粗的凹痕,一条条延伸,似乎有规律的排列。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刚进入黑塔内的时候,顾闲云就注意到了这些纹路。 “那你知道这些纹路的作用吗?”没容两人说话,瘦长脸中年人就说出了他的答案,“这些纹路连接着黑塔外的岩浆,连接着整座鸣鹿山脉,吸收着鸣鹿山脉所有生物的魂力、魂气。” 他幽幽道,“你们觉的鸣鹿山脉里死去的魂兽和魂术士躯体腐烂在山林里后,魂气、魂力去了那里,黑塔外数以万计被岩浆浪潮焚为虚无的焚山甲蜃鱼,它们的魂气、魂力又去了哪里。” “呵呵,他们都被吸收、聚拢到了这座黑塔内了。” 瘦长脸中年人目光既恨又惊,望着浮动在空中的绯红雾气,“你们觉得这么绯红雾气是什么?咳咳……它们都是千百年来鸣鹿山脉所有死去生物聚拢过来的魂气、魂力啊,是外面数以万计被岩浆焚为虚无的焚山甲蜃鱼的魂气魂力啊!” “知道为什么塔内的焚山甲蜃鱼会毫无预兆的化为绯红雾气吗?”他声音渐渐拔高,带着难言的凄厉,“那是因为他们吸收了太多了黑塔内魂气魂力形成的绯红雾气。整个塔内布满魂气、魂力,而且全部都沾染了岩浆的炽热,随着呼吸,进入体内,同化生物自身的魂气魂力,侵蚀五脏六腑,最后让生物整个都被满溢魂气魂力而撑爆,然后,噗……化为一团绯红青烟。” “你们是不是进入塔里之后不久觉越来越热,而且这热意竟然连魂气都隔绝不了,你们是不是感觉整个人热的发涨,感觉温度再高一点,整个人就会燃烧起来?” 瘦长脸中年人呵呵笑着,慢慢说着,神色似哭似笑。 顾闲云赵九阳两人的脸色越来越沉凝,最后两人看着似哭似笑、声音凄厉、状若疯狂的瘦长脸中年人,默默无言。 第103章 黑狗与黑龟壳 看着似哭似笑状若疯癫的瘦长脸中年人,顾闲云赵九阳心里只觉被堵的难受,想发泄,却又找不到出口,憋闷的让人想发疯。 黑塔广大的空间内,焚山甲嘶吼的声音,混杂着蜃鱼游动时扇动的嘭嘭声,回荡不休,越发显得充斥满绯红雾气的空间的燥乱。 “你把这里找遍了吗?确定没有通往上层的通道?”顾闲云手指用力扣着对面的凹槽,面容虽虚弱,但紧皱的眉头下的眼神沉凝如海。 “呵~你竟然还不死心?还幻想着逃出去,呵呵,吸入绯红雾气,魂力魂气就会被同化,就会不属于自己,没有魂力魂气的魂术士,和普通人何异。去吧,去吧,去找吧,看来你只有努力然后失望,才会绝望。”瘦长脸中年人眼皮耷拉下来,声音喃喃,“不过看你们的样子,也走不了几步路就会像我一样了,哈哈。唉~好累,也好渴。咳咳……当时我为什么想要进到这里来呢?为了……咳咳,可笑,哈!可笑,唉……我想歇一歇了……我好想睡一觉……” 瘦长脸中年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渐不可闻,眼睛缓缓闭上,神色是解脱般的欢愉。 瘦长脸中年人衣衫下有一道道红芒亮起,红芒很快从衣领探出,延伸到脖颈上,最后爬满满是倦色的脸。 噗! 一团红芒乍起,如灯花爆绽。 瘦长脸中年人就那么在顾闲云赵九阳的注视下化为一团绯雾,与空中萦绕的绯红雾气缠绕一起,再难分清。 虽然两人目睹了无数次焚山甲蜃鱼化为一团绯红雾气,瘦长脸中年人的结局也在意料之中。 但一个活生生的人,自己的同类,在眼前,就那么,噗,化为一团绯红雾气。 再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也要落得这样的一个悲凉的结局。 两人心底一阵阵的冒出寒意和止不住的恐慌。 周遭的嘈杂似远似近,虚幻而不真实。 赵九阳咕噜吞咽了口口水,努力的扯着嘴角笑,但发出的声音却带着颤音,“我不排斥火葬,可连骨灰都不留的火葬……我着实接受不了。” “能留骨灰,我也不愿意死在这儿。” 顾闲云抿了下嘴,喘匀了气息,努力站起身,“我宁愿死在求生的路上,也不愿安逸的躺着等死。” “啊?还走啊!”赵九阳虚弱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少他么……废话!” 顾闲云弯腰,手臂穿过赵九阳腋下,挎住赵九阳身子,用力往上提。 用了最大的力气,眼前一阵阵眩晕,赵九阳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他没好气的骂,“你……自己不能使点力气?” “二哥……二爷……我使力气了,可……腿不听话,我有啥办法?”赵九阳无奈,“若是能运转魂气就好了,我现在明明感觉浑身都充满魂气,但却偏偏无法调动,难受死了。” “别罗里吧嗦的了。再试一次!” 顾闲云用力往上提赵九阳,“起!” 噗通! 赵九阳连动都没动,顾闲云倒是一头栽倒在赵九阳怀里。 “哎呦……大哥,你轻点……贼疼……”赵九阳被撞到在地,躺着,虚弱的说着话,渐渐陷入昏睡。 顾闲云费劲的从赵九阳身上翻下,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儿,眼皮沉重如铅,不受控制的慢慢闭合,他努力张开,但只是张开一条缝就是累的不行。 当眼皮彻底闭合起来,他整个人的精神猛然松懈下来,瞬间沉睡过去。 三黑蹲坐顾闲云身边,哼唧了一声,用舌头舔了舔顾闲云的脸,发现没有丝毫反应,它眼神猛的慌了下,然后脑袋四处转动,入眼是绯红雾气,躁动的焚山甲蜃鱼。 它低头,用头蹭了蹭顾闲云。 然后,抬头,猛地张大嘴,奋力呼吸。 空荡无垠的空间内似乎有风滋生,搅动的氤氲缠连的绯红雾气剧烈翻涌起来。 绯红雾气如被风眼吸引一般汇聚,颜色变深,变的浑厚,形成一个旋风被三黑吸入口中。 绯红旋风的边缘不断扩大,不断拉扯更边缘的绯红雾气汇聚过来,最后越变越大。 整个黑塔内的绯红雾气都被搅动,被聚拢,风卷云残,雷声呼啸。 异动惊的焚山甲嘶吼,蜃鱼不安的游动。 黑塔聚拢了鸣鹿山脉千百年的魂气魂力不断被三黑吞入体内,顾闲云赵九阳不再吸入。 三黑蹲坐的小小孱弱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大。 身躯越来越雄壮,越来越高大,四肢越来越粗壮,毛发越来越黑,越来越亮,像黑色的缎子一样顺滑。 三黑的身躯长大,一股雄浑而无可匹敌的威压缓缓散发,黑塔所有的焚山甲蜃鱼瑟缩的伏低身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三黑的身躯比一头雪狼还要雄壮了,它的眼睛里渐渐有红光呈现,双眼之间的额头上皮开肉绽,有红光闪烁。 红光闪烁间,那道伤痕在逐渐扩大。 显然,三黑也已经到了力穷,到了极限。 聚拢而来形成龙卷风的绯红雾气一阵一阵颤动,面临崩散。 就在这时,顾闲云心口位置缓缓有一物从衣衫下浮起。 此物呈乌黑,上刻纹路,竟是一个龟壳。 看似普通的乌黑龟壳静静悬浮在顾闲云上方,将要崩散的呼啸着的绯红色的龙卷风被吸引到龟壳上面。 风声呼啸中,绯红雾气形成的毁天灭地般浩荡的龙卷风就那么汇聚入龟壳之中。 三黑停下吸入的动作,低头,打了个嗝,喷出的气息都是绯红色的,双眼之中浓郁的红色向额头正中裂开的痕迹汇聚,形成一道狭长的红色,犹如第三只眼,绯红的眼。 它望了眼沉睡的顾闲云,又看了眼悬浮着的龟壳,绯红雾气烈烈风声中快速汇入。 晃了晃脑袋,身子摇摆不定,然后如醉酒一般,控制不住的一头栽倒地面,巨大的身躯发出噗通的声音。 风声烈烈,隐现雷音。 鸣鹿山脉千百年聚拢的魂气魂力形成的绯红雾气化为浩瀚无边而又剧烈翻涌的龙卷风,如漏斗般,倾泻注入乌黑龟壳之上。 乌黑龟壳,小小一片,巴掌大小,悬浮空中,纹丝不动。 第104章 第三只眼 风卷云残,绯红几缕,若晕开的霞光。 影影绰绰、氤氲沉闷的绯红雾气仅剩些许丝丝缕缕,稀薄零落,悠悠汇入乌黑龟壳之中。 龟壳依然呈乌黑色,普普通通,巴掌大小。 它悬浮了几息,再无绯红雾气汇聚,这才晃了晃,然后下落。 随着下落,原本就小的龟壳渐渐缩小,最后嗖的钻入顾闲云识海之中。 充斥黑塔底层的绯红雾气丝缕不见,底层的全貌完全的呈现出来。 一个空旷、广大的空间,如同一方大大的广场,地面手臂粗细的纹路密密麻麻,依着特有的规律延展,铺满整个地面,汇聚到最中心的一座四方台之下。 外面依然潮汐涌动的岩浆散发着红光,透过黑塔底层外壁上数百个镶嵌着水晶的窗子,红光如残阳晚照,浮光跃金,光晕浸染。 幸免于难的数千头焚山甲、蜃鱼或聚拢在一起,或爬到塔门处望着一望无垠的红海,或孤独哀鸣。 也有几头体型硕大、鳞片密集的焚山甲,蓝光浓郁犹如实质的蜃鱼,缓缓的往最中心的四方台靠近,小心翼翼,彼此隔着距离,似试探似防备。 一头焚山甲略微急躁,忽的前扑。 这一动作,瞬间把微弱的平衡打破。 数头蜃鱼浑身蓝芒大盛,如水荡漾,瞬间连成一片,犹如深海底处,那头焚山甲身处期间,动作变的凝滞生涩,仿佛关节生锈,连眼中的神色变幻都被放慢。 另外几头焚山甲见同伴被困住,浑身鳞片间红芒闪烁,张开大口,浓郁的赤焰喷出,一片火海涌向蜃鱼。 空灵的蓝,刺目的红。 蓝海,火海。 焚山甲,蜃鱼。 突兀的纠缠撕斗起来。 冷郁,炽热,相互晕染,占据了四方台周边所有空间。 随着这数头焚山甲蜃鱼的争斗,黑塔底层的其余焚山甲蜃鱼逐渐被波及,逐渐加入战圈,最后,所有的焚山甲蜃鱼阵营鲜明的大混斗起来。 整个空旷的黑塔底层被蓝、红两色晕染,瑰丽妖艳。 蓝、红两色的晕染光芒里,顾闲云、赵九阳、沈云旗、三黑躺在地面,兀自昏迷,幸好,混战的地方在黑塔底层最中心,围绕着四方台展开,波及不到三人一狗,否则昏迷的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了。 随着时间推移,争斗越演越烈,红蓝两色的光晕扩大百米范围,蜃鱼、焚山甲不断有伤亡,争斗越来越剧烈。 顾闲云、赵九阳、沈云旗静静躺在地面上,三黑的耳朵忽的动了下,然后睁眼,抬头,起身。 壮硕堪比草原狼一般的身躯充斥着强悍的力量,一股无言的威慑缓缓散发。 在它双目、眉间,一道红色狭长的裂痕,如一只眼睛,里面绯红流溢。 而它背上,大约头颅高度,有一颗红色的赤芒快速凝聚,如初生红日,霞光盈天。 三黑迈步,无视犹在争斗不休的蜃鱼、焚山甲,径直走向四方台。 它缓步前行,如君王巡视领地,慵懒的表象下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正在争斗的、挡在三黑前方的焚山甲蜃鱼瞬间化为一团绯红雾气,飘飘荡荡,融入它背上虚浮的红日。 这一变故,惊的周围的焚山甲蜃鱼纷纷闪开。 千头魂兽谨慎的和三黑保持着距离,想扑上去,不敢。退下去,不甘。 三黑步子轻缓,身上柔软毛发随动作而一荡一浮。 随着它逐渐走到四方台边缘,终于有魂兽按捺不住,嘶吼着扑上。 如沸油滴了一滴水,千头魂兽瞬间炸了,嘶吼着、拥挤着、壮着声势一起涌上来。 三黑没回头,迈步上了四方台,它背上悬浮的红日光芒大炽,数不清的细如毫发的光如针、如雨,泼撒进兽群。 轰轰烈烈涌来的兽群霎时间乱作一团。 境界低微的化为绯红雾气,高些的被红光沾上、射中,身体上凭空出现被贯穿的窟窿。 但仍有几头焚山甲、蜃鱼境界显然是兽群之冠,被红芒沾染后,身体上只是出现大片大片红色的烫痕,却伤害不了他们。 这几天魂兽再次嘶吼。 然而,红日内突兀的探出数条手臂粗细的赤芒,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冲上空中而后折下,把那几头冲上来焚山甲蜃鱼全部钉在地面上。 吼声戛然而止,几头魂兽依然保持着吼叫着冲上了的动势。 三黑缓步走上高台。 高台似乎和这黑塔为一体,地面上凹痕延伸上来,密密麻麻,一圈一圈,好似密密匝匝的花瓣,而在花蕊也就是最中心出,静置着一颗小小的、红红的、圆圆的丹丸。 三黑走过去,叼起丹丸,在千头魂兽眼馋中,走回顾闲云身边,在他怀里一通翻找,找出一个玉瓶,然后把丹丸放进去。 做完这些,它卧下,挨着顾闲云,两耳动了动,有些百无聊赖般,打了个哈欠。 千头魂兽呆呆不知所措,兽群的首领已被钉死,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贪念过后,求生的念头就冒出头来。 焚山甲、蜃鱼三三两两移向黑塔的各个门洞,去观察外面的情景。 外面赤焰浪潮已经停息,蜃鱼成群结队浮游而出,所过之处,蓝色光芒如冰,封在岩浆之上,焚山甲默契的跟在后面。 与先前百万、千万的蜃鱼焚山甲组成的蓝海相比,此时仅剩的千头蜃鱼焚山甲着实凄惨了些,但也幸运了些。 黑塔内,魂兽渐渐走出,越大显得空挡。 三黑爬在那里正在打盹,突的被惊醒,它纹丝不动,只抬了抬眼皮,就见顾闲云已经醒来坐起,双手在身上乱摸,然后露出心安的神情,而后望着空荡荡的空间,又一脸茫然,随后低头和三黑对视一眼,惊的唰的跳起,一脸戒备,手握雁翎刀。 三黑眼皮垂下,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舒适的哈欠。 顾闲云看着地面握着的如同草原狼一般的黑色魂兽,看着它的动作、神态依稀熟悉,眼眸渐渐睁圆,轻声试探,“你是……三黑?” 三黑摇了下尾巴,算是作答。 “我天!” 神态、动作,甚至连那慵懒的样子都一抹一眼,这下他心中立刻轻松了下来,又被惊讶填满,上去轻踢了一脚“你这贪嘴的货,我昏迷的时候,你又偷吃了什么东西,怎么突然长的这样大。你也太不知道轻重了,幸好只是长大,要是万一……” 说到这,他顿了下,然后揪了揪三黑的毛茸茸的耳朵,万般嫌弃。 第105章 天地清明 看似嫌弃实则后怕的埋怨了一通三黑,顾闲云没来得及内视自身情况,抬头见焚山甲、蜃鱼成群结队的涌出塔外,喜上眉梢,“外面的炎潮平息了吗?” 他把赵九阳放到三黑宽阔的背上,然后背负起沈云旗,边往塔外走,边回头看了眼有些不情愿的三黑,笑眯眯道,“长大了也有些好处,最起码不能躲懒了。” 过了城门般的塔门,出了黑塔,顾闲云望望一头头焚山甲,循着蜃鱼刚走过凝结的蓝芒往远处的岸上狂奔,望望零零散散如蒲公英一样缓缓上升的蜃鱼,犹豫了下是该跟着焚山甲回到岸上,原路返回,还是跟着蜃鱼一起升空,在空中通过蜃楼穿梭空间。 原路返回,此地距地表不知有多远,不知道何时才能通过岩洞爬出。 若跟着蜃鱼,未知的情况下又怕穿梭到危险的境地。 他把背后的沈云旗往上颠了颠,暗道糊涂,身边带着两个伤员,当然要以安全稳妥为首要,至于慢了些,那没什么,能到地面就好。 顾闲云心中有了决断,便迈步前行,随焚山甲一道,沿着冰蓝前行。 但三黑却有不同意见,它吠了一声,轻盈一跃,跳到一头硕大的蜃鱼背上,然后望着蜃鱼宽阔的背,对疑惑的顾闲云甩了甩头。意思是,让他上来。 顾闲云心中微动,跃上蜃鱼背部,抚了下三黑黑亮的皮毛,“发现你不仅只是体型变大了,其他方面变的也不少,竟有主动参与决策的意识了,不错不错。” 三黑哼唧了一声,趴伏下来,不想理他,埋头在蜃鱼背上小憩起来。 顾闲云坐下了,一手握着雁翎刀,一手搂着沈云旗,身处蓝芒之中,望着下面红色岩浆越来越远,抬头见上方穹顶一般的石壁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蜃鱼升空汇聚而来,蓝芒越来越浓郁,里面似乎有山有水,有一个世界。 他屏息以待,情不自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刀的手又紧了紧。 随着蜃鱼接近蓝芒,他整个人也慢慢进入蓝芒之中,瞬间无感俱失,只是刹那,一切又变的清晰,仿佛从深海潜了上来。 视野中,连绵的山川,无垠的湖泊,三三两两浮现出来的蜃鱼。 顾闲云整个人身心都轻快下来,摆脱了身处地心岩浆的压抑和燥热。 他欣喜的起身,举目四顾,枯草丛生的岸就在不远处,“哈哈,终于出来了。来吧,三黑,游游泳,去去晦气。” 三黑耳朵抖了抖,抬头看了眼,然后爪子敲了敲蜃鱼背,蜃鱼如有所感,转了方向,载着他们往岸上游去。 已经摆了了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入水姿势的顾闲云一脸惊异,默默收敛姿势,背着手,盯着三黑猛瞧,“你小子不得了啊!怎么有种你做了大哥的感觉?” 蜃鱼到了岸边,顾闲云、三黑背负沈云旗、赵九阳跃上岸。 顾闲云回头去看,就见蜃鱼游了没多远,身影消失不见,而他们刚刚所处那个地方本来应该有很多蜃鱼,此时也不见踪影,只见湖水浩渺。 蜃楼,可穿梭空间,可制造幻境。 对于不想露出踪迹的蜃鱼们来说,隐藏踪迹,也只不过是一个随手可为的小事情。 伸展双臂,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顾闲云极为放松的扫了扫平旷的湖岸,乱石堆积,杂草横生,地势在远处有起伏,形成缓坡,更远处,有山川与天际相交。 仔细辨认一番,发现没来过,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 他根据直觉,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行进。 此时,他才静下心来,内视自身。 内视一番,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只因此番遭遇使得他的境界发生了做梦也不敢想的变化。 原本刚晋升二转魂术士境界的他,此时丹田气海内,魂气充盈的程度根本不是二转魂术士所应该有的。 此时丹田气海内魂气充盈、凝实,他念头只一转,魂气在经脉间已转了一周天。 这中程度的魂气,竟似是四转境界的感觉。 顾闲云产生了微醺的错觉,一时不敢肯定。 而比起魂气的变化,识海灵台内的魂力变化更为巨大。 识海内的灵台被一头玄黑的龟代替,悬浮于识海上空,而原本灵台上只是几缕魂力缠绕的情形,此时竟然已经凝练成团,好似一个没有五官,只隐约有四肢和头部的小人偶盘坐在上面。 这……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顾闲云是魂术士,但他也听师父说过,符术士修魂力的情形,三转为一小圆满,共三小圆满,分为塑胎,木胎,金身,九转成神魂无漏境,可超脱肉身成圣。 而他原本连一转都达不到的魂力,此时竟然依然塑胎成功,过了三转。 四转魂术士? 三转符术士? 以后,我这要怎么修行? 被内视带来的结果震撼的懵懵的顾闲云,双目游移,好大会没回过神来,最后突然想到,自己也是有师父的人,遇到这种修行上的大事,不是因为问师父吗,怎么能让自己小小年纪就承受如此重大的难题。 有师父真好! 顾闲云把沈云旗往上颠了颠,心里莫名的开朗起来。 虽然此次九死一生,但结果还是很可观的嘛! 如果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的话,嗯……还是算了吧。 折腾不起。 顾闲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着日头,根据直觉的方向,走走停停。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反正从日头东南走到了日头西南了,过了缓坡,穿了一片密林,爬了一段山间峡道,竟然还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熟悉之处。 又到了一处林子,他把沈云旗放下来,靠在旁边树干上,然后跃上树冠,举目四顾,依然没有印象中熟悉的地方。 他有些怀疑,此时自己是不是还处于鸣鹿岭之中了。 是不是蜃鱼穿梭空间时穿错了地方啊 他泄气的叹息,拍了拍手,正要跃下,就见到视野极远处,有几个黑点在快速移动,方向正是往他这里而来。 又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几个黑点果然是几名魂士,奔行迅捷。 转瞬间,距离便近了。 几人的呼喝声首先传了过来。 “柳园带苍狼齿先走,我们拖住这魔物!” “小心,魔物着实厉害!” “和他拼了!” “大家一起上!” “快去报信!” 第106章 狼人 “上次你让老赵请你,这次老赵让你请回来,哈哈,这就叫天道好轮回。”沈云旗在一旁瞅着忍痛出血、花银子买平安的顾闲云,不遗余力的表达此时自己心情的舒适。 “我咋认识了你们这两个损友!”顾闲云一脸痛心疾首。 “大哥别说二哥,咱们这叫天下乌鸦一般黑!” “虽然我没读过书,但我也知道这不是啥好词!” 顾闲云、沈云旗、赵九阳三人缀在队伍后面,插科打诨,说说笑笑。 三人前面是匡文、沈小楼、吴璆鸣、冯培德、蒋骐骥、齐曼歌、林珵美、厉承宇几人。 匡文几人前面则是领头探路的黑衣青年、冯无畏、赵老爷子几人,呈扇形分散,警惕而敏捷的在山石丛林中穿行,时刻注意异动。 透过念玉,能隐隐感应到远远近近,无数的人在移动,杂乱中又透着特有的规律。 折断一枝横斜到面前的枯枝,蒋骐骥随手扔在地上,回首看了眼说说笑笑的顾闲云三人,淡淡道,“比起咱们的谨慎,这三人可算闲庭信步了。” “艺高人胆大。”吴璆鸣也回头瞅了眼,似是随口道,“顾闲云毕竟是咱们这些人里,除了匡文、小楼两人,第三位晋阶二转修为的。咱们可真是白白浪费了家族给予的财力物力了,说出去真是让人汗颜!” 闻言,冯培德、蒋骐骥、厉承宇脸色都略有不自然,哈哈一笑揭过这个话题,转而谈论起鬼怪。 匡文、沈小楼两人对视一眼,皆没有说话。 两人早已看出,自从顾闲云晋阶二转,冯培德蒋骐骥这些人对待顾闲云的态度就有些变了,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原来他们自持家世身份,对待顾闲云时,面上虽然一直和和气气,但骨子里一直保持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但当顾闲云在众人意料之外晋阶二转后,他们突然发现,以前让他们在顾闲云面前保持优越感的家世不足为持。 顾闲云寒门陋室,刚修炼魂术年余,他们豪商巨贾、官宦子弟,早早便为修炼魂术打下基础,然而却被顾闲云捷足先登,晋阶二转,这种对比,让他们羞惭的同时,又隐隐有着嫉妒,心态不再像以前那样云淡风轻,变得复杂和变扭。 吴璆鸣自然也看出来众人的心态,因为他此时也是如此,所以他有意无意总会撩拨一两句,不断在众人心中种刺,日子长了,会产生什么效果,谁也说不准。 匡文、沈小楼几人与顾闲云、沈云旗、赵九阳三人隐隐分成了两个圈子,紧跟在冯县尉等人身后,一路深入鸣鹿岭,山路渐无,杂草藤蔓、枯枝败叶渐多,魂兽也越来越多,甚至还见到了一头离火蝎,不过此时搜寻鬼怪踪迹要紧,众人也没对它出手,免得耽搁时间。 深山老林,寒意森森。 顾闲云抬头瞅了眼日头,差不多午时了,进山时间不断了,这么多人却一无所获,鬼怪行踪可真是够隐秘。 他这边心中正在感慨,眼角余光就撇到那名缉魂司的黑衣青年化作一道黑影唰的射入前方的密林中,冯无畏、赵老爷子紧随其后,窜入其中。 随着时间推迟而无事发生渐渐变得随意起来的匡文、沈小楼、吴璆鸣等人连忙跟在那两名五百将和五名百将身后奔跃前方。 顾闲云三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几个跳跃,追上众人。 等匡文、顾闲云他们赶到,就见密林里甚是惨烈,林倾石裂,一滩滩血迹中躺着几人,或死或伤,口中发出无意义的痛苦呢喃。 扫了一眼这些人,从装束上来看,既不是兵士也不是缉魂司的人,应该是仙源城中进鸣鹿岭狩猎魂兽的魂术士,就不知道他们遇到什么魂兽,让他们损失惨重。 黑衣青年在地面上躺着的几人中梭巡,突的他走到一名尸体旁,看了眼,冷声道,“他们遇到了鬼怪。” 众人闻言,不知他为何凭这具尸体就判断这些人是遇到鬼怪的,目光便都投到那具尸体上。 一看之下,众人皆悚然。 饶是顾闲云心中也是凛然,实在是那具尸体死状太过诡异和恐怖。 只见尸体七窍流血,脸上的皮肤满是细细的裂纹,伤口泛着森白,不再流血,裂纹一直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衣服遮盖的身上,尸体好似被从内撑裂一般,变为一具破败的人偶。 黑衣青年没有理会众人,他走到一名右腿齐膝而断的中年人前,看了眼中年人身下的一大滩血泊,如此大的失血量,眼看是救不活了。 他脸色平静,蹲下,手指中年人头顶上空勾勾画画,勾勒出一道银白色符箓,随后按入中年人脑中。 原本陷入昏迷的中年人猛然清醒,原本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竟透着一片红晕,看起来很有精神头。 “伤你们的人,去了那个方向?”黑衣青年问。 “伤我们的人……”似是想起什么不堪回忆的画面,中年人突然颤栗了下,“他……他不是人,他……” “他去了哪儿?”黑衣青年声音冷定,加重语气。 “我……我不知,我没看到。”中年人被黑衣青年的冷定语音惊的回神几分。 黑衣青年神情平静,不见悲喜,手掌在中年人面前一抹,那道银白色的符箓唰的从中年人天灵盖中抽出。 随着符箓抽出,刚刚还富有神采的中年人顿时如烧完的灰烬,身子软了下去。 黑衣青年不为所动,把符箓注入另一名残存一息的的人的天灵盖,继续询问同一个问题。 如法炮制,直到第四名,才问出伤了这些人之后那人的去向。 望着彻底消失声息的四人,再看看神色平静如初的黑衣青年,不论是见惯生死的冯无畏等人,还是自认见过世面的匡文等人,皆被他视人命如草芥的那种漠然而惊的无言。 黑衣青年却不理会众人,指尖在空中虚写,把刚刚问出的信息简洁明了的写出:鬼怪,往西南逃遁。 随后掏出念玉,指着空中字迹向念玉一划,空中浮动的字迹顿时飞入念玉之中。 然后顾闲云就感觉系在腰间的念玉亮起来,拿起一看,上面浮现出几个字迹:鬼怪,往西南逃遁。 正是刚刚那名黑衣青年所书字迹。 同一时刻,现场所有人的念玉都亮了起来,想必,此时鸣鹿岭所有佩戴念玉的人都受到了这条消息,搜寻范围开始向鸣鹿岭西南聚集。 第107章 青莲剑歌 唐煜身形移动,骨刺或刺,或划,大开大合,地面石块震颤而起,随势而动,隐隐竟有奔雷之势,至阳至刚,雷霆万钧,稍微沾染,就会化为齑粉。 这方小小天地间,地面石块悬浮,大大小小,奇形怪状,不一而足,石块间有电蛇游动。 无数石块和电蛇,竟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电网。 这叫秦卿鹤的女孩子处境悬了,这电网刚好克制她的身法。 望着数百颗电蛇游动的石块,躲的远远的顾闲云咧了咧嘴,心中略表同情,毕竟这秦卿鹤还挺好看的。 “奔雷纹章!” 秦卿鹤残影重重叠叠,分不清那个是真身,只一句话,便同时有四个方位响起。 唐煜并不搭话,一直移动的他突的静止,双手捏出一个手势,一枚黑色铁牌上有银色奔狼的纹章从圆领处飞出,上面雷光大作,一根根手指粗细、虬曲的雷电密密麻麻的飞出,在石块上犁过。 顿时,以石块为基的电网变成了炼狱。 “看你还往哪里逃!”他冷声道。 回应他的是一道青色剑光。 一道以唐煜为中心、直径两米的圆形剑光。 剑光瞬息出现。 然后无数的雷电、秦卿鹤的残影、剑影如遇到漩涡一般,纷纷被吸入青色圆形剑光之中。 一切恢复安静。 只一瞬。 更大的金戈声响起。 如同数千人同时拔剑,铺天盖地。 青色圆形剑光中漫天剑影飞舞。 凛冽而又清冷。 瞬间淹没唐煜。 有狼嚎响起,透着孤狼啸月的孤傲和悲凉,伴随电光大作。 剑影与电蛇齐飞。 飞沙走石。 顾闲云忙又退后了几步,这才躲开了几块飞溅来的石子。 手遮住脸,微眯眼睛,见剑影与电蛇消泯于无形,他忙再次望去,同时心里隐隐提醒自己,不要以为得了奇遇,修为到了四转境界,就能小觑天下人,只唐煜、秦卿鹤两人不大年级,也已四转境界,并且施展的魂术极为玄妙和强大,若换他来面对,定然要极为头疼了。 顾闲云眼中,如山一般屹立的唐煜圆领窄袖袍衫的上杉尽碎,露出肌肉奋起的上身,脖子上挂着那枚奔狼纹章,双拳在身侧紧握,骨刺森冷。 秦卿鹤白皙的面容浮现出一抹红晕,如一株青莲般,立在一块山石之上,剑已入鞘,淡淡俯视唐煜。 唐煜望了眼秦卿鹤入鞘的剑,目光转到她脸上,咧嘴一笑,露出凶悍森然意味,“青莲剑歌确实不凡,可你却使不出第二剑。” 他抬手,双拳的骨刺相互摩擦,发出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上有电蛇缭绕。 他望着秦卿鹤,目光沉沉,脚跟猛踩地面,炸出大片碎石,身子如陨星冲向秦卿鹤。 秦卿鹤目光依然淡淡,顾闲云怀疑出现了错觉,因为他觉得秦卿鹤甚至淡淡笑了下,然后就见秦卿鹤抬手,随意晃了下。 叮铃。 叮铃。 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 两颗黄豆大小的青色光球悠悠飞出,如羽毛一般毫无力量的沾染上唐煜。 咚。 咚。 两声闷鼓般的声音乍起,沉实充满力量。 前冲的唐煜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等他勉力站稳身形,嘴角已有一丝殷红。 “这是什么魂器?”他擦掉嘴角殷红,目光戒备,含着惊疑,看了眼秦卿鹤左手的铃铛。 “它啊,名叫惊鸿,新炼制的魂器。”秦卿鹤抬手,低头看了眼铃铛,然后抬眸望向唐煜,“你是第一个见识到它的伏龙帝国的人,感觉如何?” “惊鸿。”唐煜念了句这两个字,眼睑微阖,再睁开时眸子清浅明亮,他无所谓笑道,“有了它,我杀不了你。可你想凭它杀我,也没可能。” “那又如何。”秦卿鹤左手背负身后,右手转了圈手中长剑,“拖住你,让你得不到苍狼齿,也甚好。” “你……”被一语击中要害,唐煜气急。 “我……呵,我左右是不急,咱们慢慢耗着呗。”秦卿鹤一脸清和。 见两人一番战斗后魂气消耗不少,转为相持,顾闲云背着沈云旗,迈步试图绕过两人通行。 他一动作,站在路中的唐煜和立在道旁石块上的秦卿鹤转头望过来。 唐煜目光不善。 秦卿鹤横剑拦住经过身侧的顾闲云,望着对面的唐煜,道,“此人是伏龙帝国的狼人,名叫唐煜,穷凶极恶,为了夺宝,在鸣鹿岭已杀了数名帝国魂士。” 她转头,对顾闲云道,“你从其他路绕行。” “我迷路了,只知道这一条路。”背着沈云旗的顾闲云道。 秦卿鹤怔了下,“你想怎的?” 顾闲云指了指前方,“过去。” “你想死吗?”望了眼一少年背一少爷,一狗驮一少爷,秦卿鹤气笑了,这人脑子有毛病,是听不懂她话里的含义,还是看不出他自己狼狈的处境。 “不想。”顾闲云回答的特真诚。 “那……就……绕……路。”秦卿鹤一字一顿的说。 顾闲云叹气,他其实听懂了秦卿鹤话里的意思,也知道人家是为他好,可他身后的沈云旗、赵九阳一直昏迷不醒,虽然他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但总觉得不太安心。 可鸣鹿山脉这么大,上哪儿找人救治。 而且他还迷路了。 所以白云殿,缉魂司,便给了他希望。 而唐爷走过的这条路便理所当然的极为关键。 所以他向赶紧跟上去,因为万一气味消散,三黑找不到方向,那这丝希望也断绝了。 “我的朋友昏迷不醒很久了,我得快些带他们出去医治。”别人既是善意,顾闲云便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那唐煜全盛时我对上会吃力,被你消耗一番,他现在伤不了我。” “口气不小。”唐煜笑容里似乎有血腥味。 秦卿鹤眉头轻皱,却依然横剑挡在顾闲云身前,目光落在沈云旗身上,然后转到赵九阳身上,然后从腰间乾坤袋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药丸,递给顾闲云,“这是元灵丹,三转丹药。可正本清源,你喂他们吃,试试能不能唤醒他们。” 顾闲云目光落在玉瓶上,没接,然后抬眸望向秦卿鹤,平静中隐含着一丝警惕。 第108章 试锋 “咱们联手对付他。” 顾闲云没接三转的元灵丹,把背上的沈云旗轻轻放下,靠在山壁上,一震雁翎刀,望着唐煜,对秦卿鹤说道。 秦卿鹤耐心解释,“你不要看他魂气消耗的厉害,就似乎很好欺负,他在伏龙帝国的狼族里也是重点培养的人物,绝对藏有后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有没有后手,试试不就知道了。”刚刚晋升四转境界的顾闲云早就想试试此时的自己的实力,现在和秦鹤卿一起联手,欺负欺负状态不好的唐煜,简直是刚刚好。 一个底牌厉害,魂术强大,偏偏魂气消耗殆尽,施展出来发挥不出全部威力的靶子,练手的绝佳选择。 顾闲云话音落,秦卿鹤还要出言劝阻,就觉得身畔有风乍起。 下一刻,前一秒还在她身边的沈云旗已经在唐煜左侧方显出身形,身形还未全部显露,雁翎刀带起一片刀幕,斜撩而上,切向唐煜的腰。 好快。 秦鹤卿,唐煜二人心中同时升起这个想法。 之后两人心情又变,一人喜,一人忧。 秦卿鹤喜的是,本以为是个只会说大话,看不清形势的莽人,却原来还是有几分实力。 唐煜则忧心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小角色,竟然趁着他状态不好打时机,给他带来了威胁。 两人心思转动,也只是眨眼之间,然后便各自动作。 秦鹤卿青莲剑一震,划出一道青色幻影,出现在唐煜右侧,和顾闲云一起夹击唐煜。 唐煜仰头嘶吼,身型再次暴涨,体表有银色狼毛出现,上面电光萦绕,双臂挥动,手上的骨刺硬撼秦卿鹤与顾闲云。 秦卿鹤的青莲剑歌走的是缥缈灵动的路子,不宜硬撞,立刻划出一道剑光,身影消失在空气里。 见秦卿鹤身影消失,唐煜眼眸里露出一丝喜色。 他与秦卿鹤在鸣鹿山脉交手多次,早已经熟悉彼此的魂术,他故意以强硬的态势迎战,就是摸准了秦卿鹤从不硬碰硬的性子,然后逼退秦卿鹤,之后抓住一瞬间的战机,斩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无名之辈。 奔雷纹章不止能让他体魄维持人形,拥有狼族的力量,更让他施展出来的攻击拥有雷电附加而上,与对手接触,雷电会瞬间麻痹对手,并在对手体内肆虐,摧毁敌人的经脉,甚至丹田。 此时他抓住秦卿鹤退出的瞬间,便把所有的魂气施展出来,一手挡刀,一手直插顾闲云天灵盖。 务必做到一击致命。 顾闲云原本施展的是电光斩,也是缥缈极速的魂术,此时见唐煜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攻击,他神色不变,心念一转,魂气在经脉间改变运行轨迹,丹田内魂气轰的爆发,升腾,瞬间沿着雪满弓刀的运行轨迹,在经脉内走完一个周天。 极细微的金属颤鸣声嗡嗡响起。 无数的雪花出现在顾闲云身周一米内,把唐煜也包裹进去。 雪花刚一出现,唐煜身上便出现密密麻麻的细密的割口,刺下的骨刺也刺不下去,被一阵阵密集的力量震颤的停了下来。 下一刻,顾闲云变换出刀。 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气势轰然爆发。 轰! 雁翎刀堂堂正正的自下而上,砍在唐煜交叉阻挡的骨刺上。 骨刺瞬间寸寸断裂。 唐煜口喷鲜血。 他脸色大骇,挂在脖子处的奔雷纹章泪光大作,然后整个人炸裂为无数的电光。 电光四散逃溢,在远处不同的方向融合,化为六头银狼。 六头银狼回头恶狠狠盯了眼顾闲云,然后齐齐仰头长啸,分为不同的方向,沿着这条山路逃窜。 此时,秦卿鹤方才显出身影。 她望了眼分为不同方向沿着道路逃窜的六头银狼,想要去追,迈了一步,又停住,回身看顾闲云,“你没事吧?” “没事。” 顾闲云正沉浸在四转境界实力竟强悍如斯的喜悦中,闻言笑眯眯回答。 他挥动了下雁翎刀,心中想着,四转之后,不止自身魂气更加雄浑和磅礴,更重要的是经脉更加的坚实,若是换做以前,电光斩突然变换成雪满弓刀,绝做不到这么轻松写意和迅捷,而且还会有撑破经脉的危险。 “看你年纪不大,没想到也是四转境界。” 秦卿鹤见顾闲云说的轻松,心内暗暗惊讶,笑道,“刚刚那一击,可以说是唐煜的全力攻击,你竟然能这么轻松接下来,还打的他动用奔雷纹章的保命底牌,不简单。我刚刚还为你担心呢。” “我只是捡了个便宜,他那一击其实魂气已经稀薄,威力根本没有发挥出来。”顾闲云说着话,重新把沈云旗背了起来。 “你刚才施展的是什么魂术?我没在天魂馆还有其他家族中见过,看着倒有一点军旅的意境。”秦卿鹤探询。 “小门小派。”顾闲云随口应付。 他指了指去往焦郡白云殿的方向,“我得去白云殿,咱们就此别过吧。” 秦卿鹤望了眼六头银狼消失的方向,脸色恨恨,无奈叹气,“还是让唐煜给跑了。算了,我和你一起去白云殿吧。” 顾闲云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从秦卿鹤施展的青莲剑歌,到不起眼却令唐煜抵挡不了的惊鸿,都显示出她身份的不凡。 而且最重要的是,看起来不坏。 秦卿鹤从乾坤袋内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正是刚刚的元灵丹,抬手送入口中,吞咽下去,说道,“我叫秦卿鹤,你叫什么?” “顾闲云。”顾闲云侧头看着她把元灵丹吞咽下去。 “顾闲云,闲云野鹤。哈哈,你父母肯定很爱你,想你做一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人。”秦卿鹤笑道,转眼间顾闲云一直盯着她看,愣了下,道,“怎么了?” “你刚刚说我朋友服了元灵丹,可能会醒来,是不是真的?”顾闲云问。 “有可能,元灵丹固本培元,能补充魂气,滋养魂力,理论上是可以唤醒昏迷的人。”秦卿鹤道。 “呃……”顾闲云左手抬起,小拇指抹了两下眉梢,蛮不好意思的样子,“能不能给我两粒?” 两粒三转丹药,价值几何,顾闲云估计不出确切数字,反正他知道只是怀中一瓶的二转回魂丹,就能让他在寸土寸金的真源大道上拥有一个小店面了。 “你刚才不是对我很戒备,宁愿与唐煜一战也不愿意接受元灵丹吗?”秦卿鹤笑靥如花,调侃。 “咳!我刚才那不是……”顾闲云张口想解释。 “拿着吧。” “嗯?”顾闲云口中的话堵在喉咙里,看了眼秦卿鹤递过来的两粒元灵丹,抬眼,是秦卿鹤如笑靥,他忙低头,接过来,道,“等出去了,我作价给你银两。” “好啊。”秦卿鹤说,“快救你朋友吧。” 顾闲云把沈云旗放下来,掰开他的嘴,元灵丹送入他口中,然后依法让赵九阳也服食了元灵丹。 他在一旁,目光转也不转的盯着沈云旗、赵九阳,心里涌起一丝紧张来。 “别急,元灵丹药性挥发也需要一段时间。”看出顾闲云的紧张,秦卿鹤安慰。 “嗯。”顾闲云笑了下,目光依然定在沈云旗、赵九阳面容上。 足足盏茶的时间,就在沈云旗面露失望的时候,赵九阳眼皮颤动,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无焦距,然后慢慢有神,见到顾闲云,露出喜色,“小二。” 随后打量了周围,“哈哈,咱们出来了?这是哪儿啊!” “是,咱们出来了,不过还在鸣鹿山脉。”顾闲云喜上眉梢,催促道,“快内视一下自身,看有没有隐患。” 赵九阳依言内视,片刻,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抬头,“这……这……,小二,我三转境界了!” “谁三转境界了?”顾闲云还没接话,那边有声音响起,却是沈云旗悠悠醒转,刚好听到赵九阳的话。 “老沈,你醒了!”赵九阳扑到沈云旗身上,激动的摇晃着沈云旗,“哈哈,我三转了,眼一睁一闭,就三转了,你说气人不?哈哈。” “哎呦,你轻点,被你摇散架了。”沈云旗一副大梦初醒的混沌样子,闭眼,睁眼,看看激动地赵九阳,咧嘴笑的顾闲云,明媚如花的不认识的女孩,张口道,“嗳,这是谁?” “嗯?”赵九阳闻言,顺着沈云旗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女孩子在,也问,“小二,这是……” “秦卿鹤。”顾闲云对两人不关心他,反而先询问秦卿鹤的态度报以鄙视的眼神,“若不是她的丹药,你俩还做春秋大梦呢。” “哎呦,那太感谢了。” “救命恩人啊。” “我只是举手之劳,要谢还是谢顾闲云吧,若不是他一路背着你们,恐怕你们早就在鸣鹿山脉喂了魂兽了。”秦卿鹤解释道。 “哦,谢了小二。”沈云旗站起身来,怕打衣衫上的尘土。 “好兄弟,感动的涕泗横流。”赵九阳起身一把搂住顾闲云,浮夸的道。 “滚吧,你们俩。”推开赵九阳,顾闲云无奈的笑。 “咱们现在在哪儿?”沈云旗问。 “不知道,但还在鸣鹿山脉。”顾闲云道。 他转头问秦卿鹤,“你知道这是鸣鹿山脉哪儿吗?” “咱们这个地方,那边是白云殿,那边是松涛林,再往前是奇秀峰。”秦卿鹤每指一个方位,说一个地名,显然对鸣鹿山脉极为了解。 “松涛林,奇秀峰。那是咱们仙源方位的山峰。咱们去那边。”一直处于迷路状态的顾闲云终于找到方向,立刻接口。 沈云旗、赵九阳自然没有二话。 他突然问秦卿鹤,“你……要去白云殿吗?” “去不去都可以。”秦卿鹤无所谓。 “哦。”顾闲云应了声,又问,“要不和我们一起?” 秦卿鹤眨了眨眼,笑,“好啊。” 沈云旗、赵九阳对视一眼,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109章 风潮 顾闲云绕过老者支离破碎的躯体,走到冯无畏、赵老爷子等人身边,帮忙一起把裴绽、南宫离身上的钢针般的发丝一根根仔细的拔出来,顺便把两人身上的血迹擦拭了下,令两人的遗容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狼狈。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来,望着两人的遗体,叹了口气。 若不是这两人以命相搏,现在他们这些人估计都已经命丧黄泉了。 看到顾闲云的神情,一旁的冯无畏拍了拍顾闲云的肩膀。 “县尉,那几人怎么办?”一名唤做赵开的五百将指了下那边的几名兵卒,问。 冯无畏看了眼那几名兵卒,只见他们安静的或立或坐,姿态虽异,神态却都是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眼眸涣散,痴痴呆呆,“他们被鬼怪伤了识海,看着还活着,但和死去也差不了多少了。这些人是跟着南宫离来的,应该是其他几县的兵卒,等缉魂司的人来后,交给他们处理。” 摸了下念玉,冯无畏和赵老爷子对视了眼,“他们快到了。” “希望此事就此尽快了结吧。”赵老爷子目光落在那具支离破碎的老者尸体上。 他和冯无畏等人都没有去触碰。 此时,耐不住好奇心的蒋骐骥、厉承宇两人小心翼翼的围着老者尸体,看着老者身上因魂力外溢而导致的大大小小皲裂露出白骨的伤口。 厉承宇咋舌,“这身体都伤成这样子了,怎还如此厉害?” “听裴绽说的意思,鬼怪是以魂力形式存在,只有躯体不散架,不影响动作,都无碍,他的攻击是依靠精纯的魂力,所以只要识海完好,就能不断战斗。”蒋骐骥猜测着分析。 “啧,怪不得南宫离拼死也要一刀戳破它的识海。”厉承宇看着烂的不成样子的头颅,啧啧有声。 两人在这围着老者尸体乱猜,匡文、沈小楼、吴璆鸣等人见没什么事发生,也放下心来,慢慢围了上去。 沈云旗一见,撂下句话,“我去看看。”也颠颠的凑上前去。 顾闲云道,“小心点。” 沈云旗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示意没事。 晓得他脾性,顾闲云摇头无奈。 “对面是书册崖。”一旁的赵九阳跑着斩马刀,望着对面,出声。 闻声,顾闲云顺着赵九阳目光望着对面,只见这片缓坡对面有一面宽而高的崖壁,平整光滑,偏偏上面有一道道极深的沟壑,间距相同均匀的排列,把整个崖壁分割一条条的,好似书架上横放的书籍一般。 “书册崖,这名字起得倒是挺形象。” “咱们和书册崖中间应该隔了一条洗墨河。”赵九阳道。 “洗墨河?”顾闲云来了鸣鹿岭好多次,但洗墨河还真没去过,“洗墨河的水是黑的吧。” “不是啊。” “不是黑的为啥叫洗墨河?” “有了书册崖,不得有个洗墨河相称嘛。” “嘁,那干嘛不叫洗砚河?”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两人正做着毫无意义的掰扯,突的远处有破空声传来,不过没人惊慌,因根据念玉的感应,这是缉魂司的赶到了。 “缉魂司,童夜。”来人一身黑衣,约莫三十多许,蓄着胡须,样貌平平无奇,刚一落地,报上名号,便道,“鬼怪在哪里?” 冯无畏、赵老爷子等人听到是缉魂司的人,紧绷的心神彻底放松下来,一起迎上去,冯无畏本想说一下裴绽、南宫离的事情,一下子噎在喉咙,冯无畏忙伸手指向老者躯体所在的位置。 看到匡文、沈云旗等人大大咧咧站在躯体旁边,来人眸子微微一凝,冷声道,“离鬼怪远些!” 这几位在仙源城横行无忌惯了,何时被冷言呵斥过,一时脸色纷纷不豫,但也都知道缉魂司三字的分量,隐忍没有发作,但也没有听话走开。 童夜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你们……”话未说完,突的脸色大变,“快闪开!”同时,抢身上前,扑向老者躯体。 匡文、沈小楼等人心中大感不妙,忙撤身远离此地。 蒋骐骥的眼眸无声无息化为一片白,抓住身旁的沈云旗几个纵跃,来到缓坡边的断崖出,一刻也不停留的跃下。 “蒋骐骥!” “云旗!” “艹!这都不死!”顾闲云咒骂,身子紧跟童夜之后,掠到断崖旁,往下看了眼,峭壁嶙峋不知几许高,望而生畏。 寒气蒙蒙中只见一团黑影迅速下落,快速的化为一个黑点,直至不见,淹没在寒气淼淼中。根据念玉上传来的感应,正是蒋骐骥、沈云旗两人,“这么高,直接跳崖,鬼怪也不怕摔死!” 身旁黑影一闪,他扭头看去,只见童夜直接跃下,手中甩出两条铁链,铁链两端是锋利的形如镰刀一般的兵器,坠落一段高度就借助着镰刀勾住峭壁缓冲一下,如此循环,很快就没入云气中消失不见。 沈小楼来到旁边,又急又忧,随后一咬牙,也要往下跳,沈云旗忙拉住,“这么高,你一二阶魂士直接跳,想死啊!” “怎么办?” “云旗只是被抓,并未夺舍,童夜追上去了,还有生机。”顾闲云冷静的道,“咱们找下山的路,赶快追!” “走!”沈小楼闻言,立刻行动。 两人忙沿着缓坡另一边的一条小路下山。 赵九阳提刀跟来,顾闲云回头瞅了眼,发现匡文、吴璆鸣、厉承宇、林珵美、齐曼歌几人心有余悸的站在那里,并未跟来。 “别管他们!”沈小楼小脸紧绷。 顾闲云轻笑了下,“呵……” “赵开,照顾好匡文几人。”冯无畏吩咐了一声,对赵老爷子道,“这两位是死是活,得追回来!” 赵老爷子肃然点头。 一位是县丞家的公子,一位是仙源豪门的继承人,在这件事上,冯无畏不得不做出表态。 冯无畏提枪与赵老爷子两人追上顾闲云、沈小楼、赵九阳三人,五人结伴沿着小路,极快的奔下山去,向念玉感应到的方位追去。 “鬼怪真是可怕!”良久,厉承宇缓过来道。 众人虽没接话,但心中都冒出这个念头。 谁能想到看起来死的不能再死的鬼怪偏偏没死,而他们竟然围着指指点点了半天。 想想被鬼怪夺舍后死去的那两人可怖的惨状,此时再细想,如果被夺舍的人不是蒋骐骥,而是自己呢? 如果被抓的人不是沈云旗,而是自己呢? 只是想想这种可能,几人就头皮发麻,浑身惊出一身冷汗。 “走吧。回军阵。”匡文出神的看了会沈小楼消失的方向,有些无力,摆了摆手,踏上来时的路返回,吴璆鸣等人不作声的跟随。 赵开几名百将紧紧护卫,唯恐再出什么意外,实在是被折腾的怕了。 第110章 系魂契 九阴寒冰蛇在魂兽之中,品阶极高。 天生可控冰雪,高阶九阴寒冰蛇甚至可以制造一场冰雪风暴,冰冻一城,肆虐百里,化为雪原。 所以九阴寒冰蛇一直是魂士猎取的对象,然后通过秘术——系魂契,把九阴寒冰蛇变为仆从魂兽,则无异于一个相当大的助力。 所以,在九阴寒冰蛇面前,那一颗魂珠,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而这也是数百人围堵了九阴寒冰蛇后,却没有人下杀手击杀夺取魂珠的原因,他们都想成为那个驯服九阴寒冰蛇的魂士。 “各位,咱们数量多,不如一拥而上,也总好过在这里僵持不动。” 一青衫俊朗青年越众而出,高声对众人说道,“如今鸣鹿山脉鱼龙混杂,实力雄厚者不知凡几,说不得有一位来到这里,顺手便取了这九阴寒冰蛇。天材地宝本是有实力者据之,可不是凭的先来后到。到那时,咱们岂不是在这里空耗了大半日时间?” “这位公子说的有理。”一颇有风情的妇人接口,眼波流转,“咱们在这里空耗,不如一拥而上,先拿下九阴寒冰蛇。” “说的好听,拿下之后呢?九阴寒冰蛇归谁?”有人叫嚷。 “擒下九阴寒冰蛇,那自然归大家。若有人想要,就得拿出让大家满意的价格,从大家手中赎买。”那名青衫俊朗青年再次开口,“如此一来,不论最后谁得了九阴寒冰蛇,总不会让大家白忙活一场。” “如此也好,老子和这小蛇在这空耗半日,早就不耐烦了。” “哈哈,那动手吧。” “这办法好。” 因为人心不一而僵持了半日,早已经耗尽耐心,按捺不住性子的魂士们纷纷响应。 一时间群情激昂,魂器纷举,气势陡升,数百人蜂拥而上,瞬间把九阴寒冰蛇的身影淹没。 可怜这头九阴寒冰蛇,只来得及飘了几朵雪花,就奄奄一息躺倒在地,身下盛开一片血花。 九阴寒冰蛇被击败,原本一拥而上的数百人中冲的最急、靠的最近的也受了些许轻伤,其余的基本没有什么大碍。 此时,人们反倒静下来了。 九阴寒冰蛇就在眼前,大家都想要,但正因为大家都想要,反而没人敢先动手了。 “各位,在下阳夏城朱辰洺,这条九阴寒冰蛇麻烦让给我可好?”朱辰洺对众人拱手,斯文有礼,“知道众位也都辛苦,所以在场每人,我愿出百金犒劳,望各位不要推辞。” 百两黄金! 差不多一颗高品阶二转丹药了! 好大的手笔! 顾闲云暗暗咋舌,不过想到九阴寒冰蛇的价值,倒也可以理解。 怎奈在场仍有人不知足,“九阴寒冰蛇的价值,岂是区区百两黄金可以比拟?你想独吞九阴寒冰蛇,这些可远远不够?” 朱辰洺目光落在出声之人身上,淡淡笑了笑,“以你之见,我要怎样做,才能带走九阴寒冰蛇?” “最少也要一人一枚三转丹药。”那人叫嚷,煽动众人,“阳夏朱家高门大户,区区三转丹药还不是应有尽有,为了九阴寒冰蛇舍出几颗有什么打紧?大家说对不对?” 有人被蛊惑的心头发热,出声附和。 也有人听到阳夏朱家的名头有点退缩。 朱辰洺摇头失笑,不再理会众人,径直走到奄奄一息的九阴寒冰蛇身前,双手捏诀,不断变幻,然后一掌拍在九阴寒冰蛇头颅之上。 顿时,无数繁密的金色字迹从九阴寒冰蛇头颅涌现,然后漫向它全身,最后层层包裹。 系魂契! 见谈不拢,朱辰洺竟然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悍然施展系魂契,降服九阴寒冰蛇。 “猖狂!” “还没谈拢,怎么就施展系魂契了!” “什么情况!” 人群骚动,纷纷上前。 然而数百人群却突然分成了两派。 有一百多人围成一个大的圈子,背对施展系魂契的朱辰洺,面对剩余蜂拥而上的数百人。 见这一百多人突然的举动,蜂拥而上的人群顿时一滞,指着这百人嚷嚷。 “你们干什么?” “分不清形势吗?人家在施展系魂契,炼化九阴寒冰蛇呢!” “一群傻子吧!” 面对群情汹涌,百人祭出各自魂器,严阵以待,有一汉子,缓缓开口,嗓音低沉,“我家少爷炼化九阴寒冰蛇间,安分守己者,依然百金奉上,意欲破坏者,呵,刀剑无眼,生死自负了。” 人群一时惊疑不定,人心浮动。 “姓朱的有点手段。”沈云旗双手环抱,好整以暇,道,“他带来的一百人和九阴寒冰蛇相斗,不止伤亡更大,也更要防范其他人。如今故意把人手打散,分散藏在人群里,单人出声挑动大家一起击败九阴寒冰蛇,之后聚拢人手,凭一人独大的实力占据,让众人当了一把免费劳力。” “还算厚道了,不是每人补偿百金酬劳吗。”赵九阳道。 “分化人心的手段而已。”顾闲云随口点破。 他望着出声的那汉子,道,“这人我遇到过,追鬼怪的时候,经过红石峡,他们一帮人杀了头鼍龙,被鼍龙围攻了。” 经顾闲云一提醒,赵九阳惊讶,“是他们这帮人?不过当时看着人好像没有这么多啊!嘿!阳夏朱家有备而来啊,他们是要趁着这个时机,多猎捕一些魂兽。” “不止他们阳夏朱家,估计株野、辰陵、宜禄、焦郡也都有家族门派也是好手尽出,进了猎捕魂兽了。真正的天材地宝争不过门阀古派,但残羹冷炙,仗着地利方便聚集人手的缘故,总能抢到一些。”沈云旗说道,而这也是他笃信父亲会把猎兽队全部调入鸣鹿山脉的原因。 顾闲云、赵九阳、沈云旗三人闲聊一般的分析中,原本群情汹涌的数百人被那汉子几句话,给轻易分化。 依然有人贪心不足,想破坏朱辰洺的系魂契,被阻挡回来。 但更多的人选择见好就收。 场面再次僵持。 数百人与百人僵持,顾闲云、赵九阳、沈云旗、秦卿鹤、三黑意态闲闲的远远戳在一边,评头论足,实在引人注目。 那汉子目光一扫,便注意到这边,原本见几人年纪轻轻没在意,但目光扫过顾闲云时,突然顿了下,神色变幻了一瞬,然后露出笑来,从百人的圈中走出,趟过数百人人群,径直走向顾闲云。 “少侠,在下朱宏。红石峡多亏你出手相救,本以为无缘报答,没想到又在此相见,真是太好了。” 朱宏爽朗的笑着拱手,十分客气,一点也没有刚刚面对数百人时绵里藏针的锋锐。 当时在红石峡时间紧迫,而且朱宏狼狈不堪,顾闲云没有看清他的面貌,此时打量,浓眉大眼,自有一股经常发号施令的威势,“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真的是举手之劳,当时本没想出手,奈何鼍龙和他们混战,挡住了他去救沈云旗前行的路,只好出手清理了一番鼍龙。 “对少侠来说,举手之劳,对朱某来说却是性命攸关啊。哈哈……” 朱宏笑,然后走近一步,道,“等我家少年炼化魂兽后,除了百金奉上,朱某另有重礼赠送,希望几位不要嫌弃。” 顾闲云轻轻笑着,“这怎么好意思呢?” “救命之恩,容朱某表一下感激之情。” “既然朱大哥执意如此,那只好却之不恭。”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而笑。 朱宏见识过顾闲云的手段,怕顾闲云突然插手,引起原本僵持的局面再起变故,所以直接谈好条件,让顾闲云袖手。 顾闲云本就懒得理会,此时又凭白得了许诺,更是乐的看戏。 赵九阳、沈云旗、秦卿鹤三人更加无所谓。 朱宏稳住了顾闲云他们,本以为大局已定,但忽听连绵不绝的冰裂之声,由远及近,迅速无比的接近,一见之下,不由失色。 顾闲云寻声望去,就见一条巨大白色蟒蛇蜿蜒而来,所过之处,雪霜凝结,雪花飞舞,他笑道,“打了小的,引来大的。” 沈云旗接口,“人家家长来了。” 第111章 逞威 这头九阴寒冰蛇只看身躯,俨然已是成年,周身风雪肆虐程度和所散发的威势气息,竟已到五阶境界,实力相当强横。 对上那头幼年九阴寒冰蛇时,数百人仗着数量优势敢一拥而上,此时面对这头五阶九阴寒冰蛇,魂士们别说仗着人数多消耗一番了,连做到近身都很难。 因为根本突破不了九阴寒冰蛇身周肆虐的风雪。 九阴寒冰蛇横冲直撞而来,数百魂士只好仓促而退。 恰在此时,施展系魂契炼化九阴寒冰蛇的朱辰洺成功,幼年九阴寒冰蛇身躯上布满繁复隐秘的字符,霎时间收缩进它冰魄般的眸子里,只在眼眸中留一星金光。 朱辰洺大喜。 成年九阴寒冰蛇显然感应到幼年九阴寒冰蛇被炼化,顿时嘶叫一声,周身寒气嘭的喷发,冰霜快速蔓延,直冲向朱辰洺。 途中的地面,枯草,树枝,石块,连空气中的尘埃、飞虫,一一附上晶莹剔透的白霜。 距离较近、撤退较慢的魂士眼睁睁看着冰霜从脚面爬上身躯,随后整个人被冻成一个冰雕,只剩眼珠可以转动,里面是无尽的惊骇。 望着突然形成的十几座形态各异的冰雕,剩余的魂士们简直丧胆,各自施展身法逃开。 尚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朱辰洺回头望了一眼,立刻脸色大变,喝道,“快退!” 话出口,人已经向一侧飘飞,在空中手指捏诀,已经建立系魂契的幼年九阴寒冰蛇身形忽的变小,向他飘飞而来,最后投入他丹田之中。 他手下的侍卫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朱辰洺之后,四散避开蔓延而来的冰霜。 成年九阴寒冰蛇显然恨极了炼化了幼年九阴寒冰蛇的朱辰洺,硕大的身躯在覆盖了冰霜的地面上极为灵活的滑向他,张口吐信,一口口寒霜、冰箭如暴雨梨花,密密麻麻。 想要施展身法游走的朱辰洺避无可避,只好抽出腰间长剑,护住周身,但寒霜冰箭极为坚固而且力量极大,震得他虎口隐隐作痛,连长剑都险些脱手。 他骇的脸色发白,惊慌高喊,“朱宏!” “快救少爷!” 朱宏急忙呼喊,整个人拎着长刀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的投入暴雨般的寒霜冰箭中,刀光舞成一片光幕,斩断无数射向朱辰洺的寒霜冰箭。 其余百人有的和朱宏一样冲入寒霜冰箭,有的径直攻向九阴寒冰蛇。 冲入寒霜冰箭的纷纷被冰箭贯穿,钉在地面,实力较强者勉强能够抵挡。 攻向九阴寒冰蛇的魂士,无一幸免,纷纷被冻成了动态的雕塑。 朱宏冲入寒霜冰箭之中,长刀刚和冰箭交击,心里已一片苦涩,因为他发现看似薄脆的寒霜冰箭竟然比想象的更加坚硬,力道也更大,但此时也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只好一边催动全部魂气,舞动长刀,抵挡不断落下的寒霜冰箭,一边疾呼,“少爷快走!” 其余幸免于难的魂士和朱宏一起抵挡冰箭,为朱辰洺遮蔽出了一丝逃生的机会。 生死攸关间,趁着冰箭被阻挡之际,朱辰洺用尽全力窜出寒霜冰箭的范围。 数十人付出生命代价,朱宏他们更是拼尽全力才换来朱辰洺掏出寒霜冰箭,但九阴寒冰蛇只是一个转向,头颅扭动到朱辰洺的方向,张口喷吐,暴雨梨花一样的寒霜冰箭再次漫天盖向朱辰洺。 九阴寒冰蛇转移攻击方向,砸向朱宏他们的寒霜冰箭顿时消失,朱宏几人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然而他们并没有喜悦之情,反而更加的慌张,因为朱辰洺又陷入了寒霜冰箭之中。 “少侠,救救我家少爷!”一轮寒霜冰箭,魂气就面临耗尽的朱宏只得向顾闲云高声求援。 手下人被冻成冰雕,被冰箭贯穿钉在地面,他们抵挡一轮寒霜冰箭就魂气不支,这让他心里极为清楚,除非有实力强横者出手才能挽回局面,其余人上前,只不过是送死而已。 顾闲云还没来得及答话,秦卿鹤一震青莲剑,身影已飘飞进寒霜冰箭之中,青色剑影在寒霜冰箭中瞬间如青丝狂舞、缭绕,漫天的寒霜冰箭纷纷断裂。 “没看出来,这还是一位女侠啊!”沈云旗笑。 “你俩帮秦卿鹤,我来对付九阴寒冰蛇。”顾闲云摇头失笑,拎着雁翎刀直奔九阴寒冰蛇。 “小二啥时候变的这么热心肠了!”赵九阳坏笑道。 “嘿,不是变了心肠,而是动了春心。”沈云旗接口笑道。 两人口中说话,动作却也不慢,一起扑向寒霜冰箭,为秦卿鹤分担压力。 顾闲云电光斩施展出来,冲向九阴寒冰蛇的身影忽左忽右,飘忽不定,瞬间来到九阴寒冰蛇近前。 侵骨的寒气霎时间笼罩全身,凝滞了他的身法,接着寒气直往骨子里浸,衣服上渐生出白霜冰晶。 有数十座冰雕的前车之鉴,顾闲云不敢大意,魂气快速运转,体内有气息震颤而出,侵骨的寒气和表面的白霜冰晶立即消泯于无形。 而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九阴寒冰蛇尾巴横扫过来。 顾闲云忙跃向空中,招式再变,摧山撼岳! 气势已然如海潮叠浪,层层叠加,雄浑壮阔,同时又带着滔天的毁灭力量。 对着九阴寒冰蛇头颅,一刀斩落。 似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似洪涛拍岸、席卷千里。 九阴寒冰蛇感到威胁,仰头张口喷吐,无数的霜雪冰箭凝练如冰柱,冲向顾闲云。 刀势与霜雪冰箭相交。 轰然声中,冲向顾闲云的霜雪冰箭倒卷而回,全数砸在九阴寒冰蛇身上,然后叠加到最大的刀势接踵而至。 海浪般不可阻挡的刀势下,高昂头颅的九阴寒冰蛇惨呼一声,瞬间被砸矮了下去,身下地面凝结的冰层皲裂粉碎,冰晶四溅。 顾闲云并未停手,招式再变。 四转境界的实力让他随心所欲的变招,无缝隙连击。 即使面对五阶魂兽,也能形成碾压之局。 当然,也是因为魂兽在面对魂士时,本就弱势一些的原因存在。 此时招式变为,雪满弓刀。 周身细密的刀光如雪花飞舞,萦绕。 和周身飘着寒气、雪花的九阴寒冰蛇一大一小,倒是相得益彰。 不过处境却天差地别。 雪花般的刀气中,顾闲云又一刀斩出,势大力沉,劈在还未缓过来的九阴寒冰蛇头颅上。 九阴寒冰蛇被强横的力量击的头颅向后荡飞,整个硕大的身躯擦着地面轰然摔出去,沿途的山石、树木纷纷崩裂、断折。 第112章 一刀断山 一股暴戾之气在心中来回冲撞而不得出,让他只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痛痛快快的释放。 他手握住雁翎刀便想挥刀。 “老顾,怎么了?” 一语破魔障,顾闲云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再去看那头猿猴,只见它咧嘴呲牙,似是露出一个轻蔑中带着些微血腥的笑,纵身跃入崖壁的葱翠中,消失不见。 此时他只感觉体表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酥酥痒痒,心底犹有一丝惊悸,“这猿猴什么来头?” “这是杀戮人猿,听我爷爷说,杀戮人猿的一双眸子邪异之际,能够激发活物内心的戾气,迷失心智,成为只会杀戮的怪物。” 赵九阳看了眼顾闲云的脸色,“我看你脸色不对,刚刚……” “幸好你及时喊我,差点着了道。”顾闲云没隐瞒,简单说了一下刚刚心神、身体皆不受控制的可怖感受,然后看了眼两岸苍翠中不时掀起的波澜中露出的灰色影子,“两岸的绿植中都是杀戮人猿,小心点,咱们赶紧找到云旗,赶快离开这个凶险之地。” “虽然爷爷说杀戮人猿一般不受到刺激不会发狂,但被你一说,我心里也不踏实了。”赵九阳一边并肩和顾闲云追着前面的三黑,一面目光扫视两岸崖壁。 两人不再多言,也不去招惹崖壁苍翠中的杀戮人猿,只默默无声的跟着三黑,一路沿着洗墨河岸边追踪沈云旗的气味。 约莫顿饭的功夫,两人也不知走了多远,顺着弯弯曲曲的红石峡一路走来,瀑布早已甩在身后不知何处,而洗墨河却仿佛没有止歇一般,也始终没有看到红石峡的终端。 而到了此时,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三黑,一直跟着三黑追下去。 幸好,赵老爷子受到了赵九阳的传讯,他们已经往这边赶了过来。 在前面一直快速奔跑的三黑突的吠了几声,顾闲云、赵九阳两人精神猛的一阵,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谨慎和一丝喜意。 有情况! 两人忙加快了几分速度,还未走近,已经听见人的呼喝、猿鸣、还有如雷鸣般的呼噜声、冰冷的嘶嘶声,糅杂一起,透着混乱和惨烈。 绕过一个弯,血的赤红、几十名厮杀的魂士、数十头发狂的人猿、密密麻麻的青蛇、搅动的洗墨河河水翻滚不休的鼍龙群,不分彼此的攻杀。 突如其来的混乱厮杀让以为找到鬼怪和沈云旗的顾闲云、赵九阳两人措手不及。 崖壁上,一头杀戮人猿见又来了两个人,嘶吼一声,扑了下来,双臂肌肉鼓涨,握着的拳头如坚石般砸向两人。 顾闲云没看杀戮人猿的眼睛,他身影一闪,电光水施展出来,见人影随着刀光掠过杀戮人猿,在杀戮人猿胸腹处带出一道深痕,鲜血飞溅。 杀戮人猿惨叫一声,瘫倒地面,只剩喘息的气力。 顾闲云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场中厮杀的魂士们,一名血染青衣的少年勉力躲掉一条手臂粗细的青蛇的袭击,却不防被杀戮人猿一掌拍飞,口吐鲜血。 他挣扎着爬向顾闲云,苍白的脸色上满是乞求和慌急,“救我!” “老赵,别愣着,帮忙!” 顾闲云说着话,身子已经如飞鸟渡水一般,在地面一点,飘逸的滑向少年。 少年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但一转眼,发现杀戮人猿就在眼前,手掌尖利的指甲直直的戳向他左胸膛,一番厮杀又被杀戮人猿重伤的少年却做不出丝毫有效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杀戮人猿戳向自己,眼见必死无疑。 此时,他只觉的一抹寒光在视线里一掠而过,划过杀戮人猿的喉咙,带出一蓬鲜血。 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杀戮人猿,下一刻跪倒在地,一头砸在他的身上,沉重的身子砸的他一阵气闷。 手指微动,划破杀戮人猿的青玄剑飞回衣袖,顾闲云一把掀开杀戮人猿沉重的身躯,扶起少年,问,“还活着吗?” 少年咳出一口鲜血,喘息道,“侥幸还活着,多谢。” “你们这怎么回事?”赵九阳看着场中的大混战,问少年。 “我们……我们猎杀了一条鼍龙,结果引来了鼍龙群,便和他们厮杀了起来。”少年气息断续的说道,“然后血腥气又引来了蛇群和杀戮人猿,我们便陷入了魂兽的围攻,我叔叔和父亲都死了。”说到最后少年眼泛泪光,语音哽咽,望向陷入蛇群、杀戮人猿、鼍龙的族人,想到刚刚眼前人干脆利落杀掉两头杀戮人猿的情形,出声哀求,“求两位救救他们!” “从你们猎杀鼍龙,到现在,有多久时间?”没接话,顾闲云自顾自问。 “从早晨就开始在这里布置了。”少年神情带着焦急,想催促眼前两人出手帮忙,但又唯恐惹恼了眼前人,不得不老实回答。 “噢……”顾闲云眸子亮了下,“那你见到有两名少年从这里经过吗?”他向少年描述了一番沈云旗、蒋骐骥的外貌。 “见过。”少年道。 “什么时候?”赵九阳忙问。 “不到半个时辰前。”少年回答。 “咱们没追错,云旗他们就在前面。”顾闲云站起身,“半个时辰……还好时间不算长,咱们抓紧追!” “少侠!你们……求两位救救我们!”少年一听,两人竟然是要走,忙出声恳求。 “按理说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是要施以援手,可我兄弟也命悬一线,这边耽搁一分,他离死亡就近一分,所以,对不住了。”顾闲云脸色平静,话语却斩钉截铁。 赵九阳也愣了一下。 顾闲云看了赵九阳一眼,然后当先闯入魂士、杀戮人猿、蛇群、鼍龙绞杀的战场。 “你……你怎能如此冷血?眼前危在旦夕的人不救,却要花费力气去救生死未卜的人!”少年指着顾闲云背影,既惊且怒。 转而见顾闲云只身闯入厮杀场,苍白的唇角又露出一丝狞笑,“哈,你想救你朋友就得穿过这处厮杀,可惜这里就是一个沼泽,杀戮人猿、青蛇、鼍龙源源不断赶来,你进去……就别想离开!” “啧!”看了眼少年,赵九阳摇头,无奈,人心啊! 而后一震斩马刀,也杀入厮杀场。 第113章 冷晖 白光星星点点,如漫天碎雪在风中萦绕不休。 风雪之中,顾闲云拖刀而行,漫天碎雪随他而动。 随他一头扎进厮杀场内,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青蛇吐着蛇信,嘶嘶声中,如一波青色海潮漫了过来。 场中许多魂士都是在和杀戮人猿、鼍龙厮杀时,冷不防的被青蛇缠绕住,身形施展不开,最后被青蛇。杀戮人猿、鼍龙合力袭杀。 但当无往不利的蛇群漫向顾闲云时,刚接触到那漫天细碎的风雪,青潮瞬间腾起细密的血雾和碎裂的青皮,犹如潮水撞到屹立万年的岩石,反卷了更高的浪头。 顾闲云神色如常,拖刀,步伐稳定有节奏的快速前行,周身漫卷的碎雪肆虐。 所过之处,血水飞溅,蛇躯断裂。 铺满只够四人并肩而行的岸边的青色蛇群被他一扫而空,满地血水,零碎的蛇躯, 赵九阳稳稳跟着前方趟出路的顾闲云,为他策应一二。 破开蛇群,前方是堵塞很长的厮杀场,顾闲云施展雪满弓刀,右手雁翎刀,左手青玄剑。 魂士和杀戮人猿拼杀堵住前路,一刀劈飞杀戮人猿。 有杀戮人猿怒吼着跃向空中砸过来,青玄剑轻盈灵动的划破咽喉或双眼。 爬上岸来的鼍龙反倒威胁甚小,被他当做踏脚石,纵跃而过。 身形前进不止,手中刀剑翻飞,他如同破开浪潮的一支利箭,分割开潮水,硬生生的从堵塞了数十米长厮杀场中穿过。 得益于顾闲云的强悍,蛇群、鼍龙、杀戮人猿们的攻势停滞,魂士们得以喘息,原本被分割成一个个战团的魂士们忙聚拢起来。 身上遍布血污的他们狼狈不堪,一边手持魂器防备魂兽的反扑,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人破兽群你的顾闲云。 “多谢少侠援手!”一嗓音低沉的汉子远远喊道。 顾闲云回头看了眼,见那人头发散乱,脸上满是血迹,也看不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他没说什么,因为他没有想要救这些人,他出手,只是因为这只有一条路,他们的厮杀刚好挡住了这条路。 当然,既然这些人愿意承他的情,那更好,可惜他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发什么愣!快走!兽群受到杀伤,反扑会更加猛烈!”瞥见一旁的赵九阳突然身形慢了下来,顾闲云不禁着急。 “看对面!”赵九阳说。 闻言,顾闲云目光投向洗墨河对岸,只见那边同样的不宽的石道上,立着一头鹿,一只猴子。 鹿静静立在那里,鹿角如珊瑚,马身羊尾,体态轻盈,如一温润如玉的君子,目光如湖水清润剔透,映出数十米的血道,映出横尸遍地的杀戮人猿,映出一块块铺满地面的青蛇的碎尸,映出被流淌而下的血水染红的洗墨河。 猴子一身白毛,一米左右高,似乎想冲过来,指着对面顾闲云等人,冲着鹿龇牙乱叫。 鹿似乎摇了摇头,转身,漫步而走。 走了几步,它突的仰头叫了几声。 鹿鸣呦呦,亮却不尖利,透着清润。 但听着这几声鹿鸣,顾闲云不知是不是产生了错觉,竟觉得鹿鸣声格外的悠长,似乎传出了红石峡,传出了书册崖,传出了洗墨河,传出了白云山,产出了松涛亭,最后传遍了鸣鹿岭的重峦叠嶂。 他转头,正要向赵九阳说心中的疑惑,猛然只觉耳膜轰鸣,一股股杂乱的声浪桩基的他识海震颤,脑袋一阵阵眩晕。 心中惊骇,不知发生什么的他站立不住,跌坐石道上,模糊的视线里,只见赵九阳还有那些魂士们也如他一样跌倒地面,有的捂住脑袋痛苦嘶嚎,有的委顿在地,七窍流血,一片混乱。 鼍龙密密麻麻浮上水面,仰头嘶吼。 铺天盖地的青色如大海涨潮一般出现,嘶嘶声不绝于耳。 无数的杀戮人猿,捶胸顿足,高亢的吼叫。 声浪汇合,产生浩大的嗡鸣。 整条洗墨河沸腾,视线所及的覆盖蛮崖壁的清脆绿植全部震颤,整个红石峡陷入嗡鸣的声浪中。 洗墨河,石拱桥边,沈小楼、冯无畏、赵老爷子三人蹲靠在一起,紧紧捂着耳朵,魂气急速运转,仅有的魂力牢牢护住识海,抵御着突如其来的嗡鸣。 书册崖边,带领缉魂司众人搜寻鬼怪的童夜面如寒霜,魂力牢牢护住识海,把声浪隔断在外,皱眉望着山岭魂兽突然而起的吼叫。 听这声音,恐怕鸣鹿岭的所有魂兽在叫嘶吼,千万头魂兽的吼声汇聚在一起,嗡鸣压过一切,连鸣鹿岭方圆数百里的上空的白云都远远的散开。 发生了什么? 仙源城,沈府。 “什么声音?”正在密室内炼制雷光针的沈修能掠到院子,问。 “老爷,鸣鹿岭有异!”赶来汇报的周管家推开院门,听闻家主询问,忙回答,苍老的脸上也带了一丝慌急。 沈修能纵跃,轻盈的落在屋顶上,三层楼的高度,是他把整个仙源,层层叠叠向远处一直铺展的屋舍大半收入眼底。 但鸣鹿岭距离仙源太远,他的目光终究看不到那边,然而他细细听着风中传来的悠长的嗡鸣声,细细的感受,似乎是确定了什么,突的,他嘴角慢慢翘起,眸子里划过惊喜,“沈家列祖列宗保佑,千百年了,仙源大阵,终于开了!” 他跃下屋顶,果断的道,“周叔,立刻通知沈家大大小小的管事,猎兽队的各个主事人,全部集结,进入鸣鹿岭!” 神色虽有疑惑,但见家主不容置疑的语气,周管家忙急急转身,下去传递消息。 同一时间,县府,吴府,林府、齐府、天魂馆,还有其他地方,魂士们闻声而动。 一时间,仙源各处的屋顶上沾满了魂士,他们不明所以的望向鸣鹿岭的方向,心中暗自猜测。 万兽齐吼,声穿九霄,实乃异象! 而,往往伴随异象而出的,或是灾祸,或是祥瑞,或是不世出的奇珍异宝! 而鸣鹿岭,是哪一种? 第114章 书册遗文 鸣鹿山脉越来越热闹了。 翻过无名山峰后,顾闲云几人发现魂士突然变多,遇到了好几拨结伴而行或孤身一人的魂士,都行色匆匆,往西北方向赶去,好似生怕错过什么一般。 “几位姐姐,我看大家都向西北处去,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顾闲云拦住几名骑乘暗夜猫妖的女子,指着远处几拨赶路的魂士,笑问。 几名女子或娇俏或明媚或冷艳,美的个性鲜明,闻言停了下来,见顾闲云一行人年岁不大,有侍卫跟随,猜测是哪家少爷进山来了,当下笑道,“听说书册崖上有异象,显现出了很多上古时候或者失传已久的魂术,大家都是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学得一套。” “书册崖上出现很多魂术?” 书册崖顾闲云他们很熟悉,进鸣鹿山脉时每次都会路过,沈云旗被鬼怪抓走也是在书册崖对面,所以听闻熟悉的书册崖竟出现这样奇妙的事情,顾闲云他们只觉的甚为惊奇。 “你们消息可不太灵通哦!”几位女子看着顾闲云几人,笑着留下一句话,偏匆匆离去。 望着几位女子骑乘暗夜猫妖快速离开,赵九阳一脸好奇,“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顾闲云横了他一眼,“你忘记咱们要去试剑峰了。” 朱辰洺和朱宏对视一眼。 朱辰洺笑道,“我觉得去书册崖也未尝不可。书册崖出现很多魂术,甚至连上古时候失传的都有,肯定会引的鸣鹿山脉里的魂士蜂拥而来,沈修能家主他们可能也会去书册崖,咱们继续赶往试剑峰,反倒会与他们错过。” 顾闲云看了眼朱辰洺笑笑,不置可否,转头问沈云旗,“老沈,你觉得呢?” “朱兄说的有理,咱们先去书册崖。”沈云旗道。 商议之后,于是一行人转向西北,往书册崖而去。 在好几座山峰的山脚绕过,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隐约看到云雾掩映的书册崖。 魂士们也是越来越多,热闹程度甚至让顾闲云有了回到仙源城的错觉。 “老顾。”眼看书册崖就在前方,赵九阳忽的凑近顾闲云身旁,低声说,“虽说咱们救过朱辰洺,也一路同行过来,但等会遇到什么事,我看指望不上他。他和咱们不一条心。” “什么沈修能家主也会来书册崖,我看是他们听了书册崖上有魂术显现,想去书册崖。呵,说的倒是好听。”赵九阳轻笑。 “嗯,知道。”顾闲云笑了笑。 沈云旗在旁听着,嘿嘿笑了下,“就他们几个的实力,又能帮上什么忙。” “呦,发现晋阶三转境界后,你飘了啊。”顾闲云斜眼看沈云旗,笑。 “一般一般。” “哈哈哈。” 三人大笑。 秦卿鹤在一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突然发笑的三人。 一旁不知说着什么的朱辰洺朱宏几人听到笑声,诧异的望过来,见顾闲云几人没有注视他们,又低声说了起来。 “父亲进鸣鹿山脉之前,搜集了不少关于仙源大阵的传说和秘闻,其中就有书册崖的,所以我觉得父亲他们肯定会去书册崖。等会到了书册崖,你们立刻派人去打探父亲他们的行踪和消息,赶快和他们汇合。” 朱辰洺快速的说着,“书册崖上连上古失传的魂术都有,不知道引的多少魂士争抢呢。魂术面前,顾闲云他们到时候是敌是友也说不清了。咱们早做打算。” “公子顾虑的是。” “明白。” 朱宏几名侍卫忙点头答应。 书册崖下便是洗墨河,一行人来到洗墨河时,只见人头攒动,都在仰视书册崖。 书册崖是整面平整的山壁,高百米,宽数百米,有一道道数米宽的山棱从上滑到下,远远看去,好似一本合着书本的书册。 而此时这数百道高度百米的山棱上有一个个洞口出现,不时有魂士小心翼翼进入。 朱辰洺手下的侍卫离开了七八个,顾闲云看了眼,没有言语。 而他们几人站立的一会,听着身边魂士的议论,清楚了大概。 这山棱上出现的一个个差不多数百的洞口,每一个洞口内据说都有一套魂术,至于是何种魂术,是否强横,全凭各自的缘法了。 先前有人进入洞口,出来的时候便兴奋若狂,原来是取出了一套上古的魂术,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不过也不是每个洞口都有魂术存在,而且里面也有各种危险,所以才会有这么魂士聚集在书册崖下、洗墨河边,不外乎是想等前面的人趟出了路,他们好捡个便宜。 当然,也有害怕魂术被人拿走,想要争先的。 所以魂士们,耐心静待的有之,争先恐后进入山洞的亦有之。 不大会,朱辰洺离去的那几名侍卫纷纷回来,向朱辰洺说了几句话。 朱辰洺走到顾闲云面前,笑着说,“顾兄弟,我有了父亲的消息,得去和他们汇合了,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也好,我们也有事要忙。”顾闲云回道。 “珍重。” “嗯。” 朱辰洺带着朱宏一行人等人离去,只剩顾闲云、沈云旗、赵九阳、秦卿鹤四人,还有三黑,人数减少,又年纪不大,在魂士众多的人群中极为显眼,倒是引的周围人侧目。 四人倒是毫不在乎,状若无人的在人群里走动。 “人确实挺多的,凭咱们四人找沈修能家主,可不少找啊!”赵九阳道。 “急什么,慢慢找呗。”顾闲云心态平和,“老沈,你瞅着点,看有你沈家的侍卫没有。” “我知道。”左顾右盼的沈云旗回答。 四人在洗墨河边来回趟着人群溜达了几遍,没看到一个熟人。 “不会没来吧?” “说不准,万一进山洞了呢?” “这么多山洞呢!” “没事,知道父亲、姐姐她们安好就行,不一定非要找到她们。” “嗯……那咱们也不能白来一回啊!不如,找一个山洞,碰碰运气,万一进到一个有上古魂术的呢?” “做白日梦呢!” 顾闲云拄着雁翎刀,望着书册崖的数百山洞,山洞有魂士密密麻麻,像蚂蚁进洞一般进入,“老赵说的有理,咱们闲着也是闲着,里面可是有上古的魂术,到了面前了,我不信你们不想去试一下?” 沈云旗、赵九阳两人相视嘿嘿直笑。 “里面不止有魂术,也有危险。”秦卿鹤提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赵九阳道。 秦卿鹤不再言语。 顾闲云也不知道哪个山洞安全些或者藏有魂术,几人走到书册崖下,随便挑了个最下方的山洞,不用登高爬远的那种,一指一个最底下无人问津的山洞,“就他了,咱们去探一探这个山洞的深浅。” 第115章 水打莲花 陆昂一跃而起,识海灵台依然有些许混沌,他默念心诀,梳理识海中的魂力,脑海里的混沌感才慢慢消失。 目光四周扫视,身处一条杂草丛生的山道中,迷蒙雾气中露出其他缉魂司的人,看来在他带领他们赶往堵截鬼怪的路上,遇到万兽齐啸后全部都晕厥了过去。 他修为在众人之中更为精深,也最快醒来。 雾气遮掩了视野,看不到周围的情形,他把魂力从识海灵台如水一样缓缓探出,漫向四面八方,探知周围是否有异常和危险,同时,把周围昏迷中的下属一一唤醒。 “陆千户。” 沈墨醒转过来,睁眼看到陆昂,忙出声,便要起身,身子刚起便觉得一阵晕眩,不由得又坐倒枯草上,她望着陆昂把同僚一一唤醒,不禁问,“这是怎么了?鸣鹿岭里的魂兽突然发疯了,而且怎么有声波攻击?” 陆续醒转过来的缉魂司众人闻言,心中也都有相同的疑惑,不由得目光望向陆昂。 此时他也已经用魂力探查出了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心神放松下来,手指摩挲着下颌胡茬,目露沉吟之色,“鸣鹿岭突生异象,必然有缘由,不过我们还不知道罢了,当务之急,我们先和其他同僚汇合才是。” 见陆昂也不知道缘由,众人心中不免又忐忑了几分,但缉魂司众人见惯生死,倒不至于吓破胆子,他们暗暗提着小心,随着陆昂一起,跟着念玉的感应向最近的同僚行去。 “沈墨,你是仙源人,对鸣鹿岭应该有些了解,听闻过关于鸣鹿岭的传说吗?” 在前引路的陆昂带动的云气浮转不定,拨开缠绕的杂草,没回头问。 “鸣鹿岭的传说……”沈墨蹙眉思索,众人无声的望着她。 片刻,她一无所得的样子,“关于鸣鹿岭,从小到大我没听过什么特别的传说啊,就是一个平常的山脉,里面魂兽繁多,周围郡县的魂士经常进入捕猎,仅此而已。” 陆昂的身影被云气遮掩的模模糊糊,连声音似乎也被云气浸润,带着些清凉,“其实,关于鸣鹿岭,我倒是刚刚想到一个传说,所以才有此一问。” “哦?”沈墨惊讶了下,“陆千户说的不知是什么传说?” “传说,远古洪荒时,仙源城还不叫作仙源城,鸣鹿岭也不叫作鸣鹿岭,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里有着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魂士,默默无闻,与世无争,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生活,没事就去小城旁的山脉转转,后来,不知怎的,他身旁有了一头鹿,再后来,他消失了,鹿发出鸣叫,引发万兽齐啸,触发了一座以山脉为基的大阵,大阵之中,遍布奇珍异宝,引得天下魂士震动,蜂拥而入。” “有人说那名魂士是名符魂双修的天才,这座大阵便是那名魂士九转成圣,脱凡成仙之后所留,于是便把这座大阵叫做仙源阵,魂士生活过的城池叫做仙源城,又说那头鹿是魂士留下照看大阵的魂兽,只有它的叫声才能开启这座大阵,因此这座山脉也被叫做了鸣鹿岭。” “这样说……咱们现在是在这个所谓的仙源大阵里?”一人说道。 “如果传说是真的,咱们应该就是在仙源大阵里了。”陆昂回头,看着沈墨,问,“沈墨,你觉得这传说有几分真实?” “不知道陆千户从哪里听来的传说,不提前面各种杜撰,只说大阵开启的方式,倒是和刚刚万兽齐啸吻合,不过到底只是一个传说,所以我也不好判断。”沈墨想了下,澄澈的眸子直视着陆昂,“不知道传说里有没有说仙源大阵多久开启一次?” “千年……百年……传说嘛,谁晓得呢。”陆昂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突的,身上念玉亮了下,他拿起看了眼,顿时露出笑意,“童千户传讯,异象可能为仙源阵开,让大家万事小心。” “看来童千户也听过这个传说。”陆昂笑语了一句,然后转身点了两人,一男一女,约莫三十多许,“刘空,马英,你二人魂兽一是蜃鱼一是鹘鹰,蜃鱼破除一切幻象,刚好克制大阵之中云气的阻滞,鹘鹰腾空万里,传讯方便,现在你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出鸣鹿岭,把消息传回龙都,让圣上知晓此地情形。” 刘空、马英不敢怠慢,忙答应一声。 马英召唤出魂兽蜃鱼,蓝光悠悠如水,瞬间清除大片雾气,视野范围扩大。 “速去。”陆昂对两人摆手。 两人乘坐蜃鱼,指挥蜃鱼找寻方向,结伴离去。 “陆千户,把一个不确定的消息,传回龙都,传给圣上,是不是太草率了些?”沈墨语气委婉,犹疑着问。 “仙源大阵非同小可,哪怕只是有万分之一可能,也得让圣上知悉,加派人手过来,否则万一是真的,仙源大阵内的宝物被其他人所得,或者被伏龙帝国的人所得,都后患无穷。” 陆昂挥了挥重新合拢的雾气,神情晦暗不明,“据说,仙源大阵可是有……呵!” “多说无益,咱们既然现在身处其中,好好探查一下,如果是仙源大阵,刚好近水楼台,如果不是,那也没什么妨碍。”陆昂笑了笑,继续前行,“不管那种情况,当务之急,汇合同僚最要紧。” 刘空、马英二人乘坐蜃鱼,向蜃鱼传达了心念后,任由蜃鱼选择方向。 蜃鱼在空气中浮游,速度奇快,因蜃鱼强大的魂力和破除一切幻境天赋,只半个时辰,便出了鸣鹿岭。 两人到了雾气蒙蒙的军阵之中,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亮明缉魂司身份,找留守的五百将要了一个单独的大帐。 两人进入大帐,以缉魂司独有的记事法把鸣鹿岭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刘空召唤出鹘鹰,把记录的纸张绑在鹘鹰腿上系好,拍了拍鹘鹰,“速回龙都。” 鹘鹰灵性至极,眼珠转了转,展翅腾空,飞出大帐,直冲云霄,隐入万里高空。 第116章 九界阵 眼前云雾缭绕,周围一切朦朦胧胧。 如果不是身下红色潮湿、坑坑洼洼的石道,还有笼着水汽的洗墨河,趴在脚边目不转睛瞅着他的三黑,半步远躺着的赵九阳,顾闲云几乎以为他已经不在红石峡,不在鸣鹿岭了。 实在是此时的红石峡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除去弥漫的浓雾不说,只说洗墨河的鼍龙,青色蛇群,杀戮人猿,这些魂兽似乎已经完全陷入疯狂。 数不尽的青蛇攀爬到两岸的崖壁之上,数不尽的杀戮人猿在两岸崖壁上绿植中腾跃,连洗墨河的鼍龙也尽数上岸,踩着蛇群,竟也是想要爬到崖壁之上。 无数的魂兽在崖壁之上争斗不休,不断有杀戮人猿、青蛇、鼍龙砸落。 洗墨河河水被不时落下的魂兽砸的翻滚不休,也有体型巨大的杀戮人猿、鼍龙砸落在两侧石道上,砸倒地面的杀戮人猿,鼍龙上,把青蛇群砸出波浪。 他的身上爬满了湿滑的青蛇,幸好这些青蛇不知怎的只想着往崖壁之上爬,倒不做攻击,不然,他昏迷时,就迷迷糊糊做了蛇粮。 起身,身上的青蛇稀里哗啦掉落,顾闲云颤颤巍巍的用脚把地面青蛇踢开,找着落脚点,俯身把赵九阳唤醒。 “哎呦!” 赵九阳迷迷糊糊醒转,感觉脸上有东西在爬动,伸手捏了下来,在眼下一看,竟是一条青色小蛇,正对他嘶嘶吐信,吓得他一机灵,丢掉青蛇。 转而又看到浑身爬动的蛇群,惊得慌忙起身,抖落脚面和腿上的缠绕的蛇,不断拍打衣衫,努力扭头看自己背后,“小二,快帮我看看,看看我身上还有蛇没?这怎么回事?” “别拍了,没了。”顾闲云忍笑。 他望着不远处一条摔落蛇群中的杀戮人猿嘶吼着从蛇群中爬出,浑身缠满青蛇,奋力把一条向崖壁爬的鼍龙扯着尾巴甩飞,在蛇群中趟过,疯狂的跃向空中崖壁,“谁知道呢?我醒过来之后,红石峡完全变了模样,布满云雾,而且魂兽疯了一样都往崖壁之上爬,好像上面有什么奇珍异宝,引的他们全部疯癫。” “嗳!刚刚魂兽齐啸,也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次抓捕鬼怪可真是一波三折!”赵九阳闪身错开一条窜上来的鼍龙,看着鼍龙费力的往崖壁上爬,皱眉道。 “也不知道云旗怎么样了?”顾闲云抹了抹眉梢,露出一丝愁容,而后对三黑道,“三黑,前面带路。” 一直引领着两人到了此处的三黑听的顾闲云的话,鼻翼在空气中嗅了嗅,而后原地打了个转,哼唧一声,耳朵耷拉下来。 “这啥意思?”赵九阳不解。 “三黑闻不到云旗的气息了。” “之前不是还可以吗?”赵九阳急了。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云雾稀释了,也可能是魂兽厮杀的血腥气掩盖了。”顾闲云对很是丧气的三黑笑了下,语气淡定。 “三黑闻不到云旗的气味,咱们现在怎么办?”赵九阳问。 “咱们还有退路吗?”顾闲云反问,“鬼怪肯定带着云旗沿着红石峡向下走了,咱们只能也沿着红石峡走。” “那他万一中途出了红石峡呢?万一咱们没发现呢?” “事在人为,总比在这里站着好一些。” 顾闲云握着雁翎刀,当先开路,赵九阳手持斩马刀和他并肩而行,三黑紧紧跟随。 红石峡里满是杀戮人猿、鼍龙、青蛇,数量不知凡几,不断有青蛇、杀戮人猿、鼍龙惨叫着摔下,但依然有更多的爬向崖壁。 崖壁之下,杀戮人猿、鼍龙、青蛇混战一团,尸体堆积。 一片混乱中,顾闲云、赵九阳远离崖壁,靠近洗墨河,二人发现,只要远离崖壁,不去阻拦魂兽攀爬崖壁,魂兽就不会攻击他们,或者说是懒得攻击他们更为贴切。 “你说,这崖壁之上能有什么?这些魂兽疯了一样往上爬?”赵九阳一边在魂兽间小心翼翼穿梭,一边道。 “想知道?”顾闲云看了他一眼。 “想!” “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望了眼崖壁下堆积慢慢一层的魂兽尸体,几乎快要堵塞住石道了,赵九阳眼角抽了抽,“得了吧,我还是留着这条小命保家卫国吧。” 嘭! 一声巨大的闷响。 望着眼前一头两米高、身上缠绕着水桶粗青蛇的杀戮人猿,再看了眼被直接砸的喷血的鼍龙,还有鼍龙身下龟裂的石道,顾闲云道,“我觉得,咱们得走快点,不然迟早被砸死!” 他抬头望向崖壁高处,入眼皆是白茫茫的雾气,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兽吼声,不时有魂兽落下在雾气中带出的道道气尾。 “看杀戮人猿手里是什么?”赵九阳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下,他从顾闲云侧后方探头一看,突然指着杀戮人猿道。 顾闲云闻言,低头,望向杀戮人猿。 杀戮人猿已被青蛇生生勒断的脖颈,而青蛇也被杀戮人猿的利爪剌开了蛇腹,竟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惨烈局面,还白搭了一条无辜殃及的鼍龙。 那头杀戮人猿的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一块好似红花似的晶块,棱块如瓣瓣展开的花朵,晶莹剔透,红的如赤霞一样炫目。 “这……不会是地心莲吧?”赵九阳不确定的道。 “地心莲?” 顾闲云望着那块如赤霞一般的花状晶体,还没仔细打量了,周围的青蛇、杀戮人猿、鼍龙已经一拥而上,厮杀了起来。“还真是有点像!不过据传说,地心莲只有在地下火山的中心处才会生长出来,而且每十年才结出一片花瓣。这里……似乎也不像是能孕育出地心莲的所在啊。” “那可未必。”赵九阳道,“听我爷爷说,红石峡之所以被叫做红石峡,是因为这条峡谷的石头全是赤红色,实为罕见,而我爷爷说,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红石峡下方有一个巨大的死火山,下面封存着高温的地下岩浆,千百年来,蒸腾的所有岩石都变为了赤红色。” “如果这真的是地心莲,那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心莲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顾闲云指着不远处从高空落下的青蛇,青蛇口中叼着一块赤霞晶石,一头杀戮人猿正扯着它的身体,想要把赤霞晶石夺下来,周围距离较近的本来要往崖壁之上爬的魂兽纷纷也扑了上去。 他抬头望了高空,云雾缥缈,“这些魂兽都在往崖壁上爬,显然你口中的地心莲全部都长在崖壁上,听这动静,恐怕整个红石峡崖壁之上都是魂兽在厮杀,红石峡两岸崖壁那么高,那么长,这么一想,这地心莲在这里岂不是和街上的大白菜似的,到处都是!” “而且,地心莲不应该是生长在岩浆深处吗?怎么长在崖壁之上?”顾闲云又道。 赵九阳哑口无言。 第117章 红芒乍起 “现在的鸣鹿岭古怪的紧,突如其来的万兽齐啸,萦萦绕绕的浓雾,发狂的魂兽,疑似传说中只生长在地心岩浆中的地心莲,任何一件都不是我所熟悉的鸣鹿岭会发生的事情。” 顾闲云一边说一边注意闪躲疯狂窜动的魂兽,右手持雁翎刀,左手捏剑诀驭使青玄剑,“而且仔细想想,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咱们见到那头鹿和猴子之后突然发生的,所以,我总觉得,这一切,和他俩肯定脱不开干系。” “咱们就算知道这些异变和那头鹿还有那只猴子有关系,也没什么用啊!”赵九阳一刀挑飞一条落下的大蛇,又避开一头鼍龙,有些无奈。 “说的也是。”顾闲云叹气,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实在是糟糕,肯定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连沿着红石峡寻找沈云旗,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两人顺着红石峡行了片刻,渐渐的行动越来越是迟缓。 两岸的石道已经没法下脚,上面堆满了断指残骸,青蛇、杀戮人猿、鼍龙乱糟糟的堆积,尸体甚至垒到了洗墨河里,鲜血哗哗流淌,洗墨河的水完全被浸染成了红色。 上空的掉落下来的青蛇、杀戮人猿、鼍龙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似乎崖壁上空的争抢愈发激烈了。 脚下无路,上空不安,周边魂兽肆虐,浓雾弥漫,视野不清,两人面对的凶险程度越来越大。 上方浓雾中呼的散开,从中砸落一条犹在摇头摆尾的鼍龙,赵九阳避让不及,连忙运转魂气,斩马刀结结实实的劈砍在鼍龙身上,响起一声刀砍斧凿的金石之声,鼍龙轰的被砍飞,砸到一片魂兽,但他也不好受,斩马刀差点脱手。 一路上,精神高度集中,又是要躲避周围魂兽厮杀的误伤,还要防备高空浓雾中突如其来的坠落魂兽,有时还要挥刀劈砍,一路下来耗费精力又耗费魂气,赵九阳感觉,如果再这样走下去,迟早会出事。 他喘了口气,平复了下气息,道,“小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现在手连握刀都要握不住,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顾闲云虽然比起赵九阳还犹有余力,可如果不尽快找到办法,最后也得像赵九阳一样,魂气被消耗的七七八八,被留在完全混乱的红石峡。 石道不能走,想出去只有个办法,一从崖壁上爬出去,二顺着洗墨河游出去。 看了眼虽被浓雾掩盖,但兽吼声此起彼伏的崖壁方向,顾闲云果断的选择了跳入洗墨河。 洗墨河里的鼍龙、青蛇此时也大多全部上了岸,没上岸的也都在往岸上蜂拥,所以洗墨河里中心倒是相对的更加安全和平静。 浓雾里,顾闲云浮在水中,雾气氤氲,浮动在血红的水面上。 视野最大范围里,他看到洗墨河中心的三两头鼍龙的情形,再对比一下岸上的混乱厮杀、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洗墨河倒有点冷清的意味,不过这正合他的心意。 撩水泼了跟入洗墨河中的赵九阳一脸水,顾闲云哈哈笑道,“天无绝人之路,路上行不通,咱们走水里。顺着洗墨河游,肯定能出去!” “这水还是温的呢!”赵九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一边拽着狗刨的三黑尾巴,一边奋力蹬水,追上顾闲云。 “你别拽三黑,自己游!” 回头见三黑快被赵九阳给拽的呛水了,顾闲云用雁翎刀排掉赵九阳的恶魔之手,说,“你爷爷不是说红石峡下面有火山吗,我猜很有可能是真的。咱们刚顺着洗墨河下来的时候,那水多凉,现在下游的河水竟然温热,这红石峡这么长,洗墨河的水量又有多少,能把红石峡里整条洗墨河蒸温,估计火山的范围和温度还不小呢。” “那感情好啊,正好我累的不行,现在咱们就当泡温泉休息了!”赵九阳换了个仰泳的姿势,懒兮兮道。 “别享受了,赶紧游快点,还泡温泉,也不怕时间长泡肿了。”顾闲云懒得理睬,直接用言语击碎他的美好心愿。 “没情趣!”赵九阳口中嘟囔,但还是换了个适合发力的姿势,游快了几分。 两人一狗在洗墨河里顺着水流游动。 浓雾弥漫,河里岸上瞧不真切。 洗墨河水流潺潺,岸上嘶吼连连。 “嗳,小二,你听……是不是有人的声音?” 以为赵九阳又静极思动开启话痨状态,顾闲云头疼道,“老赵,你幻听了吧,这都是兽吼声,哪有什么人she……嗯?听着还真像!” 本来想嘲讽一波赵九阳的顾闲云竟真的听到了人声,夹杂在兽吼中,若隐若现,不仔细听还真的不容易捕捉到。 “嘿嘿!怎么样?我的耳朵还是很好用的,以前可是号称顺风耳啊!”赵九阳得瑟。 “厉害。”顾闲云敷衍的夸了句,转而快速的往声音的方向游去,道,“去看看,说不定咱们就要出红石峡了。” “可算看到点出去的希望了。”赵九阳慨叹着跟上顾闲云。 声音在下游的右手边,两人逐渐接近,声音越来越清晰,确实是人声,夹杂在兽吼中,透着愤怒和焦急,但浓雾太大,也看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两人还要再游近一些,浓雾突然散开。 这种情况两人再熟悉不过,一路上只要高空游魂兽坠落,浓雾就会像这样突然被巨大的气浪冲开。 水中阻力大,闪避不方便,二人连忙潜入水中。 轰的一声,伴随着哗啦啦的水浪,有物体轰然砸入洗墨河中,巨大的力量搅动的洗墨河翻涌不休,潜入洗墨河中的顾闲云、赵九阳没防备,身不由己的随着河水中的暗潮翻滚。 魂气自气海丹田升腾而起,快速顺着经脉运转,顾闲云奋力拍动河水,总算挣脱了暗潮,浮出水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体型硕大如小山、肌肉凸起的杀戮人猿,水渍顺着毛发哗哗流淌,双目赤红仅仅盯着手中握着的一名中年人,来回晃动、倒腾。 一条水桶粗的青蛇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那中年人,被杀戮人猿一掌拍飞,带动雾气翻涌,在水面上滑行,溅起丈高的水幕。 中年人被杀戮人猿紧紧箍住,浑身骨骼被捏的咯咯作响,痛苦的发出听不清楚字句的叫喊,他手摸向乾坤袋,突然余光看到洗墨河河水里有两名少年,他以为出现幻觉了,晃了晃脑袋,又看了遍,确认确实是两名少年,他眼中爆发出光彩,摸向乾坤袋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欣喜若狂的大喊,“救我!” 第118章 玉霄雷界 嘭! 追的最近的石甲士被顾闲云一剑砸飞,滚地葫芦一样飞了出去。 一剑砸飞石甲士,顾闲云借反震之力急速飞退,赶上沈云旗他们几人。 “朱兄,你是不是有走出九界阵的办法,不如说出来,大家群策群力,在这危机重重的阵中走出去不是把握更大一些。”顾闲云扬声对前面的朱辰洺说道。 “跟着我!”说完这句话,朱辰洺只顾闷头奔跑,不再言语。 一行人不再说话,在岩洞中急速奔逃,朱辰洺朱宏他们在前,丁文几人在中间,顾闲云沈云旗他们垫后。 后面十几名石甲士紧追不舍,黑暗中,能够看到石甲士眼窝身处的红芒如一星烛火,光芒幽幽,二十几团红芒如鬼火般,晃动错乱。 几人紧跟朱辰洺身后,奔跑的很快,不大会就看到通道前方有光芒亮起。 “前方到了通道尽头,不知道是出处还是另外一个岩洞,小心些。”顾闲云看着通道尽头越来越亮的光芒,提醒沈云旗几人。 从黑暗中进入光芒里,有些刺眼,等眼睛适应后,发现豁然开朗,原来几人随朱辰洺进入了另一个岩洞。 只见刚刚还是水打莲花的岩洞,现在已然变换了另一番面貌,成为了另一个岩洞。 和水打莲花大同小异,岩洞周围九个通道,均匀分布。 岩洞内只有中间有一方石台,上面摆放这一张有些年头的古筝,除此之外空旷无物,反而映衬的岩洞愈加宽敞。 岩洞中间有数十具尸身乱七八糟的横叠,布满了石台周围。 而岩洞的山壁一圈密密麻麻靠满了人,似乎都在尽力远离最中心的地方。 顾闲云、赵九阳他们看到这样的景象,愣在当地,这明显不像是出处的样子。 突然,顾闲云似有所感,好似有风,不知从何处而来。 风过,弦响。 铮! 一声清冷的音符响起。 嚓! “小心!” 顾闲云高声示警,同时施展电光斩,横移两米,只见原先所在的位置,地面上一道深深的痕迹,好似刀剑划过,一直延伸到岩壁之上。 他看着地面上那道痕迹,这才发现,地面上早已经密密麻麻、深深浅浅都是划痕,而且有的划痕里还有血迹残存。 而石台周围横陈的尸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血迹模糊。 “这里全是八音石,那古筝乃是八音石所制,极为敏感,风声,说话声,脚步声,只要能让琴弦波动,就会产生音波攻击,而且声音越大,攻击会越强。所以在这里,一切都要轻!” 靠着山壁躲避的魂士里有人低声提醒,“不要以为自己境界高就能毁掉古筝,刚刚有七转的魂士已经试过了,现在他就躺在石台下面,还连累了其他人和他一起受难。” 轻微的声音引的古筝发出轻微的轻鸣,听起来甚是悦耳,但在众人眼中却满是金戈铁马之声。 闻言,顾闲云赵九阳几人也不敢大意,一点一点噌向岩洞的山壁,和其他人一样贴着山壁而立,躲避八音石的音波攻击。 “朱辰洺,咱们老老实实跟着你,但这地方好像不是出处啊?”赵九阳不满。 朱辰洺满脸绝望,“我们来时全都佩戴着缉魂司分发的念玉,所以在外面留了人,能感应到那人的位置,我刚刚明明是选了一条向那个位置走的通道,眼看越来越近,但就在刚刚出通道的时候,突然一阵错乱,只感觉那人变了方位。” “不是外面的人方位变化了,而是处在九界阵里的我们,所处空间变化了。”秦卿鹤道。 朱辰洺欲哭无泪,“有什么区别,念玉的感应也做不得准了,我没有办法了,咱们走不出去了!” 顾闲云他们来时的通道,有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魂士们顿时一阵悚然。 “石甲士追来了!”朱辰洺靠在石壁上,一脸绝望。 顾闲云几人互相看了看,沈云旗咬牙道,“在这里,有八音石,咱们没法和石甲士动手,不如先毁去八音石!” “怎么做?” “你们保护好你们自己。”沈云旗道,“剩下交给我。” “好。”顾闲云赵九阳两人没二话。 “不要轻举妄动,刚刚七转魂士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想连累大家陪你一起死吗?” 沈云旗充耳不闻,手掌之上有电光升起,电蛇缭绕,无声寂静。 他要施展玉霄雷界,是家传魂术,以雷电为囚笼,可炼化万物。 雷电到时会充斥整个岩洞,身在岩洞中的所有人当然都要受到雷电之力的攻击,雷电之力至阳之刚,散发着寂灭气息,只要攻击够快,古筝一息估计便可毁去。 沈云旗运转魂力,施展出玉霄雷界,只见手掌之上,电弧如银蛇,缭绕游走。 顾闲云、赵九阳、秦卿鹤三人也各自运转魂气,把自身保护起来。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郑重的对姚达点了点头。 姚达看了眼他们三人,然后俯身,手掌印在地面之上,手掌上的电弧顿时大炽,悄无声息。 电光银蛇,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四处游走蔓延,瞬间铺满岩洞整个地面。 整个岩洞内光芒炽烈,闪烁不定。 然后顾闲云就看到,从岩洞的地面深处,升起强烈的白光,薄薄一层,如同喷泉上涌,白光与电光同色,围成一个小的圆圈。 紧接着,在这道小的白光圈外半米,又喷涌出一道略大的光圈,把小的光圈套在里面。 然后就见,每隔半米,就有一个略大些的光圈出现,把所有的光圈套在里面,直到岩壁边上。 而此时,岩洞地面已经被一个个光圈分割成了一个一个圆环。 轰隆! 地面颤动! 顾闲云感觉到他们所在的最里面光圈的地面在慢慢下沉。 而那被光圈切割成一个一个圆环的地面也在随着慢慢下沉,最靠近中心的地面圆环先下沉,接着是外面一圈,等到下沉了半米高度之后,停止下沉,轮到再外面一圈地面下沉。 就这样被切割成圆环的地面从内向外,一个接一个的下沉,形成了一个一个的阶梯,而圆形让它更像是一个漏斗,而顾闲云三人还有魂士们就在漏斗的最外面。 最中心的八音石所制的古筝瞬间化为齑粉。 魂士们惊疑不定的看着突生的变化,“这……这怎么可能?” “无声的魂术?” “好快!” “光速比声速本来就快!” 雷光大作中,石甲士冲进石洞。 而一圈一圈下降的地面里忽然破裂,有喷泉从地下喷涌而出。 第119章 水漫 “怎么了?找到那人了?”窸窸窣窣中,赵九阳气喘吁吁的爬上来。 站在枝杈上的顾闲云没说话,扬了扬下巴,伸手往洞口指了指。 赵九阳探身瞅了眼,见洞中一片漆黑,不知深浅,“那人进洞里了?” “十有八九。”顾闲云边说,边招呼踩着枝杈爬上来的三黑,对洞口挥手,道,“三黑,进去探探路。” 三黑鼻翼嗅了嗅,确定没危险,纵身一跃进入洞中。 顾闲云、赵九阳两人连忙跟在后面进入洞中。 岩洞只有齐腰高,只能趴下,赵九阳手脚并用的爬动,跟在三黑后面,抱怨,“这洞可够黑的,而且这么低,只能爬行,咱们现在和三黑一样了。” 岩洞虽然黑,但是进入之后,立刻远离外面红石峡的魂兽厮杀和混乱,看着倒是安全不少。 “能躲过外面的混乱走出红石峡就行了,这个时候你还讲究这个呢,嗳,你乾坤袋里带的有照明的东西吗?”顾闲云边爬行,边观察岩洞,“这岩洞看着不像天然形成,你看宽度、高度很整齐,倒像是挖掘打通的。” “会不会是刚刚那人?”赵九阳说着话,手在乾坤袋里翻了翻,摸出一颗冰魄石出来。 冰魄石散发出清冷如水的薄光,照亮了两人前后一米左右的范围。 “不排除这个可能。”有了光源,让人心安许多,顾闲云说话都带了几分轻松,“也有可能是什么魂兽挖掘的。” “啊?魂兽!万一岩洞下面是魂兽的老巢,咱们顺着岩洞爬,岂不是自投罗网。”赵九阳停住,扭头。 岩洞只能容一个人爬行,赵九阳停住,立刻堵住了岩洞,顾闲云跟在他身后用雁翎刀捅了他一下,“别停,怕什么,刚那人也进来了。这个岩洞这么隐蔽,不是故意寻找根本找不到,那人轻易就能找到,显然是知道这个岩洞,而他敢进入岩洞,说明这个岩洞应该没什么危险。” 为了节约魂气,顾闲云没有运转魂气,所以爬行一段时间,膝盖、手掌被岩洞中尖利的岩石磨得生疼,他停住搓了搓,道,“再说了,前面不还有三黑呢。” 赵九阳想了下,是这个道理,但心中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岩洞狭窄,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情,连转身都困难。 红石峡这一趟,两人先是石道,再是洗墨河,又是岩洞爬行,一次次改变,两人的目标和心态也一次次发生变化,此时两人也都到精疲力尽,没有什么精气神说话,只闷头爬行,默默恢复魂气,累了就歇一歇,冰魄石也是轮换着拿。 虽然岩洞中漆黑一片,但两人爬行时能感觉到岩洞的坡度在缓缓向上,这让两人对于出红石峡信心倍增,赵九阳也不再抱怨了。 “老赵,你怎么又停了?”闷头爬行的顾闲云没防备赵九阳冷不防停驻,一下子撞到他屁股上,顿时没好气的说道。 “你注意点,少碰我,我对男的没兴趣。”揉了揉臀部,赵九阳傲娇的说着,不待顾闲云接话,又道,“你以为我想停,这不是出现了分叉口了吗?” 说着话,赵九阳身子爬了几下,身子一转,拐入另一个岩洞。 此时,顾闲云和赵九阳两人各在一个岩洞,而和两人相交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岩洞。 顾闲云拿着冰魄石,向赵九阳所在的岩洞照了照,又往另一条岩洞照了下,“一片漆黑,看不出前面有什么。不过这条岩洞明显向上,你在的那条则是往下。” 看了眼三黑站的位置,他指了下空无一人的岩洞,道,“那人刚刚走了这条岩洞。” “那咱们跟不跟?”赵九阳探头往里瞅了眼,没有声响,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跟啊!看这岩洞向上的走势和那人的选择,我猜这条岩洞肯定能通到外面。”顾闲云笑了,声音拔高了些。 “哈哈,那走着!”听顾闲云一说,赵九阳感觉出口就在前方,顿时浑身充满了气力,他扭着身子往两人中间那个岩洞爬去。 身子刚爬了一半,三黑对着岩洞身处俯身嘶叫了一声,接着一阵杂乱的声响响起,然后一团黑影出现在冰魄石光圈外,连滚带爬的接近。 接近了,发现正是刚刚消失的那个瘦长脸中年人。 此时三人各占据一条岩洞,面面相觑。 “你们怎么在这?” “你怎么又回来了?” 三人齐齐开口。 “没时间废话,快走。”愣了下,瘦长脸中年人神情慌急的胡乱摆了摆手,一把把赵九阳用力推进岩洞,自己也爬进去,催促,“不想死,快爬!” “你谁啊?让我爬我就爬!”被推了滚了一圈的赵九阳心气不顺,没动,皱纹呛口。 “别特么废话!老赵,快爬!”突然,隔着瘦长脸中年人的顾闲云喝道,语气极为严厉、焦急。 从没听见过顾闲云这样失态的赵九阳想也没想,用尽最快的速度顺着走势向下的岩洞爬行,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手掌、膝盖已经磨出血,但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只高声喊,“小二,你怎么了?没事吧?” “现在没事,不过很快就要有事了。” 刚刚恢复些许的魂气全部被顾闲云调动,在经脉内急速运转,他爬行的速度几乎要赶上三黑奔跑的速度了,回头望了眼。 只见一庞然大物紧紧跟在他身后。 庞然大物体形狭长,四肢粗短,尾扁平而长,背面略隆起,体表被角质鳞甲覆盖,层层鳞甲下有赤炎火光微微闪烁,头骨呈筒状,眼睛极小,张开大口,舌头吞吐,灵活如长鞭,有火焰从口中吞吐,炽热的高温灼烧的顾闲云的屁股生疼。 “这次倒大霉了,这岩洞竟然是焚山甲开凿出来的,咱们正被焚山甲在他开凿的岩洞里追赶呢!” 看到这魂兽的瞬间,顾闲云就想到了这一个魂兽,焚山甲。 焚山甲喜热,常在火山旁居住,体内孕育有赤炎,可焚山熔石,体表覆盖密密的坚硬鳞片,性暴躁,喜群居。 最让他崩溃的是,焚山甲,喜群居! 听到焚山甲的名字,赵九阳也不淡定了,顿时爆了粗口,对身后瘦长脸中年人道,“你这带的什么路,怎么把人往沟里带啊!你不想出去,我们还想出去呢!” “嗳,你这人,说话这么没谱呢!我带你们了吗,是你们偷偷跟着我的吧!”瘦长脸中年人不满道。 “你俩这么多废话呢!有那功夫多爬两步,我屁股都快被焚山甲烤熟了!”顾闲云有想拍死两人的冲动,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斗嘴,“嗳,你选择这条通道,这条通道通哪儿啊?” 瘦长脸手脚并用爬动飞快,隔了许久,才说道。 “地心。” 第120章 幻翼仆从 鸣鹿山脉引的天下魂士蜂拥而来,投身仙源大阵之中,而来到书册崖的也有数万人之多,进入岩洞的有半数,而且还有人源源不断赶来,进入。 外面的魂士看着不断有魂兽进入,却没人出来,不禁疑惑这些山洞是有多大,多深,或者里面的魂术是有多么精妙,竟让里面的人流连忘返。 然而进入山洞中,进入九界阵的魂士,却有苦自知。 九界阵,书册崖上,岩洞数百个,每个岩洞延伸出九个石道,数千石道在山体内纵横交错,再加上时不时空间的错乱,钟乳石剑雨,石甲士、石猴、弱水的因素,魂士伤亡惨重,又被分散的零零星星。 原本还有人想着找找出口,现在,能侥幸存活就是万幸了! 所以,石道内,尽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魂士。 顾闲云所在这条石道也是如此,他们几人停了下了,因为前方的人被迎面而来的人们拦住了。 对面高喊,“你们掉头,快回去!后面山洞里,魂士们打起来了,血流成河啊!” 这边也喊,“快走!后面有石猴、石甲士,还有弱水,再晚就来不及了!” 两边乱糟糟嚷成一片,声音在石道内不断回响,震得耳膜嗡嗡响。 “这咋还堵上了呢?”赵九阳干着急,没办法。 沈云旗还有心情发笑,“照这个趋势,等会还得干仗呢!” “你还有心情笑!没心没肺!”赵九阳刺了沈云旗一句,回头高声问顾闲云,“小二,你有办法没?” “有啊!” “啥办法?” 顾闲云深吸一口气,夸张的大叫,“啊!快跑啊!石甲士和石猴追上来了!呃……好痛!不要抓我!救命!” 沈云旗闻言一怔,随后也卖力大喊,赵九阳有样学样。 一直清清和和的秦卿鹤夹在中间,被三人卖力浮夸的大叫震得脑壳痛,又好气又好笑。 别说,三人这一番卖力大喊,前面被石甲士和石猴支配的恐惧顿时袭来,让前面的人不管不顾开始前冲,推搡着对面的人就往前走。 对面的人一时不防被推的连连倒退。 “哎呦!” “干嘛呢!” “石猴来了,快跑!” “别推了!别推了!我自己后推!” 一片乱哄哄中,顾闲云沈云旗赵九阳三人跟在人群后面前进,笑的贼嘻嘻,秦卿鹤莞尔。 僵持打破,众人很快沿着石道来到了另一个岩洞。 岩洞中确实极为混乱。 众多魂士们在岩洞中间,互相厮杀在一起。 顾闲云定睛瞧去,一方水池,原本清浅的水波晕染成红色,尸身横陈。 然而依然有众多魂士们对着水池中形态各异的白玉石莲展开争夺。 白玉石莲是炼制凝胎丹的主材料之一,极为难得,世所罕见,引的魂士们争相抢夺不足为怪。 但此时身在九界阵中,朝不保夕,还这样为了白玉石莲而争,未免太不知轻重了。 “住手!全部住手!”刚进入到岩洞的魂士们,有人阻止。 战作一团的魂士们连个余光都没瞥一眼。 有窥破岩洞机关的魂士高喊,“阻止他们!岩洞中间的东西不能被破坏,不然会引出地底的弱水,弱水又会引来石甲士和石猴!” 众人一听,也不再袖手,纷纷进场拉架。 本就混乱的战场更是乱上加乱。 “守住白玉石莲!”顾闲云看着本来劝架的魂士渐渐打出火气,开始上头,忙高喊。 沈云旗、秦卿鹤、赵九阳也跟着高喊。 几人呼喊不止,让原本劝架的魂士们冷静下来,分清主次,纷纷移到水池边,结成圆阵,把争夺白玉石莲的魂士隔开。 “做什么?以为人多就怕你们吗?” “你们想独吞白玉石莲?” “白玉石莲不能动!会引来弱水!” “放屁!引什么弱水?” “进山洞,就是为了宝贝来的,你现在让我们罢手!” “我看你们是没死过!” 一长相阴柔清秀的男子直接施展魂术,周身六只乌鸦环绕,墨色晕染。 男子魂术施展开来,嚷叫立即停止,不止对方魂士畏惧后退,连己方靠男子近些的左右两人也惊慌闪开。 “妖术!” “幻翼仆从!” “你是伏龙帝国的人?” 秦卿鹤盯着男子,清和的面上露出慎重,“传闻,幻翼仆从召唤的乌鸦,可吸人魂魄、魂力、魂气,让魂士一身修为化为乌有,对魂士来说,十分恶毒。咱们明国没有修习此魂术的魂士,只有伏龙帝国有。” “他在保护白玉石莲。”顾闲云低声提醒,示意这人此时和他们是同一阵线。 秦卿鹤瞥了他一眼,“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拔剑。” 男子的身份和魂术让众人忌惮,形势陡转。 原本抢夺白玉石莲的魂士们对着男子呼喝不止。 这边保护白玉石莲的魂士们沉默不语,不知作何应对。 “不错,我来自伏龙,和你们分属两国,本是敌人。”男子缓缓开口,“不过,现在咱们全部都身在九界阵之中,全是被困之人,出去才是敌人,出不去,都是死人!” “吓唬谁呢!”有魂士说。 但男子的话,也让这边魂士明白过来此时的处境,此时此地确实该携手保护白玉石莲。 若白玉石莲被完全破坏,这个岩洞也有弱水从地底涌出,那么他们连这个临时落脚点都没有了。 “他说的是实话,咱们都被困住了!” “都身处险境,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众人又嚷开了,不过在一片混乱中,也算是把众人经历弱水、石甲士、石猴的遭遇说了一遍。 对面显然是刚刚进来的魂士,没有经过这些事,听的半信半疑。 不过还好,两方总算是放下戒备,慢慢把事情说清楚了。 等这些魂士终于接受了他们也陷入九界阵这个有来无回的阵法之中时,顿时开始恐慌起来。 有人不远坐以待毙,进入了石道内去另找出路去了。 经历过弱水、石甲士、石猴的魂士里有人劝说阻止,但阻止无果后也只能摇头叹息。 沈云旗把玉瓶递给顾闲云,望着血池和尸堆中的白玉石莲,“太冲动了,若是早知道毁掉岩洞中的事物,会引出弱水,我就不会那么鲁莽毁掉八音洞中的古筝了。” “魂气回复了吗?”接过玉瓶塞进乾坤袋,顾闲云问。 “七七八八。”沈云旗勉强笑了下。 顾闲云拍了拍他肩膀,“当时古筝不毁掉,石甲士也会来。到时混战中,死在音波中的魂士也不会少。再说,当时,众人都想毁掉古筝,只不过没有办法,而只有你做到了而已,所以你不用自责。” 第121章 把我说给你听 “你那家传魂术够炫啊!” 听到两人说话,赵九阳也回身搂住沈云旗,笑,“我要是有你那魂术,肯定也和你一样,早早毁掉古筝。” 沈云旗笑着捶了顾闲云胸口一拳,“你家传的袖里飞剑施展出来神鬼莫测,难道还不炫!” “嘿嘿,还行还行!”赵九阳笑嘻嘻。 顾闲云摇头失笑,余光瞥到一旁秦卿鹤怀抱青莲剑怔怔出神,轻声问,“在想什么?” “想我师父了。”秦卿鹤笑了下。“不知道他在仙剑阁还是也来了仙源大阵。” 被困在这里,一直毫不在意的顾闲云眼神一黯,“抱歉,把你带进这个有来无回的九界阵了。” “嗯?”秦卿鹤疑惑,随机笑的如春风和煦,“不用抱歉啊。即使没有你们,我还是会来书册崖,进入九界阵的。倒是认识了你……你们,我很欢喜。” 望着春风和煦般的秦卿鹤,顾闲云一时失神,回过神见她抿嘴轻笑,不禁略略尴尬,提起话头转移注意力,“原来你来自七古派之一的仙剑阁,怪不得魂术了得。” “你也不赖啊!”秦卿鹤道,“像你这样大的年纪就四转境界,在仙剑阁里也很少见了。” “七古派之一的仙剑阁,是什么样子?”顾闲云问。 “仙剑阁啊。”说起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秦卿鹤露出游子想家时温暖的笑意。“仙剑阁坐落在双剑锋之上,处于云雾之间,前方俯瞰雄伟恢弘的仙剑城,后面拒挡魂兽纵横的仙剑山脉。” 仙剑山脉延绵千里,比鸣鹿山脉可大的多了,里面强横魂兽数不胜数,终日有强横高亢的兽啸响彻云霄。 仙剑山脉边缘地带是一圈延绵千里的不断绝千仞崖壁,如同一个城墙一样,把仙剑山脉围了起来,把所有的魂兽圈在其中。 连绵千里不断绝的千仞崖壁的唯一缺口处,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如同两把从天而落的巨剑,以凌厉巍峨的气势插在这里,霸道蛮横挡住了仙剑山脉所有魂兽的进出之路。 这两座山峰呢,叫做双剑锋! 双剑锋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被世人成为大剑峰,小剑峰。 仙剑阁就位于大小剑峰千仞山峰上,占地面积二十顷哦! 仙剑阁分为外院、内院,外院建筑在小剑峰上,内院建筑在大剑锋上,每院进门都是一个空旷宽敞的广场,而内外两院之间,有一架横在万里空中、百米长的石桥连接着。 因为这座石桥架设在万里高空之上,终日被云雾缭绕,桥面流淌着绵软无依的流云,所以被成为流云桥。 顾闲云静静的看着秦卿鹤,看她笑着说从小长大的地方,说着那些趣事。 大小剑锋,仙剑山脉,历代掌门开辟出来的试剑梯,藏经阁,弟子们的试炼。 顾闲云也会向她说自己的小时候,平凡穷困但一直努力的生活。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把彼此说给对方听。 两种不同的人生,奇妙而融洽的交汇。 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在各自心里扎了根,发了芽。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连被困在九界阵里,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赵九阳突然拍了下顾闲云。 顾闲云疑惑转头。 赵九阳眼神示意他往右手边的石道看。 顾闲云望过去,只见那条石道处有弱水潺潺流淌。 他顿时凛然,忙望向其余石道,发现其余石道都有弱水流淌。 九条石道都有弱水流入,说明外面的岩洞都被破坏,弱水淹没了岩洞,石甲士、石猴肆虐。 现在连这个没有被破坏的岩洞也不再安全。 歇息了大半日的魂士们忽然间骚动起来,显然他们也都发现了此时的处境。 九条石道内流入的弱水越来越急,岩洞内的水面在肉眼可见的升高。 有魂士绝望,靠着山壁一动不动。 有魂士不知所措,询问旁人该如何。 有魂士不甘,重新进石道找出路。 不过片刻之间,弱水已到了腰身的高度,众人皆泡在弱水中。 “这里也待不了了。”顾闲云道。 沈云旗看了石道口逐渐变的湍急水流,“其他几个石道相连的岩洞,也好不到那里去。” 四人还没商量好改如何办,忽然有数十道黑影从各个石道顶窜出,在岩洞顶上奔行迅捷。 “石猴!”有人惊呼。 “不止石猴,还有石甲士!” 随着喊声,每个石道口陆续有石甲士走出。 石猴在岩洞顶不断腾挪,望着下面的魂士,寻找机会。 石甲士刚一进入岩洞,就挥着斩马刀,直冲人群。 没办法,这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做困兽之斗。 不断升高水位的弱水,使魂士们的身法大受影响。 而沉重的石甲士却没有什么影响。 还有岩洞上不时寻找机会窜下的石猴。 魂士们减员十分快速,很快就几乎人人带伤。 顾闲云、秦卿鹤、赵九阳、沈云旗,就连三黑,身上或是被石甲士砍伤,或是被石猴挠伤。 不到片刻,弱水瞒过头顶,淹没整个岩洞。 众人不能呼吸,在弱水中又浮不起来,还要被石甲士攻击,这下子生机彻底断绝。 秦卿鹤探手,摸到顾闲云手掌。 顾闲云颤了一下,反手握住秦卿鹤的柔荑。 弱水中,昏暗里,石甲士舞动斩马刀,魂士们溢出的血迹,呛水的气泡。 轰隆。 岩洞中弱水颤动,中间一直完好的白玉石莲炸开,有弱水喷涌而出,搅动的整个岩洞中的水流更加混乱。 所有人不由自动的被水流推的东倒西歪。 顾闲云只感觉思绪是混乱的,身体是失重的,也不知被石甲士砍了几刀,只觉的浑身都在疼,即使手中紧握着雁翎刀,被弱水迟滞了动作,却根本来及抵挡。 他一直紧紧握着秦卿鹤的手。 秦卿鹤也一直握着他的。 忽然,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卷动的他飞了起来。 他勉力看起,水中视线模糊,只依稀看见,岩洞中间原本弱水喷涌而出的地方此时又变成了一个漩涡,形成了龙吸水。 所有的魂士们都被搅动着吸入。 死的,活的,半死不活的。 很快,淹没岩洞的弱水全部被吸入,而整个岩洞空空荡荡,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岩洞中间的地方,有白玉石莲在快速生长,很快恢复原来的样子。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除了少了那些人。 第122章 银河落九天 弱水汹涌,裹挟着所有人,随龙吸水下坠。 顾闲云魂气在体内激荡,试图隔绝弱水,然而无济于事。 弱水虽柔弱无力,但偏偏可以让人无处着力。 魂气仿佛打在空处,没有任何作用。 失重,黑暗,凝滞,无序。 一直紧闭呼吸的顾闲云脑子乱糟糟一片,唯有手中握紧的秦卿鹤的手,成为混乱中的锚。 眼前有光,雷鸣般的轰隆声震耳欲聋。 他睁眼,发现自己仍身处弱水之中,仍在急剧的下坠,随着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弱水,一起下坠。 此时的弱水有几十米宽,百里长,围成一个护城河,河水从百米高空如瀑布落下,形成百里长的水幕。 一座城池,坐落百里水幕之中。 殿宇重重,金碧辉煌,庄严绚丽。 一道中轴线贯通整个城池,三座殿和后三宫,还有花园都位于中轴线上,在中轴宫殿两旁,还对称分布着许多殿宇,宏伟华丽。 城池四角有精巧玲珑的角楼,建造精巧美观。 城池周围环绕高数米,长逾千米的城墙,墙外有数十米宽的护城河。 被眼前景象震撼到怔怔出神,直到无意识呼吸,呛水,然后才反应过来,还身处弱水之中,正在从百米高空急速下坠。 百里长的从九天而落的弱水中,无数人影在其中,如下饺子一般。 而水幕之中,有一道道人影,不断刺破水幕冲出。 在弱水之中,无法借力,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大家都是借助旁人的力量,或是魂力对冲,或是借助身边尸身。 眼见坠落速度越来越快,顾闲云不敢怠慢,控制好身体平衡,他一手扯住秦卿鹤,有样学样,两人相视一眼,相相握的手掌同时有魂力汹涌而出。 巨大的力量在两人掌间迸发,使两人像两枚炮弹一般,向相反的方向射出。 顾闲云顺势捞住一直随在身旁的三黑。 弱水柔弱无力、不可负芥,当没有龙吸水的力道后,人们在弱水之中借力变道冲出,反而易如反掌。 哗啦一声,顾闲云带着三黑冲破数十米宽的水幕,呼吸顿时顺畅,他望向对面,透过数十米宽的弱水,能模糊的看到对面的秦卿鹤也成功冲破水幕,脱离了弱水。 弱水上炸开的水花密密麻麻,投射出一个个人影,然后入蝗虫过境,向地面坠落。 有在空中召唤出魂兽,魂兽展开双翼,带着魂士缓缓而下。 也有直接轰然砸落。 空中满是人影。 顾闲云抱着三黑,眼见下坠力道越来越大,他魂气灌注双腿,打算硬抗一番下坠的巨大力量,只见三黑背上红日浮现,一道道手臂粗细、如有实质红线分化而出,砰砰砰砸到地面,撑着他们缓缓而落。 脚一落地面,摸了下三黑的脖颈,他说,“三黑你鼻子灵,快找找卿鹤,还有老沈、老赵。” 三黑立即轻嗅,身形在劫后余生、欣喜若狂的人群和不时从天而落的人中穿梭,顾闲云紧跟其后。 有三黑的鼻子,很快便找到了沈云旗。 而赵九阳、秦卿鹤全在水幕对面。 幸好,水幕不是完全封闭的,因为护城河有一座桥,可以连通水幕内外。 四人在桥附近汇合了。 桥附近多是失散重聚的魂士,和落到外面急匆匆进去水幕内的魂士,熙熙攘攘,倒是一时拥堵起来。 弱水坠落在护城河内,顾闲云看了眼,深不见底,只见一片茫茫昏暗。 有伤重来不及脱离的魂士,更多的是已经死去的尸身,如枯草浮萍,缓缓荡落。 心内叹息,一个九界阵,便让万人沉入水底深处,而高空处,人影幢幢,显然后续依然不断有人进去书册崖,进去九界阵。 而眼前,望着高大的午门,顾闲云竟仿佛看到了一张等待投食的血盆大口,而无数劫后余生的魂士争先恐后的进入,那是终于得见宝物的急切心情。 四人望着人潮涌动,赵九阳道,“你说,大家是不是都认为经过了九界阵,就是经过了考验,这殿群才是真正的藏宝的地方,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宫殿,恐怕还不止魂术了,说不得还有魂器,丹药之类。” “或许吧,也有可能是想出去。”沈云旗双臂环抱,手指摩挲下巴,“你们看那条阶梯。我刚在高处的时候看了一眼,看的不大清楚,好像在最中间的大殿。这阶梯看着是直通顶端的,不知道爬到上面,是不是就出去了。” 三人仰望过去,眺望远处那道阶梯,好似通天梯一般,屹立憧憧殿群中间。 顾闲云心里也没底,“不好说,九界阵里绕来绕去,空间错乱,来会穿梭,咱们现在真不知道处在那个方位了。说不定上面还是书册崖,爬出去又进入了九界阵,但也说不定上面早已经是另外一个地方了。” 三人点头,有点沉重。 他笑了下,打气道,“干嘛垂头丧气的,这是好事啊!你们想想,在上面的时候,又是石甲士,又是石猴,又是弱水,咱们一点生机,一点办法都没有,是真正的走投无路,现在好歹还有一半生机,有路可走嘛!” 赵九阳想了想,笑了起来,“小二,你可真是人才。分析的到位。” “哎呀,重拾对生活的希望!”沈云旗也笑了,大手一挥,冲着城门,“兄弟们,走着吧!” 几人便也随众人一起进入午门,往城内而去。 “你觉得我们能走出去吗?”挨着顾闲云的秦卿鹤问。 顾闲云对她灿然一笑,“我不知道,不过从小到大的经历,让我学到的事是,只要在困境里,只要还有一丝生机,那就不能放弃,一步一步走呗,不管结果好坏,总是努力过,坐以待毙是最蠢的方法了。” 秦卿鹤清和的面上露出和煦的笑,笑意从眸子里漾出来,“嗯,不管好坏,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会在你身边,陪你一起。” 顾闲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胸膛满满的,温暖,柔软,美好。 这一瞬,世上万物,也抵不过此时这句话来的让他满足和幸福。 他竟有些痴了,缓缓伸手,握住秦卿鹤的手。 他的手,有点凉,紧张的有点潮湿。 她的手,很软。 “这是一见钟情吧?” “屁,我看是见色起意!” “小二对秦卿鹤见色起意,我信,你要说秦卿鹤对小二……呃……” “小二相貌也可以啊。人模狗样的,嘿!和三黑多像!” 顾闲云羞恼,望着一副悄悄说话样子的两人,偏偏声音毫无遮掩,“你俩够了啊!” “你俩也够了,这还俩单身呢!”两人不服。 第123章 仿龙城 几人插科打诨,但也难掩人群里的躁动、兴奋、忐忑、谨慎、恐惧各种情绪交杂的氛围。 城门呈凹型,东西北三面有城台相连,环抱一个方形广场。 正中有重楼,九间大殿,左右伸出的城墙上,建有明廊相连的楼阁。 有魂士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纵身而上,如飞蚁一般,蜂拥进入。 更多的人是快速进入城门内,进去之后,城门内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大庭院,有弱水呈弧形蜿蜒而过,横亘东西,而在弱水河上有五座桥梁,装有汉白玉栏杆,随河宛转,形似玉带。 对面,则是一个大殿,上有牌匾,上书,太和。 秦卿鹤望着对面太和殿,神色有异,“这位圣人想必是进过京都皇城,这座城的样子和皇城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把皇城搬到这里来了一般。” “你对皇城很熟悉?” “嗯,从小就逛熟了。”秦卿鹤指着对面大殿,“这太和殿,也叫金銮殿。圣人朝会的地方。” “金銮殿!”赵九阳眸子闪出光来,“走走走,去金銮殿上瞅瞅,虽说是假的,但也能开开眼界。” 一直窝在仙源小城的顾闲云,一直听人提起京都皇城,种种神异,但从未得见,现在经赵九阳蹿捣,也有些心痒难耐,但又心有顾忌。 秦卿鹤看了他眼,笑,“走吧,我也想看看,这城池到底是只模仿了外面,还是连宫殿内部也一模一样。” 闻听此言,顾闲云顿时喜笑颜开。 四人过了玉带桥,随众人进入大殿。 大殿雕廊画栋,盘龙柱高耸,玉石地板拼接的严丝合缝。 宽敞的大殿内,一白玉雕琢的惟妙惟肖之人,头戴冠冕,身披铠甲,一手拄剑,一手握着一卷玉简,稳稳坐在黄金打造的龙椅之上,不怒自威。 下面人群聚拢,竟无一人上前。 “这玉人手中拿的好像是太阿?” “太阿?帝王之剑!” “不虚此行,这儿还有这种好东西!” “这玉人坐这里,难道他是城池的主人?” “那玉简是什么?” 人群议论纷纷,盯着玉人手中的宝剑和玉简,目不转睛,却都不敢贸然出手。 人群越聚越多,宽敞的大厅变的拥挤,躁动声越来越大,终于,有人耐不住心中贪念,小心翼翼走上前去。 大殿顿时肃静,众人屏气凝神盯着此人动静。 然而,这人还没有走近玉人身前,擦的一声,玉人身周两米范围内的地面,毫无预兆有数十柄长剑同时刺出,那人连来得及逃跑没来得及,直接被串成串串。 众人哗然。 “装神弄鬼!” 又一人艺高人胆大,嗖的蹿上前去,身子在急速前行中由头到脚,缓缓消失不见,好似被水进入沙土之中。 “空里流霜。” 顾闲云听身边人齐齐惊叹。 秦卿鹤也道,“空里流霜是一种潜行身法,玄妙至极,据说可以通过光线之类隐藏行迹,甚至把自己融进空气里面。” “学会这魂术,用于刺杀,岂不是无敌?”赵九阳望着失去那人身影的地方。 “所以,每一个修习了空里流霜魂术的魂士,都没人愿意轻易得罪。”秦卿鹤目光注视着场中,“毕竟不能终日防范着,而且百密一疏,难免会露出空子。不过,现在这个地方一切未知,这白玉人看着也不简单,不知这白玉人是不是能被空里流霜击杀?” 秦卿鹤话音未落,嗖嗖嗖声不绝于耳。 整座大殿上空布满石剑,如暴雨砸落。 距离白玉人右手边处,一片剑雨下,一片血泊忽然从空气里缓缓沁出,然后一道人影慢慢显现出来,正是刚刚施展空里流霜的那人。 但此时大殿之中,已经没有人再有精力去看那人如何了,因为上空密密麻麻、络绎不绝的剑雨实在太过恐怖,沉重,锋锐,无可抵挡。 九阴寒冰蛇的冰霜风暴与之相比,小巫见大巫。 顾闲云只是用雁翎刀遮挡了一次剑雨,手臂已然酸麻,体内魂气震荡的断断续续,劈出下一刀都很难。 大殿内瞬间惨呼一片。 “冻结!” 一道冷定的声音响起,络绎不绝的剑雨瞬间停止,头顶上空无数欲落的石剑爬满了冰层,冰层快速弥漫,瞬间把整座大殿上空覆盖冻结,仿佛一个巨大的冰块。 一人身着白衣,双目盯着白玉人,走向它,一步一冰莲。 众人趁机纷纷逃出大殿。 出了大殿,本以为可以缓一口气,然而,顾闲云发现,此时外面也乱成一团了。 成队列的石甲士手持斩马刀,井然有序的攻击魂士,不管是从大殿内逃出来的,还是刚从城门进来的。 “这是一个军队吧!”看着数千的石甲士,赵九阳震惊。 “城池要乱了。咱们去城中心的石梯,先爬上去躲过去再说。”顾闲云一道劈碎一个石甲士,“这些石甲士现在对咱们还造不成伤害,不过等他们一次次复活后,实力越来越强后,再加上这吓人的数量,来多少魂士都得葬送。” “对,和这些打不死的石人战斗,纯属浪费时间。”沈云旗附和。 “跟我来!”秦卿鹤当先领路,“如果这里时仿造龙城,那我应该知道怎么走。” 顾闲云三人还有三黑紧随其后,一路上的石甲士都抵不过几人一招。 大殿前,很快满是碎裂的石块,都是石甲士崩碎的尸体。 经历过九界阵石甲士的魂士们望着一地狼藉还有些茫然,什么时候石甲士变得这么弱了,不过,很快他们也反应过来,石甲士会复活,而且每一次复活,都会更加强大。 于是,数千人呼啦啦纷纷找出路,但方向都是往城中心而去。 轰隆一声,大地颤动。 跟着秦卿鹤进入甬道的顾闲云回头望去,只见幻紫流金的金銮殿轰然陷落,烟尘四起,气浪滔天。 漫天烟尘中,一道人影冲天而起。 定睛瞧去,发现是那名头戴冠冕的白玉人,顾闲云心中暗叹,看来又一人不能幸免了。 他念头刚转过。 烟尘中一声尖啸,一道硕大的白色蛇头猛的探出,血盆大口咬向空中的白玉人。 蛇头下连接的身躯,露出烟尘的部分异常粗壮,布满冰霜,剩下的在烟尘之中朦朦胧胧,迤逦如小山。 白蛇方圆几十米内,寒风呼啸,冰雪肆虐。 “九阴寒冰蛇!”赵九阳道。 “这是刚刚那人的本体,看它气势,至少也有八转境界。”秦卿鹤在前面回头,“此人定然也是伏龙帝国的高手,刚好,有他拖着白玉人,更安全些。” 九阴寒冰蛇,盘起如小山,游动如山梁,身周百米完全化为一方冰雪世界,风雪如刀,冰霜如剑。 白玉人浮在空中,左手握玉简,右手握太阿剑,挥动间,剑落如雨,冰霜尽碎。 两人战的激烈,剑气纵横,风雪弥漫。 秦卿鹤带着顾闲云他们在甬道中疾驰。 忽然前面有轰隆隆声传来,秦卿鹤停步,“前面有石甲士,很多。” “杀过去。”赵九阳道。 顾闲云左右看了眼,“翻墙,绕过去,别耽误时间。” 左右两边是高高的宫墙,但对于顾闲云他们来说,却不算什么。 几人施展身法,赶在大量石甲士赶来前,灵巧越过。 第124章 至尊王权 顾闲云几人在宫墙、院落、各个大殿穿梭,尽量不与石甲士发生战斗,争取在混乱没有蔓延整个城池时到达石梯前。 然而整座城池何其之大,几人跃到一座蟠首翘檐的宫殿上,踩着琉璃瓦,放眼望去,宫殿楼宇重重叠叠,各个甬道里涌出一队队的石甲士。 石甲士和魂士们遭遇,立即演变成巷战,整个城池不可抑制的混乱起来。 “看,天上。” 赵九阳抬头,指着空中。 顾闲云、沈云旗、秦卿鹤应声抬头,只见头顶上空一道巨大黑影遮蔽天空而过,竟是一头肋生双翼的花豹。 花豹飞远,几人才看出,上面坐有魂士。 原来是也有不想与石甲士纠缠的魂士召唤出了魂兽,直接载着他从上空驶向禁城最中心处。 空中视野开阔,没有石甲士纠缠,而且去往禁城中心更为便捷。 此时有人开了先例,于是禁城之内,各个甬道、宫殿之间都有魂士乘魂兽升空而起。 雪翼天龙,蜃鱼,暗夜云剑鹤,九彩雀,种种奇异魂兽不一而足,占据了禁城的上空,原本空旷的上空顿时挤挤攘攘。 而不止空中,地面上的魂士们也召唤出了魂兽,虽不能升空,但协同作战,突破石甲士的阻拦,更加的容易。 于是,顾闲云几人就看到,原本恢弘雄伟、殿宇重重的禁城里上空、地面,都是奔腾的魂兽。 他们原本位置是最靠前的,此时因为没有魂兽的缘故,已经被众人追上。 顾闲云不敢怠慢,提醒赵九阳三人赶快赶路。 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天际响起,响彻禁城上空,却原来是正与八转境界九阴寒冰蛇斗的正酣的白玉人。 它一挥手,千万道石剑组成的长龙轰隆隆向着九阴寒冰蛇砸落,另一手展开玉简,玉简上白光大作,“禁城上空,禁绝飞行,落!” 威严声音如同神祇一般,话音刚落,遮蔽了天空的魂兽纷纷无力惨呼着跌落,啪啦啦,像下雨一样,而他们虽挣扎,但无济于事。 “至尊王权!原来藏在这里!” 又一道人声响起,伴着一道人影如长虹掠过,迎着扑簌簌落下的魂士、魂兽们逆势而上,瞬间来到白玉人面前,伸手便夺玉简。 白玉人瞬移三尺,一剑挥出,剑气激荡,石剑层叠。 来人哈哈大笑,另一手拿着门板一样的黑色板斧在身前遮挡,把石剑全部阻拦,虽然被石剑巨大的力量推的后移百米,但他却不甚在意,回手劈出一斧,一道黑光足足百丈,割裂空间。 九阴寒冰蛇适时助攻,冰霜世界肆虐的更加厉害,瞬间外延,把白玉人包裹在内。 然而面对这无可匹敌的联手,白玉人身周百丈石剑层层叠叠幻化而出,而后玉简上,白光大作,“亵渎王权者,死。” 轰! 那道百丈黑光、冰霜世界与百丈范围里千万把石剑碰撞,瞬间炸裂。 恐怖气浪肉眼可见。 三人下方百丈内的宫殿瞬间夷为平地。 周围的殿宇、宫墙被气浪肆虐而过,瞬间成为断壁残垣。 九阴寒冰蛇和拿巨斧之人也不好受,嘴角溢血。 然而持巨斧之人却哈哈大笑,“原来你没有修习至尊王权,只不过凭着玉简才能施展这魂术的四五分威力,哈哈,可惜,你这玉简似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力量,俨然要破裂了,来来来,再来过,我看你还能再施展几次。” 桀骜的持巨斧之人与冷傲的九阴寒冰蛇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再次联手。 冰霜世界风雪肆虐,九阴寒冰蛇如小山横亘,持巨斧之人手中巨斧每每挥出,必割裂百丈空间。 两人牢牢把白玉人缠住,剑气激荡,石剑层叠,玉简白光一直闪烁,但也冲不破两人的战团。 哗啦啦。 一头如一座房间小大的骨蛾砸落在顾闲云几人站立的宫殿上,瞬间把整座宫殿砸塌一半。 几人吓了一跳,忙跃下宫殿,一边躲避空中无力坠落的魂兽,一边在甬道中穿梭。 “刚刚那人应该是程山,他手中的是暗影战斧,配合魂术裂空斩,罕逢敌手,不过早已经消失多年了,没想到竟然这次也过来了,而且已经八转境界了。”秦卿鹤带几人拐入一个园林之中,说着刚刚突然出现那人的来历。 “至尊王权有些符术士的言出法随的境界,一语出,万人坠空。八转境界的魂士也会心动!”顾闲云心有余悸。 抬头望了眼高耸的旋绕而上的阶梯,沈云旗道,“咱们离禁城中心很近了吧!” “这片园林面积很广,不过也是去禁城中心的一个捷径,咱们走小路,然后直接划船过了前面的景芳湖,差不多就到了。”秦卿鹤带众人七拐八绕出了园林,望着面前烟波浩渺的湖泊,松了口气。 “那边有几艘画舫。”赵九阳眼尖,看到远处的景芳湖岸边停靠着几艘画舫。 顾闲云迈步,领头往那边走去,“画舫没啥用,咱们驾驶不了,有一艘小船就好了。” “有石甲士!” 几人还没走近,就看到几艘画舫上有石甲士的身影,夹杂着魂士的呼喝。 顾闲云几人忙快步上前,跃上画舫。 映入眼帘的是几十人正与石甲士厮杀的正激烈,战斗蔓延了几艘画舫。 一人被石甲士一记斩马刀劈到,身体横飞出去,砸碎门窗,摔落在甲板上,石甲士紧追不舍而来。 秦卿鹤上前,险而又险的把此人从石甲士的斩马刀下拖出来。 顾闲云挥刀,一刀摧山撼岳,挡住石甲士斩马刀的横斩,接着雪满弓刀,刀气磅礴,山呼海啸。 铛! 石甲士被震的腾腾腾推开了三步。 顾闲云被击退在甲板上滑行三米方止住身形,握刀的右臂阵阵酸麻,魂气立即运转起来,缓解不适。 一记摧山撼岳,一记雪满弓刀。 全部施加在石甲士身上,石甲士没有什么事,他却被震飞。 进入禁城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他立即断定,面前的石甲士,肯定复活了不少次,才能有不惧魂士四转境界的实力。 不过还好,他趁着这个机会,打量了一番,发现其他石甲士实力也只是平平,他忙道,“这个石甲士不好应付,我拖住他。老赵、老沈,你们赶快帮其他人解决了弱的石甲士,把其他稍弱的石甲士解决了,腾出人手,一起围攻我面前这个。” 三转境界的沈云旗、赵九阳也算小有实力,再配上两人的雷光突刺、玉霄雷界,袖里飞剑,电光斩,解决起不那么难缠的石甲士还是很容易的,两人没有异议,投入画舫的战斗之中去了。 “我帮你!”秦卿鹤见那人没事,持青莲剑就要上去相助。 “我还行。”顾闲云笑了下,“咱们来上驷对中驷,你也去帮老赵他们,越快清理掉这些石甲士越好!” “嗯。”明白顾闲云的想法后,秦卿鹤也不迟疑,留下一道残影,掠入画舫之中,她的青莲剑歌施展开来,石甲士连她衣角都碰不到,便被毁掉了双瞳中的红光而石身炸裂。 而顾闲云知道面前的石甲士不好惹后,自然也不会硬碰硬,施展电光斩不断游走,袖里飞剑时不时诡秘一刺,只缠住它,不让它回身冲入画舫搅乱战团就行。 第125章 这不是巧了吗 这名石甲士显然是这些石甲士中最强者,被顾闲云缠住之后,再加上秦卿鹤、赵九阳、沈云旗的加入,场中魂士与石甲士战斗的形势立即逆转。 不到一刻钟,画舫上的石甲士只余顾闲云面前的这一名。 顾闲云、秦卿鹤、赵九阳、沈云旗四人联手,终是把这名石甲士击杀了。 画舫上的魂士们基本个个身上带伤,人数约莫还有二十几人,修为境界普遍不高,修为最高者是刚刚那名被石甲士一刀劈飞到甲板的中年,三转境界,所以也怪不得一名稍微强悍一点的石甲士就能让他们死伤惨重。 “各位,我知道大家从书册崖进来,经历九界阵,又到了此处,都是为了魂术而来。但听小弟一言。此处禁城虽然定然有强大的魂术,甚至上古魂术。” 顾闲云顿了下,话头一转,“但你们也看到了,以那白玉人的实力,两名八转境界修为的魂士也奈何不了他,咱们敢觊觎他手上能够施展至尊王权的玉简吗,那根本不是咱们这个实力能沾手的东西,否则小命只会瞬间丢掉,依我说,倒不如乘画舫,穿景芳湖,去那边禁城中心,沿着旋绕石梯向上,或许还能找到出路。” 剩余的形状狼狈的魂士们围拢过来,听了顾闲云的话心有戚戚然。 他接着对众人说道,“当然,人各有志,想继续找寻魂术或者碰运气的咱也不能拦着,不过此时想要去禁城中心的人,咱们大家都可以一起乘这艘画舫。” 此时画舫之上,顾闲云几人实力最强,而且又对这些人有救命之恩,此时这些魂士们有的是真的怕了,想离开禁城,也有的想继续寻找魂术,但和去禁城中心也不冲突,说不定禁城中心好东西更多呢。 于是,他们纷纷表示愿意。 于是,顾闲云害怕四人驾驶不了画舫的担忧也就解决了,自有魂士们去操持。 怕石甲士复活带来麻烦,赵九阳指挥众人把画舫里里外外石甲士碎裂的石块全部丢入景芳湖中,然后众人一起驾着画舫驶入景芳湖。 “看什么呢?”赵九阳走到船栏边,顺着顾闲云目光望下面的湖水,如碧玉般莹润,清风徐来,微波粼粼。 他转过身来,靠在围栏上,双肘搭在栏杆上,“摆脱了石甲士,也有足够的人驾驶画舫了,你怎么还一脸担忧的样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顾闲云给了他一个你这个小渣渣不懂小爷心思的眼神。 “怕湖里出现魂兽?”旁边沈云旗插话。 “真不排除这个可能。”顾闲云道,“这个仙源大阵是一阵套一阵,我是被整的怕了。” 赵九阳连连挥手,“打住啊,天塌了有你们顶着呢,我现在吹吹小风,难得的放松放松,别说这败兴致的话。” “你现在越来越惫懒了。”沈云旗笑骂。 听着三人的闲篇,秦卿鹤抿嘴轻笑了下,望着远处高耸的阶梯,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敢问,这位可是仙剑阁,秦鹤卿秦大小姐?” 那名被石甲士一刀斩飞而后被秦卿鹤救下的中年上前,拱手询问。 顾闲云、赵九阳、沈云旗三人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中年人身上。 秦鹤卿回身,望着中年人,“你认得我?” “虽未得见,但曾听闻‘仙剑一鹤,鹤唳九天’。”看到秦卿鹤默认后,中年人恭维了一句,然后道,“在下林谦和,来自龙城。” “幸会。”秦卿鹤笑了下,道。 杜谦和见秦卿鹤不想多聊,便知趣的不再打扰,默默走到一边去了。 “这人怎么了?”顾闲云看了眼走到一边沉默不语的杜谦和,问秦卿鹤。 印象中,秦卿鹤一直是个热心肠的人,还没有以敬而远之的态度这样对待一个人。 “不喜欢。” 秦卿鹤说了句,见顾闲云一脸不解,又解释道,“身上的气质很熟悉,但具体的又说不清楚,总之让人很不舒服。” 闻言,顾闲云忍不住又看了眼杜谦和,刚好杜谦和似有所感,也望了过来,两人目光对视了下,礼貌点头,收回。“没事,过了景芳湖,下了画舫,咱们和他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秦卿鹤正要说话,只听一声惊雷般的炸响震彻整个禁城。 众人心头一跳,仰头去看,入目处尽是白光,溶溶月光一般,随后白光化作道道丝线,散落四面八方。 玉简! 八转修为的程山、九阴寒冰蛇一直和白玉人缠斗不休,终于,还是把玉简给毁掉了。 没有了玉简的白玉人,面对程山和九阴寒冰蛇的围攻,瞬间落入下风。 然而这是他们三人的事情,旁人没有资格掺和,也没人愿意掺和,此时都忙着去争抢散落在四面八方的玉简了。 只见禁城中有道道身影腾起,循着各个玉简散落的地点而去。 至于是否又是一番血雨腥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景芳湖上的顾闲云他们是看不到了,只能在画舫上远远的看个热闹。 一路平静无波驶过景芳湖。 众人下了画舫,各自分道扬镳。 有不甘心的魂士再去碰运气了。 也有人和顾闲云他们四人一样,进了禁城最中心的宫城。 几人转过一处宫殿,三黑突然停了脚步,扭头望向宫殿内,背上的红日渐渐浮现。 顾闲云几人顿时如临大敌。 三黑吠了一声,嗖的蹿入宫殿。 没有摸清状况的赵九阳、沈云旗、秦卿鹤一脸茫然的看向顾闲云。 顾闲云无奈,“能让三黑这么急切,里面定然有什么宝贝。” “那还等什么!”闻言,赵九阳当先进入。 顾闲云、沈云旗、秦卿鹤随后而入。 宫墙高深,形成一个院落,主殿正中,旁边两座副殿。 三黑进了院落,毫不犹豫的进了左手边的副殿。 顾闲云几人也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发现是一座寝宫,典雅贵气。 但顾闲云他们也没有心思去看这些,因为他们一进来就见到三黑在围绕着一处地方打转。 四人走近,发现三黑围绕的地方处,插着一根手掌长,手指粗的玉条,白光溶溶。 顾闲云几人相互看了看,难以相信。 这不是白玉人手中的玉简吗? 这可是能够施展至尊王权的玉简啊!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定然也不容小觑! 这运气,是不是有些太逆天了! 三黑这狗鼻子,是真的神了! “小二,别愣着了。拿起来看看,有啥妙用?”赵九阳催了句。 沈云旗、秦卿鹤都没说什么,此物毕竟是三黑发现的,而三黑又相当于是顾闲云的魂兽,那玉简理所应该归顾闲云所有。 顾闲云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客套,握住玉简,用力拔出地面。 入手触感温润,不过细瞧,上面却没有字迹,就只是一个玉简而已。 “没什么特殊的啊。”顾闲云拿着玉简左看右看,看不出所以然。 秦卿鹤道,“收起来吧。可能需要所有玉简合在一起,才能有所变化。” 顺手放进乾坤袋,顾闲云道,“要是需要所有玉简合在一起,才能知道有什么效用,那这玉简就有点鸡肋了。玉简散落四面八方,我想找都找不齐。” “留着呗,万一有用呢,怎么说书册崖也不算白进来一趟,好歹落下点东西。”赵九阳笑。 闻言,几人也笑。 “看来几位着实得到了好东西了!”顾闲云四人出了院门,迎面而来一人,笑道,“杜谦和恭喜几位了。” “咱们可真是有缘,又见面了。”顾闲云见是杜谦和,当即笑的灿烂,“我们能得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是在说,如果真得了什么好东西,那也不枉书册崖这一遭经历了。” “哦,这样啊,那想必是我听差了。”杜谦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问,“几位,准备那里去?” “我们去阶梯处,准备出去了。”顾闲云道。 杜谦和当即笑道,“杜某正有此意,顺路顺路。” 顾闲云眸子里笑意盈盈,“这不是巧了吗不是。既然如此,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顾闲云与秦鹤卿、赵九阳、沈云旗眼神交汇,都觉得的突然碰上这杜谦和有些不太寻常。 刚刚因为秦卿鹤那番话的缘故,顾闲云还特意留意了下杜谦和离去的方向,和他们分明是相反的方向,怎么此时倒刚好碰上了。 好像杜谦和兜了一个圈子,又绕回到几人身后了一样。 第126章 天梯之下 顾闲云心里料定杜谦和肯定有古怪。 他和秦卿鹤四转境界,赵九阳、沈云旗三转境界,可以说任何一人都不弱于杜谦和的实力。 但在禁城这样一个极度混乱无序的情形下,杜谦和依然敢于直面他们四人,而不怕发生意外,这又让他不免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秦卿鹤也悄悄给他打了一个眼神。 四人一狗组又加入了一名,变为五人一狗。 一行人在气氛略略古怪中谨慎的沿着甬道往最中心的宫殿群赶去。 盏茶时间,几人距离阶梯越发近了。 远处看,旋转而上的石梯如一道直线,但近处看,还是很宽阔的,上面已经有爬上去的魂士。 顾闲云他们再往前走,终于清晰的看出石梯的轮廓面貌,石梯没有什么支撑,就那么缓缓盘旋而上,一条能够容两辆马车并行的天体就那么直通上方不可见的地方。 天体位于禁城最中心处,不论是想要借助逃出去还是想要觊觎魂术的魂术士们,他们为了天梯或者因为这个中心位置,所以不约而同汇聚而来。 此处,现在是禁城魂术最多,石甲士最多,也最混乱的地方了。 想要走到天梯处,相当于在密密麻麻的石甲士中趟行而过。 宫殿内外,飞檐,明黄琉璃瓦铺就的屋顶,甬道内,宫墙上,广场上,到处是与石甲士混战的魂士,厮杀声混成一片,嗡嗡响。 只扫了一眼,顾闲云心里就沉了下去,“这些石甲士非比寻常,很难应付了。” 秦卿鹤点头,“我大概看了下,最弱的实力也大致堪比四转魂士境界,你看,好多魂士根本就不是石甲士的对手。” 顾闲云紧了紧手中雁翎刀,“老赵、老沈,我和卿鹤前突,你们在后策应,不要纠缠。” 赵九阳、沈云旗点头答应,没有异议,也没有说什么怎么能让女人在前面的废话,毕竟实力摆在那里,就算让他们二人上,他们也做不到正面硬抗堪比四转魂士的石甲士。 顾闲云动作很快,话音刚落,就冲入战团,秦卿鹤与他并肩而上,赵九阳、沈云旗两边策应,三黑垫后。 一阵风过,原地只剩杜谦和形影单只,风中凌乱。 难道不商量一下从那边走吗? 不再观察一下战场? 怎的如此草率,说冲上去就冲上去! 我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么被抛下了。 连那大黑狗都追上去了! 杜谦和有没有跟上来,根本不在顾闲云考虑范围内,他现在一心想的是带赵九阳、沈云旗、秦卿鹤他们走出禁城。 但此时如水入海一般汇入战局之中,他发现这条路比想象的更难走。 可以说现在的他是至今实力最巅峰的时候,四转的修为,电光斩,袖里飞剑,四方云动,摧山撼岳,雪满弓刀,魂气一气呵成运转一周天,各个魂术应势而变,毫无滞涩,连连变招。 可周围的石甲士却像海潮一样,击退了,又回来,击退了,又回来。 来回往复。 无限折磨。 面对数不清的四转甚至更高修为的石甲士,他根本来不及击杀石甲士,能做到击退,已经是极致。 还好,秦卿鹤施展青莲剑歌,与他分担压力。 赵九阳施展电光斩和袖里飞剑,沈云旗施展雷光突刺,在后策应。 他们才能在处处厮杀处处血的战场中艰难前行。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着团结一致,共同抵御石甲士,然而魂士的人数越多,招来的石甲士也就越多,几乎到了围杀的地步。 石甲士中更是有堪比七转、八转境界实力者,简直所向披靡,斩马刀所过之处,魂士们想被镰刀扫过的麦子,横躺一片。 一直被魂士们轻松击碎的石甲士,终于慢慢进化成为了魂士们的噩梦。 而造成他们进化的原因,正是此时陷入绝境的魂士们。 制造仙源大阵的那位圣人,炼化出这样不死不灭、在战斗中进化的石甲士,来护卫仙源大阵,是真的让仙源大阵成为了一个杀阵。 实力强者可通行。 实力弱者,有来无回。 整个广场,不过百米长,但顾闲云他们却足足在战团里挣扎了半个时辰还没有走到殿门。 因为他们不一味前突,毕竟实力不强,遇见无法抵挡的对手,他们只能选择后退、绕行再往前,来来去去,进进退退,总算是满身伤痕下噌过了大半个广场。 秦卿鹤施展青莲剑歌,以剑气而化的青莲层层绽开,丝丝缕缕的剑气嗖嗖激荡,气势惊人,奈何修为太低,也只是在周围的石甲士身上留下道道划痕而已。 石甲士无视青莲剑歌的剑气,手中极快斩马刀挥动起来。 此时正是秦卿鹤勉力施展了魂术,一气魂气耗尽,新生魂气未起之时,连躲避都无法躲开。 顾闲云眼见秦卿鹤危难,电光斩施展出来,瞬间闪现到秦卿鹤前面,斩上一名石甲士的斩马刀,巨大的力量让他不由自主的后腿。 他借势而退,躲开前面石甲士的一刀,然后雪满弓刀已经施展,周围刀气纵横,迟滞了侧方一名石甲士挥来斩马刀,雁翎刀一记摧山撼岳,铛的一声,与斩马刀相交。 雁翎刀险些脱手,他整个人再控制不住平衡,斜飞出去。 秦卿鹤忙拉住他,手中惊鸿摇动,咚咚咚,三颗龙眼大小的青色光球轻飘飘撞击到身边攻击而来的石甲士,三名石甲士噔噔蹬蹬不可制止的退后。 赵九阳、沈云旗想要上前帮忙,但面对身前的石甲士,却根本抽不开身,实在是有心无力,心中焦急万分。 三黑背上红日六条红线幻化如翅膀、如人手,或砍、或拍、或捏,击退了几名石甲士,才算让顾闲云、秦卿鹤两人趁机调整过来,重新站回队形的位置。 “小二,你怎么样?” “还好,死不了。” 顾闲云抹掉最近血迹,胸口的沉闷和疼痛让他蹙眉,握刀的右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见秦卿鹤投来的担忧目光,微微一笑,转头从衣衫上撕下一条布条,把雁翎刀牢牢系在右手上,用嘴打结,系死。 望着前面两根盘龙廊柱间的殿门,里面厮杀激烈,中间的天梯上有魂士浴血而上,石甲士便不再追击,他目光凝练如刀光,“穿过了半个城池,总不能倒在出口前面,撑过这个坎,出去喝大酒。” 第127章 仇先生 顾闲云连吞了四颗回魂丹,丹田中消耗的魂气才充盈起来。 四转境界的修为,使的他魂气磅礴纯厚的时候,也让他回复到全盛的时间和消耗的丹药比以前更多。 他也给了赵九阳,沈云旗两人每人两颗回魂丹。 取回魂丹时,在乾坤袋里,他发现了那粒龙眼大小赤红的仿似丹药的事物。 不过此时此地,也来不及细看,只诧异了下乾坤袋里何时混进去了不知名的东西,也随手放进去,没做理会。 宫殿门窗千疮百孔,若不是宫殿建造的稳固,恐怕早已经坍塌。 原本三丈宽的殿门此时足足被暴力拓宽了五丈有余,朱红色殿门倒在地面,破破烂烂。 顾闲云奋力冲过,擦的一声,火星四溅中,雁翎刀在石甲士身上留下一道划痕。 石甲士的斩马刀削掉他几缕发丝,若不是反应快,及时矮身,此时已经身首异处。 惊的他心头狂跳,但总算是冲进殿来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迎面一道罡风猎猎的斩马刀劈落下来,快到肉眼都看不到刀身,只有一片光幕。 这一刀,足足有七转修为魂士的实力! 他来不及退,也不能退。 秦卿鹤,沈云旗,赵九阳都在他身后,闪开或者退后,都会让波及他们。 只能硬撑! 还好丹田内魂气充盈,他眸光里锋芒闪过,孤勇决绝。 雪满弓刀! 周身刀光密密遮遮,几乎把他的身形都淹没,双手握紧雁翎刀,举刀横挡。 嘭! 仿佛一座大山骤然压下来,又仿佛整个大海的海水全部砸下来。 一瞬间,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整个不受控制的被一刀劈的单漆跪地。 膝下玉石地板蛛网般皲裂。 鲜血从口鼻不可抑制的喷出。 双手握着的雁翎刀挡不住斩马刀的依然下劈,他怒喝,用肩膀去顶。 但依然无济于事。 整个人如被大雪压弯的青竹,眼看就要折断。 身后的秦卿鹤,沈云旗,赵九阳惊骇欲绝,不管不顾的抢身来救。 正此时,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映入顾闲云眼帘,来人一刀斩断斩马刀,挥手横斩,令顾闲云无可奈何的堪比七转修为的石甲士瞬间上下身分离。 “师父!” 顾闲云惊喜万分,拄刀起身,然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来人回身扶住他。 石甲士的那一刀显然让顾闲云受了不轻的伤。 但这并不妨碍他此时的喜悦,这个背影他太熟悉了,只一眼,他就看出,这是师父韩云平。 “伤的不清,神智都恍惚了。”那人回身扶住他,淡淡笑语。 陌生的嗓音,让他诧异,他抬眸看向来人,那那里是师父,分明是一个陌生的人,皮肤黝黑,面容线条硬朗,眉梢尖锐,完全迥异于师父的温文儒雅。 顾闲云愣神了下,难掩失落,“多谢救命之恩。刚才小子以为是我师父来了,见谅。” 来人抬手,似想拍下顾闲云的头,最后只拍了拍他的肩头,笑,“小小年纪,便四转修为,且能抵挡七转石甲士一刀而不立时毙命,我若是你师父,定然十分欣慰。” 顾闲云惭颜羞愧,刚刚被打的毫无反手之力,差点被击毙,此时听到这话,实在是脸红。 “小二” “老顾” “没……没事吧?” “汪!” 沈云旗,赵九阳,秦卿鹤,三黑纷纷抢上前来。 “我没事,多亏这位大叔救了我。”顾闲云看了眼旁边的中年人,神色复杂。“大叔,您叫什么,出去以后我也好报答这份恩情?” “我姓仇。” 仇先生微微一笑,“你们几个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不过能走到这里也是你们的福源。呵,如果你们想出去,就跟我来。” 说完仇先生持刀而行,拦截的石甲士不论修为高低,均挡不住他一刀之威。 顾闲云他们紧跟其后,最后到天梯这段路走的轻松无比,让他们恍惚以为在梦中。 登上天梯,那人却不停留,沿着盘旋而上的天梯快步而行,出了宫殿,向高空快速行去。 顾闲云几人不敢怠慢,紧紧跟随。 天梯之上,魂士也不少,不过人人带伤,气息不稳,有的歇息,有的手脚并用一点一点攀爬,像仇先生那样龙行虎步的绝无仅有。 天梯远眺只觉得高,走上去发觉,不仅高,而且险。 两边皆无护栏,罡风猎猎,吹的人摇摇欲坠,不得不步步小心,唯恐摔下去,摔下去那可真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攀爬许久,一点一点行走,再高的天梯,也终究到了头。 天梯最顶端,分出八条分道,各连接顶端的八个方位,好似八爪鱼的触爪托着岩顶。 有很多魂士在分叉处犹疑,不知选那条道路,有的在根据五行八卦念念有词的分析,什么生门死门的。 仇先生却不犹疑,迈步往距离最近的岔道径直而行。 惊的众多在此地游移不定的魂士不明所以。 顾闲云等人也不知道怎么做,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顾闲云心情忐忑的跟着仇先生,他也说不上来为何如此信任第一次见面的这人,但看着仇先生和师父一模一样的背影,他模模糊糊有一种直觉,这人……不会骗自己。 岩顶如穹盖,石梯似通天。 跟着仇先生沿着一天分叉的石梯走进岩顶,通道顿时狭窄逼仄。 又走了约摸盏茶时间,前方光芒大亮,然后眼前豁然开朗。 山风浩荡,层云浮游。 顾闲云心中顿时开阔,且无比震撼,他们此时竟处于一座千仞高峰之巅。 目光所及处,另有七座同等孤绝险峰,与此峰成八个方位围出中间一个平原。 八座险峰之间,又有八条河流穿行而过,在平原外围汇聚,形成一个圆,把平原包围起来。 平原之上,有人,星星点点。 中间有一座极高的丹炉,中间无根之火熊熊燃烧,不知丹炉里炼的是何东西。 空中更有两头遮天翼龙,尖啸盘旋,一吐烈焰,一喷寒冰。 更有奇形怪状的魂兽,守护在丹炉之旁,张牙舞爪,凶悍至极。 第128章 弑神 “你们不要上前,就在此处待着,若是被波及到,神仙也难救你们。” 仇先生撂下一句话,纵身跃下险峰,似寒鸦渡水在嶙峋怪石与崖壁树木上掠过,千仞险峰,轻松写意的便下去了,然后去往水流环绕的小平原。 从通道内出来不少魂士,但都下山去了,顾闲云几人得了仇先生的嘱咐,便老老实实待在险峰之上。 赵九阳走到崖边,劲儿劲儿的猜测。“你看那丹炉有小房子那么大,我可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里面炼的是什么丹药?” “可能是一转丹吧。”秦卿鹤不确定,“除了一转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这么多七转、八转、甚至九转修为的魂士们全部聚集在这里。” “一转丹?你说的是丹药名字还是说的品阶?”赵九阳回头,弱弱的问了句。 顾闲云沈云旗其实也想问,但又觉得一转丹药能吸引这么多顶尖魂士聚集而来,实在不异于天方夜谭,便没好意思开口,有赵九阳开口,两人便闭口不言,免得显得很白痴。 秦卿鹤目光透着对傻子一样的关爱,“当然是丹药名称,一转丹药怎能吸引那么多顶尖魂士,想想也不可能。” “傻!”沈云旗拍了下赵九阳的脑袋,取笑。 秦卿鹤笑了下,道,“一转丹顾名思义,服用之后修为可提成一转境界。对修为越高的魂士吸引力就越大,因为一转魂士服用一转丹,可以成功晋阶二转,实力虽有提升,但有的普通丹药也可以做到,升魂丹便可以。” 她抿了抿嘴,“但七转、八转、九转的服用,也皆可以晋阶,特别是九转魂士,九转成圣这四字对很多魂士来说可望不可即,但对一些一只脚踏入圣人门槛的魂士来说,却有无尽的吸引,可惜,千百年来,无数人被这个门槛拦在门外,无一人成圣,而……一转丹便可以。” “吞食丹药之后,必定晋阶吗?”顾闲云问。 秦鹤卿解释道,“传说中,一转丹需集不知多少穷尽的魂气,得耗百年,甚至千年来聚集,来炼制,不用药材,只以魂气为材料,所以最为纯粹和醇厚,服用之后,必能晋阶,绝无失败的可能。但也正因如此,一转丹千年难得一见,只存在于传说和古文典籍之中,世人并未见过。但只这些传说,即使只有一点可信,也值得下面这些人抢破头了,修行本不就是争一丝生机,挣自己的命数吗?” “那不是段梨洲和唐越尘吗?”沈云旗忽指着平原处,说道,“两人这是联手了?他们要和这两头翼龙斗一斗?” 顾闲云几人望过去,正是身背冷晖枪的段梨洲和手持长刀的唐越尘。 几人远远的见段梨洲身后三根冷晖枪直冲云霄,然后消失不见,接着静了一个呼吸,天空流云四散,三根擎天之柱掀起云涛,伴随电闪雷鸣,从天空中落下。 三根擎天之柱显然是冷晖枪所化,它们呈三角形落下,刚好把翼龙围进去。 冷晖枪落地,地面微微震动。 三根枪围成的空间里,银辉流窜,如闪电交织。 两头翼龙翅膀若垂天之云,鼓动天风浩荡,口喷烈焰与寒冰,焚天煮海,冰冻世界。 段梨洲身影化为一道银辉,消失不见,每次现身,手中冷晖枪必在翼龙身上留下伤口。 唐越尘大开大合,长刀漫卷,丝毫不惧烈焰与冰霜。 唐越尘和段梨洲的动手,引发了连锁反应。 平原上原本对持的魂士和魂兽瞬间激战起来。 与险峰等高的杀戮人猿和一名仿佛剑仙般的魂士相斗。 妖艳的九尾天狐,移山搬海的食石兽,一念幻生幻灭的蜃鱼,引发处处火海的焚山甲。 金线蛛、离火蝎、三颅白狼、鼍龙。 整个鸣鹿山脉最为顶尖的魂兽全部实力全开,万象更迭,毁天灭地。 而魂士们这边却更强。 有剑仙,一剑,天地变色。 符术士,一笔引龙蛇,铁笔勾画万重山。 幻化为人的魂兽变为本体,野蛮强横。 各种令天地变色的魂术施展开来。 幸亏顾闲云等人距离远,否则只是沾染一点气浪,那可真是神仙难救。 几人看的心情激荡,眼看魂兽就要不支,突然那座丹炉震颤了一下,然后在所有人没来得及反应下,一束金光从丹炉内冲上云霄。 整个天空,染成了金色,似朝霞映满天空。 待金光稍缓,只见一头身披战甲,披风招展的金毛猴子浮在空中,手一招,一根鎏金棒从天际呼啸而来,被他抓在手中。 “尔等既扰了本圣的修行,那便统统留下,做一转丹的材料吧。” 话如梵音飘荡,金猴一棍横扫,空间撕裂。 冷晖枪、剑仙纷纷崩飞。 再一棍,山河裂变,符术士们死伤惨重。 又一棍,天地终了,一片末日。 “千村寥落。”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声落,整个天地便失了颜色,世间万物断绝了一切生机,只余黑白二色,似一朝春节,花事终了。 “弑神!” 一道淡漠声音响起,一道光掠过金猴,出现在金猴身后百米外,长剑锋芒如雪,不染尘埃。 被千村寥落禁锢了一瞬生机的金猴,瞬间被弑神拦腰而断。 整个天地轰隆作响,似乎是在崩塌,又似乎是在悄然演变。 望着早已面目全非,血流成河如修罗战场的末日景象,望着场中立着的那名灰袍老者,空中的持剑魂士,顾闲云咽了口口水,“九转?” “是的。老者是伏龙帝国的国师南雷,持剑的是仙剑阁的萧前辈萧逝雪。”秦卿鹤语带敬重。 “恐怖如斯。”赵九阳连连惊叹。 沈云旗劫后余生慨叹,“幸好没下去,不然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空中持剑的萧逝雪手持长剑,一剑开出一道空间门,“仙源大阵只进不出,有去无还。我开辟出一条通道,想出去者从此处出,依然想留下者,也不强求。生死有命,各看本事。” 说完,萧逝雪御剑而行,直直坠地,地面顿时轰隆隆塌陷,然后没入进去,消失不见。 南雷身影恍惚了下,也消失不见。 有人离开,但因为有了萧逝雪一剑开出的通道,更多人选择留下来。 “是走是留?”赵九阳问。 “废话!当然走!受够了这破地方。”顾闲云没二话。 沈云旗点头赞同。 几人便下山,奔向出去的通道。 第129章 山中不知岁月长 一剑斩开的空间之门,高十数丈,宽七八丈,比城门更雄伟。 空间之门边缘扭曲错乱,门内白光溶溶,温和如秋阳。 幸存的魂士们成群结队的穿行进入,想要离开这个山河破碎,天地倾覆,如修罗地狱一般的仙源大阵。 顾闲云几人从山巅奔下,途径被鲜血染红的河流,进入看不出原貌的平原,一路所见,尸横遍野。 那几位八转、九转强者与魂兽的转瞬即逝的战斗,看似轻描淡写,但破坏力和能量却足以毁灭整个仙源城。 “听冯叔叔说,与伏龙接壤的边境,一场战争下来,也是尸横遍野,原来只是听着感叹,心里没什么具体印象,现在看着这些永远留在这里的魂士,才知道尸横遍野的惨烈。” 赵九阳望着触目所及皆是尸体的景象,语气罕见的低落。 拍了拍赵九阳,顾闲云道,“那……现在还要去边军吗?” 赵九阳目光坚定,道,“嗯。我现在想早些去了。因为希望这样惨烈的景象早些结束,最不济,也不要蔓延到内陆。” “好样的!走之前说一声,咱们摆一场。”沈云旗伸臂揽住赵九阳的肩膀,振奋的笑。 秦卿鹤第一次听赵九阳说起这件事,心里顿时对他好感提升很多,笑了笑,“到时候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到。” 几人说着话,随人潮进入空间之门,顾闲云只觉的眼前白光闪过,等视线恢复时,发现身处一个巨大的深谷,入目处尽是崇山峻岭、秋草枯黄。 不断有人从空中闪现出来,望着眼前场景,神情从茫然到释然。 人潮汇聚,人声嘈杂,空谷平添了许多人气。 或哀伤,或劫后余生的喜悦,或垂头丧气,或懊恼,各色脸上各色情状。 幸存的同伴汇聚,更是喜极而泣,各自诉说各自的遭遇。 “师姐。” 顾闲云几人正在打量四周,一名背负长剑的少年疾步走来,对秦卿鹤道,“师叔让我在这里等候咱们仙剑阁弟子,出来之后都去那边相聚。” 少年抬手指了东边一处人群汇聚的地方,顾闲云看去,见已经聚集了数百背负长剑的魂士。 “师姐,快过去吧。师叔刚才一直问众师兄弟们谁见过你呢,对你的安危很是挂心。”少年急切的催促秦卿鹤。 “好好好,这就过去。”秦卿鹤笑着安抚了下少年,转身对顾闲云几人道,“我先去向师门长辈报了平安,我们应该会先去仙源城落脚,到时候咱们仙源城再会。你们若是摆酒送别赵九阳,记得去天魂馆,找温天河前辈处,通知我。” “一定。” 赵九阳,沈云旗笑着点头。 顾闲云嘴角噙着笑,目光如丝如线,勾勾绕绕落在秦卿鹤身上,“仙源再会。” 秦卿鹤笑了下,点头,跟少年一起向东边行去。 “别看了,人走都远了,又不是见不到了。”沈云旗挥手在顾闲云眼前晃了下,打趣。 顾闲云摇头一笑,收回目光,余光一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瞧去,发现是沈府管家周乐康。 他对沈云旗道,“周乐康在那边,看样子在找人,是不是在等你?” 沈云旗顺着顾闲云所指方向看去,喜上眉梢,“真是周爷爷。” 说着话,便迈步往周乐康处走。 顾闲云、赵九阳跟在后面。 赵九阳左瞅右瞅,“不知道我爷爷出来了没?” “赵老爷子和冯无畏一起,两人修为都不低,再加上缉魂司的人,肯定不会出手。”顾闲云也帮着寻找,口中说着宽心的话。 “周爷爷,你怎么在这里,我父亲呢?你见我大姐了吗?”刚走近,沈云旗就对着周乐康连珠发问。 “家主和小墨都没事,他们都安然出来了。你快跟我来,家主知道你被鬼怪抓走后,担了好大的心,派人在仙源大阵里四处寻找,都没有你的踪迹,如果不是被众人拉着从空间之门出来,家主此时还在大阵里找你呢!” 扯着沈云旗的手就走的周乐康既怜惜又头疼的看了眼沈云旗,“你是沈家下任家主,不容有半分闪失。下次做什么事前都提前说一声,别招呼不打一声,就不管不顾了。” 知道父亲和姐姐安全无恙,沈云旗放下心来,对于周乐康的唠叨埋怨,因为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也不敢反驳,便连连点头,赔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顾闲云、赵九阳两人相视一眼,偷笑,还么见过这么乖巧的沈云旗呢。 穿过形色各异的人潮,顾闲云三人跟着周乐康来到一处参天古木下,在冯贤禾、项逊、崔浩天等人围绕下的沈修能看到沈云旗,原本紧绷的面容缓和下来,恢复从容。 “大姐。”沈云旗先和沈墨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恭敬的对沈修能道,“父亲。” 沈修能目光扫了一眼沈云旗,淡定从容的道,“嗯,没事就好。” 目光落在顾闲云、赵九阳两人身上,他温和的笑道,“九阳,赵老爷子受了点伤,不过不打紧,在那边和冯无畏在一起,贤禾,你带他过去吧,让赵老爷子宽心。” 赵九阳听赵老爷子受了伤,面上一紧,和顾闲云打了个眼色,忙跟着冯贤禾一起去看赵老爷子。 看着身边朋友和各自亲人相聚,顾闲云也不由的想起了顾老大和干娘,心里只想奔回家去。 沈修能看出顾闲云心中所想,笑道,“山中不知岁月,仙源大阵里感觉没过过久,外面却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身为长辈,感同身受,你父母定然也担心坏了,快回去吧。本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回去,不过我们这还要等人,不知道等到何时,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呢,就不好让你一起等着了。” “过了三个月了!” 顾闲云惊诧,这下想回家的心再难以抑制,他从小到大,还从没有离家那么久过,不知道老爹、干娘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他草草和沈修能几人聊了几句,便辨认了下方向,穿过人潮,沿着山谷小道,向外面走去。 第130章 飞鱼 松涛阵阵,风声梭巡。 没有了仙源大阵里的雾气蒙蒙,鸣鹿山脉的一切都是那么鲜活。 蜿蜒而过的河水旁,顾闲云蹲在一块光滑石面上,看着水面里映照的自己,不修边幅,风尘仆仆,不过双眸比原来更有神韵。 水面清浅,在石面流过,云朵、枯山、青林倒映其中。 他掬起一捧水来,洗了洗脸。 哗啦啦声中,水面浮动的一切都支离破碎。 洗完脸,感觉清爽许多,舒服的长舒一口气,三黑突的的吠了一声,他眸子一凝,就见重新平静下来的水面里多出了几道人的倒影。 向对面望过去,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熟人,杜谦和。 看着这三人饶有兴致盯着自己的目光,他心里顿时警觉,面上却露出笑来,“杜老哥,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不巧不巧,我们是专程来找小兄弟的。紧赶慢赶,还好,总算追上了。”杜谦和笑的眯眯眼。 顾闲云缓缓站起身来,双手在身上抹干净水渍,自然的握住刀柄,“哦?杜老哥有事?” 杜谦和笑道,“不算什么大事,我家大人对你师承很好奇,想当面问你几个问题,所以……老弟,给老哥一个面子,跟我走一趟吧,别让我在我家大人面前为难啊!” “咱们也不太熟,你说这话,不是让我为难吗?不太好吧。”顾闲云面容清浅,摸了下三黑的头颅。 “去了就不为难了。” “可我不想去。” 杜谦和身旁一矮壮之人横眉冷目,“和他扯皮那么多做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直接抓回去。” 那人说着话,双手已从两侧抬起。 顾闲云顿时就感觉脚旁的河流里有澎湃的力量涌动,哗的一声,清浅的水流脱离河岸,腾空而起,如一水龙缠绕而来。 随这人动作,杜谦和和另一人立即抽刀,越过河岸,刀光掠影,直取顾闲云。 顾闲云足下用力,身子如离弦之箭般后退,一记四方云动,手中雁翎刀斩出刀气百道,嗖嗖声中,气势惊人。 铛铛铛。 一片密集的金戈交击声里,横越河岸的杜谦和两人挥刀遮挡瞬发而至的百道刀气,然而两人皆为三转魂术士,顾闲云四转境界的一记四方云动,便让两人略感吃不消了,消耗了横跨的力量,嘭的一声,落入没膝的河流中。 倒是那条水龙,刀光劈砍其上,水花四溅,轰轰炸裂,但却依然势不可挡的左冲右突的追随者顾闲云的身影,势要兜头卷下。 赤红的光焰突如其来映照了这片空间,水龙之上,无数赤焰如匹练缠缚而上。 瞬间那条威势凶猛的水龙,好似被绑缚住的一条虫,挣扎扭动不止。 背负红日的三黑,发出吼叫,紧紧拥赤焰拉扯住水龙。 顾闲云眸中冷光一闪而过,整个人唰的消失,如电光在乌云间眨眼即逝,施展电光斩的他下一瞬出现在矮壮之人身后,雁翎刀在那人脖颈间一掠而过。 矮壮之人脸上的讶异之色刚刚显露,只觉脖子一凉,然后天旋地转,失去知觉。 杜谦和和另外一人刚从河流里出来,回首看去,见矮壮之人身首异处,不禁骇然,“刘百户?!”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各自眼神中看到不可置信。 因为杜谦和知道顾闲云的境界修为,所以才让同为四转修为的刘百户带队,负责此次任务,但没想到,同为四转修为的刘百户在顾闲云手下,竟然连三招都没有走过,直接授首。 两人也是当机立断,立刻扭头就走,纵身跃入松林之中。 顾闲云身形跃起,如苍鹰临空,直扑杜谦和二人。 杜谦和那一声刘百户,在他耳边不啻于惊雷炸响,惊的心头一跳。 这几人竟然是朝廷中人,而且能称为百户的,除了缉魂司,就剩下另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机构,锦衣卫。 杜谦和与他见过的缉魂司之人明显不同,那就只能隶属于锦衣卫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得罪了锦衣卫,但既然杀了刘百户,这下子,不管如何,他怎能让杜谦和两人逃走。 杜谦和二人倒是机警,知道两人联手也不是顾闲云的对手,忙分散奔逃。 “三黑!” 顾闲云紧追杜谦和,同时高喊了一声三黑。 三黑心领神会,立即狂奔向另外一人。 他眸子里此时渐渐有杀气凝聚,被锦衣卫莫名的给盯上,那可不是好受的。若只是他一人那还罢了,他还有老爹、干娘他们,锦衣卫可不会讲究祸不及家人那一套。 抄家灭族,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嗖。 风中有厉啸响起。 一道青光如有灵性一般绕向杜谦和。 逼的杜谦和左支右绌,奔逃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施展袖里飞剑,一手捏诀操控青玄剑牵扯杜谦和,顾闲云趁机再施展电光斩,一个闪现,出现在杜谦和面前。 一记摧山撼岳。 杜谦和举刀横档。 轰。 杜谦和顿时如炮弹一般被巨大的力道撞飞,口中鲜血狂喷。 顾闲云身影再次闪现,出现在飞行中的杜谦和上方,刀背轰的砸下。 杜谦和整个人像被铁锤砸铁毡一样,狠狠拍在地面上,激起地面树叶纷飞。 这下子,杜谦和筋骨尽碎,软绵绵躺在那儿,脸色苍白如纸,看着顾闲云,却像在看一个死人。 顾闲云没有理会杜谦和让他极度不舒服的目光,直截了当的问,“你是锦衣卫的人?” 杜谦和咳出一口鲜血来,似笑非笑,有气无力道,“是。怎么……怕了……” “为何找上我?”这是让顾闲云最摸不着头绪的疑惑。 “呵!有因有果,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上辈人的恩怨,下辈人难免牵扯其中。”杜谦和知道自己亦是必死的局面,神态倒是安然,“四方云动、摧山撼岳、雪满弓刀,倒是用的不错,你师父对你是倾注了不少心血啊,可惜。” 顾闲云心中一凛,四方云动这些魂术的名称,如果不是他主动告诉沈云旗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竟能清晰的叫出自己魂术的名称。 难道是师父的仇家? 师父的仇家是锦衣卫,或者是锦衣卫里的大人物? 所以师父修为不知深浅,却只能隐居村庄,害怕暴露行迹。 “你认识我师父?”顾闲云再问。 却发现杜谦和自己把魂气散尽,已经魂归黄泉了。 还想问清楚更多原委的顾闲云顿时被弄了猝不及防,想着得罪了锦衣卫,不禁又窝气又惊慌。 他得赶快回去,找师父问清楚,最不济也要带着老爹干娘他们离开仙源城。 离开仙源? 似乎从小到大,他从没动过这个念头,他一直以为自己会老死此地。 此时突然升起这个念头,心头荡起一阵悲伤的愁绪。 汇合了解决了另一人的三黑,顾闲云加快步子,风驰电擎的往巨石荒原赶去。 许久,杜谦和的尸身里,已经被他主动散去的魂气突然慢慢凝聚,然后一条红鱼从尸身上跃然而出。 红鱼头有刺,嘴边有长须,满身鳞甲皆红色,头与身连接处有红鬣,生粉色双翼。 飞鱼晃动了下脑袋,四处看了看,煽动翅膀,腾空而去。 第131章 箭羽风息(上) 在飞鱼腾空而去后,一道人影从松林深处缓缓走出。 褪去阴影的包裹,露出真容。 这人皮肤黝黑,面容线条硬朗,眉梢尖锐,竟是与顾闲云有一面之缘的仇先生。 仇先生尖锐的眉梢蹙起,望着飞鱼消失的方向,眼眸沉静下仿佛酝酿着风暴,引而不发,“上一代的恩怨,该做个了解了。” 收回目光,看了眼顾闲云离去的方向,他面容缓和下来,“以后,路就得靠你自己走了。” 那飞鱼粉翅闪动,一路腾空飞翔,似感应到什么,它突的滑翔下去,穿入一片密林,落在一人肩膀上。 那人独臂,一身锦衣,坐在篝火旁,身边人群环绕说话,见到那飞鱼后,顿时齐齐噤声,盯着飞鱼,神情各异。 这飞鱼并不是真的魂兽,乃是魂气凝聚而成的幻兽,是锦衣卫里传讯的秘密手段,但一般不会使用,只有情况紧急时才会使用,因为凝聚幻兽需要吸取自身全部的魂气,所以,也只有知道必死无疑的锦衣卫才会用这个办法来穿讯。 飞鱼落在任择正肩膀,嘴巴张合不断,众人却听不到任何语句,只见任择正面容如常,直至飞鱼消失。 他起身,“刘百户,杜谦和他们已经殉职。” “刘百户不是去抓捕一个刚晋阶四转的魂士吗?怎么会?” “三人都殉职了?” “镇抚使,咱们镇府司的人也敢有人动了!” 任择正眉眼眯起,扫了众人一眼,声音顿消,他才缓缓道,“杀刘百户的是叫顾闲云的人,现在正往乱石荒原方向赶。这是他的画像,你们通知鸣鹿山脉里的镇抚使的人,全部赶往那片区域,围堵猎杀,不论死活。” 一道虚幻的画像呈现在他伸出的手心上方,画中人持刀而立,看着十五六的年纪,眉目清隽,眼眸如点墨,颊边有梨涡。 画像形神具备,画的正是顾闲云 “是。” 身边人忙应声答应,然后各自以各自的方式联系各自的下属。 这边顾闲云一刻不敢停歇,路上他通过杜谦和话里的意思,心里大概确定师父的仇家就是锦衣卫里的大人物。 想必由于湖上施展魂术被杜谦和看破,暴露师门,导致被锦衣卫缀上。 而且以锦衣卫的手段,顺着自己这条线,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师父的所在。 所以他现在只想尽快赶往仙源,通知师父,赶快离开。 顺带劝说老爹干娘他们也即刻逃离仙源。 内心各种念头交杂并揉,让奔行中的顾闲云更显急躁,不管地形地势,只要能够攀行而过,皆不绕路。 前方二十多米高的峭壁,想也不想,一跃而下。 身在空中,心中突生警觉,空中强行拧身错腰。 砰! 一支长箭无声无息,没入肩头,带着他撞到峭壁,钉在上面。 一身穿一袭红衣长裙,手持长弓的冷艳女子在丛林里缓缓踱步而出。 另有五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如猎豹伏行,奔越而来,腾空而起,举刀劈向顾闲云。 顾闲云魂气运转,想要挥刀斩断箭杆,魂气刚刚运行,肩头处的箭杆上有金色符文交错闪烁,运转的魂气顿时哗的消散,回归气海丹田。 这箭杆刻有符文,只要射中人身,便能令中箭之人运转不得魂气。 对于魂士来说,不能运转魂气,哪怕只一瞬,那可能生死见分晓了。 砰砰砰砰砰! 六道手臂粗细的红炎闪过,顶端如同手装张开,五名锦衣卫猝不及防下,全部被卡着脖子从中生生砸入地面。 五名锦衣卫眼看是活不成了。 还有一道探到顾闲云身后从峭壁中擦出箭杆,放顾闲云下来,并握掉了箭头。 顾闲云落在地面,连忙拔出箭杆,带出一捧鲜血。 他眼露凶光,一横雁翎刀,便要施展电光斩,直接欺身上前,斩杀持弓女子。 女子持弓,远程自然厉害,占些便宜,但若是被近身,局面自然不同。 然而他还未动作,女子便察觉到了危险,只见她脚下银白光芒闪烁,绽放出一道直径六米的圆圈法阵。 同时她背后竟陡然长出虚幻的四只手臂,持着两只长弓,加上本身的双臂一弓,足有六臂三弓。 纷纷一手持弓,一手空捻弓弦,顿时空气中有魂气往弓弦上凝聚,显出箭杆的形状。 这下连取弓都不用了。 顾闲云眉头微蹙,本来前倾的身子即刻斜着跃出。 原本所处地方,轰然炸裂。 空中各处魂气箭划破空气嗖嗖而过。 人在空中,他挥刀斩碎几道封锁身位的魂气箭,立刻放屁了欺身到女子身边的想法,身形左右腾挪,招呼一声三黑,直接投身丛林之中遁逃。 和魂气箭相触,感觉比钢铁还难坚硬的箭杆上的力量,他猜测这冷艳女子实力最少也得五转境界,而且她身后脚步声连绵不绝,显然有人赶来,并在包抄。 他哪敢在此停留,立刻开溜。 “罗千户。”十几名锦衣卫陆续而来。 罗迦看了眼五名生死不知的锦衣卫下属,目光投入顾闲云逃走的方向,脸上毫无表情,“冯怡留下,照顾伤员。顾闲云中了我的箭羽风息,跑不远,其他人,追!” 十几名锦衣卫轰然应诺,纷纷进入丛林追踪。 罗迦在后,向顾闲云逃走的空中连射三道魂气箭,箭声尖厉,穿出甚远,随后在空中轰然炸裂,腾起银白光芒。 用这种方式为周围赶来的锦衣卫指明了顾闲云逃走的方向,她这才收起法阵,背后生长出来的虚幻四条手臂与长弓也消失不见。 把巨大的长弓拎在手中,从腰间箭囊抽出一只刻录着符文的羽箭,她这才施施然迈步,一身红色长裙,仿佛游山玩水般,走进丛林。 奔行中的顾闲云听到尖厉的声音,回首望去,刚好看到上空处炸裂处的银白光芒。 不禁心中暗骂,锦衣卫果然难缠! 这尖厉的声音和炸裂的银白光芒就在自身上空,显然是标明位置,让锦衣卫们能清晰追踪。 同时,他也由此知道,应该有大量的锦衣卫聚拢在方圆几里,不过现在,应该都在奔这个方向而来。 第132章 箭羽风息(下) 溪水旁,水流潺潺,碎石浅滩。 十数人停歇于此,每人身上或脸上都带有大战后的痕迹。 突然一名虬髯壮汉飞快跑来,拱手对其中一人道,“韩大人,明国锦衣卫异动的原因查出来了,是因为在追杀一个少年。” 韩秋原背后负着一名脸色苍白眼眸紧闭的少年,虽背负一人,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站起身,做了下扩胸运动,扭头问,“就这些?锦衣卫为何追杀这少年?是往日有仇?还是近日有怨,又或者……是这少年在仙源阵中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这……属下没有探查到。好像此次锦衣卫的追杀是突然而起,没人知道具体缘由。”虬髯壮汉脸色惶恐,身子又伏低了些。 韩秋原沉吟片刻,扫了眼分布在身边的十几名属下,拍了拍虬髯壮汉肩膀,“王洪,你先暂领他们在此地等候,我去看一眼。仙源余波未歇,锦衣卫不趁机搜索咱们伏龙帝国的人,反而大张旗鼓追杀一个少年,我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大人,这是明国疆域,还是小心为上啊!”王洪忍不住小心劝阻。 韩秋原笑了下,“国师去了九炎玄塔最底层,也是仙源阵眼所在,不知何时能够出来。我刚好趁机再去探查一番锦衣卫到底因何追杀一名少年,敌人的敌人说不定就是朋友。” 他拍了拍王洪肩膀,给了王洪一个安心的眼神,“我有分寸。到时候若是我没回来了,国师从九炎玄塔出来了,你们就汇合其余几位大人,和他们一起撤走,不用担心我,我到时候自会追上去。” 王洪知道韩秋原心意已决,也不是身为下属的他能够劝阻住的,只得道,“那大人,万事小心。” “放心。”韩秋原笑了下,身影跃起,几个闪烁已经远去,正是往锦衣卫追杀少年的那个方向而去。 一处密林边缘,顾闲云驻足不前,瞅了眼密林深处,眼神满是忌惮,委实是这处密林着实邪门,以往他来鸣鹿山脉猎魂兽的时候,见过一次被他追的无处可逃的魂兽钻进密林,然后整个密林好似活了一般,所有树木枝丫瞬间如藤蔓延长,枝叶兴奋的簌簌声络绎不绝。 惊的他连忙止步,然后他就见到密密麻麻的藤蔓把魂兽淹没。 等潮水般的枝丫退去,只有一具白骨散落,密林安安静静,普普通通。 但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靠近这片密林一次。 后来与师父说了这件事,师父说这是食魂木,靠着吸食魂力、魂气和血肉为生,极其难缠,因为他们数量众多的话,可以把魂术和符术也能够分解汲取,让敌人的攻击不攻自破。 想到这里,看了眼箭头依然隐隐作痛的伤势,顾闲云解开包扎止住伤口的布条,小心翼翼往密林走了几步,见密林没有动静,放下心来,却也不敢再深入了。 他把浸染了自己血迹的布条拧出几滴不易察觉的血滴,滴落在地面的落叶上。 做完这一切,他忙回转,然后把布条重新包扎好伤口,绕着食魂林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他一直沿着食魂林边缘快速绕行,最后翻过一道山梁。 在山梁上时,他听到食魂林那边声响大作,登高望远,只见原本安安静静的密林如千军万马奔腾起来,所有的食魂木都从地面拔出根须,根须凝结为双腿,枝丫如无数手臂挥舞。 密密麻麻,疯魔乱舞。 数十名锦衣卫被围困其中,脱身不得。 对于追踪极其精湛的锦衣卫来说,那几滴靠近密林的血液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便认为顾闲云逃入了密林之中,仗着人多势众,不做他想便抓紧追踪。 结果,自然惊动了食魂木。 望了眼食魂林那处的混乱,成功引走了锦衣卫的顾闲云脸色平静,他知道这只是一部分闻风而来的锦衣卫,还有大批量的锦衣卫正在向这里包抄过来。 这处的巨大动静肯定会吸引其余锦衣卫的注意力,而这正是他抓紧逃命的机会。 当下,他不敢掉以轻心,招呼了一声三黑,继续奔逃。 他打算先去南边的蟠桃峰,从那绕到北边的叠瀑泉,沿着泉水一直到过水河,从过水河顺流而下,直接回城。 虽然饶了一个大圈,耗费时间,路途也远,但只要能摆脱锦衣卫的包围,就值得。 一路潜行,远远听到动静或人声,他都选择避开,总算有惊无险的到了蟠桃峰脚下。 利器穿空声乍起。 一直处于戒备之中的顾闲云本能的身影快速的几个跳跃。 刚刚站立的地方,一根刻满符箓的羽箭深深没入一块屹立的巨石中。 百米开外,身着一袭红衣长裙的罗迦,腰挎箭囊,手持长弓,捻弓搭箭锁定顾闲云,缓缓而来,“你跑不掉的。” “以为你的小手段就能甩拖我们锦衣卫,那你也太小觑我们锦衣卫了。” 一名手持长刀的男子龙行虎步而来,与罗迦的站位隐隐把顾闲云堵了起来。“中了罗千户的箭羽风息,体内就会残留有一丝不易察觉到罗千户的魂气,如果不消除,那对于时刻能通过这丝魂气而感应到你的位置的罗千户来说,你简直无所遁形。” 顾闲云下意识望了眼箭头的伤口,血迹已经止住,不过他真的没有察觉到这人口中罗千户的一丝魂气,看来真的很隐蔽,连本人都察觉不到。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那名罗千户和持刀男子两人刚好封死了他的去路,唯有身后的蟠桃峰能够逃遁了。 但上了蟠桃峰,更是饮鸩止渴,因为到了上面,锦衣卫只需要把蟠桃峰围住,那他可真是插翅难逃。 虽然明知上蟠桃峰是死路一条,但顾闲云撇了两人一眼,竟没有冒然往下冲,反而依然往蟠桃峰上逃去。 顾峰铠望着向蟠桃峰上逃去的少年,道,“倒也算聪明,不过也只是晚死片刻。” 他迈步上山,随着他持刀迈步,身影如利剑直冲而上,随意缀在顾闲云身后。 罗迦收了弓箭,望了眼蟠桃峰,缓缓而上,不急不慢。 第133章 峰顶交锋(上) 顾峰铠身上有银白由脖颈往下流泻,如水银泻地般,化为一套鱼鳞铠,甲叶细密如鱼鳞,既坚固看起来又很轻便。 他挥动冰云刀,然后双手拄刀,对到了蟠桃峰顶的顾闲云道,“好了,到此为止了。” 蟠桃峰远看像一个又大又圆的蟠桃,所以才有此命名,因此封顶是一个直径百米的突出缓坡。 顾闲云摸了摸系在腰间的乾坤袋,里面有朱辰洺送他的一枚幻翼丹,可以使服用者背生幻翼,升空翱翔。 在刚刚遭到罗迦和顾峰铠围堵时,他知道就算凭着和三黑,他们也肯定敌不过两人联手,所以才选择看似选择上山这条断头路。 他是想把两人引到封顶,然后服用幻翼丹,生出幻翼,跃下蟠桃峰,从空中翱翔,逃离两人的围杀。 然而此时他望着顾峰铠身后虽闲庭信步,但却丝毫不比顾峰铠慢上丝毫的罗迦,望了眼她手中的长弓,心里莫名的对这个决定有些不确定起来。 罗迦顺着顾闲云的目光,低头注视了眼手中的长弓,抬头,笑容玩味,“你若是恰好有一枚幻翼丹,又恰好想要把我们到峰顶,然后自己服用幻翼丹逃离,呵,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是有这个想法。”顾闲云大方承认。 “年纪不大,心眼不少。” 顾峰铠恍然,随后面容一冷,“不用浪费时间了,罗千户为我压阵,早早料理了这小子,咱们好早去和镇抚使去汇合。镇抚使那边传来消息,镇抚使他已经和他师兄碰面了,不过让那人逃脱了,现在也正在追捕。这师徒俩逃跑的本是倒还真是一脉相承。” “你们找到我师父了?”顾闲云心中一惊。 瞥了眼顾闲云,顾峰铠道,“天底下就没有锦衣卫找不到的人。” “先料理了你,再去料理你的师父,你们黄泉路上也不孤单。”说着话,顾峰铠横刀在胸前而上,冰云刀上光华流转。 三黑背托红日拦在顾闲云身前,身子伏低,红日中嗖嗖射出数十道金光,笼罩住顾峰铠。 顾峰铠手舞冰云刀护住头部,至于射向鱼鳞铠上的金光不管不顾。 一阵叮叮当当声响,鱼鳞铠上爆出点点璀璨之星。 但顾峰铠只是身影微微一顿,却没有丝毫损伤。他再次前冲,横在胸前的冰云刀横斩。 红日内又延伸出一道手臂粗细的红芒,幻化成一张大手,抓向冰云刀。 另有数十道红芒随后而至,声挟风雷,笼罩向顾峰铠。 顾峰铠挥刀极快。 砰砰砰。 声响不断。 数十道红芒纷纷消散。 但红日内又有数十道笼罩向顾峰铠。 三黑和顾峰铠就这样僵持起来。 虽然看样子三黑好似拦住了顾峰铠。 但和三黑朝夕相处的顾闲云却无比敏感的察觉到三黑的吃力,和它背驮的红日在收缩变小。 红日是三黑魂气凝聚而成,红日的收缩变小,也说明三黑的魂气在减弱。 看似三黑和顾峰铠好像谁也奈何不得谁,但旁边可还有一个罗迦在虎视眈眈。 顾闲云只是握紧了雁翎刀,罗迦脚下银白色光芒如莲绽放,绵密繁复,她持弓,做出搭弓射箭的动作,身周一支支银白羽箭由魂气凝聚而成,一一浮现。 银白羽箭有数千之多,密密麻麻。 随着罗迦松手,如风过松涛。 数千羽箭瞬间笼罩向顾闲云与三黑,羽箭对于顾峰铠则如有灵性一般纷纷绕开。 生死存亡,顾闲云魂气顿时急速运转,雪满弓刀施展,无数细密如雪花的刀光迸发,笼罩身周。 电光斩使身法如电光急速而飘忽。 然而面对五转魂士的倾力一击,即使有伤在身的他竭尽全力,也躲不过数千支羽箭。 噗噗噗声不断响起。 一蓬蓬血花不断在身上绽放。 他最多只能护住要害处不被羽箭击中而直接丧命。 顾闲云如闪电般的身影不断羽箭击中凝滞,再一闪而逝。 箭雨停歇。 顾闲云浑身浴血,成为一个血人,血液从身上无数伤口处流出,衣衫血迹滴落,脚边很快积满一滩血泊。 浑身彻骨的疼痛让他难以站立,手拄雁翎刀,摇摇欲坠。 三黑为了帮顾闲云遮蔽箭雨,也被顾峰铠一刀劈伤,滚到顾闲云脚边。 红日只剩拳头大小,红芒稀薄,腰肋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但它依然护在顾闲云身前,对顾峰铠和罗迦呲牙,低吼。 “好一个中心户主的畜生。” 被三黑磨出火气的顾峰铠提刀上前,眼神变冷。 罗迦突的的快若闪电捻弓搭箭,连续射出三支羽箭,直奔顾闲云。 顾闲云以为命丧于此。 三支却与他擦肩而过,飞向身后。 叮叮叮。 三声脆响。 罗迦脚下银白光芒升腾起伏,她手持长弓,指向顾闲云身后,“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莫要插手。” 顾闲云艰难转头,只见身后不远处慢慢浮现出一身披风衣头、戴兜帽看不清容颜之人,此人脚不沾地,悬浮空中,兜帽下传出嘶哑的声音,“人,你们锦衣卫要,拿去就是。我只要此人的乾坤袋就可以。” “你一个魂魄也有资格与锦衣卫提要求。”罗迦刚刚敏锐察觉到这鬼怪想要夺魄顾闲云,才毅然出箭阻止,此时,听到鬼怪的话,只是淡淡开口。 “鬼怪?”顾峰铠望着黑影,“缉魂司好像一直在围杀一头鬼怪,是你吧?” 鬼怪对顾峰铠的问题恍若未闻,只道,“你们杀了此人之后,要怎么处理?” “你管得着吗?”顾峰铠持刀,冰云刀指向鬼怪,“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哈哈,不知道咱们锦衣卫抓住了你,缉魂司那帮人是什么神情。” “没得商量?”鬼怪问。 “你为何执意要他的乾坤袋?”罗迦不解,她问顾闲云,“你乾坤袋里有什么天材地宝吗?” 顾闲云瘫坐地上,拿出一粒升魂丹咽下,然后再吃了一粒凝血丹,防止流血过度,这才虚弱道,“说出来能不死吗?” 第134章 峰顶交锋(中) “说出来可以让你走的痛快一些。” 罗迦扫了眼顾闲云的乾坤袋,言外之意,左右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不说也没关系,死了之后,打开乾坤袋看下,也就知道顾闲云身上有什么东西让鬼怪这么重视了。 顾闲云其实也不知道鬼怪觊觎自己乾坤袋什么东西,乾坤袋除了升魂丹、赤炎丹、幻翼丹,还有就是一些魂珠,和一颗不知道怎么出现盛放升魂丹玉瓶里的一粒丹药。 这里面他认为最珍贵的应该就是那枚玉简。 所以他其实在猜测,鬼怪是不是在觊觎那枚玉简。 “囊中之物,问这许多作甚。” 顾峰铠手中冰云刀陡然延长,如冰霜凝结,寒气升腾翻涌,似云遮雾绕,长刀挥动后,空中便结出冰簇,陡然跃起,斩向鬼怪。 他道,“都留下!” 顾闲云服食了丹药,稍稍缓解伤势,但重伤下被寒气一激,浑身发寒。 另一边原先被缉魂司追杀的狼狈至极的鬼怪不知怎么的,不禁伤势痊愈,而且实力大涨。 身着黑袍的它猛然炸裂为一团团雾气,雾气之中不断翻涌,有一个个人面拖着雾气挣扎出来,似愤怒,似啜泣、似凄厉。 这些都是身体承受不住鬼怪灵魂而崩裂后,被鬼怪吞噬、炼化的灵魂,此时在鬼怪的操纵下,义无反顾的涌向顾峰铠。 灵魂的叫声,不自觉影响魂士的情绪。 顾峰铠整个人都笼罩在阵阵寒气之中,身周冰簇飞溅,一团团灵魂被击碎再重聚。 鬼怪的本体飘忽不定,一直不让顾峰铠靠近它的本体,只不断放出一个个灵魂。 这边顾峰铠和鬼怪热战正酣,罗迦拉弓引箭,想要助顾峰铠一臂之力,突的一道人影闪了一下,眨眼便到罗迦背后。 罗迦心有所感,顾不得其他,立刻前攒出去,身子在空中扭转,手中弓箭直接射出。 叮的一声。 在空中转过身的她只见一个身着文士长衫的中年人立在银白光芒升腾的法阵之中,手臂抬起,一道微不可查的丝线掠过,羽箭顿时被弹飞。 她面容平静,只轻轻道,“爆!” 原本银白光芒升腾的法阵顿时光芒大作,嗖嗖声不绝于耳,轰然炸裂为无数的肉眼可查的羽箭,如飞蝗一般多,飞舞溅射。 在罗迦认知里怎么也逃不过箭羽风息的那道身影,突兀消失,眨眼不见。 她心有所感,忙回身,那中年文士果然出现在她身后。 中年文士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剑,毒蛇般悄无声息刺出。 她立刻持长弓格挡,另一手抽出箭囊的羽箭,一箭甩向中年文士。 那中年文士似没有想到罗迦反应如此迅速,他没有反应过来,被羽箭直接贯穿眼窝。 罗迦心底一喜,但下一刻只觉脖颈猛然传来尖锐而清晰的痛感,只觉的被一道极细微的丝线绕颈了几圈。 “别动,动的话,我手一个不稳,你就要尸首分离了。” 一道声音在蟠桃峰封顶缓坡下响起,然后一个人影慢慢走了上来,走到罗迦面前,先是看了眼那被羽箭贯穿眼窝一动不动的中年文士。 他拔出那支羽箭,摇头叹息,“少了只眼睛,得加个眼罩,那也得换一身行头。独眼不符合文士风流,倒是适合枭雄之姿。” 他手指微动,指尖有丝线闪烁光芒,中年文士嗖的飞到这人身后,被他背在身后,安静闭眼,如一具人偶。 “傀儡术!”罗迦一动不动,盯着这人,“伏龙帝国的人?” “伏龙,韩秋原。” 韩秋原打量了眼罗迦,“能伤了我的傀儡,锦衣卫千户,果然有点东西。” “韩秋原……擅长以魂术士炼制傀儡,我知道你。” 罗迦清清淡淡,道,“不过你既敢泄露行踪,这鸣鹿山脉,你是走不出去了。” “呵,你这威胁可没有丝毫的威慑力,毕竟你的性命现在操之我手。”对罗迦的话丝毫不在意的韩秋原走向顾闲云。 三黑立即低吼。 韩秋原止步,笑道,“你既然被锦衣卫盯上,明帝国自然再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不如跟我去往伏龙,以你的年纪就四转修为的潜力,在伏龙大有可为。” 眼睑垂下,顾闲云眼眸里的冷笑潜藏深处,说到底,这韩秋原也是包藏祸心。 若是孤身一人和韩秋原去往伏龙帝国,那才是任人宰割。 而且到时候以锦衣卫的行事风,判决他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轻而易举,这样一来,老爹干娘、葛老仙樊麻子他们全部会遭到株连。 因此,就是死,他也绝不会和这人去往伏龙帝国,即使去往伏龙帝国真的能够获的一线生机。 但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韩秋原身上,无奈道,“若是能够跟你去伏龙帝国能够留得性命,那我乾坤袋里的东西可以都给你。” 转头望了眼停战的鬼怪和顾峰铠,又道,“不过,他们应该不会让咱们如愿。” “他们会的。” 笑了下,韩秋原望了眼一动不敢动的罗迦,“他们等下就回像这位罗千户一样乖乖听话了。” 只见他陡然伸手,五指如蜘蛛吐司一般,丝线泉水般喷涌,铺天盖地,漫向顾峰铠和鬼怪。 他一边施展魂术,一边道,“在傀儡术前,魂术、魂术士、鬼怪一律平等,因为我这些控制傀儡的丝线本就是魂力和魂气掺杂凝练而成,对他们都能造成伤害。况且这两个也只有五转魂士的修为而已。” 在他云淡风轻的话语声中,丝丝缕缕如泉水漫过去的丝线滚滚而动。 鬼怪飘忽不定的身影更加的缥缈,无数团灰雾般的灵魂不计生死的扑向丝线。 但转瞬被无数丝线没入其中,一阵阵尖利的尖叫之后,这些灵魂竟然脱离了鬼怪的控制,反而转头冲向鬼怪。 冲向顾峰铠的丝线有点被冻住,但更多的前仆后继的卷向挥舞的冰云刀,还有无数股向蛇一样卷向他的四肢,脖颈,甚至想要往他七窍之内钻去。 不过片刻,尘埃落定。 罗迦脖颈被丝线缠绕,生死操于他人之手,动也不敢动。 顾峰铠浑身被丝线缠缚,好似一个蚕茧一样,数股丝线钻进他的双眼、口鼻、耳朵。 一段黑影的鬼怪被无数的丝线刺入,不断的点点灰色光芒被分离,从丝线一直传到韩秋原的指尖。 这些灰色光芒都是一点点灵魂残片,携带灵魂生前一段段记忆。 不知道读取到了鬼怪的什么记忆,韩秋原眉头忽的一皱,片刻后慢慢舒展,嘴角漾出一丝笑意,望向三黑,然后望向顾闲云,“你可真是有一头好魂兽。不错,哈哈哈!” 第135章 峰顶交锋(下) “你去误打误撞去了九炎玄塔,得到了神人一转丹,哈哈……世事真是奇妙,伏龙帝国和明帝国两国多少强者苦心孤诣进入仙源大阵为了找它,最后破了大阵,一股脑涌入九炎玄塔,就是为了找它,没想到,神人一转丹却被你早早的带出来了。” 鬼怪当时和蜃鱼、顾闲云一起进入了九炎玄塔,因为九炎玄塔里魂气、魂力太过浓郁而气化,鬼怪当时也吸入了过多的魂力,因为三黑强行把所有魂气、魂力吸收,它也侥幸存活了下来,便见到了三黑取走神人一转丹,装进顾闲云怀里玉瓶的一幕。 之后,它就一直在尾随顾闲云他们,想要找机会得到神人一转丹。 谁知道现在被韩秋原使用傀儡术制服,而且读取了记忆。 抬手控制一团黑影的鬼怪飞到身前,韩秋原有点乐呵,“这鬼怪也是弄巧成拙。被鬼王派出,本想偷偷来到鸣鹿山脉,等仙源大阵开启,悄默声进入大阵之中,偷取神人一转丹。结果惹来了大批缉魂司的围追堵截,导致缉魂司第一时间得知仙源大阵开启的消息,传回明帝国京师,使得京师震动,消息不胫而走,天下魂士蜂拥而至。” 神人一转丹。 顾闲云听秦卿鹤说过这丹药的名字,对于境界修为越是高深的魂士越是诱惑力强大,没想到他们进入的那处魂气、魂力气化的塔底就是放置神人一转丹的地方,更没有想到玉瓶里那颗不知道怎么出现在里面的丹药就是神人一转丹。 抹了抹乾坤袋,他现在有点纠结,是立刻服食了神人一转丹还是交给韩秋原换回一条命。 但他又决不能能跟着韩秋原去往伏龙帝国,这样的话,即使交出神人一转丹,估计韩秋原也不会让他活着了吧,以免泄露行踪。 至于服食了神人一转丹,四转境界能直接晋阶五转,依然不是六转修为的韩秋原对手,但至少能够恶心他一下。 “有大量的人向蟠桃峰围拢了过来,应该是锦衣卫。” 韩秋原收起丝线,鬼怪只剩一件黑袍摔落地面,顾峰铠直接瘫软如泥,罗迦尸首分离,看了眼血迹斑斑的顾闲云,“把你乾坤袋里的幻翼丹服食了,咱们从空中到对面那处山峰。” 愣了下,顾闲云没想到韩秋原竟没有第一时间讨要神人一转丹,至于这人怎么知道乾坤袋里有幻翼丹,他也懒得计较,这个提议和他原本的计划不谋而合,当下也不矫情,立即拿出幻翼丹服食了,当务之急还是先逃出锦衣卫的包围再说。 锦衣卫是肯定要自己性命。 看这韩秋原倒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服食了幻翼丹片刻,顾闲云只觉丹药汹涌流向后背,一直堆积,最后嘭的一声,背后生出一双绯红的巨大虚幻羽翼。 他心意微动,试探扇了扇,如臂指使,操控自如,身影立刻摇摇晃晃浮了起来,有点保持不好平衡。 韩秋原瞅了眼三黑,不待他说什么顾闲云抢先说道,“没事,它也可以飞。” 似是为了应证顾闲云的话,三黑驮着的红日顿时绽放出一对巨大的红色羽翼。 韩秋原眉头微挑,有点惊讶,也没说什么,御风而行,飞向对面山峰。 顾闲云看了眼韩秋原,有点羡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六转,到时候也就可以御风而行了。 不过眼下,他还是只能扑腾着两只大翅膀,略显笨拙的跟在韩秋原身后飞向对面山峰。 三黑跟在他身后,倒是十分娴熟,看起来优哉游哉,似乎还有点享受。 顾闲云跟着韩秋原有惊无险落在蟠桃峰对面的山峰,此地不宜久留,两人立刻离开。 跟着韩秋原一路穿行,路上不时遇到魂士,都是因为此次仙源大阵而来的魂士们,虽然仙源大阵已经让无数魂士丧生,但大多数魂士依然逗留不去。 路上他把伤势又处理了一下,并且换了一身衣衫。 那身衣衫实在是不能穿了,太引人注目,完全变成了一件血衣。 而不过半日,追击顾闲云的多名锦衣卫并且有两名五转修为的千户丧生的消息比鸣鹿山脉里的风还要快速一般的传遍整座山脉。 这消息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一是在众人心中,锦衣卫在明国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机构。 二是其中两名五转修为的千户竟然也丧生了,这让人众人猜测,这名叫做顾闲云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修为,他又到底有多大的胆子,竟然连杀两名千户,这已经不禁是拒捕了,这是挑衅锦衣卫,挑衅整个明国。 一路行来,遇到的魂士越来越多,从魂士口中闲聊得到消息越来越多,逃离了锦衣卫包围稍微松了口气的顾闲云心情反而越来越沉重。 看了眼杀死罗迦、顾峰铠的韩秋原一脸若无其事,顾闲云抿了抿嘴,说,“我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带我走的时候就想到会这样了吧。” “嗯?你没想到吗?” 韩秋原反问,“两人是在追杀你的过程死去的,所有人自然把杀死他们的魂士认为成你了,即使锦衣卫猜到有其他人下手,也会把这笔账记在你的头上,因为他们认为我是你的帮手。” 顾闲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不想跟韩秋原去往伏龙帝国就是为了以免牵连到家人,不过照这个趋势下去,形势越演越烈,迟早要牵扯到老爹他们身上。 “无妨,不就是和锦衣卫结仇嘛,就算热的明国朝廷震怒也没什么,这只会让你在伏龙一行更为顺利,在那边更为重视。” 韩秋原拍了拍顾闲云肩膀,笑着安慰,他抬眼看了周围,“前面马上就能和我的人汇合,汇合了他们,咱们先走。” 他笑容玩味,“毕竟在这里带着神人一转丹,还是不安稳。” 说完,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一转不转的盯着顾闲云。 顾闲云心里纠结,明知韩秋原是在让他交出神人一转丹,但他就是不想把神人一转丹交给韩秋原,因为那就代表彻底倾向了伏龙帝国。 用神人一转丹换一条命,给自己自有。 不说韩秋原答不答应。 就算答应了,以顾闲云现在背负两条锦衣千户的命案也逃不过一个死。 留下神人一转丹,交给明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不交出神人一转丹,估计小命现在就不保。 别看韩秋原一副随和,但他下手却不会有丝毫的留情。 第136章 伉俪情深 “小子,你怎么还在鸣鹿山脉?” 头戴斗笠的老头背着手从树木后转出,悠悠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顾闲云,铜烟杆指着顾闲云,“出息了啊!听说你被锦衣卫追杀途中反杀了他们两名千户,啧啧……胆子不小啊!” “老头你怎么在这?” 顾闲云看着应该在过河渔船上垂钓此时却出现在这里的老头,又惊又喜。 电光斩便是老头传授给他的,他心里一直隐隐认为老头和师父一样是一名有故事的隐士高人。 但想起刚刚韩秋原的诡异手段,他心里又不禁为老头担心了起来,连连对老头使眼色,示意危险,让他快走。 老头却好像没有领会顾闲云的意思,乐呵呵的说,“这一段日子不见,你这眼睛咋了。” 韩秋原微微眯眼,笑意吟吟的看着若无其事的老头,想到这老头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他心里不敢轻视,开口客气的说,“老先生,叙旧先免了吧。我们还有事要办。” “哦。你有事你就去办,不用管我们。” 老头看也不看韩秋原,挥了挥手,像夏日驱散蚊虫。 韩秋原笑意收敛,面无表情,“老先生,这是消遣我呢。” “呦,看出来了。”老头站在顾闲云身前,斜了韩秋原一眼。 “呵。” 韩秋原气急而笑,手指连连挥动,空气震荡,无数微不可查的细线卷向老头。 “小心!老头!”顾闲云立即提醒。 老头悠悠嘬了口烟嘴,身周却有气浪腾的扩散。 戗! 一声金戈声。 悠悠不绝。 “啊!” 韩秋原惨叫一声,连连后退,看着十指皆断的的手掌,惊骇欲绝。 他如见鬼神,一脸惊恐的望着老头,“你……你怎会……有这么强的剑气?!” “少废话,老头子今天心情不错,还不快滚,别在这碍眼。” 老头转过身来已经不想再搭理韩秋原,望着顾闲云,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韩秋原脸色青红变换,最后一言不发,扭头遁走。 顾闲云望了眼韩秋原身影消失不见的方向,又看了看面前这张老脸,虽然也知道老头肯定是个高手。 但老头连动手都没动手,就断了韩秋原十指,逼退韩秋原,这实在匪夷所思,超出顾闲云的想象。 “老头你什么修为!韩秋原可是六转魂士!”顾闲云拍了老头肩膀,喜上眉梢。 “呃,不值一提。” 老头笑的颇为扭捏,“听刚刚那人意思,神人一转丹在你手里?” “嗯,是啊。” 顾闲云坦然承认,看了眼一脸谄媚的笑的老头,他心下恍然,嘴上却道,“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常可见不着老头你这样伏低做小,咋滴?你也想要神人一转丹啊。” “嘿嘿……” 老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找了它好长时间了。” “这神人一转丹对高修为的魂士最珍贵了,你什么修为?”顾闲云问。 “九转。” “什么?那你若是服用了神人一转丹岂不是能够九转成圣!” “不是我服用,是别人。” “嗯?啥意思?” 顾闲云愣住,他见老头修为那么高,以为老头是为了服食神人一转丹提升修为。 和老头相处下来,两人差不多是忘年交,以老头的为人,绝做不来那种巧取豪夺的事情。 所以这才故意逗逗老头。 哪知道老头竟然是九转修为! 而且明明寻找到了神人一转丹,能够九转成圣,却又说不是自己服! 顾闲云感觉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老头叹息了一声,“出来吧,也该让这小子见见你了。” 闻言,顾闲云四处望了望,一脸茫然。 然后就见丝丝缕缕烟雾从老头手腕的手串上升起,氤氤氲氲,然后幻化为一名女子。 女子与老头并肩而立,笑吟吟望着顾闲云。 “这……”顾闲云看着女子,敏锐的察觉到女子的异样,“你是魂魄?” “是。”女子点头。 老头开口,“她是云浮影,是我妻子。只剩魂魄藏身在这串手串中,我一直在寻找让他凝结身躯的方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防止魂魄消散,不必长期待在手串中。” “而神人一转丹能够让魂士修为没有阻碍的提升一转,也能让魂魄凝结出躯体。” 舍弃成圣的机会,只为了让妻子凝结出身躯,顾闲云只能慨叹,“伉俪情深!” 他从乾坤袋掏出神人一转丹,递给老头。 见顾闲云这么干脆,老头倒有些不好意思,“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嘿!和我客气什么。” 顾闲云倒真没怎么心疼,给老头总比给韩秋原强吧。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老头,你知道锦衣卫镇抚使在哪儿?” “不知道,怎么了?”老头珍而重之的把神人一转丹收起来,女子似乎也受不了风吹,回到了手串里。 “被锦衣卫追杀时,听锦衣卫千户说,他们镇抚使找到了我师父。” 顾闲云忧心忡忡,“锦衣卫人多势众,而且锦衣卫镇抚使肯定实力不弱,我怕我师父万一……” “好办,抓个锦衣卫问问。”老头道。 “怎么抓?” “跟我来。” 老头一挥手,让顾闲云跟着他。 一处山洞,老头抓着一名锦衣卫五转修为的千户,好像抓小鸡一样随意,“你们镇抚使在哪儿?” “你是谁?敢和我们锦衣卫为敌!” 锦衣卫千户色厉内荏,视线一转,看到顾闲云,“是你!顾闲云!” 似是想通了什么,他转头对老头怒道,“原来你是顾闲云的帮手!罗迦、顾峰铠是不是你杀的!” 顾闲云懒得听他聒噪,上去一个耳光。 锦衣卫千户何曾受过这种侮辱,杀意滔天,偏偏被老头抓着,一身魂气竟然不受调动,一时间急怒攻心,气的说不出话来。 “说,你们镇抚使在哪儿?” 有老头在,顾闲云那会怕一个五转修为的锦衣卫千户,抬手轻轻拍着这人脸庞,“一句废话,一个耳光。” 锦衣卫千户气的桀桀怪笑,“镇抚使在好好招待你师父,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啪! 顾闲云反手就是一个巴掌,“你们镇抚使在哪儿?” 锦衣卫千户嘴角溢血,双眼满是怒火,“镇抚使在灵鹊谷,有胆你就去救你师父!” “灵鹊谷……老头……”顾闲云看向老头,欲言又止。 “好久没活动了,身子骨都生锈了,老头子就跟你走一趟。”老头知道顾闲云想说什么,笑呵呵道。 顾闲云也没矫情,转身往山谷外走。 “找死!你们师徒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锦衣卫千户神情狰狞。 老头皱眉,拍了拍锦衣卫千户肩膀。 锦衣卫千户如遭重击,整个人一颤,委顿倒地。 顾闲云回头看了眼。 老头笑了笑,“废了他丹田。” 看了眼以后连一个普通人都要不如的锦衣卫千户,顾闲云种种吐出一口浊气,并没有出了口恶气的感觉,心里只觉压着一座大山,喘不过气来。 这些人为何都那么笃定师父肯定会死! 他们一定有什么凭仗! 第137章 南宫 灵鹊谷,鸣鹿山脉的鸟类多栖息于此,其中尤其是一种可勘气运的灵鹊最为神奇,因此得名。 灵鹊谷不大,周边山势陡峭,三面环绕形成山谷,花草树木点缀,数不清的鸟雀立在枝头,或在空中飞舞,啾啾而鸣。 顾闲云和老头到的时候,空气里仍有魂气混杂残留,多处树木横躺地面,鸟雀犹然惊魂未定。 但锦衣卫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些凑热闹的魂士们逗留于此。 顾闲云静立片刻,从这些观战的人口中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师父韩云平和锦衣卫镇抚使任泽正是师兄弟,同一师门。 后朝廷因侠以武乱禁为由整理天下宗门,愿意选择招安的江湖门派,招揽为为战力。 不愿意的则选择以武力。 两人师父不愿被朝廷招安,也知道不能与朝廷为敌,便选择隐遁江湖。 哪只任泽正却违背师父意愿投身朝廷,此后进入锦衣卫一路官运亨通,但同时也被师父逐出师门。 后来官位越来越高的任泽正实力到达瓶颈,因为被逐出师门,他的刀法并没有得到师父真传。 为了得到后续刀法,他带领下属花费数年,终于找到师父,想要习得剩下的刀法。 自然没有如意。 于是他怒从心上起,想要靠蛮力强取豪夺。 最后师父身死,得到师父真传的师弟韩云平逃出。 而这次他找到师弟踪迹之后,故意放出风声,引一直想要为师父报仇雪恨的韩云平来此,决战于此。 两人一番决战,两败俱伤。 之后锦衣卫包围灵鹊谷,一举击杀韩云平。 不过,为了从韩云平口中得到剩下的刀法,任泽正把韩云平的魂拘禁在镇魂珠之内,日夜遭受噬魂之痛,只为了逼问出师门刀法。 虽然众人讲着这段师门恩怨,难免唾弃任泽正的行为,但任泽正身为锦衣卫镇抚使,即使他们不耻此人行径,也不敢路见不平,只能私下咒骂几句。 悲痛充斥心间,顾闲云双拳紧握,强自抑制。 他转身离开。 “干嘛去?”老头追上,问。 “回仙源。” 顾闲云回答的言简意赅,“报仇。” 任泽正和韩云平决战也受了重伤,现在带着锦衣卫回了仙源城养伤去了。 “六转韩秋原就能轻易取你小命,任泽正七转修为,虽然现在身受重伤,你去了无异于送死,况且他身边还有那么多锦衣卫保护。” “师父被杀,魂魄被拘,我身为弟子,不做些什么……枉为人!” “要不要我帮你……” “不,我想……” 我想手刃仇人。 但这句话顾闲云却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实力让他说出这句话。 但胸中的悲痛和恨意却又搅在一起,逼的他只想发泄一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有活着,你才有报仇的希望。”老头劝说。 “道理是这样,但做起来太难,况且一想到师父的魂魄日夜遭受噬魂之苦,不入轮回,我……我又怎能安心。” 眸子里有雾气升腾,顾闲云双手紧紧攥紧雁翎刀。“以任泽正的狠辣,定会斩草除根。城中有我亲人,他不虑我不出现。” 老头把烟杆在树干上啪啪敲了几下,磕掉烟灰,“你若想手刃仇人,只能默默提升实力,这样有朝一日,才能报仇雪恨。至于你仙源城中的亲人,不必担心,我会帮你照顾妥当。” 一边往烟锅内装烟丝,老头一边道,“仙源城你是不能待了。你杀了那么多锦衣卫,都是朝廷的人,现在这个形势谁也保不了你,只能出去避避风头。明国有几个家伙,修为和我不相伯仲,实在难缠。” “理智告诉我,按照前辈说的去做,是正确的。” 顾闲云心有不甘,“可……可若是不夺回师父的魂魄,我就算去其他地方,也不能安心修炼。” 老头叹气,“既如此,我就传你一术,对你夺回你师父魂魄有帮助,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多谢前辈。”顾闲云抱拳施礼。 老头轻轻一指,点在顾闲云眉心,“你先在鸣鹿山脉躲避几日,然后好好揣摩此术。我先回仙源,看顾一下你家人,顺便造成你已经逃离的假象,给你从任泽正手上夺取镇魂珠创造几分机会。” 感受着脑海内纷繁复杂的信息,顾闲云点头答应。 老头抚了抚顾闲云肩头,下一刻,身影飘远,再一个呼吸,已到视线最远端。 顾闲云摸了摸三黑狗头,心中有相依为命悲苦,随后一矮身带着三黑钻入密林中消失不见。 杨园街。顾宅。 不大的院子,或立或坐,几人隐隐形成对持。 南镇抚司镇抚使张钰手按腰间绣春刀。 天魂馆祭酒温天河负手而立。 仙源城县宰匡浩歌神情凝重。 缉魂司千户陆纯、童夜并肩而立在一边。 老头懒懒坐在门前长条凳上,悠悠喷云吐雾,身后顾老大、赵五等人立在身后。 顾大嫂抱着眼圈通红的韩英白立在厨房门口。 “可是南宫先生?”温天河客气询问。 “你识的老夫?”老头略为诧异。 此言一出,南镇抚司镇抚使张钰,缉魂司千户陆纯、童夜,县宰匡浩歌耸然动容。 自远古洪荒之后,数千年来这位南宫先生是唯一一位九转成圣的一位无敌纯在,而且因为龙骨手串可长生久视。 但冲冠一怒为红颜,上穷碧落下黄泉,只为找回爱妻的魂魄重塑人身。 致使九天缺漏,银河卷落,澧都洞开,百鬼横行。 毁誉参半,成为众矢之的,遭到三界追杀,后来便消失不见,但没想到今日重新出现在此地。 温天河笑了笑,“我曾在天魂馆见顾闲云施展出的电光斩,圆润如意。帝国秘档记载身法、刀法融合完美的电光斩便只出自前辈一手,自前辈数百年前消失,便再也不见电光斩现世。所以……我便稍稍留意,暗中调查了许久。” 他望着复姓南宫的老头,问,“南宫前辈久不问世事,此次……这却是为何啊?” 南镇抚司镇抚使张钰此时接口,“南宫前辈,我锦衣卫来此抓捕犯人,遭到前辈阻拦,还希望前辈给一个缘由,不然我明国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我欠了顾小子一个天大的人情,他走时,让我看顾他的亲人。” 南宫先生施施然站起身,“如此小事,我做不好,岂不是白活这么大岁数。” “顾闲云走了?去了哪儿?”张钰忙问。 虽说任泽正是北镇抚司镇抚使,和他关系并不融洽,但顾闲云杀了那么多锦衣卫,抓捕顾闲云这是锦衣卫的第一要务,平常的龉龌得放下,不然到指挥使面前,都要受到惩戒。 “这么个大活人,他爱去哪儿,那我可不知道。” 南宫先生抽了口烟,“我以后会在仙源城常住,顾老大他们的性命我会保全,谁若是再敢动手,可不就只是伤一些伤那么简单了。” 缉魂司千户陆纯、童夜本就不想掺和锦衣卫的事情,只不过事关朝廷颜面,这才来这一趟,此时见到南宫先生出面,两人自然无话,一切自有圣上定夺。 县宰匡浩歌和温天河更不会强出头。 但张钰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那顾闲云?” “哦,股小子啊,我不插手。”老头摆手道。 张钰如释重负,“顾闲云杀害多名锦衣卫,罪责只系他一身,与这些人无关,以后我们不会再来打扰。” “如此甚好。”老头道。 “如此,南宫前辈,我们便告辞了。”温天河拱手道。 “请便。” 温天河、陆纯、童夜、匡浩歌、张钰鱼贯而出。 离开了杨园街,陆纯道,“南宫白现身仙源城,此事要立刻禀告圣上。” “自然。”温天河道。 然后几人便各自分开,几人职位不同,立场不同,天魂馆、官吏、缉魂司、锦衣卫各行其是。 顾宅,顾老大忍不住问,“前辈,小二他……” 南宫白坐回院中,吞云吐雾,“看他造化吧。” 顾老大、赵五等人脸色担忧,又知道这些事他们也帮不上忙,不由相顾叹息。 第138章 师门恩怨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转眼半旬过去,鸣鹿山脉周边的城镇依旧人满为患,天下魂士汇聚、逗留于此。 伏龙帝国南雷带领唐越尘一众高手,明国萧逝雪带领段梨洲一众强者,都陆续进入到九炎玄塔,对于进行神人一转丹进行最后的争夺。 城里几乎半数流连于此的魂士都在等待结果的最终的分晓。 如今伏龙帝国和明国经过数百年的相持,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处于平分秋色,互有胜负之间,也因此,两国只有边境的军队时常爆发出一些摩擦,至于一些伤亡巨大的大决战之类的战争近年来不再发生。 但此时,不论哪一方得到神人一转丹,那么两方之中说不得就会有一名九转成圣的圣人出世,到那时,原本僵持的形势会瞬间发生倾泻。 两方之间,一场灭国之战,在所难免。 这是牵动整座天下魂士心神的事情,谁能够做到毫不在意呢! 仙源城一般无二。 然而在等待神人一转丹最终结果的时候,压抑而又隐隐的躁动氛围下,还有一股潜流在隐隐涌动。 人人畏之如虎、避而不及的锦衣卫,竟然在被人击杀了两名千户后,选择了退缩。 虽然锦衣卫依然派遣大批人手在鸣鹿山脉进行搜索,并且下发了通缉顾闲云的文书和画像,但顾闲云身在仙源城的家人们丝毫没有受到锦衣卫的为难。 这一点都不像锦衣卫的作风,竟让众人一时接受不了。 虽然不知道锦衣卫为何会如此行为,但众人知道这背后绝对有原委。 虽然不知道这原委是什么,但令锦衣卫都束手束脚,不敢拿顾闲云家人祭刀,原本想要落井下石、搞些小动作的家族,更加的不敢随便妄动了。 顾老大他们在仙源城的高门大户眼里,似乎也变的神秘莫测了起来,同时也让他们更为瞩目了。 而随着昨天,顾闲云在鸣鹿山脉露面,引的仙源城的锦衣卫倾巢而出赶往鸣鹿岭后,这种瞩目变的更为明显。 顾老大一家,几乎成为了仙源城中魂士们除了神人一转丹外,饭桌上必谈的话题。 仙源大道一处装饰奢华的名为客昌的客栈,相比其他客满热闹的客栈,实在称得上清冷了。 只因这处客昌客栈被锦衣卫包了下来,锦衣卫左镇抚使任泽正在此处养伤,一般人不敢打扰,而且昨日超过半数的锦衣卫尽数也赶去了鸣鹿岭,使得客昌客栈更加显得门前冷落鞍马稀。 此时,一身披黑披风、罩兜帽的人站在客栈门前,抬手摘掉兜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来,抬头望着上书客昌两字的匾额,昂首而入。 “任泽正,出来受死!” 一声暴喝,在安静的客栈内如春雷炸开。 二楼的几间客房的门骤然洞开。 数名锦衣卫同时持刀跃下。 “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 “大胆,竟直呼镇抚使名讳!” 五名锦衣卫落下,把少年围住。 “顾闲云!”正对少年的锦衣卫石千户看清少年的面容,惊讶。 他转瞬冷笑,“我们人手全部赶往鸣鹿山脉,没想到你倒自投罗网了,哼,怎么?是玩的调虎离山还是声东击西?” “我今天是来取任泽正这畜生首级的,不想和你废话!” 顾闲云一震雁翎刀,直直冲向石千户。 五转修为的石千户面上对四转修为的顾闲云似乎不以为然,但心内却不敢掉以轻心,气势暴涨,迎上顾闲云。 剩下几名锦衣卫随即动作,纷纷攻向顾闲云背后。 人影纵跃,魂气纵横,刀光闪烁,刀气凛冽。 四方云动。 摧山撼岳。 雪满弓刀。 顾闲云使劲浑身解数,但他一人面对石千户已经很是吃力,更何况面对结阵的锦衣卫众人。 一个闪躲不及,被一名锦衣卫一刀劈在背后,血花绽开。 石千户瞅的空子,绣春刀毒蛇吐信、悄无声息递出。 待顾闲云察觉,只来得及用雁翎刀刀身格挡了一下。 仓促下,整个人被震飞。 嘭的一声,砸碎大厅内数张桌椅。 口中鲜血狂喷。 锦衣卫得势不饶人,攻势更加紧密。 很快顾闲云衣衫处处破裂,身上伤口密布。 最终气力不支,倒在血泊中,再也站不起身来。 “停手。” 石千户看着血泊中气息微弱的顾闲云,“留活口,镇抚使有大用。” 其他几人停下手,依然形成包围之势。 石千户走上前去,扒拉下瘫软如泥的顾闲云,嗤笑一声,伸手抓住顾闲云领口,“跟我去见镇抚使,等下,镇抚使就会让你们师徒团聚了。” 他起身,拖拽着顾闲云绕过楼梯,从一门处进入客栈后的院落。 “石千户,前厅发生了何事,这是……?” 院落里留下照顾养伤的任泽正的下属见到石千户拖拽一生死不知人进来,问。 “顾闲云。” 石千户答了一句,“带我见镇抚使。” “抓到顾闲云了!”,那人忙转身引路,“跟我来。” 这人引着石千户一众锦衣卫来到一处厅堂,说,“镇抚使刚服食了丹药,正在养伤,我去禀告一声,石千户稍待。” 片刻,任泽正从卧室走出。 坐在太师椅里,他眯眼打量石千户手中鲜血淋漓的人,“顾闲云?” “正是。”石千户忙把顾闲云的头抬起来,方便镇抚使看清晰面容,“这小子突然冲入客栈,被我们生擒,片刻不敢耽误,便带来让镇抚使发落。” 任泽正手指在椅手上有节奏的敲击,“从这小子以往行事风格来看,不是那么冒失的性格。事出反常必有妖,把他弄醒,聊聊。” 石千户啪的一巴掌扇在顾闲云脸上,顾闲云悠悠醒转。 “为何一人来此?”任泽正问。 “自然是杀你!”顾闲云虚弱说,“本以为在鸣鹿山脉露了行迹,锦衣卫应该倾巢而出了,没想到你竟如此怕死,客栈里还留有不少人手。” 任泽正失笑,“就算客栈里没有人手,你以为,凭你就能杀了我吗?” “你身受重伤,身边无人,自然是极为难得的机会,不管如何,为报师仇,我都要试一试!” “呵,幼稚。”任泽正摇头,伸手从乾坤袋里取出镇魂珠,道,“师徒情深,感人肺腑。我让你们这对师徒也好好叙叙衷肠。” 镇魂珠脱离任泽正手掌,悬浮到厅堂中间,丝丝缕缕雾气从镇魂珠浮现,凝结出人形,正是韩云平。 “师父!”顾闲云痛苦出声。 魂魄现身的韩云平眼神哀伤而怜爱,“你不该来。” “果然师徒情深。” 任泽正轻笑,“师弟,你若是交出剩余的刀法,我便绕过你这徒弟,如何?” 韩云平眼眸深处满是痛楚,“休想。” 任泽正叹息,“不急,我有的是耐心。石千户,交给你了。” 闻言,石千户拔刀,刀光一闪,顾闲云左臂齐肩而断。 顾闲云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身子像虾子一样委顿弯曲,浑身痉挛,全靠被石千户抓着才没有坠地。 “看清楚些,这是为了救你,才孤身犯险的你的好徒弟。” 石千户拎着脸色苍白、鲜血晕染的顾闲云,走到镇魂珠处,走到韩云平面前,把顾闲云的脸怼到韩云平眼前。 “师弟,现在愿意交出来了吗?” 任泽正道,“想好了再回答,不然你的好徒弟身上又会少点什么。” “你……”韩云平转身,怒目相对。 任泽正不以为意。 两人默默对持。 石千户突的一把抓住镇魂珠,受到牵引,韩云平的魂魄忽的一下,缩进镇魂珠内。 变故横生,场中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做什么?石千户!”任泽正直起身子,怒气升腾。 石千户动作极快,抓住镇魂珠后,另一手握住顾闲云的雁翎刀,然后一脚把顾闲云踢向任泽正。 任泽正身上刀气迸发,顾闲云拦腰而断。 鲜血泼撒。 然而场中,石千户却消失不见。 就那么在任泽正,还有数名锦衣卫眼中,唰的消失不见。 第139章 一路向西 任泽正猛然起身,来到拦腰而断的顾闲云前,蹲下,手掌魂气凝聚,在顾闲云脸上涂抹一番。 随着任泽正的动作,就像洗去女子妆容一般,顾闲云的眉梢、眼型、鼻梁、嘴唇、脸庞慢慢变化,竟变为了另一个人。 “这……这不是随章千户去往鸣鹿山脉围捕顾闲云的许光龙吗?顾闲云怎会变成……” 一直照顾重伤的任泽正起居的锦衣卫看清楚露出来的面容,惊疑不定。 “是朱颜敛,一种可以可以改换容颜而让魂士难以察觉的丹药。顾闲云让许光龙服食了丹药,本来的颜容敛藏,变为了顾闲云的模样。” 说话时,任泽正动作不停,手指点在许光龙眉心处,片刻后,收手,起身。 “我倒真是小瞧了顾闲云!他竟然习得了傀儡术,许光龙应该在鸣鹿山脉就被顾闲云操控为了傀儡,然后服食丹药变为顾闲云的样子,故意孤身来到此处。他的目的也根本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夺回他师父的魂魄。” “石千户为何偷夺镇魂珠,难道他是顾闲云的帮手?” 下属依然没有想明白石千户的举动。 石千户可是镇抚司的老人了,从一名从七品的小旗一步步升为正五品千户,千户几乎已是锦衣卫里的高位,位高权重。 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少年,而冒着丢掉官职去触怒整个锦衣卫这样的愚蠢行为呢。 “还不明白吗?石千户也是顾闲云的傀儡。” “什么?这怎么可能?石千户明明看着一切正常啊!” “傀儡术的可怕之处就在此处,无声无息间,就能操控一人之生死。石千户说不定就是在与改换容颜的许光龙厮杀时着了道。” 任泽正坐会太师椅中,在下属面前,被戏弄的恼怒没有显露出在面上,“立即再传讯息,只要还在鸣鹿山脉周边城池的镇抚司人员,统统给我搜查顾闲云的踪迹。虽然施展傀儡术后可以和傀儡移形换影,但移形换影的距离对魂气要求很高,以他现在的修为定然逃不远,定然还在仙源城周边。” 他指着一名锦衣卫,吩咐,“顾老大那边加大监视力度。切记,只监视,不要妄动。” 锦衣卫一众人得到吩咐,立即应诺去办。 等到下属纷纷离去,望了堂中许光龙两截的尸首,任泽正面无表情起身,“把这里收拾了。” 照顾起居的锦衣卫忙应声而动。 任泽正头也不回的回卧室养伤去了。 仙源城外。 一身着布衫的人影屈膝靠着城墙,双手拢膝,头垂在臂弯里,似乎在酣睡。 一道人影毫无预兆的出在布衫身影处,如鬼似魅,悄无声息。 布衫人影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正是顾闲云。 他起身,从石千户手中拿过雁翎刀,接过镇魂珠。 接着他施展傀儡术,瞬间找到一里之外的三黑方位,然后施展移形换影,带着石千户直接移形到三黑处。 三黑藏身处是位于过水河边的荒草中。 摸了摸三黑狗头,顾闲云目光落在掌中的镇魂珠。 “师父,您还好吗?” 镇魂珠雾气氤氲升腾,稀薄的几乎风吹就散,幻化出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形。 “小二……这是哪儿?我又怎会在这里?” 顾闲云简单说了来龙去脉,为韩云平解了心中疑惑。 南宫走之前传了顾闲云一门魂术,正是韩秋原施展过的傀儡术。 顾闲云初时不解何意,但等他修习傀儡术之后,终于明白为何南宫听了他执意要夺取师父魂魄后会传给他这门魂术。 傀儡术的基础就是凝练出傀儡之线,而傀儡之线由魂气、魂力凝练,可直接攻击魂士丹田、符术士识海灵台,悄无声息、诡秘难测。 一旦被傀儡之线侵入识海灵台,魂士、符术士的意识便会逐步被操控,进而控制丹田,掌控魂气,被炼化为傀儡。 一旦被炼化为傀儡,施展魂术者可以与傀儡之间移形换影。 既可彼此交换,又能把另一方作为定位,瞬间移形到定位处。 这半旬他一直在日夜不休的修习傀儡术。 等他觉的火候差不多,能够同时操控两具傀儡,同时也感觉到鸣鹿山脉的魂士渐渐减少,便故意显露了踪迹。 自然而然,不出他所料的引来了大批的锦衣卫。 他先是伺机炼化了进入鸣鹿山脉围杀他的许光龙。 然后让傀儡许光龙服食了朱颜敛,变为他的样子。 接着在三黑身上种下傀儡印,让三黑藏身在过河边。 傀儡印乃是一种定位的印诀,只要在顾闲云的感应范围之内,可以随时移形到傀儡印处。 顾闲云则躲在仙源城城墙外隐蔽处,暗中操纵傀儡许光龙,做出少年意气的姿态,为了师仇,孤身一人直入客昌,就为了杀任泽正的姿态。 而在石千户等人围杀傀儡许光龙时,傀儡之线早已悄然施展,把石千户炼化为了傀儡。 之后傀儡石千户押着傀儡许光龙到任泽正面前,是为了诱使任泽正取出镇魂珠。 然后顾闲云操控傀儡石千户找机会接近镇魂珠,迅雷不及之势夺取镇魂珠,然后进行移形。 为了速度更快,他舍弃了对傀儡许光龙的控制。 等傀儡石千户到了身边,他怕任泽正再追踪过来,忙又循着傀儡印,移形到三黑处。 听了顾闲云的一番解说,韩云平也不得不为顾闲云这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段惊叹,心中也更是欣慰。 当时那个执拗的毛头小子不知不觉也长大了。 “师父,咱们以后去哪儿?” 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成功救出了师父的魂魄,但顾闲云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离开过仙源城的少年。 如今仙源城是不能回去了。 家,也不能回去了。 天大之大,似乎没有不可去之处。 但,天大地大,又该往何处去呢。 他有些怅然。 韩云平伸手,想抚摸顾闲云的头,雾气般的魂魄直接穿过。 他怔了下,顿了片刻,“去澧都吧。镇魂珠虽能够维持我这幅凄惨的样子,但镇魂珠里的风刀霜剑的滋味也不好受,日夜磋磨魂魄,迟早有魂飞魄散的一天。不如去澧都,再入轮回。” “师父……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顾闲云面有不甘。 如果师父的魂魄进入澧都,进入轮回,那师父就真的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不舍得师父。 “痴儿。” 韩云平嗓音醇厚,“你难道要为师像鬼怪一样夺舍别人躯体而苟活下去吗?而且这也并不是长久之法,一旦如此,就要寻找一个个盛放魂魄的躯体,这也是鬼怪被天下魂士人人得而诛之的原因。” 雾气一样的魂魄悠悠荡漾,“英白不会受我牵累,你也让我放心,师门传承不绝。此次虽未手诛任泽正这败类为师父报仇,但我已经尽力,死而无憾了。人总有一死,或早或晚而已,活人有活人的路,死者有死者的去处。进澧都、入轮回,正是我的去处。” 雾气愈发的稀薄。 韩云平的声音越来越低不可闻。 “魂魄不能再外停留,不然就要魂魄分离,消散天地间,成为孤魂野鬼了。我只能在镇魂珠里苟延残喘,去往澧都这一路,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小二,你要小心。” 看着雾气逐渐收拢进入镇魂珠,顾闲云眼窝湿润。 握着镇魂珠,喃喃,“我晓得了,师父。” 把镇魂珠收进乾坤袋,腰悬无刀鞘的雁翎刀,顾闲云在荒草之中,向西潜行而去。 巨狼一般的三黑和傀儡石千户在后面默默跟随。 此行,一路向西。 直至风行大陆最西端,澧都。 第140章 青犀会 “吼!” “这边!往这边跑了!” “堵住它!” 声声兽吼声中夹着人声呼喝,惊的本来静谧的丛林成群鸟雀扑簌簌升空,走兽惊慌逃窜。 轰! 哗啦啦! 一道白影嘭的撞到一棵参天古木,枝叶飘扬,泥沙飞溅。 白影在撞到参天古树后一路翻滚,沿途又撞到四五颗大树,才止住势头。 一翻滚,站起身来,如一座小山包般的白影竟是一头四尾天狐。 四尾狐浑身白雪般的皮毛上沾满泥沙残叶,上面更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如梅花在血滴盛放。 天狐身后,四条数十米的长尾在空中摇摆不休。 天狐周围陆续有魂士现身,六人刚好形成四方合围之势。 “我只不过从此路过,为何截杀于我!” 四尾迎风招摇,天狐张口吐露人言,言语愤愤。 “尔等妖物,我们魂士众人诛杀便是替天行道,还需理由!” 魂士里有人不屑。 “废话少说,杀了它取了魂珠,赶紧回镇上,别错过青犀会。” 话音落,六人立刻各自施展魂术,冲向四尾天狐,攻守之间进退有序,默契无比。 不时,四尾天狐便落入下风。 一身白色皮毛上,血花泅开。 好似雪中一树梨花盛放。 四尾天狐与六名魂术厮杀不休。 四尾天狐边斗边走,六名魂术也过分逼迫,只牢牢行成围拢之势,不让四尾天狐逃走,然后不断在四尾天狐身上添加一道道伤势,打算耗死四尾天狐。 四尾天狐再次被击的横飞出去,撞到数棵巨木,它借着这个势头,蹿出包围圈,一下子冲出林子。 “不好!” 六名魂术紧跟而上。 林子外是一道溪流,溪流对面又是密林。 密林边,立着一头形似巨狼般的黑色魂兽,一青年坐在上面,旁边还站立着一名中年人。 尚算宽阔的溪流,四尾天狐一跃而过。 它以为这也是截杀它的魂士,而逃生机会一闪而逝,不容他犹豫。 霎时间四尾如蛇狂舞,卷向对面的两人一兽。 口中光华闪现,喷出一光团,呼啸而去。 黑色魂兽不退反进,一跃而起。 黑色魂兽背上的青年,手搭在腰间无鞘雁翎刀之上。 光华流转。 四条毛茸茸的尾巴齐齐断落,鲜血泼撒。 随后而至的光团,只见黑色魂兽忽的张口一吸,忽的一下,无声无息吞入腹中。 四尾齐断,天狐凄厉嚎叫。 身在黑色魂兽背上的青年飞掠,如飞燕一般飘逸到了天狐面前。 他一掌印在天狐额头上。 青年身影在山包般的天狐面前,小小一道。 但随着那一掌。 山包般的天狐轰然坠落进溪流。 水浪高涌。 溪水截断。 整天溪水被天狐鲜血染红,天狐在溪水之中生死不知。 紧随天狐其后的六名魂术刚出林子就见到这样的场景,不免齐齐凛然。 但几人动作却丝毫不慢,纷纷落在天狐和青年之间,隔开天狐和青年。 飘飞落在三黑背上的顾闲云看了眼六名魂术的站位,心内哂笑。 这几人一言不发,上来就挡在四尾天狐之前,乃是告诉四尾天狐是他们的猎物。 不过他也懒得计较。 三月来,在山脉之间,一路潜行。 刚开始昼伏夜出,后来出了豫郡,便日夜兼程。 带着三黑、傀儡行走于山脉密林、荒野隐秘之处,极少和人照面。 见的最多的便是魂兽。 刀上染的魂兽血迹怎么也有数百头了。 魂兽魂珠,三黑更是当做食物,如今吃的身躯又涨大了一圈。 他躺在上面,好似躺在一条名贵的绒毯之上。 而三个多月的磨砺,他也已晋阶五转修为。 当下,他没说什么,只是扫了一眼,转身,迈步离开。 “小兄弟留步。” 六名魂士中走出一人,抱拳,“在下唐良,在此谢过小兄弟援手。” “顺手而已。” 久不说话,猛然与人说话,顾闲云些微不适应。 闻言,唐良笑了笑,清润温和。 他问,“小兄弟,可是去往青唐镇参加青犀会?” “青犀会?” “是的。青唐镇唐家有棵青犀灵树,每年都会举行青犀会,魂士可报名参加比试,前五名可以获得唐家允许,在青犀灵树旁修行,并赠给一张青犀符。” 唐良见青年面有疑惑,知道是他想岔了,便解释了下青犀会的缘由。 “因青犀灵树有灵犀一点通的缘故,对修习大有裨益,所以每次青犀会都颇多魂士趋之若鹜,我以为小兄弟也是为了青犀会而来,看了倒是我误会了。” 青犀灵树,顾闲云也有耳闻,能够凝神静气,让人心神合一,有几率在冥冥之中与天地产生契合,形成灵犀一点通,产生顿悟而晋阶。 因此,青犀灵树,一直是魂士梦寐以求的宝物。 有了它,堪比拥有一方福地。 不过,让他有所触动的其实那青犀符。 青犀符用青犀灵树的叶子炼制,拥有稳固、浸润魂魄的效果,对在镇魂珠里苦苦经受风刀霜剑的师父无异于久旱甘霖一般。 想了下,他倒是想去青塘镇去看看了。 此地距家乡仙源城隔了两郡,千里之遥,而且他服食了朱颜敛,面容改变,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泄露身份。 况且,他乾坤袋还有从石千户处得来的锦衣卫腰牌。 事有不对,直接亮出锦衣卫腰牌。 在明国,锦衣卫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否则他也不会背井离乡。 “原先不知道,现在既遇上了,倒是想去看一看。” 顾闲云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唐良清润的笑,“刚好我们也要回青塘镇了,不如一起。” “也好。” 顾闲云清清和和应下。 等几人取了四尾天狐魂珠,还有一整张皮子。 顾闲云跟着唐良六人去往青塘镇。 路上闲聊。 顾闲云报了假名字,赵武。 与唐良谈话里,才得知,唐良乃是唐家大少爷,而青犀灵树就是他们唐家所有。 唐家是青唐镇第一家族,青唐镇的名字,便是取青犀灵树一青字和唐家的唐字而来。 整个青唐镇便是有唐家祖先在此安家,而后慢慢扩建而成。 青犀会是唐家一年一次的盛会。 同时,也是唐家为了家势长久而行的策略。 因为参加青犀会获得前五名的魂士,还要承诺成为唐家的一年客卿,才能获得在青犀灵树旁修行一年的机会。 至于一年之后,是去是留,唐家也不强求。 不过,在体会到了有青犀灵树后修习一日千里后,谁又愿意离开呢。 于是唐家便拥有了不少的实力强大的客卿。 而也正因此,才能拥有青犀灵树这样让人垂涎的天材地宝,还能依然保持家势蒸蒸日上。 一路闲聊,一个多时辰,青唐镇的轮廓映入眼帘。 建筑群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层层向外铺展,形成一个集镇。 行人不少。 老远,便听到喧嚷声。 第141章 寻人 方圆数十里,村庄零星散落,与青唐镇之间隔着一片片农田。 一条条田野阡陌,纵横交错。 顾闲云与唐良几人从一条乡野小道一路到了青唐镇。 刚到青唐镇上,唐良远远就冲着青唐镇宽阔大道边的几人招手,对顾闲云笑道,“是我家的人。” 那几人也同时看到了唐良等人,忙奔行过来。 一女子身后跟着四名仆人。 “青青,今天运气特别好,遇见了一头四尾天狐,得了一颗魂珠,还有一张皮子。皮子回头吩咐下人给你做成一件大氅,怎么样?” 唐良急行几步,握住名叫青青女子的手,清和温润中满是丝丝缕缕柔情。 青青却好似没有听到唐良的话,满脸无措和惊惶。 “黛儿不见了。” “什么?怎么回事?” 唐良又惊又急。 “今日我去黛儿院子去找黛儿,发现不见黛儿踪影,一直照顾黛儿起居的马嬷嬷也不见了,起初没有在意,只让小厮、丫鬟在各个院落里寻找,结果一无所获。” 青青惶急的眼圈通红,“黛儿的身子你也知道,一直娇弱,没有事情很少出她自己的院子,我觉着事情不对,禀告了老爷,老爷让家里的魂士们在青唐镇上暗中寻了个遍,连个影子都没有。” “别急,两个大活人,总不会凭空消失,肯定有蛛丝马迹留下。” 握着青青的手劝慰了几句,唐良转头对顾闲云道,“赵兄弟,既已到了青唐镇,我就不陪你了。” “没事,唐大哥找人要紧。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言语一声就行。” 顾闲云表示了一番关切。 “好,赵兄一番好意心领了,不过一路风尘仆仆,而且镇上人多混杂,也不安稳,还是让司徒先带你在镇上安顿下来。我先回家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唐良虽急却不乱,安排了几句,带着青青一行沿着镇上的大道,往青唐镇最西边的唐家大宅归去。 一路有不少人上前搭话,唐良脚步不停,应答的周到得体。 司徒安高高瘦瘦,面容清癯,是跟着唐良一起围杀四尾天狐的唐家客卿中的一位。 “赵兄弟,我先带你找个客栈住下吧。” 收回注视唐良一行人离去的目光,顾闲云望着道路两旁迤逦的商铺、酒家、客栈,点头答应。 “镇上简陋,客栈酒家本就少,没到一年一度的青犀会,大批魂士闻讯而来,不免捉襟见肘,不够用。此时镇上所有客栈酒家人满为患,住处可不好找。” 司徒安在前引路,“不过,唐家在镇上也有一间客栈,不对外开放,专门为了唐家客人而建,就是怕这段时日怠慢了客人。” 一路而行,街道两旁的客栈酒家果然如司徒安所说,人满为患,从门口望去,大堂内满是吃酒、闲言的魂士们。 也有人目光从客栈酒家里投过来,落在沈云旗、傀儡、三黑身上,打量意味十足。 顾闲云安然若素,跟着司徒安来到位于青唐镇最中心,名叫唐家酒馆的客栈。 三层木楼,一楼是大堂,摆着十张桌椅,靠近门口两桌,有客人在小酌。 二楼、三楼为客房。 客栈掌柜管事,另有两名店小二。 司徒安对掌柜交代了几句,便离去了。 顾闲云不知唐家酒馆掌柜叫什么,只听司徒安称呼他柴掌柜。 柴掌柜得了司徒安的交代,知道顾闲云是唐家大少唐良的客人,不敢怠慢,领着顾闲云到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两间房。 “赵公子,您两位住这两间房吧,紧挨着,而且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好,有劳了。” “您客气,有事您言语一声,我随时都在客栈。” 柴掌柜离去,顾闲云进了屋子,打量了一眼。 陈设简单,进门右手边靠墙一张床,左手边一桌两椅靠在窗边。 控制傀儡石千户进了旁边屋子,顾闲云与三黑进了自己的屋子。 摸了摸被褥,干燥柔软,好久没有躺在床上盖着被褥好好睡一觉了。 他唏嘘的笑了笑,来到窗边,打开窗户,青唐镇大半落入眼帘。 一条大道把青唐镇一分为二。 大道两旁商铺酒家林立。 商铺酒家后面则是小巷人家,院落重重,巷弄幽深。 人家处,有炊烟缭绕。 到了午饭的时候了。 三个多月来,没吃过一顿好饭,都是山里的猎杀魂兽随便烤熟,聊以果腹。 见到炊烟,一时有些想念饭菜的香味了。 他控制傀儡,两人一同下到一楼大厅,要了几份小菜,两壶酒酿,相对而坐,如友人对酌。 三黑趴伏在他脚边,虽在打盹,硕大的身躯也带来一股隐隐的震慑。 往事佐酒,愁绪罩心头。 三月以来只顾着生死逃亡,此时闲下来,思念不可抑制。 不知道老爹怎么样了,给他泡的药酒有没有喝完。 本来就睡眠不好的干娘,估计因着自己,夜里睡的更不安心了。 喜欢逗弄大黑的英白,兄长般的赵五,一股江湖糙汉子的樊麻子、污白、葛老仙、六指几位叔叔。 一幕幕,一个个,如在眼前。 从小到大从没离开过家的顾闲云,此时离家千里,第一次知道想家的滋味是那么让人惆怅。 缠缠绕绕,杂糅心间。 自斟自饮,心神沉浸,不知不觉过了几时。 大厅里的人换了几桌。 柴掌柜站在柜台内,望了眼心神不属的青年和冷面无语的中年相对而坐,沉默无言,默默饮酒。 他见怪不怪,江湖人,有酒意酣畅、意气风发,亦有酒入愁肠千百结。 他低头,自顾自忙碌手中账本的对账。 “出大事了!” 一人走近客栈,拿着一张纸,进门就嚷嚷。 思念往事的顾闲云闻言,抬头,见肤色黝黑、身形壮硕的中年人进来。 “方炎,出什么事了,在这大喊大叫?” 顾闲云左边一桌三人一起的客人中有人问。 方炎闻声望来,见是熟人,当下甩着手中纸张,“聂老哥,我跟你说,出大事了!看看吧,唐家大小姐丢了,唐家现在满青唐镇找呢。” 把纸张递给姓聂的老者,方炎顺势坐下老者身边,“纸上写了,为了找回唐家大小姐,这次青犀会延期了。往年决斗出前五名即可在青犀灵树旁修行,这次却不是了,变成了找回唐家大小姐的人,便成为唐家贵客,能够在青犀灵树旁修行。” 聂昀晟捏着纸张,仔细看了一遍,“只有找到唐家大小姐,青犀会才会像一样举行。呵,唐家这是要让来青唐镇的所有魂士去寻找唐家大小姐啊。” “谁说不是呢,咱们都是奔着青犀会来的,现在这样弄,那只能帮着唐家赶快找到唐家大小姐,让青犀会如期举行了,而且若是找到了,就不用参加青犀会的决斗,直接就能获得在青犀灵树旁修行的资格了。” 方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跟你说,这唐家大小姐,因从小身体较弱,唐家老爷子、唐良一直呵护有加,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现在突然丢了,唐家还不急疯了!” “唐家大小姐怎么会丢了呢?” “我咋知道呢!不过唐家一直靠着青犀灵树积聚家势,也得罪不少势力,说不定这次就是那些人趁着青犀会魂士聚集,混乱一时出手,想要从唐家身上讨些便宜。” “这样说,青唐镇上的魂士,人人有嫌疑了。” “谁说不是呢!” “所以,人家唐家才会隐隐发动所有魂士来寻找,人多眼杂,总能发现一二蛛丝马迹。” 第142章 夜色深处(一) 听了隔壁桌方炎几人的议论,顾闲云微微蹙眉沉思,手指捻着酒杯,缓缓转动。 他是为了青犀会、青犀符而来,现在青犀会因唐家大小姐的事延期举行,但他可等不得。 师父魂魄在镇魂珠日夜遭受磋磨,虚弱的厉害,若不赶紧赶到澧都,到时魂魄抹灭,别说再入轮回,连成为孤魂野鬼都做不到了。 现在走,虽说能够来得及。 但一想到师父魂魄在镇魂珠里日夜遭受风刀霜剑的磋磨,而青犀符能够缓解师父的痛楚,也能凝聚魂魄,他还是想留下获得青犀符。 既留下想要获得青犀符,现在当务之急,则是寻找唐家大小姐。 现在毫无头绪,也没见过唐家大小姐,枯坐于此于事无补,不如去唐家看看。 他当下起身,傀儡石千户、三黑跟在身后,一起行出客栈。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魂士从各个客栈酒家走出,看方向,与顾闲云一样,都是去往唐家去的。 青唐镇最西段,远远能见到唐家宅院巍峨。 大门前青砖漫地,铺成一个开阔的小广场。 此时,广场人满为患。 俱是听说唐家大小姐之事后,匆匆赶到。 顾闲云领着三黑、傀儡,从人群中挤过。 到了唐家大门前,发现六名唐家家仆在向众人有序分发纸张。 司徒安在旁,以做震慑。 分发的纸张,看材质、形状,就是方炎手中拿着的告示。 他上前看了看,发现是唐家为了让众人寻找唐家大小姐更方便些,不禁在告示上写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更在最下面印有唐家大小姐的图像。 如此,即使和唐家大小姐素未谋面,魂士们也能拿着印有画像的告示去寻人了。 他从一名唐家家仆手中领了张告示,走到司徒安身旁,“唐少爷可真是爱妹心切,动作如此的快。” 司徒安望了眼领取告示的魂士们,对顾闲云说道,“在唐家,唐少爷宠爱大小姐众所周知。这次为了寻找大小姐而把青犀会延期举行,惹的家主动了怒火,现在还在祖宗祠堂罚跪呢。” “唐少爷是个好哥哥。” 顾闲云看了眼告手中示上唐家大小姐画像,秀气娇弱,自有一股令人怜惜的气质。“不过青犀会延期这等大事,和唐家主商议之后再做决定,达成共识更要好些。” “唐少爷就是和唐家主商议不成,擅自行事,这才惹怒了唐家主。” 司徒安摇头,叹息。 顾闲云眉头微挑,哦了声,仔细把告示折叠起来,装进乾坤袋。 似乎,唐家大小姐在唐少爷和唐家主心中,分量不一啊。 “司徒老哥,能帮我寻一张马嬷嬷的画像,并取一件唐家大小姐日常所用之物吗?” “哦?可以,只要对寻找大小姐有帮助,这倒不难。” 司徒安让身边唐家家仆去唐家宅院里取大小姐日常所用之物,之后,把一名干瘦老叟招到身前。 “这是画师,告示上的大小姐画像便是他所画。我现在让他再给你画一张马嬷嬷的画像。” 司徒安身为唐家客卿,在画师眼中,身份尊贵,此时得了吩咐,忙尽心尽力动笔画起来。 不多时,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在纸上生成。 顾闲云接过马嬷嬷的画像,上面是一个脸色圆润,气质祥和的老太太。 谢过画师,刚好家仆也把唐家大小姐日常所用之物取来,是一枚簪子。 拿了簪子,和司徒安告辞离去。 一番折腾,日头西斜。 行回客昌,路上依然有魂士去往唐家大宅。 回到房间,先把两张画像取出,还有簪子,一并放于桌上。 手摩挲下巴,看着画像。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唐家众多势力,把唐家大小姐掠走,其中定然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而这其中一同消失不见的马嬷嬷,他不认为是呵唐家大小姐一样被掠走。 一者,以马嬷嬷的身份,掠走又有何用。 二者,同时掠走两人,暴露的风险会大大增加。 所以,消失的马嬷嬷要么被毁尸灭迹,要么,就是和掠走唐家大小姐的是一伙人。 马嬷嬷与贼人,里应外合,如此,才能合理解释,贼人悄无声息的从唐家掠走唐家大小姐。 唐家大小姐既然被掳走,肯定被困,不能走动,同时行事时也会被遮盖容貌。 但身为贼人的马嬷嬷出了唐家可未必会遮掩,说不定就有人见过她。 不过就算这样,在青唐镇和周边村落寻找起来,也困难重重。 但还好,三黑是条狗。 顾闲云拿起簪子,放于三黑鼻翼旁。 “三黑,能不能得到青犀符,可就看你的狗鼻子灵不灵了。” 三黑嗅了嗅,顿了会,似是仔细辨认空气里的气味。 随后叫了声,转身出门。 顾闲云忙跟在后面。 不过他没有带傀儡。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唐家掳走唐家大小姐,这伙人实力不容小觑,让傀儡留在客昌,万一事有不对,即刻以傀儡为桩,施展移形换影。 顾闲云跟着三黑,出了客昌,来到大街,行了一段路,拐入一条小巷弄。 巷弄逼仄,互相交汇。 七拐八拐,不知拐到什么地方。 不知不觉,夜幕四合。 巷弄间,夜色如墨浓稠。 前方三黑突的停在一条巷弄拐角处,顾闲云心中一动,探头出去。 一道身影在前方拐角的巷弄潜行,行迹鬼祟。 现在在青唐镇需要遮掩行迹的,最大可能的便是掳走唐家大小姐的人。 他缩回身子,靠在墙壁上,等待了会,再探头出去。 又一人出现,谨慎尾随刚刚那人。 待两人身影都消失在夜色中,又等了会,确定再无人出现,顾闲云这才转过拐角。 什么情况? 有人和自己一样,也找到了这里。 呵,想半道截胡,可不行啊。 他轻笑了下,悄默声的缀上去。 螳螂想捕蝉, 黄雀却在后。 跟着前面那人,在巷弄绕行了片刻,最后竟出了青唐镇,来到田野之上。 田野之上一览无余,不适合追踪。 但也不怕失了那人踪迹。 夜色里,田野中,一道人影渺渺,渐行渐远,如轻烟不可见,最后远处进入一里之外的村落。 第143章 夜色深处(二) 在青唐镇边缘,静静坐了片刻。 顾闲云这才起身,在一览无余的田野中奔向一里之外的那处村落。 身影在田野之中,如轻烟飞掠。 体型如小山般的三黑,奔行气势惊人,偏偏悄无声息。 不大会儿,来到村落。 偶有村户还未睡下,灯火透过窗扉映出屋内人影。 三黑循着气味,一路绕行,来到村落深处。 一处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院落。 高墙闊院,灯火通明。 顾闲云靠在墙壁边,识海灵台内,浮坐在玄龟上已到塑神三转的神识动了动,随后飘飞而起。 一缕轻烟从他眉心倏忽而出,无形无质,离了躯体,如风飘摇,直上屋顶。 三黑守在神识出窍的顾闲云身边。 神识从屋顶看去,院落布局尽入眼中。 堂屋坐北朝南,左右两间卧室。 另有东西厢房,和厨房。 院落不大,被屋里透出的光照亮。 神识缥缈,丝丝缕缕,下了屋顶,来到院落里。 不见刚刚追踪的人影。 从堂屋关闭的门缝如雾气流泻而入,贴地蜿蜒,隐于灯火投射的暗影里。 微微探视,就见摆设简单的堂屋内,两人对坐。 都是熟人,一是司徒安,一是唐良。 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壶酒。 不过两人显然不在于吃喝,似在商议重大事情。 唐良神情肃然,司徒安神情隐晦莫测。 堂屋空间不大,可只见两人张口,却不闻丝毫声音。 心知有异的顾闲云并不惊慌,稍微梭巡,便看到唐良右手边摆放的一尊卧龙印章。 卧龙印章有淡淡碎光流泻,充斥在二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小的结界,隔绝了声音。 两人交流越来越快,然后突然谁也不再说话。 默默对视了片刻,唐良一手收回印章,一手捏诀。 堂屋地面震动,一股巨大的魂力波动从地下传来。 然后,轰的光芒闪耀。 一道巨大身影从地底钻出,几乎占满了整个堂屋的空间。 巨大身影披重甲,双手持重锤,立于唐良身后,居高临下望着司徒安。 神将术! 看着巨大身影,顾闲云不由得想起仙源城缉魂司的人施展神将术的那次,威力巨大。 此时,神将不由分说,一锤落下。 风声呼啸,山岳万钧。 司徒安似没有反应过来,不闪不避。 眼看就要被巨锤砸成肉饼。 突然有破空声传来,穿破门窗,嘭的撞击在巨锤之上。 巨锤偏移,轰的落在司徒安脚边。 地砖碎裂,桌椅震荡。 唐良似早有预料,身影一跃,掠到神将肩头。 “司徒安,现在信我的话了吗。你只是唐塘魂魄的一个容器,一直暗中有人保护你,只要有人威胁到你的生死,暗中那人就会出手!” 神将直起身子,巨大的身躯如山岳一般,撑破屋顶,随手一锤砸破门楣,走到院落里。 唐塘,魂魄,容器。 这三个词,瞬间让顾闲云觉的此次青唐镇发生的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不知是仇视唐家的势力故意针对唐家,似乎还有别的隐情。 唐良站在神将肩头,居高临下,望着院落里的身影,是一名老叟。 司徒安走出垮塌的堂屋,看到老叟,又惊又气,“咱们时常一起饮酒作画,我一直拿你当做知己好友,却没想到,你竟和别人暗中谋害我的性命。” 顾闲云飘飞而出,见院落那老叟正是白天为马嬷嬷作画的画师。 画师清癯的面容平静无波,扫了眼司徒安,最后目光落在唐良身上。 “你怎知司徒安身边有人暗中保护?你又怎知就是司徒安?” 这问题可有点让人不明就里,顾闲云有些想不通。 唐良呵呵一笑,齿间仇恨刻骨。 “鬼怪魂魄先是夺舍我父亲唐塘,之后为了隐藏身份,每年都会寻找一名身高体型相近的魂士进行夺舍。在唐家客卿里,只要仔细排除,很容易就能找出那个人就是司徒安。” 唐良跃下神将肩头,落在院中,与司徒安并肩而立。 “我不止知道鬼怪为了维持唐家家主的样子隐藏鬼怪身份,找到下一个魂魄容器后,不仅会派人暗中保护,更是会在一月分发给客卿的青犀茶加入微量而不易察觉钉魂散,一年下来,累加下来的钉魂散便会让那客卿魂魄浑浑噩噩,更便于夺舍。” 他转身对司徒安说道,“同时,这也是一种控制客卿的手段,因为客卿察觉到了魂魄的异常后,更不敢离开唐家,因为只有在青犀灵树旁修行,才能维护魂魄一段时间的清明。想必司徒定深有体会。” 司徒安点头,“三个月之前,我便察觉到了魂魄的异常,确如唐少爷所说,渐渐陷入浑浑噩噩之中,而在青犀灵树旁修行之后,症状便会好转。我这几月以来一直在悄悄寻找病症来源,但却一直没有收获,今日,总算是解了心中疑惑。” 唐良似乎胸口憋了很多话,今日终于一吐为快。 “青犀会本是唐家举行的盛会,但自从鬼怪夺舍我父亲之后,就变为了他筛选魂魄容器的手段。鬼怪在当届青犀会选中下一个充当容器的魂士后,就会暗中夺舍上届青犀会选中的魂士,如此一年一换。” 画师静静倾听,许久,开口,“唐少爷隐忍许久了,不容易。可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了,唐塔也早就开诚布公的和你谈过了吧,以前都能和平共处,今次,却为何不能了?” 唐良垂在身侧的手掌握拳,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鬼怪以我妹妹性命要挟,我怎会忍他这么久。况且,若不是青犀灵树幻化的精魅钟情与我,令需要青犀灵树助长修为的鬼怪投鼠忌器,恐怕,我和我妹妹早就没命了。” “所以,这次唐大小姐突然消失不见,让唐少爷没了顾忌,以为可以和唐塘掰掰手腕了吗?” 画师双手负后,神情悠悠。 “先杀了你,再让司徒安躲避一些时日,如今鬼怪正是需要进行夺舍的日子,没了司徒安这个容器,他若不想魂飞魄散,只能夺舍其他人,事起仓促,为了保险起见,他肯定不敢找境界修为强横的魂士夺舍,这样一来,实力定然大打折扣。” 唐良早已有了计较,缓缓说来,不疾不徐。 “而且这段时日,因为青犀会,魂士聚集,他夺舍魂士,到时说不定就会有被人发现有鬼怪出现青唐镇。鬼怪,可是魂士的共敌!” 画师摇头失笑,“你还要杀我,就这么有把握?” “我猜到你的修为大概四转左右,我和司徒安皆是四转,我们两人对你一人,足矣。” “呵,你们两人对我一人?” 画师偏头,看向东厢房屋顶,“下来吧,早早解决了事。唐塘还等着司徒安呢。” 画师语落,一道人影从东厢房屋顶飘然落下。 人影落在画师身旁,瘦高的身材,面容漠然。 顾闲云看着这瘦高的身材,心中暗道,这不是刚刚追踪的那人吗?怪不得没见到他,原来是躲起来了。 自己是跟踪他而来,那他是跟踪唐良还是司徒安而来了。 第144章 夜色深处(三) “唐少爷,你是个聪明人,也很懂的隐忍。” 画师淡淡笑了笑,“可你怎么没有想过,唐塘一直待在唐家,利用青犀灵树修行。我则负责保护唐塘魂魄的容器,那么唐家外间的事情,又是谁在暗中负责呢?” “我自然想过,也暗中寻找过,但一无所获。” 唐良指着瘦高魂士,冷冷道,“怎么,那个人就是你吗?” “不错,那人是我。” 瘦高魂士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其实你有几次差点寻到我,不过最后都擦肩而过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因为……我和唐塘一样,也是鬼怪。” 瘦高魂士话音落,从他身躯猛的窜出一道雾气。 雾气一端如丝线牵扯在瘦高魂士眉心间,另一端不断升腾扩大,笼罩整个院落,幻化为一张人脸。 “因为我可以随意夺舍,不断变幻身份,所以,你一直没有找到我。” 巨大人脸如阴云笼罩院落,话声如雷鸣,震颤的人识海泛起阵阵涟漪,心神不定,甚至产生丝丝缕缕拉扯的疼痛。 司徒安本就神识受创,此时更是摇摇欲坠,脸色苍白,“他在攻击我们的神识。” 唐良没有说话,手中捏诀,连连变幻。 风声呼啸,嘭的一声,一个庞然大物撞破巨大人面,砸落院中。 又一名神将被唐良召唤出来。 神将手持琵琶,抬手拨弦。 弦声冷冽,却恰好抵挡了鬼面的声波。 破了大洞的人面翻涌,如风吹山雾,瞬间合拢,露出一丝哂笑,张开巨口,尖啸。 凄厉至极! 直攻神识身处的尖利啸声如针刺一般,直往神识里扎。 那种痛楚虽细小,却极其清晰。 令人浑身颤抖,思维凝滞。 “鬼怪最擅长利用魂力攻击神识,一般魂士可奈何不得他们。” 画师没有被尖啸影响,依然老神在在,“当然,像唐大少这样的符术士是可以抵挡的,不过,你境界修为相比鬼怪……却太低了。” 巨锤神将遭受声波攻击瞬间消散。 另一名神将手指在琵琶上狂舞,但声响也只能罩住唐良一人,确保他不被声波攻击。 而且神将在鬼面声波攻击下,舞动的频率也越来越慢。 司徒安已经抱头在地上打滚了。 顾闲云的神识也在声波攻击范围内,被激荡的不断变幻,如山雾遭受大风,被拉扯的一团团的,之间丝丝缕缕拉扯。 其中痛楚让人难以忍受,堪比把人体的骨头一根根敲掉,然后重组。 心道不妙,忍者剧痛,赶忙开溜。 鬼面延伸出一条触手,抓向顾闲云神识。 画师也注意到异样,纵跃而来。 顾闲云神识如一片雾气,贴地而行,穿过坍塌的堂屋,溜着墙壁直上,随后翻过,回到立于墙壁下的躯体内。 神识回归识海灵台,顾闲云龇牙咧嘴,晃了晃脑袋,跃上墙壁,看着依然张口厉啸的鬼面,一脸嫌弃,“吵死了。” “鬼鬼祟祟,那里逃!” 画师飞掠而来,本要追踪神识,突见一人跃上墙壁,手中一挥,一道铁笔出现,勾画连连。 瞬间数千个手掌大小的小人从笔端出现,如飞蝗一样,扑向顾闲云。 顾闲云手中雁翎刀一震,雪满弓刀施展出来。 轰! 大雪漫天,席卷整个院落。 每片雪花都是一片刀气。 数以千计的小人瞬间化为齑粉。 画师眼见不对,手中铁笔勾画,数面银白盾牌出现,遮挡住他的四周。 盾牌以字、词组成,甚至还有一两个词句。 “有点手段,竟然还能调动圣人微言为己用。” 见了画师的魂术,顾闲云诧异了下,没想到画师还是个读书人。 也对,画师也是符术士,修心不修力,拥有读书人的手段也不奇怪。 不过,还不够看。 他手中刀势再变,一记摧山撼岳,劈在银白字盾之上。 似万钧山岳撞击,字盾哗的崩裂,消散。 画师倒飞出去,砸破院门,落到院外。 收刀,落在院中,他看了眼头顶如阴云笼罩的鬼面,看着那恐怖的大口。 神识在识海灵台中的玄龟之上安坐,玄龟之上有道道涟漪扩散,声波攻击威胁不到丝毫。 “别嚎了。” 他抬手,指尖出现数以千计的傀儡之线,漫卷而上,探入鬼面之中。 一直尖啸的鬼面露出嘲笑表情,但不过片刻,突的面容大变。 鬼面似乎在承受莫大的痛楚,头顶鬼面好似阴云翻滚不休,声波攻击停止,只有道道痛楚的吼叫。 司徒安虚脱一般的躺在地面一动不动。 唐良望着顾闲云,又惊又畏,谨慎的立于神将身边。 “下来吧你。” 顾闲云抬起的手猛的向下一扯,笼罩头顶上空的鬼面哗的下坠。 下坠中,笼罩整个院落的鬼面不断缩小,最后缩为一小团氤氲雾气浮在他手心。 看着手心安静悬浮的鬼怪,他感受了下鬼怪的实力,“难怪能整出这么大动静,还有点实力,先收起来,有时间把再你炼化了。” 说着从乾坤袋拿出一个玉瓶,把鬼怪收起,然后放进乾坤袋。 画师此时站起身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指着顾闲云,结结巴巴,“你……你……你……” 顾闲云没有理会画师,转身对唐良道,“我如果像刚刚那样,帮你收服夺舍你父亲的鬼怪,你能不能给我一些青犀符?” “呃?” 唐良愣了片刻,随后脸上一喜,忙道,“可以,当然可以。” “没找到你妹妹,也可以吗?”顾闲云问。 “我妹妹并没有被劫走。我指示马嬷嬷把她藏起来了。” 唐良忙摆手解释,“马嬷嬷也是一名魂士,他弟弟曾经参加青犀会成为唐家客卿,后来被鬼怪夺舍。她潜伏唐家数年之久,鬼怪的很多秘密都是她发现的,因此,我和她一起策划了这件事情,就是为了杀掉鬼怪,谁知鬼怪实力这么强大,若不是赵兄弟,我这次性命也难保了。” “那事情就简单了。” 顾闲云松了口气,把雁翎刀挂在腰间,“搞这么多花里胡哨作甚,一力降十会不是更好。” 唐良讪讪而笑。 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想一力降十会,但我得有那实力啊。 顾闲云抬手点了下画师,“画师交给你了,快点了结,咱们去你家。” 唐良应声而动,面对因顾闲云一记摧山撼岳而伤势不轻的画师,他可没有丝毫惧怕。 神将手指在琵琶上挥动。 音符如刀。 画师挥动铁笔,连连躲避,最终一着不慎,喉咙喷出一朵血雾,噗通直挺挺倒地。 “走吧。” 顾闲云催促唐良。 他可没心情在这里耽搁,此间事休,还要早点赶往澧都呢。 唐良忙让神将负起昏迷不醒的司徒安,随顾闲云一起走出院落。 顾闲云、三黑、唐良、神将、昏迷不醒的司徒安,夜色中奔向仍在沉浸在寻找唐家大小姐的青唐镇。 第145章 夜色深处(四) 顾闲云他们没有去寻唐大小姐。 因为唐大小姐的缘故,唐良才一直投鼠忌器,不敢和鬼怪拼个鱼死网破。 这次的谋划虽然失败,但阴差阳错让唐大小姐远离了唐家,而现在又有顾闲云这个实力强横的魂士,唐良也知道这是极为难得的机会,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抓住,否则他们唐家真的就要家破人亡了。 如果一直让鬼怪冒充唐塘的面貌把控唐家,以后即使唐家还能存在,那个唐家也不是他们远来的唐家,而是鬼怪的唐家。 青唐镇外夜色如墨,但是镇上依然灯光灿然。 魂士们都想拔得头筹,成为第一个找到唐大小姐的人,偏偏一点线索都没有。 大多魂士都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青唐镇晃荡,期望会撞得大运,发现一些什么。 另有许多魂士,则聚集在客栈酒家里,议论唐大小姐从唐家被掳走是何人所为,还有青犀会什么时候能够举行。 在青唐镇的魂士没有察觉下,顾闲云他们悄无声息的来到唐家。 有唐良的带领,自然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后院。 这处后院极大,花草茂盛,溪水流淌,汇聚一片月牙形的湖泊。 而在月牙形湖泊的弯曲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生长于此,树冠如盖,生气盎然。 只是走入这处院落,顾闲云就感觉吸入胸腔的空气都令人心神焕然一新,如同清晨起来,见世界经历了一番新雨之后那般清新,心情愉悦。 神识更是飘飘摇摇,如久旱遇甘霖,张开吸收空气里弥漫的魂力。 青犀灵树,果然名不虚传。 一树造就一方小福地。 青犀灵树下盘腿而坐的一人睁眼,起身,“良儿,何事,可是翎儿找到了?” 唐翎正是唐大小姐。 此人能够称呼唐良良儿,自然是唐家家主唐塘了。 或许说是夺舍了唐塘的鬼怪更合适一些。 顾闲云望着湖泊对面青犀灵树下的唐塘,长身而立,面容方正,和唐良面貌很是相似,温文尔雅。 不过这张面皮应该是服食了朱颜敛幻化而成,隐藏在这张面皮的真正的面容定然不是唐塘,是上一个受害的客卿。 他不想深究,也懒得废话,手握上雁翎刀刀柄。 “画师已经授首,你的帮手,另一个鬼怪也在乾坤袋里等着你。废话少说,直接手底下见真章吧,我赶时间。” 唐塘闻言怔了下,随机轻轻一笑,“良儿,没了唐翎这个顾忌,你以为可以和我较量一番了,这是你找的帮手,看起来很是自信,就是不知道本事是否匹配这份自信。” 顾闲云以剑作答,袖里飞剑施展出来,青玄剑嗖一声飞出。 在月牙湖上划破一道痕迹,直直刺向唐塘。 唐塘手中捏诀,手势变幻。 一波魂气波动涌出,嘭的化为一个神将。 神将手托宝塔,猛的罩向青玄剑。 宝塔产生巨大牵扯力,顾闲云感觉青玄剑好似处于旋涡中一样,被直接拉扯进宝塔之中。 青玄剑在宝塔之内冲撞。 发出阵阵戗戗的嗡鸣声,宝塔也忽大忽小,塔身之上不断有金光闪烁。 “就这些手段?”唐塘哂笑。 顾闲云拖刀而行,一个纵跃,脚尖在湖面点了点,身影如燕雀般灵巧升高,没有理会神将和被宝塔控住的青玄剑,直接跃向唐塘。 唐塘手势再次变幻。 哗啦啦,巨大的水声响起。 两尊神将从湖泊底掀起大片浪花冲出。 一持双锤,一抱琵琶。 正是唐良也施展神将术召唤的两名神将。 不过,唐塔召唤的这两名神将看起来比唐良召唤的更加威武。 湖水只及两名神将腰间,持锤神将双锤挥动,风声呼啸,湖水掀起几丈高。 面对几乎比身躯还要大的双锤,顾闲云一记摧山撼岳格挡。 轰鸣之声响起。 身处空中的顾闲云被巨力震荡的横飞三尺。 恰在此时,琵琶神将手中琵琶抚动,弦响声动刀光现。 面对两名神将的围攻,顾闲云却气定神闲,雪满弓刀施展。 轰然声中,风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漫卷。 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似有数千刀剑在空中快速相击,碰撞,碎裂。 琵琶声不绝,巨锤又砸来。 顾闲云唤道,“三黑。” 一直蓄力的三黑应声而动,小山般的身躯嘭的跃起,掠过湖泊,直接撞到挥动双锤的神将。 巨大的力量把神将撞的连连后退,湖泊哗啦啦涌动,席卷岸上,后院被湖水淹没。 三黑背上红日出现,尚在空中,一道手臂粗细的红束嗖的一声缠绕双锤神将脖颈。 红束猛地扯动,后退的神将又被拉扯的向前踉跄。 三黑借助力道,嘭的跃到神将背上。 神将虽无血肉之躯,却为魂气魂力凝聚而成。 三黑四肢利爪在神将身上抓出道道缺口,张口撕下大片大片的魂气魂力,大快朵颐,极为畅快、凶猛。 身躯巨大的神将来回挣扎,但却甩不脱身上的三黑。 巨锤挥来,三黑便再神将身上纵跃躲避。 一时,神将竟然奈何它不得。 唐塘召唤出三名神将。 托塔神将虽用宝塔把青玄剑禁锢在塔内,但也被激荡不休的青玄剑牵扯住。 持锤神将被三撕咬的伤痕累累,在湖泊中摇摇欲坠。 琵琶神将的音符如刀,难以突破席卷顾闲云周身数米的雪满弓刀。 而顾闲云在喊出那声三黑后,便不再理会身后神将,只冲向青犀灵树下的唐塘。 唐塘眼看三名神将俱被牵扯住,又见一往无前的顾闲云,忙后退。 哪只顾闲云比他想的还要快。 电光斩。 身影顿时消失空中。 下一刻,刀光漫卷,在唐塘喉间一抹而过。 嘶嘶的漏气声中,唐塘的身躯如玉柱倾倒。 喉间鲜血如泉喷溅。 唐塘尸体后方,一团雾气幻化为人影,恼羞成怒,“好小子,竟然能毁了我这一身皮囊!好胆!不过也好,反正只是一具残破不堪的皮囊,杀了你,我也正好再换一具!” 顾闲云嘴角溢出一丝讥讽。 他右手握着雁翎刀,左手五指一直在微微颤动,傀儡之线早就密这片区域,等着鬼怪脱离躯体入瓮。 傀儡之线好似无数长发荡漾水间一般飘摇。 只不过,傀儡之线在空中无形无质,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罢了。 唐塘还要说话,顾闲云却不给他机会,左手猛的一握。 雾气幻化而成的唐塔顿时被数以千计的傀儡之线层层束缚。 鬼怪顿时大惊失色。 它雾气一般的本体化作丝丝缕缕,想要挣脱束缚。 然而魂魄流泻出氤氤氲氲,但在空中流淌了不足一臂距离,就再也流不动了。 原本幻化无形、灵动至极的鬼怪好似被绑到了一个桩子之上,只能在这个桩子的一定范围内移动无碍,却逃脱不掉。 鬼怪张口想要厉啸。 顾闲云五指连动。 傀儡之线疯狂涌动,瞬间把鬼怪淹没,然后逐渐压缩,最后缩为指甲盖大小。 他挥手一招,凝练一团的鬼怪落入手心,然后被他收入玉瓶,放进乾坤袋。 第146章 仙舟 随着鬼怪被收服,三名神将瞬间崩散。 其实双锤神将的浑身魂气魂力已经差不多被三黑全部吞入腹中,即使鬼怪不被收服,它等会也要支持不住进而躯体崩散。 三黑大快朵颐一番,极为满足,轻轻纵跃,落到青犀灵树下,在顾闲云身旁,摇头晃脑。 唐良跃过湖泊,来到顾闲云身旁,一鞠到底,诚恳的道,“赵兄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更是为我报了杀父之仇,此恩无以为报,但又请求,一定满足,只望能偿还一二。” 顾闲云也不推辞,“送给我一些青犀符吧。拿了之后,我这就要赶路了。” 唐良错愕,“赵兄弟去往何处,这么着急。” “澧都。” “哦,近日灵渡山恰好有去往澧都的仙舟将要停驻,赵兄弟不如耐心等待几日,到时乘仙舟去往澧都,岂不是更快速。” 顾闲云讶异,“附近有仙舟吗?那甚好,仙舟游于天际,穿洲过郡,确实方便快捷多了。” “那赵兄弟在此耐心等待几日,恰好也可以在青犀灵树下修行一段时日。我这就去为赵兄弟取青犀符来,并派人去灵渡山留意仙舟,为你定取仙舟之上的位置。” “有劳了。” 唐良忙摆手,“微末小事,难报恩情万一,赵兄弟折煞唐某了。” 忽忽数日,一闪而过。 如今青唐镇魂士鱼龙混杂,唐塘逝世的消息被唐良瞒了下来,只说唐塘在闭关修行,不然,没了唐塘的震慑,人心复杂下,说不定就有人要挑衅唐家,到时引发动乱,以唐良的本是还镇压不下来。 因为唐家大小姐唐翎被炸到,青犀会如期举行。 青唐镇热闹非凡。 但这些都和顾闲云没有什么关系,他们都在青犀会上争斗,期望得到在青犀灵树下修行资格。 而顾闲云这几日则一直待在青犀灵树下,安心修行。 青犀符炼化不易,唐家现存的拢共也只有十几张而已,被唐良都送给了顾闲云。 顾闲云没有推辞,青犀符越多,越能够减轻师父再镇魂珠里的磋磨,他可不会矫情客套,而让师父受苦。 十几张青犀符都融入了镇魂珠之中,肉眼可见的风刀霜剑减弱许多,从外看来,几乎已经看不到了。 师父的魂魄出了镇魂珠一次,很是欣慰,和顾闲云聊了一些事情,并传授了顾闲云两式刀法。 大学蕴风雷。 轻雷落万丝。 顾闲云先在心中牢记,并没有去练习,因为在青犀灵树旁这样福地处,他一直在默默修行魂气、魂力。 青犀灵树名不虚传,只是几日,顾闲云的魂力便突飞猛进。 此时神识已经突破塑神境,达到木胎一转境。 位于玄龟之上的神识不再是雾气一样朦胧虚化的人形,而是凝练成了一个小人,仿佛缩小版的顾闲云,端坐玄龟之上,手捏法诀,闭目修行。 顾闲云位于五转的境界也接近满溢,距离突破六转只差一线之隔。 这日,唐良来到后院,修行中的顾闲云睁眼望来。 唐良这几日虽一直在操劳青犀会,又要劳心仙舟事情,但却不显疲倦,反而有一种压抑许久,一朝解脱的轻松释然。 他遥遥对湖泊对面的顾闲云晃了晃手中两块木牌,笑道,“赵兄弟,仙舟到了。我为了赵兄弟买了两间客房,但以唐家的家势,也买不到甲字上等客房了,只有两件乙字房,希望赵兄弟不要嫌弃。” 顾闲云起身,跃过湖泊,落到唐良对面,接过木牌,“只要能上仙舟就行了,居住的好与坏不重要。” 木牌周边吊饰云符,一刻乙四,一刻乙五。 想必应该是客房的号码。 他收进乾坤袋里,心满意足,“叨扰多日,我也该走了。” 唐良有心想让顾闲云多留几日,等青犀会过后再走,也好给他压压场子,但他也知道阻拦不了,只好道,“我送赵兄弟去灵渡山吧。” 且不提青唐镇众魂士猜疑顾闲云的身份,竟让唐良舍弃青犀会不去举行,而送他出行,顾闲云和唐良、傀儡、三黑来到灵渡山。 只见灵渡山甚为热闹,云雾缭绕如同仙境的山顶竟有一条街道,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魂士流连其中。 而在另一处极为宽阔的平台处,一艘以数以亿计的灵鹊承托的巨大舟船缓缓靠近停驻。 舟船共有三层,房屋数百,各种设施应有尽有,堪比一座村落。 仙舟停驻,舟船上有云雾流泻下来,形成两道云梯。 一处乘客下舟。 一处乘客上舟。 井然有序。 顾闲云和唐良互道珍重,便带着傀儡和三黑一起随众人排队等待登上仙舟。 亮出木牌之后,仙舟上的小厮查看之后放行。 顾闲云进入船舱,在迷宫般的船舱内找寻自己的房间。 最终在二楼找到乙字四号房。 傀儡进了乙字五号房。 进了房间之后,顾闲云安心待在房中,这趟行程,他决定待在房中好好参悟师父传授的大雪蕴风雷和轻雷落万丝。 并且再炼制一些升魂丹,朱颜敛,还有把玉瓶里的两头鬼怪配合一些药材,炼化为通识丹。 仙舟停靠了半日,随着一阵轻微波动,缓缓升空。 窗外天风浩荡,但因仙舟有符箓篆刻其上,天风刮不进来。 倒是云朵飘飘,天空浩渺,令人心胸开阔。 随着越升越高,下方的城镇、山岳也越来越小,最后在云遮雾绕间只剩星星点点和线型走势。 关闭窗户,顾闲云从乾坤袋中把六泥炉取出,以及两头鬼怪,还有炼制通识丹所需要的十几种材料。 他先施展傀儡术,探询了鬼怪的记忆。 鬼怪吸取魂魄太多,记忆驳杂。 但他也不急,一点一点读取,就当做消遣解闷了。 不过大半天后,还真从两只鬼怪繁如星辰的记忆碎片里,找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首先在记忆碎片里,找到了神将术的修习方法。 修行之后,可召唤双锤神将林元霸,托塔神将李靖,琵琶神将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吒。 还有一个引起他兴趣的是,关于澧都的事情。 澧都洞开,百鬼横行,其中有鬼王隐匿。 千百年来,鬼王吞噬魂魄,实力深不可测,但同时也常受皮囊破败之苦。 如今随着鬼王修为越发精深,寻常皮囊一样不足以盛载他的魂魄,而且由于吞噬魂魄太多,记忆驳杂,不能兼容,隐隐有分裂的态势。 在这种情况下,鬼王暗中派遣众多手下鬼怪潜伏天下,在明国和伏龙帝国之间找寻能够解决的办法。 鸣鹿山脉那头鬼怪觊觎神人一转丹的原因就是想要夺取之后,送回澧都,交给鬼王。 而青唐镇的两头鬼怪潜伏唐家,也是为了青犀灵树对魂魄的凝神静气功效,而一直在想法子,希望能够把青犀灵树移植回澧都。 鬼王能让手下鬼怪散布天下,心甘情愿为它寻找解决之法,可见它的威势之盛。 这次去往澧都,更是它的巢穴所在,可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虽未谋面,他已经或间接、或直接就破坏了鬼王的两次计划。 希望天高地远,鬼王也不清楚是谁所为吧。 第147章 黑云摧都 仙舟在万米高空飞行。 中间偶尔会在渡口处停驻。 以便魂士换乘,同时仙舟也会贩卖活物并进行采购。 毕竟维持一条仙舟航道,花费的钱财物力不计其数,但进行商货贩卖更能获利百倍。 走走停停,两月时光不知不觉过去。 顾闲云一直待在房间里,除了需要进食,或偶尔去甲板观看万里高空的风景放松,就是炼制丹药,修习、揣摩大雪蕴风雷和轻雷落万丝这两式魂士,还有神将术。 升魂丹、朱颜敛以及一些寻常丹药,他炼制了许多,以备不时之需。 两头鬼怪被完全炼化成纯净的魂力,最后和各种材料融合,形成两粒雾白色的通识丹丸。 两粒通识丹先后被他服食,识海灵台中的神识再次得到提升,到达木胎二转境界。 大雪蕴风雷和轻雷落万丝都是在四方云动、摧山撼岳、雪满弓刀的基础上一步步衍化和增强。 他对四方云动、摧山撼岳、雪满弓刀掌握的十分娴熟,因为对于大雪蕴风雷和轻雷落万丝也不难理解,这些时日的琢磨之下也小有所得。 至于神将术,则因为如今神识再次提升,达到木胎二转境界,修习起来得心应手。 他倒是想试试召唤神将出来看看效果,不过想到这还是在仙舟之上,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引人注目,终于默默忍耐下来。 小小房间,自成一个小天地,没有外界的干扰,他每日把时间分配的严苛程度,不想浪费丝毫。 每日都是炼丹,修炼。 日复一日。 又是半旬时光过去,有小厮挨个敲门,提醒澧都就要到了。 盘膝而坐在床上的顾闲云睁眼,停止修行。 整理了一番衣衫,把雁翎刀悬腰间,最后看了眼这所小小房间,想起这段时日的平静和充实,最近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下。 他领着三黑、傀儡来到甲板之上,就见小广场一般宽敞的甲板上早就人满为患。 众多魂士靠在船舷边,对着远处指指点点。 来到甲板上,顾闲云发现往常澄净无垠的天空变的昏暗,似有层层阴云堆叠,而越往西方越是浓厚,颜色也越是深沉。 那片望不到头的天空阴云密布,汹涌滚动,沉沉的压下。 下方一座不知多广大的城池,完全淹没在从空中压下来的阴云之中。 城池又似一个漩涡,吸引着万里高空的阴云压下来,扯的万米范围内的阴云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形状,悠悠下沉。 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震撼。 但他仔细观察,就发现那些阴云并不是真的云,而是一个个魂魄拥挤一起形成的。 这些阴云,是整个天下的魂魄。 它们因着冥冥之中的力量,被吸引到这里,最后再被澧都城吸入,然后进入轮回转世。 在澧都外围,无数建筑绕城而建,鳞次栉比,层层叠叠。 澧都城不知几许大,环绕澧都而建的外城更是不知有多大范围。 从空中望去,只见屋舍密密麻麻,铺陈到视线最远端。 越是靠近澧都城的建筑越是巍峨高大,随着往外辐射,形制慢慢简易,最外围的基本都是简单草棚搭建。 强弱分布,一目了然。 随着仙舟停驻在一处高峰崖边,魂士们有序下了仙舟。 此处渡口也不例外,也有一条街道,商铺林立。 魂士们在商铺中逛荡,寻找心仪之物。 顾闲云没有在街道这里停留,澧都城近在眼前,他还是想赶紧完成师父的嘱托。 不过,一想到进入澧都城,师父就要进入轮回,彻底离开,心中又不免十分不舍。 虽然数月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悲伤依然不可抑制漫涌心间。 天一直阴沉沉,不见丝毫阳光,头顶是厚厚的魂魄组成的云层。 让他的心情更为低落、压抑。 随许多没有同样没有在街道上停留的魂士一起下了高峰,随着进入澧都外城,魂士们渐渐分散。 走在一处处不高一人多高的草棚之中,看着草棚内衣衫褴褛却依旧修行的魂士,顾闲云不动声色,心中却泛起波涛。 在澧都,低修为的魂士境遇竟然这样的寒酸。 像这些魂士,若是在仙源城,那可都是各个家族的座上宾啊。 最不济,也是贵客一的待遇。 衣食无忧是没有什么问题。 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幅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 草棚连绵不绝,隔开的路也凹凸不平,上面偶有兽皮或是其他秽物扔在上面。 看的他微微蹙眉。 一个只着单衣,露出干瘦排骨的男子上前,“看公子的样子,是第一次来澧都吧?” 顾闲云轻轻点头。 “那公子可要小心了。澧都可不比外面那么安生,这里混乱的厉害,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吃饭、住宿可能都会遇到黑店,刚到这里就被人掏光家财” 男子指了指周围的草棚,“如果再实力不济,最后只能像这些人一样结庐而居了。” “既然如此凄惨,他们为何不离开这里,反而要一直待在这?”顾闲云问出心中疑惑。 “那他们也得有离开的财货啊。” 男子嘿嘿一下,“澧都疆域广阔,离开此地只有乘坐仙舟,可仙舟的票钱可不是小数目。没了钱财的这些人想要攒够一张票钱不知要何年何月了,而且他们这些草棚,可也是要给房租的,别小看草棚破旧,也是不便宜啊。” 顾闲云看了看那遮不了大风、挡不了大雨的破旧草棚,“有人不愿意给吗?” “露宿街头当然可以不给。只要住了就得给,不给……嘿嘿。” 男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所以啊,公子,在澧都这里,两样东西最重要,一是实力要硬,二是手中钱财要多。当然,实力更重要一些,不然有再多钱财,也都是取祸之道。” “呵,受教了。” 顾闲云对澧都又有了一番认识。 男子亦步亦趋跟在旁边,“公子,要不要雇佣小的为向导,小的对澧都熟的不能再熟了,店铺、住宿、吃食,那家最公道,我一清二楚,保证不会让公子受骗上当,落得这些人凄惨下场。” 顾闲云淡淡拒绝,“哦,不用了。我还是先逛逛吧。” “既然公子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男子笑容不改,“不过,我为公子讲解了澧都这么多情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子是不是意思一二?” “嗯?” 顾闲云微微偏头,望着一脸笑意的男子,“我可没让你为我讲解。” 男子笑意渐渐收敛,“可公子听了我的讲解,这总是赖不掉的事情吧,那是不是也应该付些酬劳?” “强买强卖?” 顾闲云真是没想到,刚到澧都就被人套路了。 男子嘿嘿笑了笑,“看公子怎么理解了?” 第148章 清闲社 呵~ 顾闲云摇头失笑。 不过初来澧都,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招惹这些人。 男子敢这样有恃无恐,而且如此娴熟,肯定这样的事情没有少做。 而还能安安稳稳的存活,说明他后面定然有坐地蛇支持! 还是不要惹麻烦了。 从乾坤袋里掏出十两散碎银子,递给男子。 男子见顾闲云在自己三言两语下便掏出银子,嘴角露出满意的笑。 “公子,你这未免忒小气了吧,澧都的物价可贵。” 他看了眼顾闲云手中的银子,抬眼看顾闲云,指着那些散碎银子,“就这些,连小的一顿饱饭都付不起啊。” 顾闲云感觉甚是滑稽,气笑,“怎么,嫌少,不要?” 察觉到顾闲云神态变化,男子镇定自若,只摇头,“身边兄弟众多,都要张口吃饭,这些实在不够啊,还请公子可怜可怜小的,再多给些。” “咱们不沾气不带故,我可可怜不着你。” 顾闲云算是见识到此人的得寸进尺和无赖程度,把银子放回乾坤袋,扭头便走。 他这一走,原本散落四周似是随意散布的十几人呼啦一下围拢过来,拦住去路。 宽阔路边的草棚里修习的魂士似乎司空见惯。 有的只是看一眼,就继续修行。 有的盘腿坐在草庐中无声观看。 还有的出了草庐,和邻居或是相熟的魂士打个招呼,几人聚堆望着这边。 顾闲云哑然失笑,没有理会众人的围观,目光只扫视了一圈这十几人,然后转身看着男子。 “魂士混成和市井无赖一个成色,你们也是有本事。” 男子抖了抖破旧并敞怀的单衣,犹然笑嘻嘻,“生活所迫啊。” 顾闲云摊手,很是无奈,“我刚到澧都就动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就因公子刚到澧都,所以这样才更好。” “哦……既然你这样说,那如你所愿。” “哈哈哈,公子若早这样说,咱们也不会做出这幅……” 男子话未说完,就见顾闲云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他心生不妙,体内魂气立刻从丹田气海涌入经脉之中,然而还没等他施展出魂术,下一刻顾闲云就出现在他身前一尺,手锁住他的脖颈。 他只见少年对他笑了下,然后哗的天旋地转,身体侧倒,嘭的一声,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望了眼脚边脑袋在地面深深砸出凹陷男子,顾闲云拍了拍手,“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到了澧都,就要讲究澧都的规矩。既然澧都讲究实力为尊,那就动动手亮亮实力。” 抬头扫了眼神色各异十几人,他笑道,“看样子,这人是你们的头儿,他四转修为,不够看。你们如果没有强于他的修为,我劝你们考虑好再做下一步动作。” 剩余十几人虽神色各异,略有畏惧,但互相看了看,还是各自运转魂气,施展魂术攻了过来。 多是三转修为,还有一两个二转修为。 顾闲云都懒的动手,操控傀儡迎上冲上来的十几人。 傀儡手持一把长刀,身影如鬼魅,在十几人之间游走。 刀光凛冽。 眨眼间,十几人便躺倒在地。 不过片刻,形势陡转。 坐地蛇被过江龙挑翻。 围观的魂士们没想到少年看起来清清秀秀,修为这样强横,竟连四转修为都轻松一招了解。 身边那名看起来像是侍从的人,也不容小觑。 还有一头身躯雄壮,看着好似草原狼骇人的一样魂兽。 这组合,在以弱肉强食的澧都而言,最起码在澧都外城,是畅通无阻了。 他们这些连四转修为男子都不敢招惹的魂士,此时看着这少年,更是不敢直视。 原本路上围观的魂士一哄而散,各自回了草庐。 草庐内的魂士们也连忙修行起来。 不一会,这片地方,就剩顾闲云、傀儡、三黑,还有躺倒一地的那一帮人。 顾闲云四顾周围,颇感无趣。 他轻轻挑眉,扯了扯嘴角,望了眼阴云笼罩下的澧都,迈步沿着凹凸不平的大路向前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突有所感,他停步,转身。 就见一个十六七的女孩,在躺倒一地的十几人寻摸。 她一头黑发随意的炸成马尾,穿着一身灰色或者原本是其他颜色的单衣,单衣明显不是她的,穿在她瘦削的身上,宽松蓬松。 因为瘦,脸颊边棱角明显,延顺到小巧的下巴。 她蹲在地上,低头,只是一个一个把地上躺着的人浑身搜个遍,搜的很仔细。 不论是什么都没搜到,还是搜到钱财、乾坤袋,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脸色很丧,没有多余的表情。 顾闲云静静看着她。 看着她搜完最后一个人。 看着她站起身。 看着她目光扫了一眼自己。 女孩面无表情,随手把所有东西统统放进其中一个乾坤袋中,把乾坤袋放入怀里,然后抬头看着顾闲云。 顾闲云和她对视一眼,她那双眼眸没有任何情绪。 这澧都的人,果真是和外边不一样。 他心中慨叹了下,再次转身迈步。 走了一段,他忍不住再次停步转身。 身后,那名女孩不远不近的跟着。 “你跟着我做什么?”顾闲云忍不住问。 女孩指了指顾闲云腰间的乾坤袋。 “你要这个?” 顾闲云惊诧,“这是我的,我不会给你。” 说完,他转身便走。 女孩依然不远不近的跟着。 顾闲云停步,头也不回。 “烦不烦?不要以为你是女孩,我就不对你动手。” 女孩平静的声音响起,不含什么情绪,就是陈述观点。 “刚刚你了结的那一帮人,那个四转修为的叫小蟒,是清闲社的人,他在清闲社地位不高,实力不强,但你对他动了手,在澧都这里规矩,清闲社不会善罢甘休。清闲社对你出手,你定然难逃,到时候,你的乾坤袋,他们不要,我要。” 顾闲云气笑,转身,“你叫什么名字?” “……” 女孩沉默了片刻,似是没想到为何突然问她的名字。 她眼眸微阖,平平静静的说,“林至安。” 第149章 十二城门侯 “你来澧都多久了?” 顾闲云望着对面的林至安。 她看起来对澧都很了解的样子,想来应该来了很长时间了吧。 不过看她年纪可不大啊。 林至安道,“我出生在澧都。” “哦……” 顾闲云错愕了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澧都外城范围辽阔,百里之广,魂士更是千万计,男男女女,老老幼幼,早就和外面的城池一样了。 婚丧嫁娶,娶妻生子。 自然也有澧都出生的本地人。 “我刚来,你能给我介绍一处靠谱的吃饭和住宿的地方吗?” “可以。” 林至安不疾不徐的和顾闲云擦肩而过,“跟我来。” 在林至安的带领下,顾闲云穿过了杂乱的棚户区,到了整洁、有序的城区。 一座座小楼拨地而起,酒肆、客栈、魂器铺、丹药房、拍卖场、风月场所,应有尽有。 一条街道,隔开了两个世界。 “我没来过这里,不过我听人说,辛安街这边安全更有保障,最起码不会担心吃的东西有毒或在客栈睡觉之后死无全尸。” 走在前面的林至安的平静的说,然后转身走进在辛安街这边见到的第一家饭馆。 饭馆面积不小,一楼大厅十几桌,二楼是雅间包厢。 掌柜在柜台处,四名跑堂在客人之间来回奔走,上菜如飞。 酒肉香味扑鼻,客人谈兴甚浓。 恍惚间,顾闲云以为这是在仙源,刚刚被男子强买强卖的事情是幻觉。 林至安打眼一瞅,瞧见角落还有一个空桌,走过去,坐下。 跑堂虽见林至安穿着寒酸,但也没有摆什么脸色,依然笑意盈盈走过来。 进来都是客,只要掏得起银子,不管你其他。 至于在澧都吃霸王餐,那自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您吃点什么?” “一份回锅肉,一份水煮肉片,两壶酒。” 林至安双臂叠放在桌面上,下巴点了下在对面坐下的顾闲云,“他付账。” “好嘞,您稍候。” 跑堂记下,快步去后厨报菜。 “澧都所有饭馆食材都是取自魂兽,能够滋补身体,日积月累下,能给魂士的一个强健的体魄,在修行上也会有不小的增益。” 林至安见放在桌面上的袖口有些皱,用手指抚了抚,“能够在辛安街这边安生做生意的,背后都有点门路,清闲社的据点虽说也在辛安街这边,但他们不会为了你,撕破脸面直接打上门来。” 顾闲云点头,扭头望了圈客满的饭馆,笑了笑。 澧都处于明国和伏龙帝国之外,无人管辖,混乱无序,但同时,它也有一种潜层规则的规矩约束着。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 顾闲云在山脉潜行那段日子吃了三个多月的烤魂兽肉,早就吃腻了,但此时看到烹饪的色香味俱全的回锅肉和水煮肉片,尤其是那红艳艳的辣椒和油花,不禁舌底生津。 林至安第一次来辛安街这边,更是第一次吃这边精心烹饪的饭菜。 两人同时默契开动。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酒肉不知什么材质,吃下后,享受食物的美味的同时,也能感觉到生出丝丝缕缕魂气在经脉游一个周天,落入气海丹田之中。 吃饱喝足,顾闲云满足的依靠在椅背上,喝了口酒顺顺。 林至安见状,问,“你还吃吗?” “饱了,吃不动了。” “哦。” 林至安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食盒,把剩余的饭菜倒入食盒中,然后盖上食盒,放入乾坤袋。 顾闲云指着干干净净的空盘,“你这是?” “打包。” 林至安平静回答,然后起身,“这里也能住宿,饭钱和住宿钱可以一起结账。我先走了。” “你不打算要我的乾坤袋了?” “你住在这里,清闲社一时半会不敢把你怎么样。我还有事,不能一直等着他们来找你。” “呵~那麻烦再问你个事?” 林至安坐下,“你说。” “我想进澧都城内,有什么困难吗?” 顾闲云盯着林志安,认真询问。 他在万里高空的仙舟上俯瞰澧都,就见到澧都外城,最接近澧都城墙的那一圈,全是院落深深,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灯火如银河,映亮了澧都外城的昏暗。 他们好似拱卫着澧都,似乎在告诉别人,想进澧都,得先问问他们。 林至安看了顾闲云好一会儿,说,“难,也不难。” “怎么说?” 顾闲云往前倾了倾身子,有些急切。 “不难,是因为只要得了十二城门侯其中一人的许可,就能轻松进入澧都内城。” 林至安顿了下,“难则难在,甚少有人能得到十二城门侯的许可。而且十二城门侯的身份十分神秘,澧都见过他们的人都不多,以我的身份,更是大多道听途说。” 顾闲云皱眉,沉默了片刻,问,“如果不经过十二城门侯许可,执意进澧都内城呢?” 林至安偏头,一直毫无情绪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丝变化,好似看到了傻子,“你过不了澧都外城的那些豪门别院,就算你过了,没有十二城门侯,你也找不到城门。” 叹了口气,双臂撑在桌面上,顾闲云双手狠狠搓了把脸。 本以为此次澧都一行,最困难地方是路途中甩脱锦衣卫追捕的凶险,到了澧都,就轻松了事,让师父不再窝在镇魂珠里受折磨,而是魂魄在澧都进入轮回。 没想到,就差最后一步,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你真要进酆都内城?听说那里面很凶险,你很有可能一去无回。” 林至安瞅着一脸苦恼的顾闲云,问。 顾闲云答的斩钉截铁,“不管多凶险,我一定要进去。” 林至安双臂重新叠放在桌面上,眼眸微阖下,目光落在桌面上,似乎在沉思。 顾闲云眉头挑了下,目光有所期待,“你有办法?” “我没有。” 在顾闲云眼神失望里,林至安又道,“但我认识一人,他或许有。” “谁?” “他最近去了太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在这里住下,等他回来,我来找你。” 太山和酆都邻近,相传酆都原本名为蒿里山,为泰山前麓,是鬼魄之地,而太山又是阴阳交替,万物发育的地方,所以天下魂魄才会游荡汇聚于此,最后进入轮回。 而太山东西四百多里,南北一百多里,范围堪比一郡。 林至安说的那人既进了太山,那什么时候回来,真的是说不准。 但顾闲云又知道,这是急不得的事情。 所以,只能做两手准备了。 一边等那人回来。 另一边,他打算走走看看,熟悉一下酆都外城,顺便碰碰运气。 第150章 杨柳绕岸 林至安离开。 顾闲云在这家名叫小店的饭馆要了间房。 当然,掌柜也没有问,一个房间是否住得下两个人和一条大狗。 进房间看了看,然后让傀儡留在房间,顺带整理一下简洁的房间。 他和三黑则出去散散步,顺带逛逛酆都。 而傀儡的一切行为,还是由他在操纵。 不过,这也是他日常修炼傀儡术的一种方法,绝不是因为懒得动手。 出了小店的门,他沿着门前的燕泱街往酆都内城的方向溜达。 燕泱街上行人如织,街边各种店铺生意红火。 和在仙源的真源大道上逛街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逛久了,就会发现,还是有差别。 在这里,不论做生意的还是买家,都是魂士。 买卖的东西都是和修行有关,而且数额巨大,很多时候都是以乾坤袋直接进行交易。 街上时不时有人骑乘魂兽张扬而过。 所以,逛了半日时光,走了四五条街道,他一路上见到了各种各样的魂兽。 有灵鸟,有游鱼,有狮虎,有翼龙,有蜘蛛,有人猿。 他修行以来,见到的魂兽都没有这半日逛街见到的魂兽数量多。 以小见大,充分说明,酆都,就是一个魂士的世界。 所以,实力为尊,在这里从不会过时,也永远合情合理。 而逛了四五条街道,他发现,酆都外城堪比一郡的地域被划分成了十七坊区,坊区之间被街道隔开。 同时,越是靠近酆都的坊区,豪门大院越是众多,也代表,那里强者众多。 和最外面的棚户区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酆都天空阴云笼罩,不见日月星辰,昼夜不分,光线沉暗,一直昏沉沉,所以,一路所见,不论宅院还是商户,门楣上都悬挂有一对灯笼。 灯笼外形不一,各式各样,灯芯也是如此,有的是万年不熄的鲸油,有的放置魂珠在内。 灯火,或亮堂,或妖幻,或幽蓝…… 色彩斑斓,光彩夺目。 一路逛,一路眼界大开,一路啧啧称叹。 不时在内心猜测,那支灯需要多少银钱。 万钱?百万钱?千万钱? 真是败家啊! 啧啧啧。 在酉新街,顾闲云看到一家丹药房,他突然想起来,身上储存了不少的朱颜敛、升魂丹、止血丹一些品阶不高,但又日常必备的丹药。 这些丹药数量众多,而且他也炼制也容易,材料便宜,不如换成银钱。 毕竟,在酆都吃住都要花钱,就是不知道丹药房收不收丹药了。 进了丹药房,直趋柜台。 柜台后的店员笑问,“您需要什么成品丹药还是炼制材料?” 顾闲云望了眼店员背后一大排摆满各式各样材料的柜橱,收回目光,“你们这收成品丹药吗?” “收。”闻言,店员怔了下,随即笑道。 “怎么定价?” “看品相。” “哦,那你看这三枚朱颜敛、升魂丹、止血丹,大概值多少银子?” 顾闲云从乾坤袋里掏出三枚丹药放在柜台上,店员拿起仔细看了看,细细感受,“品阶不高不低,三转丹,三枚一起九百两银子。” 三枚丹药,少说千两银子起步,在这里却连一千两都不到。 小店那间房,一天可就要百两银子了。 他和林志安那顿饭,也将近六十两。 一千两,还不够在小店吃住百天。 不过顾闲云也没有觉的店员恶意砍价,毕竟酆都这里全都是魂士,三转的丹药,不论是符术士还是魂士,都能够炼制。 确实不是很稀有,价格自然不会那么高。 当然,顾闲云也没有说什么,只说再考虑考虑。 之后,他又询问了四五家丹药房之后,把丹药的价格大概了解的七七八八。 三转及以下丹药,不论符术士或是魂士都勉强能够炼制,所以价格普遍较低。 但四转往上,价格则开始上涨,越是品阶高,价格越是打着番的上涨。 他乾坤袋里也有不少四转甚至几枚五转丹药,是神识达到木胎二转境界后炼制。 回小店的时候,在燕泱街上的一家丹药房把三转和四转的丹药统统卖掉。 四转丹药一枚将近七八百两,加上三转丹药价钱虽低但数量多,等出丹药房,回小店的时候,他乾坤袋里进了一万三千多两银子。 银财甚多,大口吃喝。 摸了摸乾坤袋,顾闲云莫名的有点小膨胀,咱也是有钱人了。 嗯……炼药师这个职业真是好,不管走到哪,只要有这份手艺,咱就饿不死。 听说一件魂器,价值也不容小觑,不知道能不能炼制几件。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一件魂器成型,旷日持久,耗费大量心血,而且极其讲究天赋,没有师父领着,也只能打打铁,做一些平常刀剑了。 想到这,他望了眼腰间悬挂的雁翎刀,这破刀肯定就是一个啥都不懂的炼器师炼制的平常刀剑,因为从没听说过魂器还有生锈的。 不过,说到生锈,现在雁翎刀上面的锈迹好像没有那么严重了。 似乎是他经常使用,现在有的锈迹已经脱落,露出片片明亮的刀身。 嘿!就算锈迹全部脱落,不还是一把平常的雁翎刀嘛! 师父啊,你可真是坑徒弟。 见面礼,不说什么神兵利器,最起码得是一件像样的魂器吧! 他拍了拍雁翎刀,这是啥玩意儿。 回了小店,他上床眯了一觉。 起床后,打开窗户,揉了揉眼睛,外面也不知什么时辰,天色依然昏沉沉,各色灯光摇曳,街上行人不绝。 盯着外面许久,他突然想起来。 酆都不见日月星辰,自然不分白天黑夜。 那以往按照日月分时辰的常识,在这里统统行不通。 那么,也自然没有统一睡眠时间和吃饭时间,全凭自我状态。 所以,酆都,一直有人睡,有人醒,各个坊区、街道一直有人游荡。 如此说来,酆都岂不是一个无眠之城。 想清楚这个症结,他不由失笑,同时,再次感觉到酆都与别处的不同之处。 散漫随意至极,似乎连时间的束缚都不见了。 洗漱收拾一番,再次出门。 这次他打算去往崇阳坊、隆阳坊、庆阳坊这三个坊区看一看。 这三个坊区相连,距离酆都最近,同时也是豪门大院最多的坊区,强者也众多。 上午他只是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次他想找找门路,看有没有人知道,进酆都内城的其他路子。 沿着燕泱街走了不远,顾闲云暗暗叹气。 神识已经木胎二转境界的他能够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 从他出小店门之后,远远缀在身后,虽然掩饰的很好,不过在木胎二转的神识下,还是无所遁形。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实在遇到硬茬子,还有留在小店二楼房间里的傀儡呢! 通过傀儡这个定桩,他可以瞬间返回小店房间。 当下,他就做不知,溜溜达达的去往崇阳坊。 以他如今的脚力,虽看似闲庭信步,但真的想去崇阳坊,也不过半个时辰。 到了崇阳坊,景致又是一变。 亭台楼阁,绕岸垂杨,处处透着雅致。 望了眼河水中欢声笑语的画舫,顾闲云眼前一亮。 要论消息最多的地方,可不就是烟花柳巷之地嘛。 想到就做。 他施施然过了拱桥,到了河岸对面。 这河岸上,小楼沿着河岸排成一溜,一栋接一栋。 二楼窗户处红袖招摇,倩声笑语,只是听着,就觉得骨头酥了一般。 望着那么多漂亮的姐姐们,顾闲云嘿嘿一笑。 咱这可绝不是贪图美色,咱这是办正事! 拱桥边柳树下,一个圆脸猴儿相的男子望着进了一处小楼的顾闲云,摸了摸嘴角,哼了声。 “敢在酆都寻欢作乐,看来这小子真是个肥羊啊!” 又站了片刻,确定顾闲云短时间不会出来后,男子转身离去。 第151章 你得负责 进了小楼,先是一扇屏风,屏风上是一个个眼角没事自带风情的女子。 转过屏风,发现和以前去的有些不一样。 入眼处是一个大厅,不过大厅内摆满了一套套桌椅,此时坐满了宾客。 最前面有一戏台,戏台四周四枚魂珠悬浮,有柔白和缓的光洒落。 声乐里,云雾淡淡,女子翩翩起舞,恍如仙境仙子。 顾闲云看着和想象不一样的样子,心里纳闷,怎么和唱堂会似的。 有小厮上前引路,并介绍,座位后排五十两一位,前三排一百两一位,姑娘作陪另收费。 楼上房间,房间酒水费外,亦是什么样的银钱能请得起什么身价的姑娘。 听了一番后,他暗暗腹诽,进了小楼,可真是进了销金窟了,处处要银钱。 幸好,他只是来打听消息。 所以,他花费五十两银子,选了一个后排的座位。 一张四方桌,三张椅子,桌上瓜果点心。 顾闲云坐在桌子右侧,只觉椅子宽大,待见左侧和桌子正中间的男子身侧皆搂抱一女子同坐,言笑晏晏。 他恍然,原来这就是双人椅。 看了眼同桌的两名男子一被女子用皮杯喂酒,一噙住女子喂食点心的葱指,他轻咳了声,懒懒靠坐椅子上,抓起一把瓜子,望着台上舞蹈,自得其乐的咔啪咔啪。 眼睛似是望着台上,可他的心思全在场中的谈话里,神识悄然无声的铺开。 “呦,小瑶的舞愈发精进了,看那小腰,又软又细。” “我的腰可比小瑶细多了,你摸摸。” “来来来,椅子太硬,坐我腿上。” “坐您腿上更硬,硌得慌。” “位置不对,严丝合缝就不觉得硌了。” 一圈下来,荤话浪言听的嗨皮。 也有谈论最近酆都情况的。 “最近酆都不太平静啊,往常哪有那么多人来,都是在渡口街道买卖之后,直接坐仙舟就走了,极少有人下山,不过今年似乎不断有不知名的强者过来。” “谁说不是呢,听说清闲社最近焦头烂额,不少新来的人都是硬茬子,清闲社那帮人损失惨重。” “他们那帮人也是活该,我刚来的时候被他们坑的不轻。” 这边顾闲云自斟自饮,慢慢悠悠,一壶酒下去半壶了,也没听到想听的内容,不过他也不急。 环境清雅,歌舞优美,赏心悦目。 忽的不知谁一声喊,“有人为绫姑娘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这一下子,好似水滴进入油锅里,哗的炸了。 大厅里的宾客和姑娘呼啦啦奔出门去。 瞬间,刚刚人满为患的大厅里就剩坐着的顾闲云,还有戏台上的小瑶。 小瑶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最好的年华,她身着一袭白衣,望着台下,见只剩一名少年,遂笑,“人家都出去看热闹去了,你怎不去,是我这舞让你移不开眼吗?” “不是,是这瓜子太香。” 顾闲云头也不抬,把桌上所有的瓜子都倒进乾坤袋里,然后起身往外走,顺带手在别桌还抓了一捧瓜子。 小瑶一脸问号,不过随后飞身下台,也随着出了小楼。 出了小楼,顾闲云眼前满是人影,河岸一溜小楼内的男男女女都出来了,满坑满谷,挤满了整条河岸。 他挤不上前,只在小楼门前观看。 就见一头翼龙与一条大蟒斗的难解难分。 翼龙和大蟒上各有一名魂士。 大蟒在河水之中,搅动的整条河水震动。 翼龙双翅展开,亦是若垂天之云。 轰的一声,两头魂兽缠斗一起,咋进河水中。 哗啦啦,破天巨浪掀起十几米高,两岸如下了一场大雨。 魂士们各自运转魂气,为身边女伴遮挡河水。 小瑶站在顾闲云身边,嫣然一笑,眼神里露出给你个机会献殷勤的神色。 顾闲云见女子微笑,也报之一笑,然后不紧不慢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油纸伞撑开。 哗! 小瑶顿时成了落汤鸡。 白衫湿透,身材曲线毕露。 她抹了一把脸,指着顾闲云,又气又急,“你……你……” “姑娘,你这太不注意了,快去换身衣服吧,小心着凉。” 顾闲云望了眼曲线玲珑,把油纸伞合拢,放进乾坤袋。 “哼,你等着,在小楼内我们要保护你,在外面,你可不算客人,我不用对你客气。”小瑶撂下一句话,扭身回了小楼。 顾闲云笑笑,不以为意。 逗逗你,咋还有小脾气了。 他忽有所感,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幽鸣声袭来,心念一动,袖里飞剑施展,青玄剑嗖的飞出。 铛。 清脆交击声响。 循声望去,就见一把手指长的小剑撞飞了青玄剑,同时也被青玄剑阻拦了冲势,一个飞旋,再次嗖的飞来。 青玄剑在空中荡了一个圈,唰的再次黏上。 两把飞剑在空中交击,极为迅疾,不见踪影,不时有火星溅射。 铛铛铛的脆响,在人群里响起。 人群里有人察觉。 “有飞剑!” “谁这么缺德,飞剑打架,往人堆里扎。” “我去,擦我脖子过去了!” 喊声一起,人群顿时呼啦啦分散,因为看不到飞剑的踪迹,散的到处都是。 有一部分人往小楼门口退回来。 立在门口的顾闲云顿时被人群裹挟。 而人群里一道光闪过,悄无声息又突然至极的掠向顾闲云脖颈。 轰的一声。 雪满弓刀施展。 顾闲云周身风雪弥漫。 光芒掠进风雪中,露出真面目,是一把长剑,握在人群里的一男子手中。 同时另有三把剑同时搅进风雪之中。 嘭,风雪四散。 暗中使用飞剑的那人六转境界,这四人均是五转境界。 顾闲云也只不过一只脚看看迈进六转境界,那顶得住这几人联手。 青玄剑一下子被击飞,与青玄剑心念相通的他脑袋翁的一声,如被人用重锤砸了一下,头晕目眩,青玄剑也歪歪斜斜的飞回。 雪满弓刀虽阻挡了一下另外四人的长剑,但也直接被破。 来不及多想,顾闲云直接施展电光斩,身影如闪电,在人群一掠而过,退回小楼。 小楼内,他扶着桌子稳住踉跄的身子,抬手,擦掉鼻子流出的鲜血。 又是一声嗡鸣声,只见肉眼难以捕捉的一道细线,飞剑掠进小楼,再次袭来。 顾闲云一跃,在桌面上飞退,身周风雪漫卷,青玄剑再次拦上去。 “小瑶姑娘,我现在可在楼里,你得对我负责啊!” 第152章 我付钱 铛! 哚! 那把飞剑和青玄剑在空中相击,火星溅射。 下一刻,青玄剑不受控制的飞出,斜插进二楼栏杆上。 噗! 再次受创,顾闲云一口鲜血喷出,他施展出雪满弓刀,身影游移不定,被飞剑逼的狼狈不堪。 “小瑶,我可是在这花了钱了!我可是客人!你们就这样看着别人在你们的楼里把你们的客人给杀了!” 小楼没有回应。 只有顾闲云狼狈不堪的身影和气急败坏的大叫。 桌椅被他带倒了大片,碟子杯盘脆响炸裂。 飞剑看不见踪迹,但凡是顾闲云站立过的一把把桌椅皆齐齐断裂,显然是利器所斩。 空气里有嗖嗖的嗡鸣。 嘭。 终于还是被飞剑追上,雪满弓刀被一击而破。 飞剑直刺眉间。 一直迅疾的不见踪影的飞剑终于显露出真身来。 一把手指长短的好似青铜打造的小剑,古朴简易。 顾闲云心道这次看来要性命不保了,早知道就不赌这么大了! 怎么会天真到认为小楼主人会保证客人的安全呢! 虽知道已经晚矣,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求生的不能,魂气疯狂运转,电光斩就要施展。 嗯? 可是下一刻,他就见眨眼就能贯穿他脑袋的飞剑,竟然就那么停留在他眉心一指距离处。 飞剑似乎被禁锢住了。 发出不甘的颤鸣。 努力想要往前刺出,但不得寸进。 似乎两种力量在角力,剑身周围的空气层层压缩,而剑身也开始剧烈缠斗。 呼,还是赌赢了! 这一刻,顾闲云只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顺着脊椎直爬上后脑勺,后背瞬间出了一层细汗,又冷又湿。 他强压心内悸动,抬手召回青玄剑。 他移到铜剑一侧,想伸手戳一戳,但看着空气荡漾的涟漪和颤动不止的铜剑,还是忍住了。 “哈哈哈,来啊,来刺我!有能耐就在这里杀了我啊!” 他贱么嘻嘻的绕了铜剑一圈,还扭头冲小楼外喊了声。 换了一身青衣的小瑶飞身下楼,“得了啊,见好就收吧。要不是你付了钱,算是我们楼里的客人,就你这无赖,陈姨才懒得管你。” “谢过陈姨了!” 顾闲云抱拳,对着二楼喊,也不管这陈姨看没看到,听没听到。 他收手,凑近小瑶,状似担忧,实则激将,“我看陈姨好像有些不行啊,你看和飞剑僵持这么久,会不会让飞剑挣脱啊。” “休对陈姨不敬,你懂什么!” 小瑶眉头一皱,冷哼,“在酆都,虽然因为混乱冲突时有发生,做生意都要保护客人来赢得一份信赖和好感,但我们也不能为了保护客人就得罪别的人。” 她指了指顾闲云,又指了指飞剑,“我们只要保全你的无恙,然后不伤和气的让来犯之人知难而退就行了。我们又不是你的打手,还替你解决你的仇人,再说你才花了五十两银子,就别想这样的好事了。” “咋滴,看不起我啊!五十两怎么了,那也是银子啊!” 顾闲云露出豪横的样子来,一指小瑶,“我可是花了钱了,我是你们客人,你对我客气点!” “我呸!” 小瑶啐了一口,然后双手环胸,下巴微抬,傲娇的说,“你是我们小楼的客人,但是你那五十两银子也只够看一曲舞蹈的时间,现在一曲已终,你钱花完了,时间到了,现在不是我们客人了,赶紧出去吧。” “啊?” 顾闲云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他看了眼铜钱突然颤动的幅度大了许多,忙摆手道,“别啊,我花钱!啊……我要……要在二楼,对,二楼,订一间房!” “你确定?二楼一间房价钱可不便宜哦。” “嗯……那就给我开一间相对最便宜的!” “呸!穷酸还非要装阔气!最便宜的要三百两一天,你要订吗?” “三百?!呃……哎哎哎,控制住飞剑,别让它乱飞,好好好!我订了!” “交钱!” 忍着肉痛,交了三百两银子,顾闲云指着小瑶,痛心疾首,手指乱颤,“你这是趁火打劫啊!” 小瑶终于出了一口闷气,得胜一般的挑眉,吓唬,“你这样说,我可不做你生意了。” 顾闲云举手,示意投降。 他其实完全可以立刻返回小店,甩脱这次袭杀,省去这三百两银子。 但他看到袭杀的人里竟有剑修之后,并且看到这未见过面的陈姨能够游刃有余的禁锢住飞剑后,就放弃了这种打算。 剑修号称同境之内无敌手,杀人千里之外,顾闲云如果不想一直做缩头乌龟,只有直面并且打败他。 所以,他决定在这里一直待到晋阶六转,然后和这名剑修一决高下。 而他决定在这里晋阶,则是因为未露面的陈姨。 陈姨游刃有余就能够禁锢一名六转剑修的飞剑,境界修为可想而知,最低也得是七转起步,甚至更高。 而在酆都这个实力为尊的地方,实力越强,知道的秘辛自然也就越多了。 在修炼晋阶的日子里,找机会见陈姨,打探出十二城门侯的消息和身份。 虽然看似顾闲云是被小瑶步步逼迫下才无奈拿出三百两银子又要了一个房间,但其实如果小瑶不提,他也要找个理由留下来。 不过小瑶的要求,让他更省事,于是便也就坡下驴,面上勉强肉痛,实则心喜的应承下来了。 顾闲云和小瑶,言语来来回回。 剑修和陈姨无声角力。 大部分客人抱着好奇和看热闹的心态也进了小楼。 看到空中的那把颤鸣不止的铜剑,众人纷纷惊呼。 果然是剑修! 众人之中,走出一名面容清癯的老者,他抬手,那铜剑嗖的返回,亲昵的绕着手掌飞了一圈,然后飞入老者乾坤袋。 老者对二楼拱手,“多谢陈大家手下留情,我王伯彦也不是不通世故的人,知道规矩。” 他对身后挥手,“邹洺,为我开一间房。” 邹洺从老者身后的人群中走出,正是那四名偷袭顾闲云的持剑人之一,他道,“王老爷子,开多长时间?” “这小子待多久,就开多久。我在这守着他。” “是。” 邹洺交了五百两银子,同样是一间房一天时间,不过房间更好些。 见房间办妥,王伯彦直接领着邹洺四人上二楼,要进房间休息。 “不用这么狠吧?”顾闲云抬头喊。 楼梯上的王伯彦不停留的进了房间,只有声音飘出,“最近酆都来了太多不懂规矩的人,这次我清闲社全员出动,凡是伤了或杀了我社的人,统统杀之,以儆效尤。不巧,我刚好被派来向你收债!” 十几条魂士的命。 这债,可大发了。 要不然社里也不会让他一个六转剑修来找一个五转魂士,就是要快稳狠的解决,才能更有威慑力。 但这顾闲云实在太滑不留手,竟然宁愿躲在小楼里做缩头乌龟,让王伯彦肝疼,不得不与他比一比耐心。 小楼可不是那么容易待的,一天一天的银钱如流水一般。 他身后有清闲社,自然不怕,这小子一个新来酆都之人,就算再有钱,也总有用完的那天。 那时,就是他授首之时。 看了眼王伯彦关闭的房门,顾闲云自然也明白王伯彦打的什么主意,他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神态各异,挑了挑眉,转身对小瑶道,“走,跟我回房间。” “干嘛?”小瑶傲娇。 “聊会天,我付钱。” “嗯……虽然你这人很讨厌,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就陪你聊会天。” “啧,小小年纪,咋掉钱眼里了。” 第153章 一桩生意 房间简易中透着雅致。 一扇上绣山水的屏风隔出两处空间,一处卧室,一处客厅。 客厅几条矮榻,铺着狐皮。旁边摆设白釉如雪的瓷瓶,几枝红梅在其中,如傲雪凌霜般孤傲。 卧室内只有一床,极大,一张红色青纱帐披散下来,遮住整个床铺。 薄薄的红纱,让整个卧室旖旎暧昧。 顾闲云随意坐在矮榻边,拿起桌上酒壶仰头喝了一口,“你们这里所有房间都是这个格调?” 小瑶关上房门,坐在旁边的矮榻边,“差不多吧,大同小异。其他银钱贵些的,在细微处更加精致一些。” 顾闲云突然失笑,被酒呛的连连咳嗽。 小瑶十分纳闷的看着前仰后合然后弯腰咳嗽的顾闲云。 我说了什么笑话吗? 这人怎么突然就能笑成那个样子。 怕不是个傻子吧。 “咳咳……” 顾闲云喘顺了气,说,“我一想到王伯彦他们几个厮杀汉子同处这样的房间,就忍不住笑。不知道他们别扭不别扭。嘿!” 小瑶想了一下五个男子在这样适合男女情挑意动的旖旎房间里,也不禁笑了下。 感觉是挺怪怪的! 不过,这人也真是,现在,难道不应该操心自身的安危吗,怎么还有空闲东想西想。 “嗳,我叫顾闲云。” 顾闲云斜倚卧榻,偏头瞅小瑶,“我只知道你叫小瑶,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我随陈姨的姓。” “哦,陈小瑶,好听!” “好听在哪儿?” “只要人美,名字都好听!” “呸!尽胡说……” 陈小瑶心里受用,但面上却傲娇不屑。 顿了顿,他看着斜倚矮榻,一脚踩在矮榻上,拎酒壶饮酒的顾闲云,忍不住问,“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躲在我们小楼里?” “不然呢,出去找死吗?” “这房间一天三百两银子呢,你就算银钱再多,总有花完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 顾闲云扭头,笑盈盈,“哟,担心我?” “谁……谁担心你,别瞎说,我才没有。” 陈小瑶哼了一声,一连声否认,似乎唯恐怕顾闲云误会。 “你这女子,真是……我见的其他女子都是和客人努力加深关系,极力温顺的讨客人欢心,你倒好,反而撇清!啧啧,一看你就没有成为你们小楼里红姑娘的资质,愚钝。” “你说的那些姐姐们也很辛苦的,我吃不得苦,才不要像她们!”陈小瑶一脸天真。 顾闲云摇头笑笑,浑不在意,望着天真如白玉的陈小瑶,忽道,“嗳,咱们做桩生意怎么样?” 陈小瑶一脸戒备,甚至双手抱胸,往后缩了缩,愤愤道,“不做!” “嗯?” 怔了片刻,顾闲云才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你想多了,不是你想的那种生意,是正经生意。” 他正色道,“我打算在这房间炼制丹药,丹成之后,希望你能够替我去卖给丹药铺,顺便替我买一些炼丹的材料回来,当然,材料费用我出,也少不了你的幸苦费。” “啊……?哦……哦!这样啊!” 陈小瑶松了口气,甚感有趣的凑近,“真有幸苦费给我吗?” “那当然了。我骗你这小丫头干嘛!” 顾闲云瞅了眼陈小瑶胸前坦途,在小字上咬音故意加重。 陈小瑶顺着他目光低头瞅了眼胸前,顿时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又羞又气,“哼!是,我小!那你找大的去吧!” “嗳,别别别……” 顾闲云忙移过去,又哄又是讨饶,这才让这傲娇小姑娘勉强答应下来。 别看他时不时逗弄陈小瑶,但这也是他故意加深和她的关系。 他察觉,陈小瑶,在小楼绝不简单! 开玩笑,你见那个女子能够在风月馆里还能一脸天真的说出刚刚那句话,‘我才不要像他们’,关键还说的理直气壮。 再加上陈小瑶傲娇天真,又随的陈姨的姓。 由此可见,陈小瑶一定被陈姨保护极好,当做子女一样关怀。 所以,让陈小瑶帮自己买卖丹药,一是加深两人的关系,二则是顺其自然引出她背后的陈姨。 陈小瑶被顾闲云哄好,答应帮他后,一扭头发现两人已经同坐一个矮榻上,忙拉开距离,“你怎么坐过来了?你坐回去。” “好吧。”顾闲云悻悻然坐会自己的矮榻。 陈小瑶见顾闲云老实坐好,这才笑道,“你准备一次给我多少幸苦费,给的少了我可不做。” “看丹药的成交价格给你提成,百分之一的提成,怎么样?” “才百分之一啊?” “不少了。我保证炼制的丹药,价格都在一万两左右,你想想,一万两的百分之一,那可是一百两了?你就是跑一趟,白白得了一百两银子,多舒服啊!” “嗯……不行,我觉得少了!” “你……好吧,你觉得多少?” “呃,要不……百分之二?” “行!就这么定了。我说你怎么这么财迷呢!” “没办法啊,我不想接待那些客人,陈姨也不勉强我,只不过从我十六之后就不给我零花钱了,我只能跳跳舞赚点零花。但是我也想买胭脂水粉啊,那些钱……怎么够嘛!” “看到喜欢的胭脂水粉不能买,是挺可怜!” “是吧,你懂我。” “不过不怕,这次咱俩合作共赢,你以后就可以买你所以喜爱的胭脂水粉了。” 陈小瑶眼睛亮闪闪,凑近摇了摇顾闲云手臂,“真的吗?你这样一说,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你什么时候炼制丹药?” “吃饱喝足,养养精神。” 顾闲云优哉游哉,“咱们现在都是生意伙伴了,那你陪我聊天就是商谈生意了,是正事,不是私事,这我可不付钱啊。” “啊?”陈小瑶眼珠转动,十分不舍这点银钱。 顾闲云教训,“还想不想买你心爱的胭脂水粉了?别只顾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陈小瑶委屈的嘟嘴,“哦,那好吧。” “别委屈了。” 顾闲云从乾坤袋掏出一个木盒,递过去,“里面是一颗五转的升魂丹,对于四转晋阶五转的魂士来说意义不可谓不重要,所以价格肯定不低。你去丹药房卖了。” “啊?” 陈小瑶没有反应过来,待明白之后,忙接过木盒,打开。 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静静躺在木盒内,药香清新,不一会满室生香。 她合上木盒,利索的起身,“我这就去,嘻嘻。” “五转升魂丹,少说一万两银子,少了可别卖。” 顾闲云看着急急往外走的陈小瑶,不忘嘱咐。 早就摸清了丹药房丹药的价位,他还真怕陈小瑶这个傲娇的性子,把丹药贱卖了,到时候少的可是他的银子。 “知道了。” 陈小瑶头也不回的答应,拉开房门风风火火出去了。 顾闲云失笑,自斟自饮,思索事情。 小店的房间,他暂时不打算推掉。 让傀儡和三黑留守那里,一是可以留一个逃生的地方,二是也是等待林至安,不然林至安有了找到十二城门侯的方法,到时候找不到他,那不就白忙活了。 至于在小楼的房间里,他当然不会一直和王伯彦比拼耐心一直耗下去。 他现在见识到了酆都的规矩,也知道在酆都实力的重要。 所以,他打算,以打败王伯彦的方式,来向酆都的魂士展示实力。 一名六转剑修,几乎可以和七转魂士拼一拼的实力修为。 他若是从只能缩头躲避到击败王伯彦,那定然是极出风头的事情。 能出风头,就说明有实力。 如此,便有了名声。 也会让他在酆都少了许多无畏的麻烦。 至于能不能击败王伯彦,嘿!别说,他还真有点信心。 早就一只脚踏进六转修为的他对破镜有所预感,时日不远了。 所以,他才敢和王伯彦在小楼耗下去,不然他真是有钱没地方花吗? 那些银子也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啊! 第154章 醉卧云瑶 卧室,红纱垂落。 香炉白烟缭绕。 顾闲云静静盘膝而坐,平心静气,默默修行。 香炉内的香是唐良送他的青犀香,以青犀脱落的树皮碾成粉末制成的香饼,有凝神静气功效,有益修行。 白烟丝丝缕缕,并不四散,而是绕着他环绕浮动,虽着吐息缓缓吸入口鼻之中。 良久,一小块香饼燃烧尽。 他睁眼,突出一口浊气。 感受了一番丹田气海的魂气,喜上眉梢,这青犀香可真是好东西,一小块,就让修为又精进了一分。 不由得,他又想到在青犀灵树下修行的那几天,那更是一日千里。 也正是那几日的基础,才让他能这么快的就有破镜六转的预兆。 啧啧,想到这里,他也明白怪不得鬼怪要不惜冒充唐家家主唐塔身份,暗自寻找把青犀灵树挪移到酆都的疯狂举动。 这要是真的让他办到了,可能真的会对那个境况不看的鬼王有用。 想到鬼王,在酆都里,似乎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啊! 按道理来说,能够驱使那么多鬼怪四散天下为它寻找疗伤之效的鬼王,在酆都怎么说都该是响当当一个名号,但却诡异的是酆都好似没有这个存在一般。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停房间外脚步声响,然后哦房门哗啦被拉开。 “咦,顾闲云?” 是陈小瑶回来了,听声音的愉悦程度,想必五转升魂丹卖了个好价钱。 顾闲云起身,出了卧室,来到客厅,“卖了多少银子?” 陈小瑶眼角眉梢都波动着神采,“你猜!” “一万?” “一万一!” “哇,真的!” 顾闲云笑,夸赞,“你挺厉害啊,我心里预期是一万两就不错了。没想到你竟多卖了一千两,不错,看来,你很有做生意的天赋嘛!” 一番夸赞,让本就神采飞扬的陈小瑶更是笑意盈盈,她红了脸,一脸骄傲,“我可跑了好几家店呢。” “辛苦咱们陈大小姐了。喝杯酒,解解渴。” 顾闲云倒了一杯酒端给陈小瑶,“这样,按照分成,你得二百二十两。不过你这么尽职尽责,我就给你补足三百两。” “真的?”陈小瑶接过酒杯,喝了口,一脸惊喜。 “当然。咱们合作共赢,方能细水长流嘛。” “嗯嗯嗯。” 陈小瑶收了银子,心满意足,在那一个银子一个银子的数着,嘴里嘟嘟囔囔。 似乎在念着各种胭脂水粉的名称,看来她现在已经想到了各种胭脂水粉进入囊中的充实和满足了。 收了其余银子放进乾坤袋,顾闲云问,“这件事,陈姨知道吗?” “知道啊。” 陈小瑶专心数着银子,“我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陈姨,说了咱们的生意。陈姨看了看丹药,说你炼制的五转升魂丹品相不错,至少也得有木胎二转境界了,说像你这样符魂双修而且这么年轻便能取得这种成就,挺不简单。” 顾闲云心中微动,素未谋面的陈姨实力不简单啊,可能还小瞧她了呢。 单从一颗丹药,就能把自己实力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他压下心中想法,故作不满,“你怎么一出门就能把咱俩私下合作的事情告诉陈姨呢?这可是咱俩的秘密,你竟然转身就泄露给他人了。” “陈姨又不是外人,她对我像母亲一样。” 陈小瑶满不在乎,抬头瞅了眼布满的顾闲云,“你干嘛这幅样子,我可替你挣钱了,别给我脸色看,小心我不帮你了。” “呃……” 本来还想拿捏一下陈小瑶的顾闲云怔了下,忙解释,“我哪敢给你脸色,这不是没见过陈姨吗?嗳,陈姨什么样啊,听你话对你很好,啥时候让我见见呗。” “陈姨那么忙,哪有时间见你,我给你留心,改日有空了让你见见!” 陈小瑶数完银子,收进乾坤袋,长舒一口气,满足的伸展了一个懒腰,青衫下小胸脯鼓鼓。 顾闲云瞄了一眼,还有点东西嘛。 陈小瑶起身,走到一架古筝旁,坐下,手拨筝弦,信手而弹。 一阵清脆空灵的声音响起,时而如溪水蜿蜒般欢快,时而如空谷幽兰般空灵,时而如山顶积雪凛冽。 顾闲云斜倚矮榻,他看着拨动琴弦的陈小瑶,嘴角噙笑,悠然自得。 酆都一直昏昏暗暗,不分昼夜,香河两岸十里,所有的小楼又整日灯火通明,更是让人分不清时间。 顾闲云在这名叫云瑶的小楼安心定居下来。 只要不出云瑶楼的大门,同样住在云瑶楼的王伯彦也不能拿他如何。 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 感到乏味了,就下楼听听小曲、看看舞蹈,有时见到王伯彦、邹洺几人,还笑嘻嘻的问好。 陈小瑶自从得了三百两银子,终于买了心心念念的胭脂,每日往顾闲云房里跑的更勤快了,整日催促他炼制丹药。 他每每都说不急。 现在乾坤袋里还有两万多两银子,炼制丹药有什么可着急的。 有那时间,倒不如用来修行破镜。 近些日子,在青犀香的帮助下,他能感觉到,破镜,触手可及。 但朦朦胧胧之中,似乎就是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不过,他也知道,急不得,心更不能乱。 心乱了,就可能衍生心魔,修为永远停滞不前。 所以,他就这样,不急不躁,听听小曲,逗逗小瑶,缓缓修行。 在这里几乎感受不到时光流逝,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日,他突有所感,通过远在辛安街那边的小店里的傀儡,他听到掌柜的在敲门,“公子,有人找。” 他远程操控傀儡,让它出门,开口,“谁?” “一个女孩,叫林至安。” 林至安找过来了,看样子是她口中说的那个人从太山回来了。 傀儡随掌柜下楼,在小店门口果然见到林至安,她一如既往的清水脸,没有一丝情绪。 她身后跟着一个灰衫的男子,极瘦,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和个骷髅似的。 林至安瞅了眼傀儡身后,说,“你家少爷呢?” “他在崇阳坊,香水河,云瑶楼,不过少爷交代了,你有事情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他在香水河云瑶楼?” 极瘦的男子突然出声,“和你说可不成,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得当面和他说。” 他扯着林至安就走,“至安,走,咱们去云瑶楼找你说的那人。” 林至安对男子极为信赖,也不反抗,任由他拽着走。 顾闲云透过傀儡双眼看着两人,心内鄙夷。 什么事关重大,我看你是冲着香河和云瑶楼来的吧。 都是男人,谁还不了解谁啊。 你个好色之徒! 第155章 无间北断 当林至安和瘦骷髅的男子来到香河岸边,站在云瑶楼门前说找人时,人人侧目。 一是两人的穿着,怎么也不像是能够在这销金窟找一个姑娘的样子。 二是这香河岸边的都是风月馆,你一女子来云瑶楼,啧啧……只是想想,就有人不禁发出嘿嘿的隐晦笑声了。 林至安无视来往人群异样的眼神,转过门前屏风,来到大厅,在大厅里的听曲的人们搜寻。 “两位……”小厮上前询问。 林至安一边寻人,一边随口截断小厮的话,说,“找人,顾闲云。” 瘦骷髅哪里还记得寻人一事,目光完全黏在了戏台上跳舞的姑娘,眉头随姑娘的动作而忽高忽低,变幻随意。 “哦,找顾公子啊。你跟我来!” 小厮自然认识顾闲云了,这可是把这里当家的主儿,最近楼里小厮、丫鬟、姑娘们都在猜,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主儿,到底多有钱,能够做出云瑶楼当家的豪奢举措来。 听说,这位主儿已经花了上万两银子了。 因着他的关系,王伯彦老爷子也是花费不少开销。 众人最近都在说,就算最后顾闲云因为没银子被赶出云瑶楼,被王老爷子一飞剑给杀了,这笔买卖,清闲社还是亏了! 一条命,好几万两银子。 在酆都,性命,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还从来没有出现这么贵的性命。 不过,也因此,顾闲云成了云瑶楼的贵客。 听闻他的事迹而来的魂士越来越多,每天没啥事,就是进来花点银子,听个曲,看看他还在不在云瑶楼。 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魂士们的银钱还有王伯彦的开销,加上他自己花费的银钱,最近云瑶楼可是进账不少。 楼里姑娘都说,和顾闲云公子比起来,她们那些最红的姑娘也要羞惭而走啊! 小厮引着林至安和瘦骷髅往二楼走,一边偷偷打量。 顾公子行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看着平平无奇,乾坤袋却似乎有掏不尽的银子。 觉着他是个身怀巨财初来酆都的大户人家少爷吧,偏偏又有两个一看就是久居酆都棚户区的穷苦人来找。 而且,让女子来云瑶楼里来找他,这事弄的,够特立独行。 顾闲云出门,站在栏杆处,向正上楼梯的林至安打了声招呼,“林至安,这边。” 顺手抛给小厮一两散碎银子,笑,“辛苦了。” 小厮反应灵敏接过,笑,“不辛苦不辛苦,有事您尽管吩咐。” 顾闲云笑了笑。 别不拿小厮不当回事,这小厮可也是三转修为,在仙源那也是大家族客卿一般的地位,而且和他们维持好关系,也让他在云瑶楼的生活更为惬意自在。 至于怎么维持关系,那当然是银子了。 “你对这里很熟?” 林至安看了眼喜笑颜开离去的小厮和熟不拘礼的顾闲云,明明记得他是一个刚来酆都的外地人啊。 “熟,比家都熟了!” 顾闲云在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进来吧。” 林至安、瘦骷髅进门,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人在百无聊赖的拨弄琴弦,正是陈小瑶。 “随便坐,别拘束。” 顾闲云也没有介绍的意思,随意斜卧在矮榻上,“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问了两次,总算把目光被陈小瑶死死吸引的瘦骷髅唤醒,瘦骷髅坐下,见桌案有酒水,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一脸享受,“司马炽。” 顾闲云手放在膝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司马兄,林至安带你来找我,应该也把事情对你说了吧。” “说了。”司马炽瞅了眼拨弄琴弦的陈小瑶,没有往下说。 “没事,你说。” 顾闲云示意无妨,让陈小瑶知道他想进酆都内城也没什么,而且陈小瑶知道了,陈姨自然也知道了,顺便还能试探试探陈姨的态度。 既然顾闲云不在乎,司马炽更无所谓,他接着说道,“无间街市的北断是个掮客,专门贩卖消息,我和他是过命的交情,我能带你去找他。” 敲击的手指顿了下,顾闲云顺势起身,“我很信任你,林至安,所以才把事情拜托你,现在你找来司马兄,他又带我去找别人,你们这样可就真是没意思了。” 他从乾坤袋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案上,“这有些银子,你们走吧。” 林至安恍若未闻,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司马炽嗤笑一声,“你觉的我在骗你?我们在拖延你,故意套你银子?” 顾闲云笑着看着他,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就是这样想的。 “好吧,我确实想多套你一些银子。” 见顾闲云一副不信任的表情,司马炽直接摊牌,“不过,无间街市的北断确实是个消息灵通掮客,而且我和他确实有过命的交情。” “无间街市的北断,我听陈姨说过,确实是个消息极为灵通的掮客。” 陈小瑶手托下巴,顺嘴插了一句。 顾闲云看了陈小瑶一眼,转头对司马炽说,“无间街市,北断。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自己去找他。” “嘿!你可找不到他。” 司马炽摇头晃脑,“北断专门贩卖消息为生,不知道掌握了酆都多少的隐秘事情,有些消息可是能让他死上几百次,酆都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找他,不过从没人能够找到。不过呢,我能。” 顾闲云家和北断也是同行,自然知道司马炽说的情况很可能属实,不过对于司马炽说他能找到北断,顾闲云持怀疑态度。 不过这也是找到十二城门侯的一丝可能,他没有说什么。 顺手把桌案上的十两银子抛给林至安,他对陈小瑶说,“小瑶,让人准备些饭菜。” 他对林至安打包饭菜的那次仍然记忆犹新,他小时候也做过那样的事情,不过那时候都是打包别人吃剩下而跑堂来不及收拾的饭菜。 那时候,是顾老大一帮人最难的时候,食不果腹是常态。 每一颗粮食,浪费都是可耻的。 “还没吃饭吧,先用些饭。” 顾闲云对林至安说,至于司马炽,自然被他忽略了。 “我也没吃饭呢。”司马炽揉着肚子,自言自语。 顾闲云就当没有听到。 陈小瑶出门吩咐了一声,又转回来,拍了拍顾闲云,矮榻上的顾闲云给她让出一些位置。 她坐在顾闲云身旁,问,“你找北断要买什么消息?” “问问他知不知道十二城门侯是谁。” “问这干什么?” “因为只有十二城门侯才知道进酆都内城的城门在那啊。” “你要进酆都内城?” “嗯。” 闻言,陈小瑶皱眉不说话了。 林至安把银子放进乾坤袋,问,“吃过饭,去无间街市吗?” 顾闲云摇头,“不去。我找人算过,最近不宜出门。” “那什么时候适宜出门?” “等我出个风头,有点名号了。” “……” 司马炽和林至安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经常见顾闲云修行不辍,且进境神速的陈小瑶倒是猜出一点,但不是很肯定。 因为,她认为,那根本不可能发生。 第156章 收容所 风卷云残,杯盘狼藉。 司马炽酒足饭饱,拍拍肚皮躺在矮榻上,翘着二郎腿剔牙。 顾闲云见林至安望着桌案上的残余饭菜怔怔出神,轻声问,“要打包吗?” 林至安抬起头来,那一瞬间,顾闲云第一次从一直不含情绪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哀伤,“不用了,家里……没人了。” 一句话,令顾闲云突然怔住。 家里没人了。 一句很平常的话,但是仔细想想,这话里有无尽的哀恸和无处话凄凉的哀伤。 虽是无心戳了人家心中痛楚,但依然有些无措。 不过,他看林至安毫无情绪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他也若无其事的掠过。 司马炽摇晃的二郎腿停了一瞬,继续吊儿郎当的德行。 顾闲云转身对司马炽道,“吃跑喝足,你也该走了啊。” “不急,我最近没啥事。” 司马炽大大咧咧说,“我可以在这等到你适宜出门的时候,再一起去无间街市找北断。” “呦,在云瑶楼这?” 见司马炽点头,顾闲云笑语,“云瑶楼消费可不低,你有这么银子?” “我没有,你不是有嘛。” 司马炽翻身坐起,手指扫了下房间,“这房间挺大,再住两个人绰绰有余,当然,你肯定还住卧室,我们呢,就住客厅就好了。” 顾闲云气笑,扶额,“你这是明目张胆的蹭吃蹭喝。” 司马炽脸上挂着谄媚,“哎呀,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银子大把,拔根腿毛都比我们胳膊粗,想来你不会介意的哈。” “你想错了,我很介意。” 顾闲云摆手,“你若是想蹭吃蹭喝,那是想也别想,不过你们若是真的想住在云瑶楼,可以用你们找到北断的报酬来支付这笔开销。” 他抬手,扫了下房间,“这间房是云瑶楼最便宜到了,一天三百两。你那五百两报酬也只够一天半的房费。” 司马炽立马变脸,痛心疾首,“没想到你这样铁石心肠。” 他想了片刻,说,“这样行不行,你让至安住在这里,那五百两我不要了。” “司马……” 林至安张口欲言,司马炽摆手,不耐,“我说话,你少插嘴。” 他问顾闲云,“你觉这个提议如何?” 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林至安,顾闲云目光落在司马炽身上,若有所思,片刻后,笑了下,“可以。” 司马昭果断起身,提起桌案没喝完的一壶酒,仰头饮尽,随后把酒壶当啷一声扔在桌案上,转身而走。 拉开在门之前,他停步,没有转身,“至安在你这里,若是受了丝毫委屈,你永远也不要见到北断,十二城门侯的消息更是休想得到。” “放心。” 顾闲云看着司马炽消瘦的背影,郑重答应。 司马炽推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至安忙追出去。 顾闲云摇摇头,叹气。 能让林至安这么一个平素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人,如此放在心上,这个形容邋遢猥琐叫司马炽大叔对林至安,定然有他的另一面。 不过,他不关心这些。 只要能找到北断,找到十二城门侯,其他都无关紧要。 陈小瑶偷偷摸摸走到门口,扒着门缝瞅,“呀,不知道司马炽说什么了,林至安好像哭了。” 嗯?! 刚刚还表示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顾闲云嗖的起身,也扒着门缝瞅,“你让开点,让我瞅瞅。” 一直清水脸,对啥都漠不关心的林至安哭了! 他做梦都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林至安回来了!” 陈小瑶急声说了句,然后两人瞬间回归原位,一本正经坐好。 林至安推门进来。 顾闲云仔细瞅她,除了眼圈红红的以为,和平常淡漠的样子没啥两样。 “咳……” 他轻咳了声,问,“司马炽……走了?” “嗯。” 林至安淡淡应了声,坐在矮榻上,望着瓷瓶那几枝红梅怔怔出神。 淡淡哀伤无形弥漫。 一贯傲娇活泼的陈小瑶不自觉的安静下来,望了眼顾闲云,怎么办? 顾闲云哪有心思理会少女心事,直接起身,“我去听听小曲。” 说完,出门去了。 陈小瑶忙起身,“等我一下,我也去。” 追上顾闲云,陈小瑶道,“感觉林至安很伤心。” “有吗?” “有,你看到吗?” “哦。” 见顾闲云一脸无所谓,陈小瑶冷哼,“冷血。” 顾闲云呵呵一笑,浑不在意,反而对迎面而来的人,笑容灿烂,“邹洺,最近怎么不见王老爷子的面了,最近他老人家安好啊。” 他见邹洺皱眉不搭理擦肩而过,便对皱眉背影高声道,“要说你们也真是不懂事,他老人家执意住在这云瑶楼,是为了啥,都是男人,咱们谁还不知道啊。偏偏你们四个人还不知趣,不给老爷子腾出一个清雅的房间,非要一帮大老爷们挤在一起,真是气煞王老爷子也。” 邹洺豁然转身,“你活的不耐烦了?” “气性咋这么大呢,平静……平静。” 顾闲云笑么嘻嘻的做了个顺气的动作,“咱们好歹也相处这么久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啥误会不能消解呢,你回去和王老爷子说说,别这么耗着了,干脆当面聊聊,和解了吧。” “和解?怎么,没银子了,怕了?小子,我等你授首的那天。” 邹洺冷笑撂下几句话,转身回屋。 陈小瑶无语,“你干嘛刺激他?” “无聊呗。” 顾闲云随口胡诌。 他每次见到王伯彦和邹洺几人,都要言语激上几句,一点一点拉深仇恨。 不管有用没用,只要能让他们和自己交战时,因这种日渐累积的心理让心态失衡,那总能给予他一丝机会。 “嗳,你还想见陈姨吗?”陈小瑶突然问。 “嗯?想啊。” “陈姨现在在后院。” “你带我去见见呗。” “带你去可以,但你别乱说话啊。” “放心,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贯的不善言谈。” 陈小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跟我来。” 跟在陈小瑶身后,通过一边的侧门拐入廊舍,来到后院,顾闲云心里有点期待,还有点小忐忑。 通过这些日子在云瑶楼里众人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经知道,陈姨也不是简单人物。 香河两岸,十里红楼,统统是陈姨的产业。 这么多姑娘,而且还都是魂士,可都是在陈姨手下过活。 能统御这样一股复杂势力,以女流之身在酆都这个实力为尊的地界屹立不倒,心智、手腕、实力无一不是顶尖的。 原本不了解,还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对陈姨有了一番了解后,再去见她,不紧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人的名,树的影。 不是一句空话。 第157章 鬼王消失 后院,花团锦簇,各色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二十八颗明珠按照二十八星宿位置悬浮其中,光辉如纱披散,恍如仙境。 廊舍上紫藤花缠绕攀附,一片幻紫如海垂落。 陈小瑶抬手摸了下垂落的花藤,花藤如同活物在她手中亲昵的游动。 一路而过,紫海一样的紫藤花亲昵的时而啄她脸,时而搭在她肩头,或缠绕她的手臂。 顾闲云在她身后默默无言,进入花园之后,发现不止紫藤花如有灵性一般亲近她,花园所有的花卉只要在陈小瑶靠近时,都会凑近她。 一直没发现,这小丫头片子身上还藏着这秘密呢,也没听她说过。 穿过大半花海,过了一个木桥,在小溪边,柳树下,两名女子在侍弄一片花圃。 “陈姨。” 陈小瑶喊了声,快步跑过去。 闻声,两名女子同时望过来,其中一个年级较大但依然风华绝代的女子笑了起来,伸出手,拉住陈小瑶,抬眸扫了眼顾闲云,嗔怪的点了陈小瑶鼻尖一下。 陈小瑶嘻嘻一笑,转头对另一名女子说,“周姐姐,你最近总待在飘香楼,也不来找我,我很想你啊。” “是吗?” 周白棠轻笑,揶揄,“我怎么听说咱们的小公主可是最近天天往一个男子房里跑呢?” 她目光一转,落在顾闲云身上,“就是他吧,倒是眉清目秀,不过听说被清闲社的王伯彦逼的只能缩在咱们云瑶楼里了。顾闲云,是这名字吧?” “正是在下。” 顾闲云抱拳,“听小瑶说陈姨在后院,便提出让她带我见陈姨一面,冒昧了。” 陈姨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她拉着陈小瑶坐在柳树下石凳上,问顾闲云,“既然知道冒昧,为何仍执意要见我?” 嗯? 不按常理聊天啊。 我只是随便说说,场面话而已,你怎么当真了。 顾闲云心念转的也快,说,“上次陈姨出手搭救,一直心存感激,想找机会当面感谢,所以这才过来。” “嗯,你既在我云瑶楼花了银子,就是我云瑶楼的客人,出手护你周全,应当应分,不用放在心上。” 陈姨笑了笑,“况且,托你的福,也为我云瑶楼带来了大量银钱,倒是我们云瑶楼占了便宜,最近楼里姑娘都说,你才是云瑶楼的头牌了。” “各位姐姐们取笑我罢了。” “你俩来了也好,我和白棠忙活了一阵,花叶还有一小半没有擦洗,你们接手,我们歇息一下。小瑶,你教教他。” “好的,陈姨。” 陈小瑶塞给顾闲云一个花壶一块布帛,然后她也从周白棠手中接过花壶和布帛,“很简单的,你看我怎么做,跟着做就行了。” 顾闲云看着陈小瑶轻柔娴熟的给这片牡丹花圃一点一点擦拭花叶,耐心认真,他有样学样,只是略显笨拙生涩。 陈姨和周白棠坐在石凳上休息,随意聊天,不时会问顾闲云或是陈小瑶一句。 顾闲云大多只是倾听,陈小瑶不时插嘴。 忙活大半日,一小片花圃总算做完。 顾闲云直起身子,敲了敲酸疼的后腰,腹诽,这活真是磨人,比修行都累。 “放下水壶,歇息一会。” 陈姨拉过陈小瑶,让她坐在凳子上,然后对顾闲云道,“听说,你在寻找十二城门侯,想进酆都内城?” 顾闲云把水壶放在石凳边,顺势坐在石凳上,说,“是。” “为何?” “我师父魂魄被人拘禁在镇魂珠内,只有在酆都内城解除禁锢,才能让我师父摆脱风刀霜剑再入轮回。” “哦,还有这样的隐情。” 陈姨神情淡淡,“酆都内城鬼怪横行,魂士进入有死无生,十二城门侯的存在,就是防范有人误入其中,但还有另一种原因,是为镇压酆都内城的鬼王。” 她抬手用帕子为陈小瑶擦拭了下脸颊的汗渍,说,“不过听闻,最近酆都内城的鬼王消失不见,十二城门侯正为此着急,恐怕即使你见到他们,他们也没空理会你。” 顾闲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不免一苦。 真是报应不爽。 他或间接或直接坏了鬼王两次好事,现在鬼王也成为了他进入酆都内城的阻碍。 他不甘的问,“陈姨认识十二城门侯吗?我想当面求求他们。” “十二城门侯的身份,除了他们互相知晓彼此,整个酆都知晓他们身份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而且还只是知道十二其中之一。” 陈姨笑了下,“十二城门侯的职责重大,关乎天下安危,他们的身份自然是重中之重,我一个女流,怎会得知。” 顾闲云心内失望之余却仍不绝望,毕竟还有北断这一个途径,笑道,“陈姨自谦了,在我心里,您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真会说话,怪不得哄的咱们小瑶天天在前厅乐不思蜀,都不乐意陪我这老婆子了。” 陈姨抬手轻轻捏了下陈小瑶脸颊。 陈小瑶脸色绯红,撒娇不已。 周白棠连声娇笑。 顾闲云看着三人人比花娇,赏心悦目,嘿嘿一笑。 四人又聊了几句,陈姨挥手道,“你们先回吧,我回屋歇歇,小瑶,来,你陪我一起。” 顾闲云、周白棠两人告辞离去。 出了后院,来到前厅,刚好见到方壁,周白棠上前,笑,“方楼主,你可够忙的,这大半日不见你踪影。” “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方壁拉住周白棠的手,“你这飘香楼的楼主到我这儿,一口茶水也没喝就走,出去不得说我云瑶楼怠慢了你啊。” “陈姨唤我来问些事务,刚完事。” 周白棠解释了一句,说,“咱们离的虽近,但也好久没见了。走,去你房里好好叙叙。” 闻言,方壁拉着周白棠便去往三楼她的房间,路过顾闲云身边时,笑道,“顾公子,该续房费了。” 顾闲云立刻道,“等会就续上。” 两女手挽手,亲如姐妹一般上了三楼。 顾闲云看了眼她们婀娜的背影,暗暗叹气。 都是不好惹的主啊。 走回房间,林至安面无表情的依坐在矮榻上,见他回来,只是瞄了一眼。 没有理会林至安,顾闲云舒服的跃上矮榻,窝在柔软的狐皮垫上,顿时感觉身心放松舒畅。 倒了杯酒,小口小口的品着。 这次见陈姨,虽然没有如预想那般得知十二城门侯的身份,但也不算没有收获。 最起码知道十二城门侯在酆都,是什么地位,有多么神秘。 还有就是,鬼王消失。 酆都内城的鬼王消失了。 是因为吸收太多魂魄的缘故导致彻底消弭了? 还是其他的可能。 比如,鬼王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不得已跑出了酆都内城。 不过,按理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因为鬼王这种存在,肯定是十二城门侯时时刻刻盯着,怎么会让它不知不觉出了酆都内城呢! 第158章 一诺之重(一) 顾闲云在陈姨这里得不到十二城门侯的线索,他只能寄希望于北断了。 但是想去找北断,得先过了王伯彦这一关。 六转似乎只差一线之隔就能迈入,但这一线之隔却堪比天地之间的距离般,又令人觉得似乎遥不可及。 这让他稍微有了一些急躁,不过还好经过许多事的历练,他知道如何调控心态。 于是索性也不再较劲一般的修行,刻意的想要求得晋阶。 他知道,现在晋阶需要的已经不是修行魂气,而是一个契机,使得心境有所悟的契机。 这些日子,他一直待在房间里,修炼神将术,顺便整理丹方。 因为炼制丹药最需心神合一,侵入其中,所以他让陈小瑶帮着买了许多炼制丹药的材料,用炼药来使心境获得空灵之态。 前期因心有杂念,丹药品相着实不高,不过三转、四转的品阶。 后来,心神逐渐投入其中,慢慢达到气定神闲,五转丹药便一颗颗被炼制出来。 这可把一旁观看的陈小瑶乐坏了。 炼制的五转丹药越多,卖掉的银子就越多,她的提成自然也就越多了。 又可以买一批早早相中的胭脂水粉了! 期间,顺手送了林至安一颗四转升魂丹,因为这是三转修为的林至安最需要的丹药,有了它,晋阶四转成功的把握更大。 林至安不是矫情的性子,顾闲云给,她就收下。 在顾闲云心神合一,炼制出一颗颗五转丹药的时候,她在一旁静静调整心态,寻找心境最自然的状态,然后服食四转升魂丹,最后也有惊无险的晋阶四转境界。 山中不知岁月老,壶酒棋半已黄昏。 心神合一浸入炼丹一事上的顾闲云也是不知光阴流逝。 直到这日,识海灵台内,玄龟之上的神识忽的颤动,然后收缩凝练,已到了木胎三转境界。 他把乾坤袋里最近炼制的丹药取出,放在桌案上,龙眼大小的丹药竟然堆积了一个尖堆,少说也有数十颗。 深呼出一口气,虽然一直忙碌炼丹,心神沉浸其中,但此时达到木胎三转之后,只觉神清气爽。 他修炼魂术士比符术士要早,但此时符术士竟先一步达到相当于魂术士六转的木胎三转境界,令他欣喜之余,也不得不感慨,世事奇妙。 “小瑶,这些丹药,你先去卖给丹药房吧。” “这些……都卖吗?” “嗯,都卖了吧。买炼制丹药的材料,把银子耗尽了,也该补充补充了,而且上次续过万两银子的房费后,估摸着现在又要续房费了。” “好嘞。” 陈小瑶早就按捺不住,手在桌案上一拢,把所有丹药呼啦啦扫进乾坤袋里。 听着丹药碰撞的声音,她仿佛听见银子清脆悦耳的声音,笑的眉眼弯弯。 陈小瑶麻利出门去卖丹药去了,顾闲云起身,掸了掸衣衫,出门,侧靠在二楼栏杆上,望下面戏台上演着的舞曲。 林至安跟着出门,不知为何,她甚少出门露面。 站在顾闲云身旁,沉默了一会,她说,“谢了。” “嗯?” 顾闲云转头,随机明白她说的是四转升魂丹的事情,笑了下,“谢什么,顺手的事情。” “对于你来说,是顺手的事情。” 林至安语气平平淡淡,“对于挣扎在酆都棚户区的我来说,四转升魂丹,千两银子,是做梦也不敢奢望的东西。有那些银子,足够我和我娘过上好一段吃饱饭的日子。” 幸福的故事,都是相似的。 不幸的故事,各有各的不幸。 无从安慰,只能自我疗伤。 两人又陷入沉默。 顾闲云懒懒的侧靠着,林至安静静的立着。 两人望着舞台上的舞曲,一个百无聊赖,一个面无情绪。 “晴碧,你崔少爷来了,快出来迎接。” 随着一声嚷,一行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进了云瑶楼。 大厅听曲的客人纷纷扭头去看,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向怀中姑娘一打听,豁,竟是崔家的小公子崔流洋! 大厅人人震动。 有交情的,纷纷上前说个几句,套个近乎。 其余人,又是羡慕又是不屑。 顾闲云居高临下看着,轻笑,呵,排场够大啊,能仅凭身份就能震慑这些在大厅挥洒银子的众人,说明在酆都,其家家势肯定是不可撼动。 一声开门声响,隔壁房间门开,久未露面的王伯彦领着邹洺四人一起出来。 王伯彦站立在栏杆处,恭敬道,“崔少爷安好。” 崔流洋抬头,“王伯彦啊,你怎么在这?” 顾闲云看着旁边的王伯彦和崔流洋说话,身旁的林至安忽的退回房间。 他扭头看了一眼关闭的房门,一脸不解。 他没有在意,转回头向下望去,就见崔流洋身边一气质阴柔的男子在崔流洋耳边说了几句话,崔流洋抬头,目光看过来,两人目光刚好对视在一起。 顾闲云轻轻一笑。 崔流洋咧嘴笑的开心。 崔流洋身边那气质阴柔男子的身份似乎也不弱于他,两人并肩而行,直上二楼,向王伯彦这边走来。 王伯彦忙带着邹洺四人迎了上去。 崔流洋和身边那人径直掠过他们,一直走到顾闲云面前。 气质阴柔的男子拐向房门,抬手就要推门。 顾闲云眼睛微眯,迈步。 崔流洋横步拦在身前,但只觉眼前一花,面前那人消失。 他转身,就见那人挡在门前,拦住推门的崔奇志。 “你是谁?新来酆都的?”崔流洋饶有兴致的问。 顾闲云没有理睬崔流洋,对想要推门的崔奇志说,“这是我的房间。” 崔流洋走到崔奇志身旁,压下被无视的火气,“我交你这个朋友,以后在酆都有难事,可往崔家找我,现在你请我进屋里坐坐。” 顾闲云偏头瞅了瞅崔流洋,“我不想交你这个朋友,也不想请你进屋里坐坐。” “顾闲云,休得无礼。” 王伯彦出声怒斥。 崔奇志平静注视着顾闲云,慢慢悠悠却不容置疑的说,“你房间那个女子,我要带走。” 在崔流洋和崔奇志两人直直冲他过来的时候,顾闲云联合林至安突然退回房间,和刚刚耳语的崔流洋两人,他就隐约感觉到,二人不是冲他而来,是冲着林至安来的。 所以,在听到崔奇志这句话时,顾闲云心内并没有什么起伏。 他只是淡淡的说,“她想走,我不会留。她不想走,谁也带不走。” 他曾向司马炽保证,不会让林至安受丝毫委屈。 他虽不是君子,但仍重承诺。 第159章 一诺之重(二) “她和我们博陵崔氏有血仇,你……确定要护着她?” 崔奇志见顾闲云站在门前,颀长的身影如青松挺拔,他退了一步,扭头对崔流洋说,“流洋,在酆都,我是客,你是主,还是你来拿主意吧。” “好,你放心,一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崔流洋笑的成竹在胸,他目光落在顾闲云身上时,渐渐转冷,“王伯彦,是不是在云瑶楼待的太久,身子骨都不行了,少爷我想进屋,被人拦在门外,没看到吗?” 王伯彦心中一凛,嗡鸣一声,飞剑已出。 酆都崔家是清闲社背后的靠山,不然那么大片棚户区,数十万人居住,千万两银子的油水,怎么会让清闲社安安稳稳的独占呢。 若是惹得崔家老祖最疼爱的小少爷不开心,都不用崔流洋动手,清闲社的当家人就会拿王伯彦的人头赔罪。 “慢着。” 一声清喝,方壁从三楼缓缓走下来,身边跟着晴碧。 方壁走过来,“崔小少爷,这里是云瑶楼,顾闲云是云瑶楼的客人,你让人在这里对我云瑶楼客人出手,不妥当吧?” 晴碧走到崔流洋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呵气如兰,“流洋,就当给姐姐一个脸面,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好啊。” 崔流洋揽住晴碧的腰,用力一拉,把晴碧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另一只手指向顾闲云,“晴碧姐姐的脸面当然要给了,只要这人交出房间里的那个女子让奇志带走,我二话不说,保证和和气气的跟晴碧姐姐去房里一诉衷肠。” 方壁看向顾闲云,眼神里有提醒和担忧。 顾闲云仿佛没看到,摇了摇头。 他知道让方壁难做了,但他还是不能交出林至安。 七姓十家的博陵崔氏,是明帝国的顶级门阀。 从还未建国时就人才辈出,强者如林,后来更是有从龙之功,家族异姓侯不知凡几,宰相就出了十几位,满朝故旧,更是皇亲国戚的身份。 被评价为天下第一门第。 林至安和这样的名门望族有血仇,把她交出去,岂不是和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况且,他答应过司马炽,不让林至安受委屈。 同时,也为了十二城门侯的线索。 为人为己,他都只能站在门口,硬接下来自博陵崔氏和酆都崔家的双重诘难。 “晴碧姐姐,这可不是我你给你脸面的事情,而是有人在踩我们崔家的脸面。” 崔流洋松开晴碧,呵呵一笑,“方楼主,你也看到了,这事可怪不得我。” “不管如何,顾闲云是云瑶楼的客人,任何人不得在云瑶楼向他出手。” 方壁伸手一抓,一朵牡丹凭空浮现,花瓣里赫然是王伯彦那把青铜飞剑,她脸色肃然,“否则就是云瑶楼的敌人。” 王伯彦努力想要控制飞剑,但青铜飞剑在花蕊之上颤鸣不止,就是飞不出盛开的花瓣,渐渐脸色青红。 “好!好得很!陈云瑶手下的人性格就是刚烈!大家看看方楼主的风采,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崔流洋大声喝彩,大手一挥,转身对楼下早已经因为这几方来头骇人的争端,而又惊又畏又不愿离开的客人们,“方楼主如果真的有胆色,那接下来就对我出手,否则,这个房间我进定了,房里那人我也要定了。” 他转过身来,面向顾闲云,劲气散发,浑身气势骤涨,锵声嗡鸣,一圈圈金色虚幻字体绕体飞速转动。 右手快速拍向顾闲云。 手心处,一个巨大的镇字,幽幽转动。 处于攻击正面的顾闲云清晰的感受到威胁,同时大概清晰了崔流洋的修为,和他一样,同为五转修为。 他魂气运转,施展出雪满弓刀,周身风雪漫卷,刚好那个镇字接触到肆虐的风雪。 镇字如同敕令,风雪遇到,便被定住,随后让开两边,令镇字直入。 顾闲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诡异的情况,刀气组成的风雪被镇压,竟然不受他的控制,令攻击轻松击来。 崔流洋攻势极快,他来不及多想,一记摧山撼岳斩在金色的镇字之上。 如洪钟大吕,微微不绝。 空气荡起层层涟漪,金色的镇字咔嚓裂开,化为金色碎片消融。 顾闲云身子晃了晃。 崔流洋闷哼一声,退了两步。 退后同时,他手指连点,密密麻麻绕体而转的金字,嗖嗖如剑,攒射。 镇。火。冰。封。厉。惧。烈。杀。缚…… 十几个带着不同敕令的金字同时而至。 通过那一个金色的镇字,顾闲云已经晓得崔流洋术法的厉害之处,他口中极快的念出神将术的法诀,“誓同山海,神鬼遵行,神将使者,疾降坛庭!” 随着他的念出法诀,一股磅礴澎湃的波动涌动在身前。 轰! 林元霸身披重甲,手持重锤,高逾五丈,顶破二楼楼顶,立在顾闲云身前。 十几个金字发出一连串的爆响,在他身上炸开。 寒冰,烈火,封印,铁索,刀剑…… 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在他身上纷繁呈现。 轰! 又是一声轰鸣。 只见又一名神将出现在栏杆外,手持九层宝塔,正是托塔神将李靖。 五丈高的李靖立在一楼,上身却比二楼还要高。 他手持九层宝塔,罩向退到栏杆处的崔流洋。 崔流洋一下子用去十几个金字,魂力已经消耗殆尽,脸色转为苍白,但他认为顾闲云定然躲不过这次攻击。 而看到突然挡在顾闲云身前的神将承受了这波攻击,他又惊又恼,正要再咬牙弹出几个金色,只觉的眼前黑暗。 抬头一看,他不禁大惊失色,一座黑黝黝的九层宝塔罩了下来。 “退!” 崔奇志见崔流洋陷入险境,手指轻弹,一滴墨水凭空出现,带着破空声在空气里一掠而过。 嘭! 墨水撞碎九层宝塔,余势不减,铛的一声,又撞在托塔神将李靖身上。 指甲盖大的墨水,撞在高逾五丈的神将身上,墨水四溅。 但四溅的墨水却如同活物,好比水银泻地一般流动,瞬间扩散,眨眼间便把金色神将染成了墨色。 他指着那墨色神将,手指向顾闲云一划,墨色神将如同被牵引一般,一手持塔,一手横挥手中长剑。 长剑长有两丈,足有两个手掌宽,携雷霆万钧之势而动。 栏杆纷纷断裂。 在那滴墨水染上神将后便失去了神将控制的顾闲云稳扎马步,手中雁翎刀施展摧山撼岳,这一刀如同海水倒灌,山洪暴发,雪山崩塌,气势惊人。 铛! 轰! 哗啦啦! 巨剑和雁翎刀交击。 声震云霄。 巨剑连同神将轰然崩碎。 二楼整条走廊骤然断裂,二楼摇摇欲坠。 顾闲云背后重重撞在门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此时,王伯彦来到崔流洋身边,搀扶住跌倒在地的崔流洋,“崔小少爷,没事吧?” 崔流洋站起身,推开王伯彦,他眉头紧蹙,神色阴郁望着随手擦掉嘴角血丝的顾闲云,“此人,今日必须死。” 第160章 一诺之重(三) “方壁,你若敢出手阻拦,今日,云瑶楼定会从酆都消失。” 崔流洋脸色阴郁,站到方壁身前,“陈姨也拦不住!” 方壁看了他片刻,冷冷道,“我不拦你,不过陈姨到时候会去崔家要一个说法。” “呵,到时再说吧。” 崔流洋不以为意,然后转身一指顾闲云,对王伯彦说,“今日,他若不死,你就替他死。” “少爷放心。” 王伯彦恭敬答了一句,青铜飞剑立即从被崔流洋以家势硬压而束手的方壁的花瓣里飞出,嗖的一声,拉出一道细线,消失不见。 顾闲云立即心生不妙,雪满弓刀再次施展,周身风雪漫卷。 噌! 如宝剑出鞘的清响。 漫卷的风雪中,有一道极细微的物件飞入,破开一道缺口。 雪满弓刀施展出来席卷周身两米的风雪,让消失空中不见的青铜飞剑,一旦近身就显出踪迹。 神秘莫测而迅疾无比是王伯彦飞剑最大的优势,被顾闲云以雪满弓刀勉强破去。 他抓住这一线之机,手中雁翎刀唰的划出一道电光。 铛! 雁翎刀阻拦了飞剑。 飞剑灵活一转出了风雪范围,隐没不见。 但他心情却没有丝毫轻松,因为雁翎刀与飞剑相交之后,他整条手臂被震的隐隐作痛。 再来几次,雁翎刀定然脱手! 六转剑修,和与六转只差一线之隔的五转,两者之间终究还是差了一线。 一线之隔可能也是阴阳相隔! 他右手握雁翎刀,左手手指微动,衣袖震荡,青玄剑嗖的飞出,嗖的绕了一圈,转到众人之后的崔流洋。 攻敌之必救! 崔流洋、崔奇志两人和邹洺四人都是五转修为,几人根本拦不住袖里飞剑。 如此,只有六转修为的王伯彦的飞剑,才能追击阻拦青玄剑了。 这样一来,王伯彦的飞剑自然不敢全力以赴的针对他。 看看在你眼里,是你家少爷的命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 “负隅顽抗!” 崔奇志淡淡的说,然后随手一抛,一枚古印被他抛出,翻转着飞向顾闲云。 古印小小的不起眼,下端四四方方,上端印纽是一条盘着的老蛟。 古印轻飘飘转到顾闲云上方,然后翻转,印面朝下。 这一番,小而轻的古印骤然变为磨盘大,然后如同一座万钧山岳,带着强烈的下坠感,呼啸砸下。 顾闲云举刀相抗。 古印变大之后,方才看出下端刻满了字迹,字迹发出道道金光。 重逾十万大山。 轰! 举起的雁翎刀连同古印,嘭的砸下来。 砸的他弯了腰。 他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下巴鲜血淋漓,没有力气去擦拭。 雁翎刀撑着重逾十万大山的古印。 两只手撑着雁翎刀,最后一点一点被古印压下来,便低头耸肩,把雁翎刀撑到肩头,撑着古印。 古印下,低头耸肩撑刀的顾闲云如同背负十万大山。 浑身的力气被压榨出来。 脸色涨红,牙关紧咬。 喉间有不甘的低吼来自灵魂深处。 青玄剑再也不能牵制青铜飞剑。 于是,青铜飞剑嗖的一声隐没空中。 “别杀他!” 崔流洋突然出手,“慢慢玩!” 在古印下被镇压的一动不能动的顾闲云只觉胸口一凉,剧痛随后而至。 原本要刺穿心脏的青铜飞剑在崔流洋的出声后,从心脏一旁穿体而过,贯穿他的胸膛。 他一颤,整个人抖了下。 古印又下压了一分。 他的背更弯了。 伤口鲜血直流,顺着裤脚,滴答滴答,脚下血泊蜿蜒如溪。 “起!” 他此时没有其他念头,就是要干翻头顶的这方重逾万山的古印。 气海丹田的魂气翻江倒海,疯狂的在经脉之中运转。 气海胀痛,经脉有撕裂之感! 稳扎马步,脚下生根,心中只剩一个念头的顾闲云把所有魂气都聚集于双手和肩背之上。 翁! 一直向下压的古印,竟然,上升了一分! 崔奇志眼眸厉色一闪而过,手捏法诀,清喝,“镇!” 随着这声镇字出口,原本上升了一分的古印仿佛承载了整座天地,刚刚有直起腰趋势的顾闲云整个人再被压弯腰,口中鲜血直喷。 轰隆隆! 二楼楼梯,终于承载不住这重量,哗啦啦塌陷。 古印压着顾闲云,坠落下去。 嘭! 巨大的落地声响,整栋云瑶楼都在震动。 透过烂成大窟窿的二楼过道,能看到下面一片烂木碎屑下,是一个深深凹陷的大坑。 古印端端正正在地面上,如一座镇压妖魔的山岳。 顾闲云在地下,不见人影,不知生死。 崔奇志云淡风轻,崔流洋露出一丝冷笑,“不知死活,酆都可不是随便逞英雄的地方,弄不好,就会像这样,连命都会没了。” 王伯彦苍老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他微微眯眼,收回飞剑。 邹洺四人嘲笑的神色。 方壁叹气,想到等会陈小瑶回来看到这样一幕,不禁又是头疼。 晴碧暗暗松了一口气,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了。 大厅里,客人们看着一片狼藉,鲜血斑驳,无人说话。 因为顾闲云和王伯彦的事情,他在云瑶楼也算小小有名,不少人都认识他,还说过话,此时见他落得这样一个凄惨下场,不少人心中也有点同情。 但更多人,早已经见惯了这种厮杀惨烈局面,也早已经猜到了这种结局,他们不禁又畏又惧又羡慕,酆都崔家,果然还是酆都崔家。 “王伯彦,去把房间里那女子抓出来。” 崔流洋下巴点了下房门,示意王伯彦。 王伯彦点头领命,轻轻跃过走道上的窟窿,一把拉住被殃及而残破不堪的房门,就在他要拉开房门的下一刻,一道凝涩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等……一下!” 翁! 整座云瑶楼的目光都聚向那方古印。 那方古印下镇压这生死不知的顾闲云,而刚刚,有声音从古印下传出。 他没死! 他还活着! 他依然没有屈服! 有风,游荡在云瑶楼。 风声渐渐转大,呼啸不止,汇聚向古印下,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 率先察觉异样的是现在云瑶楼修为最高的方壁,那风不是风,而是空气里的魂气。 丝丝缕缕的魂气被古印下的顾闲云吸收,接着越来越多,风声呼啸,形成漩涡,造成鲸吞气象。 鲸吞,是契机所致而晋阶才能造成的气象! 方壁目光看向古印,虽然不见顾闲云踪影,但眼眸里隐隐带着激赏。 此子天赋根骨皆是上佳,面对生死绝境,不禁没有心神碎裂,胆怯畏惧,反而迎难而上,硬生生的逼出自身潜力,以至于破镜。 方壁看出鲸吞气象之后,越来越多的人看出来,一时间,整座云瑶楼都陷入一种奇妙古怪的氛围之中。 你要人家死,结果人家没死! 你要以力压人,结果人家破镜了! “王伯彦!” 崔流洋终于露出难以掩饰的怒意,暴喝。 王伯彦眼神复杂,瞅了古印,身影飘飞到栏杆上。 青铜飞剑嗖的飞出,在古印四周梭巡,只待古印下地面里的顾闲云出来,一击毙命。 崔奇志秀气的眉毛蹙了下,他手中印诀变幻,而后清喝,“敕!” 古印上方盘踞的老蛟忽的抖了抖身子,活了过来,从古印上探下身子,利爪一下子没入古印下的地面。 翁! 风声呼啸的鲸吞微微一凝。 仓! 一道白光闪过。 老蛟利爪齐齐截断。 古印嘭的飞起,古印上的老蛟无规则的抖动不止。 一道波动以深坑为圆心,翁的一声向外荡去。 碎木残屑、桌椅杯盘纷纷化为齑粉。 一道身影从深坑里嗖的飞出,嘭的落在二楼那道残破门前。 顾闲云浑身浴血,站在原来那个位置,手持雁翎刀,刀尖遥指崔流洋。 “我说过,你进不了这个房间。” 第161章 一诺之重(四) “都给我上!” 崔流洋脸色狰狞。 邹洺四人手持长剑,剑随身动,剑花簇簇,抖落向顾闲云。 栏杆上飘然而立的王伯彦手一招,青铜飞剑后发先至,瞬间即至顾闲云心口。 轰! 雪满弓刀! 周身风雪漫卷,青铜飞剑飞入其中,显出一道划痕。 顾闲云拧腰错步,横移到青铜飞剑一旁,双手握雁翎刀,猛的斩下。 一气呵成,兔起鹘落。 铛! 一直快到不见踪影的青铜飞剑直接被雁翎刀斩为两段。 本命飞剑被废,王伯彦噗的突出一口血来,脸色瞬间苍白,神色委顿,立在栏杆上的身影摇摇欲坠。 手持下斩姿势的他看了眼抖落剑花簇簇的邹洺四人,左手一挥,青玄剑嗖的飞出,划出一道青色细影,如穿针引线般在邹洺四人间一掠而过,带出四蓬血雾。 邹洺四人手持咽喉抽搐倒地,长剑铛啷啷坠地。 下一刻,顾闲云身影消失。 崔流洋、崔奇志脸色骤变,二人忙飘身飞退,周身有无数金色字体绕体而转。 但顾闲云却在王伯彦背后显出身形,等遭受重创的王伯彦反应过来之后,顾闲云反手一刀,雁翎刀贯穿王伯彦身体。 直入心脏。 他抽刀,身影一转落在走道上。 望着崔流洋、崔奇志二人,他用左臂夹住雁翎刀,右手一抽,刀身之上血迹瞬间干净。 方壁身影一晃,挡在顾闲云和崔流洋、崔奇志之间,“收手吧。他们若是在云瑶楼受了一丝伤,整个云瑶楼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她见顾闲云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又道,“包括小瑶。” 看了方壁一眼,目光在她身后的崔流洋、崔奇志身上梭巡一圈,顾闲云收刀,转身回了房间。 方壁转身,望着崔流洋、崔奇志,“还不快走!” 崔流洋强忍怒火,崔奇志阴柔的脸上平平淡淡,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走。” 说完,转身下楼,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出了云瑶楼,崔流洋怒气冲冲跟在后面。 屋内,听着崔流洋、崔奇志二人离开的动静,顾闲云终于放下心来,不堪重负的依靠在门上,身子慢慢滑落。 手抵住嘴巴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会咳出大口鲜血。 虽然在生死绝境之中打破了那一线之隔,但遭受重创的身子却如同一个破败的房屋一样,处处漏风了。 借着众人这一瞬还没有转变过来的影响,他当机立断,拼尽全力斩断青铜飞剑,而后似乎信手拈来连杀邹洺四人,再虚晃一招,直接一刀戳穿王伯彦心脏。 一番干净利落的杀伐下来,早已山穷水尽。 方壁或许看出来了,也或许没看出来。 但她的出来,刚好让顾闲云以强势的反杀收尾,唬住了崔流洋、崔奇志,也唬住了所以人。 还好,撑过来了。 他抬头,见林至安手握匕首抵在心脏处,眼神复杂的望过来,他伸出手,“扶……扶我起来。” 林至安慌忙放下匕首,过来把顾闲云搀扶到矮榻上。 顾闲云窝在矮榻上,看了眼桌案上的匕首,“如果我拦不住他们,你就用这把匕首自尽?” 林至安点头,“嗯。” “傻啊你,能活着就别死。” 顾闲云掏出一枚增气丹,服下,又拎起酒壶痛饮几口酒。 烈酒与增气丹的药效在胸腹处化开,阵阵暖流流向四肢百骸。 “落到崔奇志手里,我只会生不如死。” “你不是土生土长的酆都人吗,怎么和博陵崔氏有这么大的仇怨?” “听林姑姑说,我娘亲毒杀了博陵崔氏家主的嫡长子。” 顾闲云又饮了一口酒,同时暗中施展傀儡术,操控小店里的傀儡领着三黑退了房,走街串巷,往庆阳坊而去。 庆阳坊和云瑶楼所在的崇阳坊相隔一个隆阳坊。 他一边控制傀儡做这些事情,一边问,“你娘亲毒杀了崔家嫡长子,所以才不得已躲到酆都了?” “没有,她为崔家嫡长子殉情了。” “嗯?” 顾闲云听的直皱眉,“什么意思?” 林至安神情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我娘亲和崔家嫡长子因一次街头偶遇,在一起了。不过我娘亲家里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天下第一高门的崔家哪能看得上眼,连做侍妾都不够资格,崔家家主,让崔家嫡长子在我娘亲和崔家嫡长子的身份之中,选择一个。” “他选了崔家嫡长子的身份?” “嗯,我娘亲被抛弃,而她此时发现有了身孕,怀了我,未婚先孕,家人觉的有辱门风,把她赶出家门。她也想过自我了解,但林姑姑劝了许多次,后来在司马炽的帮助下,她也就安心养胎了。” “司马炽?” “嗯,他和我娘亲从小一起长大,林姑姑说,他一直喜欢我娘亲。” 顾闲云摇头,又灌了一口酒,情之一字,真是难懂。“后来呢?” “后来?” 林至安沉默了片刻,说,“生下我不久,她又去找了崔家嫡长子,然后毒死了崔家嫡长子,自己也服毒了。听说,找到他们的时候,她是笑着抱着崔家嫡长子的。” 她低了下头,声音依然平静,“再然后,崔家就把这份仇转移到娘亲的家门和我的身上,司马炽和林姑姑护着我躲到了酆都,一躲就是十几年,不过,最终还是被博陵崔氏找来了。前些日子,林姑姑就死在了他们手里,司马炽不放心我,所以才让我留在你这里。” “林姑姑生前,一直说,我娘亲若是和司马炽在一起就好了,那样他们一定会幸福一辈子。” 她抓起桌案的酒壶,张嘴灌了几口,“我也觉得司马炽是世上最好的男子了。他一直说我和我娘亲长的很像,我有一次说,我和我娘亲长的这么像,不如替我娘亲嫁给他,他笑我傻,说感情的事情怎么能替呢!” 她又喝了一口酒,喝的有些猛,呛的直咳嗽,“我不傻,我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娘亲才是真的傻!我也当然知道感情不能替代,我只是……想嫁给他!” 瞅了眼脸色红润眼神明亮的林至安,顾闲云忽然感觉这一刻的她从没有这么的神采飞扬过。 在酆都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从小到大护着她的司马炽,加上司马炽对她母亲的感情,在她心中,司马昭就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也是最信任和想依赖的男人。 她喜欢上他,她的世界里都是他,他也是她整个世界的光彩。 她看着顾闲云,“对不住,差点害了你。” “呵,别说这些。” 顾闲云摆了摆手,“我答应过司马炽护你周全,而且我也是为了十二城门侯的线索。” 他顿了下,“不过,云瑶楼是不能待了,崔流洋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操控傀儡离开小店,去往庆阳坊,就是为了在崔家还没动手之前,赶紧转移,然后再找个稳妥的落脚点。 不过,他可以通过傀儡术移形换影离开云瑶楼,可林至安又怎么办,总不能把她扔在在这里吧。 第162章 一诺之重(五) 云瑶楼外,崔奇志、崔流洋并肩而立,回身望了眼云瑶楼。 与他们一行一起进入云瑶楼的几人匆忙跟了出来。 扫了他们一眼,崔奇志手中把一枚古印不断抛起,接落,说,“顾闲云!呵……我说怎么听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鸣鹿山脉击杀锦衣卫两名千户还有数名百户,令锦衣卫下令搜捕天下而无果,原来跑到酆都来了。” 崔流洋惊问,“明帝国的锦衣卫?” “整个天下还有第二个锦衣卫吗?” 崔奇志收起古印,说,“流洋,你先回府,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给崔伯父,着重声明,那个林至安与我博陵崔氏有血仇。” “五兄,你不与我一起回府?” “不了,锦衣卫在酆都有暗装,我去见一见,顺便聊一聊顾闲云与他们的仇怨。” “那云瑶楼这里……” “不用理会,此时正要看看云瑶楼的态度,看它认为博陵崔氏和酆都崔家的分量重还是顾闲云的分量重。” 崔奇志一招手,一头浑身布满五彩斑斓花纹,体大如虎,尾巴比身子还要长,在空中悬浮,正是林氏国号称神兽的驺吾。 他翻身上了驺吾,对崔流洋说,“速去,不要耽搁。这事一定要在今日从速了解,不然折的是博陵崔氏有酆都崔家的脸面。” 说完,拍了下驺吾,驺吾唰的跃出十丈远,在岸边奔行如飞,瞬间消失在香河岸边。 “虽是博陵崔氏,但对崔小少爷,也太不恭敬了。”有人望着消失不见的崔奇志方向小声说。 崔流洋脸色一肃,望了眼出声之人一眼,“崔奇志是我五兄,兄弟之间不需客套。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不然被我听见立即从酆都消失。” 崔奇志在他这一代人里行五,而崔流洋所在酆都崔家虽是崔家旁支,但称呼崔奇志五兄,也勉强符合。 酆都崔家只在这个地界才有作用,出了酆都,就略逊一筹了。 而崔家老祖当年迫于无奈才进酆都避祸,而他的崛起自然是因自身的挣扎奋起,但后来在酆都立住脚跟之后,博陵崔氏便给了很大的助力,才有了酆都崔家如今的威名赫赫。 崔家老祖在酆都风生水起,但他却不想子孙一辈子都窝在混乱的阴阳交替之地,他想让子孙走出酆都去往明帝国,把他这一枝在酆都的威势在明帝国延续下去。 崔流洋正是崔家老祖选中出酆都,去往明帝国的人选。 为了让儿孙辈在明帝国有个照应,酆都崔家在崔家老祖的默许下,也就慢慢的接纳并成为了博陵崔氏的一部分势力。 所以,不管从家族还是自身,崔流洋都不敢得罪崔奇志,也正因此,才会一听到崔奇志说要得到那个女孩时,二话不说就要强势带走。 不过,事情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现在,他要回家,让整个事情回到正轨之中来。 云瑶楼,二楼房间。 “我觉得崔奇志、崔流洋他们大概会派人在云瑶楼前盯梢。” 顾闲云服食了了数枚增气丹、止血丹,伤势总算勉强止住不再恶化。 “这是朱颜敛,服食了之后能够改变容颜。” 他翻身从矮榻上的狐皮之中坐起,递给林至安一颗丹药,“我先出云瑶楼,引开他们注意,你随后服食朱颜敛,改变容颜,随客人们一起出去,之后去找司马炽,让他带你躲起来,顺便告诉他,我有负他所托。” “顾闲云!” 一道清脆的声音透着关切和紧张传进屋来。 嘭! 门被打开,陈小瑶气喘吁吁的立在门口,神色焦急。 待看到浑身浴血的顾闲云,她眼圈瞬间泛红,快步走近,在他肩膀、手臂摸了摸,“伤到哪里了?” “没事了。嘿……你别趁机占我便宜!” 顾闲云握住陈小瑶摸向他胸口小手,那里被飞剑贯穿的伤口虽然止血但依然有阵阵剧痛。 陈小瑶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看着泪珠滚落的陈小瑶,顾闲云抬手替她擦掉眼泪,笑了下,为了分散她注意力,问,“丹药卖了吗?” “卖了,银子全在这里了。” 陈小瑶拿起乾坤袋放到顾闲云手中,“总共二十八万两。” “嗯,二十八万两,还不错。” 顾闲云把乾坤袋放回陈小瑶手中,“在云瑶楼,听你弹曲、跳舞从没付过银子,我打算走了,这些就留给你吧。” 陈小瑶没有管手中的乾坤袋,忙问,“你要去哪儿?我已经知道原委了,我去求陈姨,有她出面,肯定能护你周全的。” “傻丫头。” 顾闲云抬手抚了抚陈小瑶头顶,起身,出门。 林至安跟在他身后。 陈小瑶急切的追出去。 越过门前走道上的大窟窿,三人刚走到楼梯处,方壁与晴碧从三楼走下来。 晴碧略微妖媚的脸上一片冰寒,“顾公子,要去哪儿?” “给云瑶楼添麻烦了,对不住。” 顾闲云停步,抱拳,“我零找去处,不能再为云瑶楼添加祸事了。” 晴碧静默了片刻,缓缓道,“顾闲云,你不能走。” “嗯?为何?” “你若走了,崔家来找我们要人,怎么办?王伯彦、邹洺几人的尸体还在我们云瑶楼躺着呢!” 顾闲云手随意搭在腰间悬挂的雁翎刀上,微微眯眼,笑,“晴碧姑娘,是要强留我了?” “晴碧姐姐……”陈小瑶出声想要求情。 “小瑶。” 方壁出声,对陈小瑶招手,“过来。” “楼主?” “过来!” 方壁把陈小瑶扯到身边,但没有对晴碧的行为说什么。 “呵……” 顾闲云轻笑了下,他本还想让方壁给林至安换身衣服,方便她混入客人之中出云瑶楼呢,现在看,还是算了吧。 不过他还真不敢硬要出云瑶楼,对上方壁,哪怕他是六转修为,也是不够看。 更何况,此时他身躯和处处漏风的破屋没什么差别。 “你们欺负人,我找陈姨!” 陈小瑶也看出来方壁与晴碧达成了一致,她又气又恼,一阵风一样跑下楼,往后院跑去了。 看了眼着急着慌奔向后院的陈小瑶,顾闲云轻轻摇头,又无奈又感动。 陈姨就在云瑶楼后院,以她的修为,和崔流洋崔奇志的冲突她怎可能没有察觉,她那时没有出面,此时便也不会出面。 望了眼脸色寒霜的晴碧和一旁无言的方壁,他手指在雁翎刀上哒哒敲了几下,带着林至安转回屋子。 回了屋子,关上房门,他眉头慢慢蹙起,坐到矮榻上,雁翎刀横放膝上,苦思对策。 他一个人,说走就走了,谁也困不住。 但,林志安怎么办? 所以,现在的关键,便是怎么把林至安送出云瑶楼。 第163章 一诺之重(六) 顾闲云知道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 为了缓解伤势,他听了林至安一家和博陵崔氏两代人的恩怨情仇。 而且暗中他还操纵傀儡在庆阳坊向坊正租了一套小院,能够这么迅速办成与没有讲价有相当大的关系。 待到伤势终于控制不再恶化,时间过去都不知多久了。 他不敢耽搁本想直接离开云瑶楼吸引崔流洋崔奇志的注意力,为林至安制造溜出云瑶楼的机会。 哪知道,方壁、晴碧两人把这个方法直接扼杀。 此时,他皱眉坐在卧榻上,苦思对策。 心中却知道,可能崔家的人,可能已经在来云瑶楼的路上,对于一个修为强横的魂士来说,这点距离,不过转瞬即至。 “顾闲云。” 一道沙哑苍老的嗓音在整个云瑶楼响起,平静的像平常喊老友名字一般。 不过,整个云瑶楼霎时间静了静。 林至安探手紧紧握住桌案那把匕首,顾闲云看了眼,没说话,如果到最后拼尽全力仍护不住林至安,或许这也是她最好的归宿。 推开房门,顾闲云走出房间。 随着他开门走出,二楼许多房间也打开门,客人们走出来观望。 大厅内,早就知道事情不会善了的客人们都强压兴奋的坐在桌案前吃着瓜果。 顾闲云、林至安二人跃下二楼,落到戏台上。 顾闲云向门口看去,云瑶楼门口,只一个头发花白散落的老者,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人。 崔流洋、崔奇志都没来。 他心中顿时一沉,看来崔家对这老者很有信心,只派他一人来,就笃定能了结事情。 他面上却不显情绪变化,问,“老先生是崔家的人?” “老夫甄不鸣,崔家客卿。” 甄不鸣皱纹层层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双手负于身后,如老人般温和,“两位,跟老夫走一趟吧。” 甄不鸣报出名字,顾闲云明显看到云瑶楼众人们的脸色变了变,显然这在酆都是一个鼎鼎有名的名号。 方壁、晴碧没有露面。 陈小瑶在后院,陈姨也在后院。 云瑶楼的人全部选择袖手旁观,只有顾闲云独面崔家客卿甄不鸣。 “斗胆,想向老先生讨教讨教。” 顾闲云右手握雁翎刀,左手捏剑诀,袖里飞剑施展,青玄剑悬浮在肩膀平齐处。 “听流洋说了你,果然是执拗性子。” 甄不鸣双手在身前轻抚,顿时身前有一把虚幻的古琴在手下显现,他抬头,缓缓说,“小心了。” 说着他手在琴弦上猛的拨动。 琴声骤起,银瓶乍破! 翁! 空气里荡起波浪,千百刀剑隐现,呼啸奔流,所过之处云瑶楼地面寸寸皲裂,桌椅炸裂,人人走避。 顾闲云不敢怠慢,立即调动尚未恢复完全的魂气运转。 雪满弓刀,周身风雪漫卷三米开来。 神将术,托塔神将李靖、双锤神将林元霸轰然砸落,矗立在他身前。 青玄剑划出一道弧线,绕过大厅,直击甄不鸣。 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然而,琴声过处,托塔神将李靖、双锤神将林元霸高逾五丈的雄伟身躯毫无预兆的崩裂。 雪满弓刀瞬间淹没在刀剑洪流之中。 他怒喝,双手握刀,一记摧山撼岳。 海潮撞击山岳,瞬间炸裂倒卷。 有伤在身的顾闲云只觉的胸口剧痛,整个人倒飞出去。 那瞬间,他清晰听见自身肋骨折断的脆响。 戏台轰然塌陷。 云瑶楼众人望着一击制敌的甄不鸣,不由的再次响起那句众口相传的话来。 甄不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走吧。崔家,他们都等着呢。” 甄不鸣慢悠悠收手,身后飞进一头鸟雀,鸟雀脖颈瘦长,五彩尾翼,极为炫目。 五彩雀! 众人心中再次震撼,据传这可是有凤凰血脉的神兽。 顾闲云眼睁睁看着五彩雀叼起自己,然后甩到背上,浑身却没有一丝气力挣扎了。 终于山穷水尽了。 他望向林至安。 林至安似乎早有预料,面上毫无情绪,手中匕首快速干脆的直扎自身心脏。 呵…… 他心中苦涩,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就像没有护住师父一样,他这次,也没有护住林至安。 甄不鸣没想到林至安这么的烈性,毫无预兆、干脆利落,他头发骤然飘飞,抬手一指林至安,想要阻止。 顾闲云识海灵台中猛然颤了一下,思维停滞了一瞬,玄龟周身荡出圈圈白色涟漪,他神识恢复清明。 晃了晃依然晕乎乎的脑袋,他慌忙抬头,不知道甄不鸣施展出这样的魂术有没有阻拦住林至安。 他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静止! 整个云瑶楼静止了。 甄不鸣头发漂浮不动,保持抬手的姿势。 众人动作不一、神态各异,静止不动,仿佛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雕塑。 五彩雀停在空中。 后院,陈姨望着跪在身上哭求的陈小瑶,神态怡然侍弄着盆栽。 忽有所感,她抬头,目光似穿过花园看到云瑶楼内,下一瞬,她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陈姨!” 哭求的陈小瑶见陈姨突然吐血,忙跪行至陈姨身边,扶住她,“您怎么了?” 陈姨掏出手帕,优雅而缓慢的擦拭嘴角血迹,神色复杂难明,“顾闲云、林至安两人,无忧矣。” 自成小世界,时间、空间全部停止,她只是窥望一眼,便遭到反噬。 这样厉害的手段,放眼酆都,除了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十二城门侯,她不信酆都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虽然不知道十二城门侯为何会参与这件事,但十二城门侯既出现,而且明显是为了阻止甄不鸣,那么,顾闲云林至安两人性命无忧了。 “你说,顾闲云留给了你二十八万两银子?” 陈姨拉起跪在地面的陈小瑶,笑道,“我姑且认为这是他为你赎身的银子吧。” “啊……?” 陈小瑶一脸迷茫。 陈姨只是一脸宠爱的摸了摸陈小瑶白皙脸颊,笑笑,没说什么,继续侍弄盆栽。 云瑶楼,大厅。 静止的诡异之中,顾闲云望向林至安,林至安也一脸茫然的看过来,两人对视,皆无所得。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普通衣衫、长相普通的男子走近云瑶楼,他望了眼行动自如的顾闲云,露出一丝诧异。 这人能在混沌界里,能不受影响,奇哉怪也。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随意扫过,静止走到林至安身前,“跟我走。” 在五彩雀上勉强撑起身子,顾闲云问,“你又是哪位?” “北断。” 那人淡淡回答。 林至安闻言却往后缩了缩,快步走到五彩雀旁,顾闲云身前,“你不是北断?我知道北断是谁!” 看了眼脸色戒备且在此握起匕首的林至安,顾闲云脸色沉了下来,还以为这人是来解救他们的,但是看样子好像不是。 北断露出一丝不耐,“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北断?” “因为我知道北断是司马炽,他修习神衍术,能够推断出所有事情,所有才会显得消息灵通,并以此为生。” “那是他刚到酆都为了谋生,不过后来,为了让我护他性命,他把北断这个身份给了我。” 顾闲云心思念转,他知道以这人能让空间、时间停滞的逆天手段,想要强行带走林至安太过轻松,而现在看来,似乎他没有打算强硬出手,由此可见,这人至少应该是善意的。 不过,他还是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他问,“前辈,你……到底是谁?” “看来不说明白,你是不肯跟我走了。” 北断叹气,“我是十二城门侯之一,凌沌。” “十二城门侯?!” 顾闲云、林至安两人惊呼。 凌沌点头,指了下林至安,“司马炽带你和那个姓林的姑娘一起来酆都时,我们十二人起初没有在意,不过后来司马炽通过神衍术竟然推断出了我们十二人的身份。” “我们十二人真实的身份,整个酆都也无人得知,至于他们以为知道了,那也是我们让故意他们知道的自以为的真相。” 凌沌笑了下,“但司马炽通过神衍术竟能知道我们真实的身份,当时我们十二人很惊讶,不过由于我们的身份不能轻易让人知晓,所以我便去见了司马炽一面。” “当时通过神衍术在无间街市以北断身份小有名号的司马炽提出了一个提议,那便是为不让人发现我们身份,而又能确保他位于我们的监控之下,便把北断这个身份给了我。” 凌沌望了一眼云瑶楼,接着说,“有人询问消息,他暗中通过神衍术推演出结果,由我出面解答,司马炽则领介绍人和解答消息两份报酬,也是林至安你们一家苟活酆都的本钱。” “是司马炽让你来的?他人呢?”林至安急切问。 “嗯,是他让我来的。” 凌沌点头,迟疑了下,说,“司马炽……他死了。” “什么?” 顾闲云两人再次惊呼。 “不可能!”林至安喊。 顾闲云皱眉,问,“前辈不是负责保护司马炽的安全吗?他为什么会死?” “鬼王在酆都内城消失,我们十二城门侯寻找不见,然后希望司马炽能够帮我们推演出鬼王的位置,他原来不答应,不过今天他突然答应了,条件是护佑林至安一生周全。” 凌沌顿了下,“鬼王千年修为,实力强大,施展神衍术必造反噬,这也是他原来不答应的缘故,我们也不好强迫。此时他愿意用这个条件来交换,我们便同意了,所以以后,林至安,你放心,在酆都,你一生无忧。” 顾闲云犹然不信,“所以……司马炽施展神衍术推演出了鬼王的位置?遭受了反噬身死?” “嗯。” 凌沌望向林至安,“现在,跟我走吧。” “我不信。” 林至安喃喃,大颗泪珠滚落,突然大喊,“我不信!” 凌沌神色平静,等待林至安情绪平复。 沉默了片刻,林至安忽问,“司马炽尸体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好。”凌沌点头。 林至安跟着凌沌往云瑶楼外走去,忽然她回头,梨花带雨,眼神悲伤,对顾闲云道,“你说,他舍弃了自己的命,是因为我的缘故,还是因为娘亲的缘故?” 看了悲伤的林至安,顾闲云默默无言。 这个问题,可能只有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的司马炽才能知道。 林至安也知道顾闲云不知道答案,她问出这句话后,跟凌沌出了云瑶楼。 望了眼消失门口的两人,顾闲云目光再静止的云瑶楼转了一圈,数百雕塑栩栩如生,松了口气。 心念一动,施展傀儡术的移形换影,下一刻,他骤然消失不见,再次现身,便是在庆阳坊的一处院落里。 卧在堂门前的三黑抬头瞅了他一眼,继续闷头睡觉。 臭三黑! 他踢了三黑一脚,径直走入卧室,倒在床上,精疲力尽而又彻底放松下来的他瞬间进入睡眠。 傀儡像个雕塑一般立在一旁。 云瑶楼内,静止的画面霎时间鲜活。 看了眼大厅内没有了顾闲云、林至安的身影,甄不鸣眼神变换,他心有所感,应该是遇到了强势人物了。 他召回五彩雀,骑在它身上,飞出云瑶楼。 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咋回事啊,甄不鸣怎么突然走了! 嗳!顾闲云和林至安呢! 后院,陈姨轻咦了声,“这个身法……移形换影吗?呵呵,有点意思啊!” 她瞅了眼一脸担心仍不时望向前厅方向的陈小瑶,微微一笑。 小瑶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顾闲云这小子,身上的秘密不少。 第164章 酆都逢故人 庆阳坊,尚华街,一处小院落。 盘膝而坐在榻上的顾闲云缓缓睁眼,呼出一口气,起身穿过客厅,走到院子里。 天空一如既往的昏昏暗暗,不见星子与月光,院落内悬挂的灯笼发出影影绰绰的光晕。 在院子里,他不知道待了多久了,一直没有出去过,所以也不知道外间怎么样了。 总之在庆阳坊尚华街这个不起眼的小院落里,他仿若与世隔绝,一直在疗养伤势,稳固六转境界的修为。 增气丹、止血丹、续骨丹不知道服食了多少,不过他乾坤袋里银子、成品丹药和材料都不缺,所以他也不心痛了。 六转修为,人身小天地与身外大天地之间,似乎有了一道桥梁,对魂气的感应敏锐百倍,也有了御风而行的能力。 不过,经此一役之后,他发现在酆都,即使六转修为仍然是不能有自保之力。 于是他修炼的更加刻苦。 大雪蕴风雷和轻雷落万丝现在已经修习的有了心得,下次对敌,也更有把握一些。 至于林至安,通过念玉,他能遥遥感知到她的位置一直在移动,想来应该是跟着凌沌在酆都追击鬼王吧。 静极思动,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待了不知道多久,他觉得自个身子骨都有些生锈了,现在状态恢复,不禁想要出去转转。 况且,他也想通过念玉,去寻一下林至安,顺便见见凌沌,他现在对于让凌沌同意他进酆都内城的方法就是死缠烂打、死磨硬泡。 毕竟主动权在别人手里,他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嘛,头疼啊! 服食了一颗朱颜敛,面容改变,幻化为一个二十多岁的憨厚年轻人,他对这幅样貌很是满意,憨厚朴实,木讷寡言,看着很有欺骗性。 “三黑,老实在家待着啊。” 顾闲云摸了摸酣睡的三黑狗头,三黑耳朵抖了抖,头一甩让开他的手。 他哈哈一笑,“别有小脾气嘛,你和傀儡老老实实看家,我遇到绝境,能不能活着回来,可全指着你们呢。” 又哄了闹脾气的三黑一会,留三黑、傀儡在院子里,顾闲云推门出院。 尚华街所处之处,位于庆阳坊住宅区,街上行人稀少,不如商业兴盛街道繁华。 腰悬无鞘雁翎刀,顾闲云规规矩矩行走在尚华街上,配上他此时这张憨厚朴实、木讷寡言的面容,实在再普通不过了。 没有急着去寻林至安,他先拐入一家做羊肉汤的小店里。 门脸不大,香气四溢。 店门处,大锅里羊骨汤咕嘟咕嘟的熬着,油花浮了厚厚一层。 “老板,一大碗羊肉汤,一份饼丝。” “好嘞,稍等您呢!” 不大的店铺里摆着六张桌子,坐满了人。 顾闲云打眼一瞅,有张桌子有个空位,便走过去坐下,正在聊的热闹的几人也没管他。 “现在这波新来酆都的人忒邪性了,净是过江龙啊!”一人嚷着。 有人接话,“谁说不是呢,听说,明帝国、伏龙帝国的强者和后起之秀,来了好多啊!” “明帝国的秦鹤卿,伏龙帝国的唐煜,还有习得幻翼仆从能够吸人魂魄、魂气、魂力的程希,这都是刚来就让许多坐地蛇吃足了苦头。” “嘿,要说让坐地蛇吃苦头,还得是不知什么来历的叫顾闲云的那人啊!” “呦,这人确实是厉害!” “怎么着?您快给说说” “你还不知道呢?” “我刚不是从太山回来,这顾闲云在酆都咋滴了?您给解解惑” “博陵崔氏,酆都崔家,清闲社,八转修为的甄不鸣,六转剑修王伯彦,这些势力和人,平时单拎出其中一个,不得够你我喝一壶的。” “那是。” “可这顾闲云,为了一个棚户区的女子,偏偏和这些势力硬杠上了。你猜最后怎么着?” “和这么多势力为敌,还能怎么着,我猜多半得死无全尸。” “大家原本都是你这样想的,可惜啊,偏偏人家顾闲云不禁安全脱身,连那棚户区的女子也逃脱消失不见,哈哈,所以嘛,这才是顾闲云在这波新来酆都的年轻一辈里最名头最响亮的原因。” “嗳,我看不止是年轻一辈里吧,就算是许多前辈,现在在酆都的风头也比不了顾闲云啊!” “是啊,崔家现在都快疯了,满酆都的找顾闲云。” “听说锦衣卫也在找他,这小子就是因为在明帝国击杀了数名锦衣卫的人,才躲避到酆都的,谁想,在酆都也不安生!” “说实话,像顾闲云这样的人啊,就看他做下的这些事情,要么……横死街头,要么……就是迟早成为一方枭雄。” 顾闲云接过老板端过来的羊肉汤和饼丝,顺便瞅了眼说这话的人,心内不禁飘飘然,心想这位大哥对我很看好嘛。 心情大好,他吃着羊肉汤,只觉的更加的香醇。 “最近横死街头的魂士还少吗,酆都本来就挺乱,但最起码还算有秩序,现在涌进来这么多明帝国和伏龙帝国的强者和后起之秀,那真是一言不合就翻脸啊!” “唉……最近少出门吧。” “赶紧吃,吃完散了,回家。” 几人似乎有些丧气,谈兴不高了,呼噜呼噜埋头吃饭。 顾闲云慢悠悠吃完,感应了下林至安的位置,在西市那边的群贤坊,与庆阳坊尚华街隔了两个坊区,他也不急,慢悠悠的往那边走,就当消食了。 他一边在街上缓缓而行,一边默默打量。 发现果然如羊肉汤铺子里那几人所说的,酆都的氛围真是混乱,躁动不安。 拐了两条街道,他就见到了三起厮杀了。 一起酆都本地人与外来者。 一起明帝国和伏龙帝国。 一起是一言不合糊里糊涂就打了起来。 他还见到了有魂士在张贴悬赏画像,凑近一看,正是上面的人正是自己。 原来是崔家寻找许久无果,没办法,直接张贴悬赏画像,发动整个酆都的魂士帮助寻找。 提供消息,一万两银子。 抓到人,死的五十万两,活的八十万两。 看了那些数字,顾闲云打量了下自身,豁,这一身肉,也值八十万两银子呢,自己现在的身价,可真是不便宜啊! 摇头一笑,内心自我调侃了下,退出人群,他接着沿街道往群贤坊走去。 经过西市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忙转回目光仔细打量,发现果然是熟人,竟是在鸣鹿岭有过交集的伏龙帝国的唐煜。 他扫了一眼,发现唐煜站在西市坊口,往西市里时不时瞅一眼。 他顺着看过去,竟又是熟悉的身影。 秦卿鹤、沈云旗两人在西市摊位挑拣魂器。 看着两人笑着挑拣魂器,他心内又是激动又是亲切,以前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恍如隔世。 感慨了一番后,顾闲云有看了眼随着秦卿鹤、沈云旗深入西市内而进了西市坊区的唐煜,他暗道,看来唐煜是在跟踪秦卿鹤、沈云旗两人啊。 想了下,他不再去往群贤坊,也转身进入西市。 第165章 西市乱斗 西市,是酆都最大的一个集市,贩卖东西应有尽有,而且鱼龙混杂,珍宝赝品皆有,一切全凭自愿,也全看眼力。 经过了几个小摊,顾闲云大略扫了眼,什么孤本魂术、上古遗术,什么圣人魂器、绝品丹药,乱七八糟,不禁大开眼界。 摊主口中的说出的物品各种来历反正是让人一愣一愣的,心中遐想连篇,但几分真几分假,就看自己个体会了。 沈云旗、秦卿鹤两人走走停停,大多都是在逛,没有买什么东西。 唐煜跟的十分小心,远远的缀着,只偶尔瞅二人一眼。 顾闲云在后面看的一清二楚,不禁感叹两位老友心大,也不禁惊讶原本狂放的唐煜竟然也能做这些精细的活了。 跟了片刻,他忽然发现,唐煜和距离不远的一人对视一眼,打了个眼色。 嗯? 怪不得唐煜一直跟踪,原来是还有帮手,在等着帮手到来。 而且越是深入西市,他发现,在摊贩之间七拐八拐的唐煜不止一个帮手,这些人隐隐对秦卿鹤、沈云旗形成了围拢之势。 伏龙帝国和明帝国边境虽平静数十年,但两国魂士之间一直明争暗斗,不知多少人暗中陨落。 今天这一次,唐煜这边看来是有备而来,就是要围杀秦卿鹤沈云旗两人在西市。 眼看唐煜几人眼神对视,默默围拢向秦卿鹤、沈云旗两人,顾闲云心中担心之余,正要提醒,忽见秦卿鹤、沈云旗两人暗暗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了唐煜。 两人忽然看向悄悄围拢的唐煜,显然是发现了他。 而随着两人的动作,在唐煜这个包围圈之外,有几人悠悠立在更外边,他还认得几人,齐曼歌、吴璆鸣、林珵美、沈小楼赫然在列。 看着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人,恍惚间,他都以为回到了仙源城那段日子,不过相比以前,这几人也有了变化,有经历世事的稳重和成熟。 从秦卿鹤、沈云旗两人为诱饵,引聚唐煜等人,最后再来个反包围之势,就比以前做的缜密和有条理的多。 既然彼此意图明显,两拨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二话不说立刻缠斗起来。 各位摊主们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快而不乱的把物品一一收进乾坤袋,纷纷作壁上观。 唐煜这方以他和施展幻翼仆从的程希实力最为强横,均为五转修为。 秦卿鹤、沈云旗那边虽然占据先机,但五转修为只秦卿鹤一人而已,其余几人堪堪四转罢了。 秦卿鹤他们人数虽占优,但实力却稍稍不敌,不一会儿便落入下风。 唐煜一人拖住秦卿鹤,程希施展幻翼仆从面对沈云旗等人,简直呈现碾压之局。 林珵美竭尽全力施展鱼龙术,却被仆从黑鸦逼的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顾闲云站立在一众摊主之后,好像也是在观看热闹一样,暗中施展傀儡术,无形无质的傀儡之线贴地而行,悄悄**的林珵美几人节节败退的程希。 就在傀儡之线堪堪触碰到程希之时,两道虚幻身影飘飞到程希身边,好似拽扯线绳一般,双手准确无误的抓到傀儡之线,一股神识攻击顺着傀儡之线蔓延儿来。 两道虚化身影赫然是两具无知无识的魂魄。 顾闲云立刻断掉傀儡之线,目光不端在人群里梭巡。 唐煜等人之外,竟然还有人潜伏于外。 而且这人能够察觉到傀儡之线,并释放两具魂魄,直接通过傀儡之线展开神识攻击,定然也是一位修为高深的符术士。 西市人群众多,这一时那里能够找到暗藏之人。 但眼看林珵美已经被黑鸦团团围住,顾闲云也顾不得再寻找那人了,心中默默念诀。 誓同山海,神鬼遵行。 神将使者,疾降坛庭。 轰! 一股波动从天而落场中,威压笼罩而来。 一具身高逾五丈的神将,身披重甲,一手持九层宝塔、一手持阔剑,轰然坠落。 托塔神将李靖降落场中,手中九层宝塔一扬,飞上天空,迎风暴涨,化为一座真实的九层宝塔。 塔基十几丈范围,直接把争斗不休的所有人笼罩其中。 抬头望去,塔身内黑黝黝,却有金光洒落。 唐煜等人一接触金光,只觉心神恍惚,动作迟滞,如坠泥潭之中。 秦卿鹤等人则顿觉魂气运转更为流畅,魂术施展出来威力更加强大。 此消彼长,形势陡转。 虽不至于立即翻转,但秦卿鹤等人已经把局势堪堪维持过来。 神将李靖手握阔剑,龙行虎步,直接对程希横剑而斩。 站立在一只硕大黑鸦之上的程希脸色微变,双手一抬,数百只黑鸦黑压压迎向阔剑。 嘭! 乌云般的鸦群霎时间炸散。 阔剑势头不减,直接从程希腰身一身而过。 程希整个身影霎时间炸裂为黑雾。 下一刻,脸色苍白的程希在战场边缘现身,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显然,即使躲过了神将李靖这一剑,但程希依然不好受,已经身受重伤。 “唐煜,小心!秦卿鹤他们竟然还藏有后手!” 程希抬手抹掉嘴角血迹,提醒出声,“暗中那人修为至少也是六转修为,而且是符术士。” 唐煜胸口处奔狼纹章光芒大涨,身形隐隐化为狼形,他张口大呼,“徐世隐,你再不出手,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唐煜话音刚落,又是四道虚幻的魂魄飞出,这四道魂魄由无数魂魄组成,身高与神将登高。 两具魂魄扑向空中笼罩十几丈范围的九层宝塔,合力抱住九层宝塔向天空之中升去,顿时令九层宝塔的金光消失不见。 两具魂魄扑向神将李靖,身影飘忽,左右缠斗。 在唐煜喊话后,一直仔细留心众人的顾闲云立刻发现暗中藏着的那人位置。 在右手边不远处一个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一个头戴兜帽的男子,身边悬浮着一盏红色灯笼,灯笼外有七块铜钱成北斗七星排列,缓缓旋转。 发现唐煜口中的徐世隐位置后,顾闲云毫不犹豫,左手捏剑诀,施展袖里飞剑。 青玄剑嗖的一声,在众人之间悄无声息的掠过,抹向徐世隐。 徐世隐顿时有感,他微微抬头,露出兜帽下的眼睛,向顾闲云看来,淡淡一笑,手指在灯笼旁一捏,一弹。 倏的一道淡影飞出。 铛! 淡影和青玄剑撞击,发出清脆的金属之音。 顾闲云心中诧异,这人着实厉害,不但能够操控魂魄,还能驭使飞剑。 一息间,淡影飞剑和青玄剑交击数十次。 夹击声连绵不绝。 众人心有所感,顿时连连避让。 就在淡影飞剑和青玄剑缠斗不休之时,徐世隐手指在灯笼旁又是一捏,一弹,好似从灯笼里揪出什么弹飞一般。 顿时一把炙红的飞剑在空气里带起一道云雾,唰的飞向顾闲云。 两把飞剑! 此人竟能同时驾驭两把飞剑! 第166章 龙骨三宝 先是唐煜、程希一伙与秦卿鹤沈云旗一伙。 之后,神将加入,和四具魂魄缠斗。 接着是三把幻影、赤焰、青玄,三把飞剑只能看到个影子,上下翻飞。 厮杀的范围不断扩大。 西市西南角这一片的所有摊贩都被殃及,不得不收起物品躲避,匆忙却有序。 正在人群中默默操控青玄剑与幻影、赤焰周旋的顾闲云忽有所感,一块玄冰突然出现,把缠斗一起的青玄、幻影、赤焰突然被冰冻在一起。 唐煜、程希、秦卿鹤、沈云旗几人厮杀的地方,地面擦擦生长出一根根冰荆棘,有人躲闪不及,立即被地面急速生长出的冰荆棘刺伤。 神将李靖与魂魄同时被冰冻在一方冰块之中,冰块仿若堪比一座小山包。 “西市岂容你们在此私自械斗,都给我滚出去!” 一人踩着九阴寒冰蛇头颅,高高位于众人上空,居高临下望着下方被寒冰分开的乱局,“不论你们以前如何,如今在酆都,在西市,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否则,勿谓言之不预!” 嘭的一声,冻住三把飞剑的玄冰炸裂,三把飞剑各自飞转。 飞回衣袖的青玄剑上有寒气阵阵,顾闲云知道这是出手之人手下留情,不然以此人至少八转修为实力,这三把飞剑非得同时报废不可。 他看了一眼被冰荆棘分开的唐煜、程希、秦卿鹤、沈云旗几人,心中知道有此人分解,这场围杀与反围杀,以虎头蛇尾的方式草草结尾。 远远望了眼仍然一副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的沈云旗,他心中好笑,这小子还是这个鸟样子。 不过他也没想着去与沈云旗相认,他们几个应该也是随明帝国大批强者和年青一代的后起之秀一起进入的酆都。 锦衣卫知道他和沈云旗几人的关系,说不得就暗中对他们几人盯梢,等着他与沈云旗几人联系呢。 现在锦衣卫、酆都崔家一起联手搜查他,不由得他不小心应对,唯恐泄露身份。 在人群之中默默退后,他感觉有目光在注视,便转头去看。 就见隐于灯火阴影里,头戴兜帽的徐世隐对他微微一笑,转身隐没在黑暗中离去。 那盏灯笼浮在空中,随他而走,七枚铜钱呈北斗七星排列,环绕灯笼旋转。 顾闲云见徐世隐身影与夜色糅为一体,他也转身离去。 立于九阴寒冰蛇头颅上的顾山目光扫了一眼背道而驰的徐世隐、顾闲云的身影,心内也在暗自惊异于两人的实力。 年纪轻轻便拥有六转修为,而且还同为剑修,一能施展神将术,一能驭使魂魄,两人现在的修为,即使遇到许多前辈,也不落下风了。 不过他也没有太多在意,毕竟六转相对于八转,还是太弱了。 居高临下,见唐煜、程希、秦卿鹤、沈云旗两帮人仍然互看不过眼的出了西市,他示意众人继续做生意,便踩着九阴寒冰蛇头颅,在九阴寒冰蛇随着空中浮现出的冰层悬空离去。 顾闲云没有急于离开西市,反正来都来了,随便逛逛,说不定能捡漏呢。 抱着这个心态,他兴致盎然的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逛过去,大半日之后,他神色颓丧。 哎……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那么好运气,能够随随便便捡漏的。 都是精明人,那些摊主摆出来的东西,都是经过不知道多少次鉴定之后才摆出来的物品,哪有漏可捡。 不过逛了大半日,漏没捡着,他倒是发现西市到处张贴着布告。 布告上的内容是西市的所有人宋家,近日要在西市举行赏宝大会,谁如果有宝物想出售,也可以参与,当场品鉴,当场竞拍。 这些都不是重点,令顾闲云心内惊叹的是宋家用来参与赏宝大会的宝物,竟是龙骨舍利。 龙族为百鳞之长,万兽之王,有通天彻地的神术,但随着龙族灭绝,世间再无真龙。 据传说,世间最后一条真龙死之后,龙骨被炼制成了三件至宝。 第一件是龙骨手串,其上有道家真言,佩戴认主可得长生。 南宫手腕佩戴的手串便是,不过最后为了让云浮影的魂魄有容身之所,便让云浮影认了主。 第二件是龙骨密语,上刻至尊王权,持之可做到圣人的言出法随。 在仙源大阵的龙城里,玉君王手中出现,并展示过言出法随,最后被轰击碎裂。 顾闲云手中有一片玉简,便是龙骨密语的一小部分。 第三件便是宋家要赏宝的这龙骨舍利,这是龙骨被佛家如来用佛法炼制而成,如果得到龙骨舍利认主后,便能够拥有佛家的金刚不坏之身。 这三件龙骨至宝每一件都拥有无上的威力,令无数人垂涎,但很少有人能够找到。 却没想到,宋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把这件龙骨舍利至宝给亮出来。 看他们的意思,让龙骨舍利参与赏宝大会,隐隐有着出售的意味。 顾闲云突然想到最近屡屡听人说,明帝国、伏龙帝国大批强者进入酆都,让人感觉很不正常,难道……是为了这件龙骨舍利而来? 仔细想想,有很大可能。 一旦得到龙骨舍利,被龙骨舍利认主,就能拥有金刚不坏之身。 无数魂士修为到了九转也不一定能够修成金刚不坏之身。 而符术士由于专修神识,身躯本就不强韧,若是有了龙骨舍利,拥有金刚不坏之身,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要说天下神识最强者非吞噬了无数魂魄、活了千年的鬼王莫属了,而要说最想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恐怕也正是此时面临魂魄分裂异变的鬼王莫属了。 怪不得,最近他一直感应到林至安位置都在西市周边打转。 林至安在西市周边,十二城门侯之一的凌沌自然也在西市周边,想来他应该是在暗中寻找逃离酆都内城的鬼王吧。 想想明帝国、伏龙帝国势不两立的两方势力,还有酆都本土的强者,加上不知会不会出现的鬼王,还有暗中的十二城门侯。 顾闲云突然发觉,这赏宝大会怎么好像一个漆黑且有吸力的黑洞,透着未知的凶险,却又引人想要探索一番。 第167章 小摊主 顾闲云猜测,十二城门侯之一凌沌最近大概要一直待在西市附近,他便也不去刻意去寻。 他把可能会暴露身份的破烂雁翎刀收到乾坤袋,然后到西市管理署租了一个小摊位,八百两银子,十二时辰。 这价格,显的云瑶楼都是不贵了。 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他租的摊位位于西市里边。 西市深处,商铺林立,隔开了一条条街道,而他的摊位就位于街道中间位置。 一溜摊位把街道也隔成狭道,一去一回。 领着号码牌找到摊位,位于街道最外围,是一个四方台,内中空,摊主坐在里面。 隔壁是一个摊位是一个卖魂器的汉子,坐在椅子上正在擦拭一把唐刀,见顾闲云跃进摊位里左瞅又看,停下手中动作,问,“小子,看你样子,第一次来西市做生意?” 租摊位的时候,顾闲云就想好了售卖的物品,所以此时一边从乾坤袋里掏东西摆放摊位上,一边点头应了声。 “呦,丹药?” 汉子见到顾闲云摆放的一个个瓷瓶、木盒,脸上神情有些怪异,“小子,你在西市卖丹药?丹药这东西都是在丹药房明码标价,什么价位,大家心里都有数。品相差的大家不可以买,品相高的你卖高价,人家也不乐意买,因为还不如去丹药房。” 闻言,顾闲云憨厚一笑,手上动作不停。 不一会儿,四方台上满是瓶瓶罐罐,有升魂丹,增气丹,止血丹,朱颜敛,幻翼丹,筑基丹……,丹药琳琅满目,全是五转丹药。 还有从仙源城到酆都一路而来时狩猎魂兽的各种材料,金线蛛的魂珠与蛛丝,焚山甲的皮料,玄甲钢鞭兽的皮甲与尾巴,暗夜猫妖的眼珠…… 另有一些他最近从神将术领悟出的符箓,把神将术的神将画到符纸之上,只需用魂气或魂力引动符箓,就能请出符箓之上的神将。 不过符箓上的神将修为全看画符之人的手笔,而请出的神将又以符箓刻画神将的修为为准。 因为这些符箓是他练手之作,大多为四转修为,加上一些五转修为。 除了丹药、魂兽材料、神将符箓,还有一些魂术,这些魂术是他通过傀儡术进入鬼怪、石千户意识之中取得的一些魂术。 不过他拣选了一番,只选了神将术,其他没有去修习,因为感觉不如师父传授的刀法、赵老爷子的袖里飞剑、傀儡术、电光斩这些魂术。 像一些血手印、赤焰掌、风神腿、九劲拳……威力也可以,但想要精深,却要花费不小精力钻研,顾闲云便懒得理会,只想把现在的魂术修习精深再说。 大雪蕴风雷和轻雷落万丝还要多多揣摩呢。 那有时间和精力再去钻研这些魂术。 隔壁汉子本来见顾闲云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个瓷瓶装着的丹药,还在一副过来人的告诫,但随着顾闲云丹药越掏越多,他渐渐停止了说话。 当他见顾闲云掏出各种各样的魂兽材料,神色颇为惊讶。 待见到符箓,神情又变的震惊。 最后各种魂术摆出来后,他一脸不可置信,拿起一本写着赤焰掌的线装书,翻看了一番,发现竟然很大可能是真的魂术,竟有真的有人公开售卖真实的魂术!不知道魂术就是魂士们的第二条命吗! 看到最后,他咦了声,来回翻页,抬头急问,“这本赤焰掌后面应该有魂气怎么转化为赤焰的方法吧?怎么只有介绍和魂气运转方法!” 把东西摆放齐全,顾闲云从乾坤袋里搬出具躺椅,舒服往上一躺,笑的憨厚朴实,“花银子买了这本赤焰掌魂士,就能知道赤焰掌魂士的关键了。” “嘿!你小子……” 汉子愣了愣,不过一想也对,这本书上有真材实料,一看就是一套真正的魂士,但关键之处,却不在书上。 他拿书点了点顾闲云,“你小子看起来老实憨厚,但做起生意来挺有一套嘛!” “呵,诚信待人。” 汉子望了眼手中的赤焰掌,想放下又不舍得,斜睨了顾闲云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小子,这魂术……你打算卖多少钱?” 舒服躺在躺椅上的顾闲云抬起右手,竖起两根手指。 “两万两?”汉子一喜,这价格够便宜啊。 “嘿……二十万。” 汉子神情一滞,不过也知道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因为以他的眼光来看,这套赤焰掌魂术绝对是真的。 不过他一脸嫌弃的把记载赤焰掌的线装书随手扔在台子上,“这西市里谁会把真的魂士拿出来卖,我看也就值两万,还是抱着捡漏的心态。” 顾闲云朴实一笑,“我这些都是真的,不过我也是不懂,碰碰运气,万一碰到个不在乎钱的,不就赚了嘛!” “行吧,你慢慢碰吧。” 汉子眼光在赤焰掌的线装书上缠绕,慢慢坐会自己的椅子上。“这样,要是等你收摊,还没卖出去,我两万收了,算是可怜你。” “呵,谢谢大哥。” 顾闲云面上朴实一笑,心中腹诽,看老子一副老实面貌,还真把老子当傻子了。 他懒得理会隔壁汉子,竖起一个木牌,上书“明码标价,概不还价。” 然后他便在躺椅上自顾自的闭目养神,手中摩挲着林至安给的那枚玉珏。 西市热闹非凡,客流众多,他摊位位置好,另外是台上的物品太丰富了,都可以盘个店铺开了。 不一会儿,摊位边就有许多人流连,挑挑拣拣,有人中意丹药或是符箓、魂兽材料,看了眼价格,想和顾闲云杀价,顾闲云在躺椅上也不起身,敲敲竖起的木牌,笑的一脸憨厚。 有人摇头而走,有人纠结一番掏银子买下。 更有一些一步一回头,就看顾闲云会不会叫住他,最后见顾闲云一直闭眼假寐,只能不甘回头掏钱,当然也有愤愤而走的。 虽然闭眼,但神识散开的顾闲云把客人们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看着形形色色的众人各种各样的动作和行为,他不禁觉得做生意也颇为有趣。 更有趣的是,摊位生意红火,银子如流水进入乾坤袋,这种喜悦和满足,感觉人生都满是充实。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他在西市的摊主里属于一股清流。 不论丹药、魂兽材料、符箓、魂术,全部货真价实,价格公道,没有那么多水分。 客人们自然不是傻子,货比三家之后,自然知道在那里买最划算。 隔壁汉子望着舒服躺着就有大把银子进账的顾闲云,既羡慕又嫉妒,不过最后害怕赤焰掌被人买走,他还是掏出了二十万两银子,把赤焰掌收进乾坤袋。 顾闲云正在优哉游哉,忽心有所感,眼睛慢慢睁开一线,就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隔壁汉子忙起身,“宋公子,今天怎么有兴致来西市了?” “闲来无事,过来逛逛。” 宋星拿起一瓶升魂丹,看了眼,放在鼻翼下轻嗅,“听说咱们西市来了位摊主,摊上不少好东西,嗯……五转升魂丹,品相极好。” “诚信待人罢了。” 顾闲云坐起身子,看隔壁汉子对来人的态度,再有那个姓氏,此人应该是宋家的子弟,而且地位不低。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上宋星的眸子时,眼眸中讶异一掠而过。 这位公子哥天生重瞳,而且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沉淀其中,甚是妖异。 宋星云淡风轻笑了笑,挑选了几瓶丹药,几张符箓,让身边女子付了银子,收入乾坤袋,便离去了。 望着宋星离去,顾闲云重又躺回躺椅,意态闲适。 看的隔壁汉子扼腕叹息,宋家少爷来你摊位买东西,你竟然还收银子,眼睛里只有那些银子嘛,若是用这些银子换来和宋家少爷的交情,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那在西市以后不是如鱼得水,银子更好挣了吗。 真是愚不可及啊,不懂得长远! 躺椅上的顾闲云自然不知道隔壁汉子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嗤之以鼻。 买东西花银子,天经地义,况且,他又没打算在西市长期摆摊,犯不上和宋家少爷套交情。 第168章 青云直上 摊位上,顾闲云躺在躺椅上假寐,优哉游哉,一手持酒壶,不时饮一口,一手摩挲着一枚碧色玉珏。 不时有客人问价,他才会懒洋洋睁眼,看下物品,报出价格。 同意价格,给钱就卖。 不同意想讲价,他就手指点点概不还价的木牌,至于你之后买还是不买,那就不管了。 做生意做到这份上,也只能说一句,够任性的! 当然,由于他货真价实,且都是稀缺物品,而且价格比别家也低一些,所以,生意还是不错。 他觉的这样做个小摊主也不错,等收摊之后,打算再去西市管理署续租这个摊位,一直到赏宝大会开启。 去过西市管理署后,再去西市周边的客栈酒家租间客房,做个落脚点和休息之所。 至于庆阳坊的那处院落,他平常不打算再回去。 但一旦回那处院落,说明他遇到了难以解决的生死绝境,不得不逃离。 躺在躺椅上,他脑海内思绪纷纷。 赏宝大会,明帝国和伏龙帝国的过江龙、酆都地头蛇,鬼王,十二城门侯,各方势力隐隐纠缠,暗涌流动。 加上崔家的悬赏,锦衣卫的追踪,令他在不想卷入各方势力倾轧之中,让自己作为一个看客外,更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当然,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所以他也不必过分的躲藏,换一个身份,大大方方,反而更好一些。 慢慢整理思绪的顾闲云摩挲玉珏的动作微顿,忽的睁眼,普普通通的凌沌从摊位前走过。 凌沌身后跟着一女子,容颜清冷,眸子淡漠,面上几粒雀斑。 顾闲云与女子对视一眼,他微微点头,憨厚一笑,抬了下手中酒壶,饮了一口。 女子恍若未见,径直掠过。 他不觉尴尬,自顾自笑了笑。 凌沌身后的女子正是林至安,虽然服食了朱颜敛换了容颜,但念玉传来的感应,此女就是她。 通过念玉,林至安一定也认出了顾闲云,林志安不与他相认,定然也有她的考量,顾闲云也不在意。 林至安肯定是想着帮他进酆都内城,不然,临走之前,也不会暗中给了他念玉。 他望了一眼凌沌去往西市管理署楼群那边,暗中猜想凌沌去做什么。 猜来猜去,也没有头绪,索性不去想他。 约莫一刻钟后,林至安孤身一人从摊位前走过,出了西市,在西市口静静立着。 通过念玉感应到一切的顾闲云心有所感,他起身,利索的收拾起摊位上的丹药、材料、符箓、魂术。 “收摊了收摊了,还想买的客人,下次早点来。” 把物品、躺椅收进乾坤袋,顾闲云跳出四方台,在一众客人的抱怨中施施然离去。 他出了西市,林至安也没看他,沿着大街而走,他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 跟着林至安拐入小街道,然后进入巷子里。 幽深小巷,灯火昏暗。 林至安靠着墙壁,立于昏光与暗影之间,似真似幻,极不真实。 顾闲云无声走近。 “司马炽死了。” 林至安平静的说,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 顾闲云默默无言。 林至安抬起头,眸子毫无情绪,“司马炽死前,通过神衍术,推演出鬼王分裂为九个,实力减弱,得以逃过十二城门侯的监视,逃出酆都内城。” 顾闲云想了下,问,“鬼王逃出酆都内城,最想的就是远离酆都与十二城门侯吧,不过我看你和凌沌一直在酆都打转,难道鬼王没走?” “鬼王最纯粹的一丝神识被禁锢在长明灯之中,使他得以长生久视,数千年来吞噬魂魄不断壮大成为鬼王,但同时,也离不开酆都太远。”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最近一直在找鬼王分身?” “嗯,凌沌和其他城门侯一直在寻找,找到收服了三具分身,另外六具已经重新融合消失不见。” “你们觉的重新融合的鬼王,会被赏宝大会吸引过来?” “赏宝大会就是十二城门侯暗中支持宋家举办的,他们答应会护住龙骨舍利,并且答应宋家一个要求,才让宋家拿出绝世珍宝龙骨舍利来作为吸引鬼王的诱饵。凌沌来西市就是为了和宋家的家主商议一些细节。” “怪不得宋家敢把龙骨舍利公之于众,原来背后有十二城门侯撑腰。” 顾闲云心中恍然,他想到什么,又问,“凌沌他们怎么那么笃定,鬼王会为龙骨舍利而来?鬼王应该也会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吧。” 林至安眸子清冷,“它不得不来。不再找一个躯体容纳神识,鬼王还会再次分裂,每次分裂,实力都会大损,要不了几次,十二城门侯说不定便可以联手绞杀它。” 顿了下,她又道,“十二城门侯本来可以等它再分裂几次之后出手绞杀它,但越是临近死亡,鬼王定然也越发疯狂,到时候说不定会拉着整个酆都的人为它陪葬,十二城门侯赌不起,只能想法子尽快找到它,重新禁锢回酆都内城。” 顾闲云后退一步,靠在墙壁,“就怕到时候有变故,现在为了龙骨舍利,明帝国、伏龙帝国和酆都的家族都蠢蠢欲动。” “在凌沌他们城门侯眼中,只有鬼王是第一要务,谁若生事或妨碍,只会除去。” 林至安望了眼巷子外灯火处,“其实我也修习了神衍术,凌沌他们为了让我推演鬼王的位置,正在为我炼制青云丹。到时服用之后,我便能从四转修为青云直上七转修为,推演起来,脉络结果会更加清晰。” 顾闲云眉头一皱,想出声劝阻,毕竟司马炽就是因为推演鬼王而遭到反噬身亡。 但看此时的林至安的样子,心意坚定,恐怕在她心中把鬼王当做了杀死司马炽的仇人,推演鬼王也是为了帮司马炽报仇。 他走近林至安,看着她在光影半明半暗,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别逞强,量力而为。司马炽舍弃自身的初衷,是为了让你活,别辜负了他的心意,让他做的一切变的不值得。” 昏光里,林至安眸子里有了些许温情,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林至安新面容上的几粒雀斑,顾闲云问,“你在凌沌身边怎么也换了面容,有他在,还怕崔家?” “最近正是关键时刻,他们不想节外生枝,崔家在酆都势力盘踞,纠缠起来也挺麻烦。” 顾闲云哦了一声。 该聊的都聊完了,林至安不像陈小瑶那样活泼明朗,总是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待在一处,反而沉默的时候更多一些。 幽深的巷子里,两人静默了一会。 顾闲云道,“走吧,出来这么久,凌沌该找你了。” “嗯。” 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外走去。 嘭! 巷子深处响起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两人同时回头。 昏光与黑暗交接处,一个人摔落在那里。 上半身在光影中,下身隐没与黑暗里。 鲜血从黑暗之中流出,慢慢蔓延到光影里,殷红刺眼。 一道人影忽的从黑暗中冲出,发髻凌乱。 看到从黑暗中冲出的人,顾闲云眼眸微眯,竟是在西市见过一面的林珵美。 他对林至安急声道,“你先走。” 同时,他身影唰的冲前,一下把林珵美拉到身后,察觉到黑暗里似有一头噬人恶兽呼之欲出,他右手对着黑暗之中一抖,傀儡之线倏的没入。 第169章 酆都初体验 修习过神衍术的林至安感知更加敏锐。 她清晰的感应到黑暗中有强横的魂力波动汹涌而出,她没有矫情的留下,而是听从顾闲云的话立刻退出巷子。 神衍术推演世间一切,可窃取天机,掌握一切运行轨迹,同时也会失去修习其他所有能够自保的魂术的能力。 所以,修行了神衍术的魂士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司马炽以前保护不了她母亲,现在为了保护她,只能舍弃自己的性命。 现在,林至安为了不成为顾闲云的拖累,立即离开。 她心中虽然也有担忧,但因云瑶楼的事情,她更知道,没有她,顾闲云去留更加的随意。 林至安离开,顾闲云心下稍安,他拦在林珵美身前,傀儡之线汹涌没入黑暗之中。 傀儡之线可感知一切,能够让他探知黑暗之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傀儡之线刚没入黑暗,顾闲云只感觉满目殷红如血,然后视野里,一片殷红涌出黑暗。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长裙,披红色披风,头戴红色风帽的身影,在光影明灭中如血一般鲜红妖异。 然而待他再仔细打量,赫然发现,红衣长裙内空空如也,风帽下也没有头颅和面容,这似乎只是一身红衣被风吹拂而悬浮空中,荡荡悠悠。 乍一看到此诡异情形,他眼角抽了抽,暗骂这是什么玩意。 但缠绕而上的傀儡之线却没有丝毫迟滞。 傀儡之线密密匝匝缠绕,像一个蚕茧一样缠绕红衣,并成束成束的傀儡之线涌入爬进风帽里。 风帽忽的抖动了下,下面一团漆黑里陡然亮起两团红芒。 下一瞬,顾闲云只觉的红披风上红色更加的深沉,然后傀儡之线无声无息全部燃起来。 好像头发遇见火焰,瞬间燃尽。 傀儡之线是他魂力凝聚而成,全部燃尽,自然遭受反噬,石海掀起巨浪,震的脑海一阵阵眩晕与疼痛。 灵台,玄龟上的神识手捏法诀,神识如春风抚动,所过之处,巨浪缓缓平息。 化解了识海中的动荡后,眼见傀儡之线一直燃烧,片刻就要燃到自身,他手臂一震,立即震断与傀儡之线的联系。 一个照面,顾闲云损失惨重,被逼的自断傀儡之线,但他心中也安定下来。 刚刚傀儡之线也不算收获,最起码得知了眼前这红衣是什么东西。 红衣应该是一件急厉害的魂器。 而这魂器红衣内,则隐居着一名鬼怪。 不过,这鬼怪,似乎能够隐身,所以才显得空荡荡的红衣妖异骇人。 既然知道红衣鬼怪的底细,他心底也不犯憷了。 一个鬼怪而已,还能翻天不成。 打不过你,还不能跑吗? 他拉着林珵美便要退走,哪知红衣鬼怪竟不依不饶,身后披风无风自动,忽然暴涨,如一道匹练追来。 披风之上绣满了红莲。 随着披风暴涨,红莲缓缓盛开,一团团幽幽红火陡然在花蕊中升腾。 红莲业火! 地狱之花,恶业之火。 这一身红衣还不是简单的魂器,有了红莲业火的加持,堪比一件神器了。 要是被它缠绕住,神识受到炙烤,说不定如火油遇火星,更添业火的熊熊之态。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符箓,口捏法诀,哗的撒出去。 砰砰砰…… 重物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托塔神将李靖,双锤神将林元霸,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吒。 三名神将出现了数十名之多,修为三转、四转、五转皆有。 十几个九层宝塔腾空,宝光照耀,映亮黑暗的巷子。 众多李靖与林元霸持长剑、双锤劈砍披风、红莲业火,有的大步奔向红衣鬼怪。 十几名多罗吒琵琶声动,声波荡漾,巷子墙壁之上不断出现刀剑削砍的痕迹。 趁着这一隙之机,顾闲云与林珵美闪出巷子,身影快如闪电奔入街道,随后跃上房屋,在鳞次栉比的屋檐上飞快纵跃。 他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的见那处巷子里红光大亮,随后归于平静,无声无息。 他立刻拉着林珵美跃下房屋,飘身落在大道之上。 一番慌不择路的奔逃,此时他们位于永兴坊永兴街道。 两边店铺灯笼高悬,光影明亮,整条街灯火通明,映着天上的沉暗,好似夜空之中的星河坠落到了人世。 “多谢你了。” 林珵美渐渐回过神来,看了眼身旁素不相识的朴实少年,“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看着灯火通明的永兴街道,顾闲云感觉重回人世,他感觉红衣鬼怪应该不会明目张胆追来了,心下稍安。“没事,当不得高姓大名,我叫宋祯。呵……你怎么惹到这等凶物?” 闻言,林珵美神色既后怕又惭愧,为顾闲云讲了此番遭遇的前因后果。 她们今天设计伏击唐煜等人不成,私下里,她和秦卿鹤的师弟乐晨商议一番,找了几个同样不甘心同伴,想再去伏击一次。 哪知唐煜那边十分警觉,发现了他们,然后就厮杀了起来。 最后敌不过唐煜,林珵美他们便逃入巷子中,唐煜穷追不舍。 接着便遇到了红衣鬼怪,红衣鬼怪不由分说,一通乱杀。 唐煜、林珵美两伙人联手也不是对手,纷纷四散逃命。 幸好遇到顾闲云,不然,就要和乐晨一样,把性命就丢在酆都了。 看着林珵美竹筒倒豆子把事情讲的清清楚楚,还有她的身份来历,顾闲云心内暗笑,林珵美果然还是直爽脾气,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当然可能也是因为救了她一命的缘故。 “你们住哪了,我先送你回去。” 想到红衣鬼怪的凶狠难缠,以防万一,顾闲云决定把林珵美送回住处。 “我就住在永兴坊李家别院。” “哦,我知道。酆都的势家大族。” 一路上,林珵美犹然没有从众多同伴骤然身亡的变故中脱离出来,不知在想什么。 顾闲云默默陪着她,走回永兴坊的李家别院。 街道上,不时能见到横躺在地的魂士,或是衣衫褴褛,或是血迹斑斑,生死不知。 酆都,弱肉强食,生死立断。 显然,刚从外面来到这里的林珵美、乐晨他们还没有深刻的体会到其中的残酷。 乐晨等人的身亡,让林珵美第一次清晰的认知到了酆都,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地方。 第170章 入场牌 在仙源,林家可谓顶尖家族,作为林家唯一的大小姐,林珵美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到大从未真正的遇到过挫折和危险。 此地此时,不顾父亲劝阻执意随众人来到酆都的她,亲眼看见身边同伴被砍瓜切菜一般屠尽,自身在别人眼里也如蝼蚁一样微渺。 心里那种落差和真切体会到生死一线的恐惧,慢慢涌上心头,一时,她心情郁郁。 顾闲云看了眼心事重重的林珵美,默默陪在一旁。 李家别院占地甚广,院落重重,不久,两人就到了别院雄阔的门前。 “到了。” 顾闲云停步,瞅了眼院门上悬挂的匾额,提醒沉浸在心事里的林珵美。 “嗯?哦。” 林珵美回神,看了眼李家别院,“跟我一起进去吧,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报答你呢。” “不了。” “啊?那……你住哪儿?改天我去找你。” “酆都不大,有缘总会再见。” 顾闲云笑了下,转身离开,拐入小巷子,走近路回了西市。 他在西市东边的横滘街一家客栈租了一间房,安安稳稳,养精蓄锐。 通过念玉的感应,顾闲云能遥感出林至安本来一直在遇见红衣鬼怪附近徘徊,但想必她也感应到了他的位置,确定他逃离了红衣鬼怪的追击,便赶回西市和凌沌汇合。 林至安与凌沌离开西市经过横滘街时,闭眼躺在床上假寐的顾闲云能感应到林至安在楼下街道缓缓而过。 想了想,他翻身坐起,手持青犀制成的笔,沾染添加了魂兽魂珠的墨,在花了三十万两银子买了数百张的符纸上作画。 屏气凝神,一丝不苟,身心投入。 随着一笔一笔勾画,符画渐成。 托塔神将李靖。 双锤神将林元霸。 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吒。 一张又一张。 魂力不足,便静坐入定修炼。 识海灵台内的玄龟上的小人愈发清晰。 符术士木胎三转的境界愈发稳固。 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他只需安心等待鉴宝大会的开始,那个时候,才是各方势力角逐的关键时刻,现在最多算是预热和谋划。 他一个局外人,本来就参与不进去。 而且还被酆都崔家,锦衣卫,清闲社追捕,同时被发下赏金,现在酆都不知道多少魂士为了赏金暗中找寻他的下落。 所以,这个时候,他就不露面了,免得节外生枝。 推开窗,抬头望了眼酆都上空,从大陆而来的数以亿计的魂魄层层叠叠,犹如铅云低垂,横亘百里。 酆都街道纵横,星火错落,仿若天上星子全部坠落凡间。 横滘街面上更加热闹了,显然都是为了西市宋家的赏宝大会而来。 附近客栈人满为患,门外楼下老板惋惜而又不得不拒绝客人。 恐怕他都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会为客栈客满而难受。 把桌面、地上、床上散落的数百张符纸绘成的符箓一一收入乾坤袋,顾闲云出了房间,下楼离开客栈。 这些日子虽未出门,但每日听着一楼大厅里食客的谈话,他也不至于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如今酆都两件事最为人熟知。 一是林珵美他们一行人遭遇红衣鬼怪死伤惨重,伏龙帝国和明帝国皆有身份贵重之人死伤。 两方年轻人都把过错归咎给对方,如今已经势如水火,不死不休,如果不是两方都有老成持重的长辈弹压,恐怕酆都早就被这两方身份都不简单的年轻人搞得翻了天。 二则是赏宝大会的入场牌。 西市管理署开卖赏宝大会入场牌,一块最低也需八万两白银,最高价值十五万,刚开卖,两千块入场牌便被一抢而空。 许多想去赏宝大会而无入场牌的世家大族,发出高价求购入场牌,以至于入场牌在市面上的价格直线上涨,三十万白银都有人收购。 顾闲云出门也是为了赏宝大会的入场牌,不过他倒不至于去花那冤枉钱去高价求购,他打算去找林至安。 凌沌的身份虽只有宋家极个别人知道,但能让宋家少爷宋星亲自接待,宋家其他人肯定也知道凌沌身份的尊贵。 而一直和凌沌形影不离的林至安,定然也不会被宋家轻待。 所以,林至安想要要一块入场牌,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西市管理暑说的入场牌售尽的话,听听就好了。 循着念玉传来的感应,顾闲云来到西市内。 西市占地面积极大,不止有摊位商铺,还有客栈酒家。 凌沌和林至安现在就安顿于宋家高达六层的白云酒家里。 来到白云酒家,他抬头看了眼六层楼,灯火辉煌,似乎连低垂下来的阴云都映亮了些许。 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他到一家卖年幼魂兽的铺子墙角,依墙而立。 片刻,林至安从白云酒家出来,径直过来,暗淡无光的眼眸看到顾闲云时才有了些许的光芒。 顾闲云依然依墙而立,问,“你有赏宝大会的入场牌吗?” “没有。” “……?” “凌沌的身份用不着。我跟着他,也用不着。” “你能不能帮我弄一块,我这身份……用得着。” “行。” “赏宝大会开始的时候,在门口给我就行。” “行。” “……行吧,我走了。” “嗯。” 两人各自转身离开。 顾闲云街市里溜溜达达,路过他曾经租过的摊位时,那位隔壁汉子还在,见到他还拉着唠了几句。 听他不打算摆摊后,还十分替他惋惜。 因为汉子说有许多买了符箓、丹药、魂术的回头客和慕名而来的魂士都想再买些物品。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离开时,摩挲着充实的乾坤袋,感受着里面近百万两白银,数百张符箓,琳琅满目的丹药,心内不禁感慨,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如此枯燥且乏味。 回到横滘街道的客栈房间里,因为没有了符纸,顾闲云便取出六泥炉,开始炼制丹药。 赏宝大会搅的酆都暗潮涌动,鱼龙混杂,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对想要掺一脚的顾闲云来说,符箓,丹药这些东西,自然多多益善,有备无患。 第171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房间里,一颗用磷光兽魂珠制成的悬月珠悬浮在空中,光芒洁白柔和。 顾闲云收起六泥炉和各类炼制成功的丹药,起身伸个懒腰。 打开窗户看了眼楼下横滘街道,只见灯光映照下的街道上行人拥挤,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今天,整个酆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西市,因为赏宝大会开始了。 生死人肉白骨、可塑金刚不坏之身的龙骨舍利今天将要面世,无数人垂涎,但又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 出了客栈,一路顺着人潮往西市缓缓而去,顾闲云不时打量人群,暗中猜测鬼王会在哪里,是否已经化为人群中不起眼的一个。 以前有堵车之说,今天的西市简直可以用堵人来形容。 四面八方来的人虽多,但进场之人也就两千左右,剩余的自然只能在西市商铺、摊位徘徊。 他废了老大劲,总算挤到赏宝楼前。 赏宝楼前有宋家侍卫站立守护,查验入场牌,总算有了些许空间,不像西市其他地方那样拥堵。 他刚到赏宝楼前,早已经察觉的林至安便从楼里走出,递给他一块云纹木牌。 有了入场牌,侍卫看了眼,便不再拦着,他便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随林至安进了赏宝楼。 进了楼后先是一个大厅,穿过大厅,来到一处宽阔的厅房里。 正前方一处高台,正是宝物品赏台。 两千张座位呈扇形向外扩张,位置越后越高,犹如阶梯。 二楼环形而绕,一个个窗户都被打开,但垂下的薄纱又让人看不清楚里面人的样貌。 能在二楼房间里的人,非富皆贵,亦或实力强横的魂士、符术士,他们是最大概率买下赏宝大会上的天材地宝,所以为了少些麻烦,一般都不会轻易露出真实面容。 林至安给顾闲云的入场牌自然进不了二楼房间,但位置也不错,相当靠前,第二排正中。 陪顾闲云来到第二排,林至安悄声道,“今天鬼王可能会来,凌沌需要我用天衍术推算,我得跟在他身边。你一个人,小心。” “嗯,我知道。你也小心。” 看了眼林至安离去的背影,顾闲云能感受到她气息比以往更加凝练,想必已经服食了青云丹,现在已经七转修为。 他眼底掠过一抹担忧,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万一鬼王真的出现,或者出现混乱,她跟在十二城门侯凌沌身边,总是更感觉些。 坐到自己位置上,顾闲云扫了一圈,座位差不多已经坐满。 有的人一袭黑袍,身形容颜俱遮。 有的带着面具。 也有很多大大方方安然落座,但也不能认为这些人就没有防范。 像此时无遮无拦的顾闲云,其实他现在面皮下才是真正的面容。 静静等待中,他倒是见到几个面熟的人。 秦卿鹤、沈云旗、林珵美、厉承宇、齐曼歌、吴璆鸣还有唐煜、徐世隐,以及崔流洋、崔奇志等人。 他们纷纷上了二楼,也不知去了那个房间。 约摸半刻钟左右,座位已满。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宋家少爷宋星走到台上,宣布赏宝大会开始,然后便介绍、讲解推上台来的宝物。 意不在宝物上的顾闲云瞅了眼在众人不时的报价声中台上侃侃而谈的宋星,心中百无聊赖的想着别的事情。 宋家对宋星相当看好,明显是冲着下任家主培养,不然这么重大的事情也不会让宋星来主持,这可是在众多势力和强者面前最好的露脸的机会。 不过宋星确实也值得宋家培养,气度不凡,仪表堂堂,沉稳镇定,在他的主持下一件件宝物被拍卖或者以物易物成交。 一个半时辰,赏宝大会进展过半,众人也不急不躁,都在等待最后的宝物龙骨舍利。 突然楼上有声响传来,然后就见凌沌、林至安在三名老者的陪同下下楼,离开赏宝楼。 似乎起了连锁反应,二楼不断有人陆陆续续下楼离开。 一名小厮跑到台上在宋星耳边耳语几句,宋星脸色慢慢凝重。 之后,他面对惊疑不定的众人,道,“鬼王驱使手下面的鬼怪把渊圣遗体找到并带回了酆都,现在因为要阻拦鬼王得到渊圣遗体,不得不中止赏宝大会,若是让鬼王得到渊圣遗体成功夺舍,不禁酆都遭到灭顶之灾,整个天下都要陷入纷乱。” 说完话后,宋星快步转入后台。 大厅里的众人被这一消息冲击的无措。 顾闲云霍然起身向外走去。 怪不得鬼王最近没有什么动作,原来也在暗地里搞小动作。 你想用龙骨舍利钓我,我发现出势在必得后,暗地里却又从别处运来了渊圣遗体。 这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也不知道鬼怪是怎么搞到的渊圣遗体。 九转成圣,生前堪比九天仙,手摘星辰,死后墓穴自然隐秘而危险重重。 看来鬼王的筹备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知道从何时就开始了。 出了赏宝楼,只感到摩肩擦踵的人群一片混乱,人生嘈杂,众人皆西望。 能明显感受到西边有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巨浪拍岸汹涌而来。 境界低微的魂士只觉得胸口沉闷,堵的气息不畅。 但更多的魂士则飞天而起,或乘风,或御兽,或踏剑。 铅云低垂的天空中魂士如蝗虫过境,齐齐奔向西方。 在鬼怪面前,连伏龙帝国和明帝国都默契放下仇怨,只因为鬼怪面前,所有人类只是他们用破就能丢弃的衣服、皮囊。 顾闲云在一众魂士间掠空而过,越靠近西边,越是心惊胆战。 实在是那股力量太过强横,让人不自禁生出蝼蚁仰望高山一般的渺小之感。 中途不断有魂士抵抗不了纷纷落地。 顾闲云胸口气血几乎逆行,人身小天地和身外大天地断开联系,身形不稳,踉跄坠落在一间屋檐上。 同时十二道强横气势冲天而起,把鬼王散发的煞气围困锁住。 这波几乎扩散到整个酆都的煞气这才慢慢消弭。 十二城门侯一出手,还未和鬼王碰面,两方气势便先碰撞在一起。 气浪滚滚,搅动的低垂的铅云翻涌不息。 无数灰白色的指甲碎片纷纷扬扬落下,酆都如下了一场灰白的大雪,虽没温度,却更冷人心。 第172章 虎头蛇尾 十二城门侯的气势冲天而起,如同十二根擎天之柱,分列十二个位置,锁住鬼王的滔天煞气。 让人魂魄几乎抽离躯体的煞气在十二城门侯的压力之下,很快缩小变弱,直至消失不见。 “抓走鬼王了?” “现在怎么样了?” “传说中的十二城门侯啊,今天终于见到了!” 周围人群议论纷纷,顾闲云在房檐上快速掠过,如蜻蜓点水一般。 如果十二城门侯真的抓到了鬼王,那么他们自然要把鬼王重新镇压回酆都内城,那时候肯定会打开酆都城门。 那是他的机会! 进入酆都内城的机会! 眼看十二道气势也逐渐减弱,他心内升起急迫之感,魂气汹涌而出,身形如离弦之箭飞射出去。 片刻后,远远的便看到一行车队,坐骑全是雪翼天龙。 中间四匹纯白色雪翼天龙拉着一辆硕大的车厢,此时车厢围满了人。 心中虽急迫,但顾闲云没敢靠近,他看了眼,见沈云旗、唐煜、崔流洋等人都只能在外围围观,没有资格近前,便知道车厢那边站的都是伏龙帝国、明帝国、酆都的顶尖强者。 十二城门侯好像只有凌沌现身,进了车厢查看渊圣遗体,其余十一人皆未露面。 林至安也位于车厢周围人群里,在一群各自气势彰显的强者间显的格格不入,又引人注目。 “欸!宋桢!” 林珵美走到顾闲云身前拍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 宋桢好像确实是他对林珵美随口胡诌的一个名字。 他恍然,对林珵美笑了下,问了当下最关心的事情,“鬼王呢?刚才那么大声势,现在怎么一点声响都没了。” “鬼王被十二城门侯围攻之下,丢掉一道分身跑掉了。” “跑了?” “嗯,连渊圣遗体都没来得及带走。” 林珵美向车厢示意了下,“几位前辈在查看真伪。” 顾闲云无语,鬼王未免太虎头蛇尾了,一个分身……不知道十二城门侯会不会打开酆都内城城门。 林珵美这边和顾闲云聊上天,沈云旗、齐曼歌、厉承宇几人一见,也走过来。 “你朋友?”厉承宇问。 林珵美便把顾闲云上次从红衣鬼怪手下救了她都事简略说了下,几人听了后,便自报家门又表达了一番谢意。 看着这几个熟人在面前对他此时宋桢这个身份不熟悉而表现出的矜持和试探,顾闲云心内暗暗发笑,这几人在陌生人面前还是挺正经的嘛。 几人在这边寒暄,却也不忘时刻关注凌沌等人,此时凌沌确定是真的渊圣遗体后,几家主事人都在商议渊圣遗体要怎么处理。 议来议去也没个定论,几方势力哪一方都不愿占据渊圣遗体招来鬼王的惦记,同时也不愿他人收留渊圣遗体。 渊圣遗体,一位圣人的尸体,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机缘造化在其上,自己得不到,也不愿别人得到。 最后凌沌一锤定音,直接带着林至安,驾着马车载着渊圣遗体在一众强者之间离开了。 一群人既放松下来又惋惜,互相寒暄着,然后各自离开。 几方势力的主事人和各方强者离去,其余人自然也各自散去。 林珵美邀请顾闲云随他们几人一起吃酒,顾闲云想想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下来。 “鬼王着实狡诈,在十二城门侯的联手下还能一再逃脱。” 沈云旗不无遗憾的说,“今日一逃,鬼王恐怕更不会轻易露面了。” 厉承宇接住话头,“也不算太坏。鬼王丢了一个分身,实力必然遭受重创,这段时间就是想出来祸乱酆都也做不到。就是不知道宋家还会不会把龙骨舍利接着拍卖了?” 经过刚刚那一遭,酆都的魂士都知道宋家愿意把龙骨舍利拿出来拍卖就是为了钓出鬼王。 现在鬼王再次遁逃,龙骨舍利还拍卖不拍卖,那就看宋家的意愿了。 “不好说。” 顾闲云开口道,“现在酆都魂士云集,几乎全是为了龙骨舍利而来,宋家骑虎难下,估计得继续拍卖,除非他们不顾宋家的体面,那别人也没办法。” 齐曼歌点头,“确实,宋家虽然事出有因,但龙骨舍利的价值会让众人无视这些东西,酆都另外一些家族也乐的会暗中使力,这事没那么轻易了解,处理不好,宋家声誉会受损。” “你们考虑的事情太大,我现在考虑的是怎么为乐晨他们报仇,红衣鬼怪、还有唐煜他们都不能放过。” 林珵美提起这事,咬牙切齿,既有痛失同伴的难过,也有屈辱和一雪前耻的决心。 “此事急不得。” 齐曼歌冷声道,“乐晨不能白白死了,迟早要让唐煜为他陪葬。” 唐煜可是齐曼歌心心念念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两人多次交锋,都让唐煜逃走,这已经成为了齐曼歌的一块心病。 几人走走看看,找到一家酒馆,还没进入,就见一名持剑女子快步走近,“师姐,师父让你快回宋家别院。” “俞欢师妹,怎么了?”齐曼歌看着俞欢神情焦急,忙问。 俞欢看了眼众人,知道这几人都是师姐好友,便没有遮掩,但声音仍不由自主的压低,“龙骨舍利和宋星丢了。” “什么?” 众人大惊。 “怎么回事?” 俞欢急急道,“因为鬼王和渊圣遗体的原因,酆都的强者都被吸引了过去。龙骨舍利留下了宋家两名供奉和宋星一起看护,现在三人和龙骨舍利都不见踪影了。” 她接着道,“现在具体情况没人知道,但师父怕宋家一时冲动起来,到时候酆都所有势力都得卷入其中,所以师父让你赶紧回宋家别院,别在外遭遇不测。” “看来今天这顿酒是吃不成了。”齐曼歌看了眼顾闲云,“我们得尽快回宋家别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吃酒小事,改日再约,正事要紧。” 顾闲云当即开口,发生这样的大事,谁还有心情吃酒,消息扩散出去,整个酆都都得乱作一团。 齐曼歌、沈云旗等人匆匆而走。 顾闲云看着他们离开后,感应了下林至安的位置,快步穿街过巷,往那里赶去。 林至安跟随在凌沌身边,像这种影响酆都安稳的大事,凌沌肯定是要弄清楚原委。 所以,他要想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去问问跟随凌沌的林至安就可以了。 第173章 闷雷 根据念玉上面的感应,顾闲云很快来到林至安附近。 看了眼不远处门头上悬挂的上书宋宅的匾额,他想既然林至安在这里,凌沌肯定也在。 凌沌的消息真是够灵通,不过他现在赶过来,就是不知道渊圣遗体放在哪儿了。 现在这个关头,若是渊圣遗体再发生什么闪失,那酆都可真得乱成一锅粥了。 等了约摸半刻钟,不见林至安出来,他知道林至安应该是有事情走不开,便也不再等待,转身离开。 “哎!” 刚走不远的顾闲云听背后有人叫他,而且不用回头,只听声音,他便知道是谁了。 转身,果然是陈小瑶。 明眸皓齿,古灵精怪。 陈小瑶见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脸上的惊喜清晰可见的转化为失望,“对不住,看你背影以为是我一个朋友。” 顾闲云轻笑,“无妨。”说完转身离开。 陈小瑶看着和那人依稀的背影,咬了下嘴唇,眼神里有委屈。 怎么说两人也算好朋友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来找自己。 她相信以那人的机敏,只要他想,肯定可以做到,并且不会被崔家、锦衣卫那些人发现。 哼!没心肝的家伙,枉费人家对他那么好! 眼看着那背影拐了个弯,消失不见,她这才收回目光,想起陈姨交代的事情,她又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宋宅。 小巷拐角处,顾闲云贴墙而立,小心翼翼探头,暗中观察,看到陈小瑶跑进了宋宅,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一直被陈小瑶的目光盯着,属实有点慌乱,又怕被认出,但心里似乎也有几分想被认出。 他摇头失笑,感觉这样互相矛盾的自己病得不轻。 长呼一口气,迈步离开。 现在事情他只知道了一个大体,具体详情还不了解,但这事想必瞒不住,后续肯定会掀起波涛。 他寻思不如先回客栈,等待林至安出了宋宅,到时候问问事情具体的详情,再做打算。 酆都不分日夜,天空永远昏暗,主街道有灯光,犹如白昼,但狭窄小巷里没有光线的地方,则黑黝黝一片。 不过顾闲云仍然偏爱走小巷,因为小巷近,但也有一些麻烦,就是不时会遇到一些拦路的人,比如现在突然出现的两位。 两人一前一后把顾闲云堵在巷子里。 顾闲云不慌不忙,他早就发现两人的尾随,虽然两人很小心,但既然能让他察觉,说明两人的修为及不上他。 “两位,有何贵干?” “刚刚那女子和你说了什么?你们认识?” 闻言,顾闲云面上不显,眸子里闪过锋芒。 两人不是为了他而来,竟是为了陈小瑶,他们什么目的!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盯梢陈小瑶?” 两人闻言,立刻感觉陈小瑶两人认识,缓缓逼近了顾闲云。 顾闲云懒的废话,身形猛的前冲,傀儡术、袖里飞剑同时施展。 青玄剑无声无息而迅疾无比的掠向身后,从身后那人眉心一掠而过,绕了一圈,轻盈灵动返回衣袖。 傀儡之线在黑暗中浮游,层层叠叠包裹住身前那人,然后直入识海灵台。 一切眨眼之间完成,操控身前那人让开道路,他身形不减,一掠远去,昏暗的巷子里只留下两具尸体。 用傀儡术读取了其中一人的记忆,慢慢理清脉络后,他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那两人身份是伏龙帝国的人,和唐煜一伙。 而两人跟随、盯梢陈小瑶竟是崔流洋暗中和唐煜合谋。 对于酆都人来说,伏龙帝国和明帝国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利益交换。 看来随着林至安、顾闲云遍寻不见,崔流洋把这口恶气归咎到了陈小瑶身上。 想到这儿,他决定找个机会见崔流洋一面,把仇恨转移一下,不能让陈小瑶遭受无妄之灾。 毕竟,陈小瑶这也是替他受过。 他忽的又想到一件事,唐煜和崔流洋如果勾连在一起,那么崔流洋是否也会因为唐煜的缘故,而暗中或者在关键时刻对齐曼歌、沈云旗、林珵美等人下黑手。 见到林珵美他们,得提醒他们注意崔流洋一下。 回了客栈房间,顾闲云也没心思休息,他便静坐修炼,魂气在经脉中运行周天。 修行最耗时光,不论多久,似乎都是眨眼之间。 顾闲云也不知修行了多久,如果不是念玉上传来感应,林至安到了横滘街,他可能还会修炼下去。 林至安来找他,说明有事要说,他快速出了客栈,找到林至安。 林至安的脸色比前几天略显苍白,顾闲云端详了片刻,“身体不舒服?” “用天衍术推算鬼王位置消耗过大,不过还好,过几天就没事了。” 见林至安神情平静,他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在鬼王一事上因为司马炽的原因,林至安的执拗。 “鬼王九个分身,现在十二城门侯抓到了七个,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要重新镇压回酆都内城吗?”他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林至安道,“现在鬼王每个分身都有一名城门侯降服着,避免镇压回酆都重新融合。等分身全部抓住,十二城门侯打算一个一个炼化,即使炼化不了,也要削弱鬼王的实力。” 顾闲云叹了口气,按下心中失望,问起其他事,“龙骨舍利的事情怎么样了?” “宋星和那两个供奉仿佛人间蒸发,丝毫不见踪影。西市也没发生任何打斗痕迹,让人摸不清头脑。” 林至安把这些时日龙骨舍利的后续一一道来,“酆都、明帝国、伏龙帝国的势力不相信龙骨舍利丢失,认为这是宋家的自导自演,都在观望。宋家极力辩驳否认,同时家族强者全部散出去在搜索龙骨舍利和宋星的下落,而且警告其他势力,谁劫走了宋星和龙骨舍利赶快交回来,不然被宋家发现,就是不死不休。” “这事情实在蹊跷。” 顾闲云皱眉思索,“刚好赏宝大会期间,鬼王和渊圣遗体现身,引得满城强者围阻,而就在所有人目光都在渊圣遗体这边时,西市的宋星几人和龙骨舍利又消失不见。怎么有点像调虎离山。” “凌沌他们猜测三种情况,一是确实被人钻了空子,劫走了龙骨舍利。剩下两种是调虎离山,不过一个是鬼王独立谋划,一个是酆都有人暗中和鬼王联手,不过不论哪一种调虎离山都十分棘手,因为那就表明龙骨舍利落在了鬼王手里。” “鬼王有了龙骨舍利会怎样?”顾闲云问。 林至安想着宋家家主询问凌沌这个问题时,凌沌的问答,复述着道,“天大地大,无处不可去,皮囊问题再也困扰不了他。而且随时可以拉起一只亡灵军团,肆虐风行大陆,只要人间有人,军团就不会崩散。” 第174章 祝融诀 “不管是哪一种猜测,酆都只会越来越混乱。” 顾闲云叹气,他突的想到一件事,“你注意一下伏龙帝国唐煜那些人,他们和崔流洋勾连在一起了。我遇到小瑶了,发现有两人跟踪她,询问了下发现是唐煜他们一起的。” “嗯,我知道了。” 林至安忽问,“小瑶认出你了?” “我没承认。”顾闲云嘿嘿笑。 林至安静静看了他片刻,淡淡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转身离开。 顾闲云被说的一愣,嘿!我做啥了,就不是好东西了,我也是为了小瑶的安全才不相认的嘛。 唉,好难。 摇头叹气,他拐入小巷,往西市方向而去。 炼制丹药的材料,还有符纸,都被他挥霍完了,他得再买一些。 小巷依然没人,在酆都,敢走小巷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艺高人胆大,二是做劫匪。 所以对于小巷里的劫匪来说,眼力特别重要,因为敢走小巷的肯定都有些本事,眼力不够,轻者重伤,重者丢命。 不过今天巷子里似乎很不寻常,才走了没多远,顾闲云就看到不止一个躺在墙角的尸体。 风起于青萍之末,由小见大,酆都,好像已经开始乱了。 他加快了身法,在巷子里如流星掠过。 前方忽有破空声而来,他心内顿时警醒,袖里飞剑施展,青玄剑无声无息掠出。 轰! 火光大亮,俨如白昼。 黑黝黝的巷子的一切瞬间可见。 一人浑身浴火,宛如祝融降世,抬手举足间,朵朵火炎绽放。 但即使此人看起来威势惊人,他恐怖的神情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入微。 他转身向顾闲云方向奔来,然后顾闲云就见到他身后转出两个人来。 准确说应该是一个鬼怪,一具尸体。 鬼怪身披黑袍,风帽遮住面容,只有大蓬的灰白头发从风帽下钻出,延伸数米长,如同海藻一样浮游在空气里。 有几蓬灰白头发仿佛触手一样,上面悬挂着一个人,被穿胸而过,四肢与头颅软绵绵耷拉着。 看了几眼,越看越眼熟,猛然想起来,这不是清闲社剑修王博彦吗? 六转剑修,生命就这样终结在这天逼仄黑暗的巷子里了。 这头鬼怪修为不低啊!堪比红衣鬼怪! 心里瞬间评估了下实力差距,顾闲云扭头就跑。 这头鬼怪能追杀的王博彦两人反抗不得,他有什么本事在这里逞强。 不过还好,这头鬼怪似乎有些畏惧那些火焰,发丝从地面、墙面、天空如游蛇快速蜿蜒,但每每要缠绕向火人时,都猛的弹回。 “你为什么你攻击它,他怕你身上的火!” 顾闲云跃上巷子两旁屋顶,提醒火人。 火人连理都没理,同时跃上屋顶,向东窜去。 顾闲云也不说话,直接向西而去。 嗖嗖声不绝于耳。 脚腕一紧,他低头看了眼,一束灰白发丝紧紧缠缚住,并如游蛇一样盘旋而上。 他快速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叠符箓,哗的贴了一张在脚腕处的灰白发丝上。 滋! 烟雾缭绕。 灰白发丝好像一群蛇给突然扔到了滚烫的干锅上,乱碰乱跳,然后断裂成飞灰。 “嘿!镇凶诛邪印,专治你们这些鬼怪!” 看到镇凶诛邪印如此好用,顾闲云顿时有了底气。 这镇凶诛邪印是他从神将术里学到了新的符箓,本来没在意,后来看到能够对魂魄起到镇压诛杀的作用,他便想起来鬼怪。 于是有备无患的学习、琢磨了一下,并且书写了一些。 今天一试,效果显著。 而另一边,奔逃的火人前面的房屋突然整个屋顶掀起罩向他,轰然砸落。 屋顶另一面,密密麻麻爬满发丝。 轰!周围几座房屋同时塌陷。 火光瞬间消失不见。 顿了四息,嘭的一声,一人从倾倒堆砌的砖瓦木料中跃出,正是那个火人,不过此时他身边已经没有火焰,而且狼狈不堪。 那人刚一出现,无数发丝汹涌缠绕而上,他连连躲避,在看到那些发丝在顾闲云的镇凶诛邪印下瑟瑟发抖的样子后,忙往顾闲云那边奔去。 逃命时不管不顾,现在又想贴上来,想的倒美! 顾闲云同时甩出十几张镇凶诛邪印,把所有发丝的开路封死,接着又甩出数十张符箓,砰砰砰声中,一个个神将跃出,和铺天盖地的灰白发丝纠缠在一起。 他趁着空隙,瞬间远遁百米,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那人自断一臂脱离了手腕上的灰白发丝的缠绕,下一刻发丝汹涌如波涛淹没了所有神将。 看着那人自断一臂脱离灰白发丝的范围后无力坠落到下面黑的巷子中。 顾闲云心中一动,想起这人和王博彦一起被鬼怪追杀,是不是也是崔家的人。 他又悄无声息的摸了回去,黑暗里,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躺在巷子里一动不动。 他没有上前,而且施展傀儡术。 傀儡之线贴地延展,无声无息接近。 这人真的到了穷途末路,傀儡之线毫无阻碍进入他的识海灵台。 读取了此人的记忆,他快速收回傀儡之线,悄悄离去。 此人叫祝麟,清闲社的主事人,在酆都崔家也算有些分量。 此次他和王博彦去崔家,结果路上突然被鬼怪追杀,因为不敌,只能狼狈逃窜。 从他的一些记忆里,有着酆都崔家想要趁着宋家如今多事之秋而趁机出手削弱宋家的意思,但具体谋划还没有出来,可能他和王博彦这次去崔家就是商议这些事情的吧。 另有一个收获,是祝麟施展的魂术,名叫祝融诀,修炼至大成,可焚天煮海。 收集整理了一番祝麟的记忆,顾闲云继续赶往西市。 这次他不走小巷了,直接走大道。 最近酆都太邪门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鬼怪们原来越猖狂,简直有些肆无忌惮。 原来酆都魂士争斗还在几大势力制定的规则之内,算是可控,但自从鬼怪频繁出现之后,魂士只要碰上,不论境界高低,非死即伤。 偏偏鬼怪破坏力惊人现在又没人关注他们,大家现在都在关注鬼王、龙骨舍利、宋星! 第175章 顺手施为 西市依然热闹如故,不过宋家加强了防护,应该是防止有人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闹事。 走了大半个西市,采购了一波符纸、各种药材、魂珠等等物品,顾闲云想了想,没有什么遗漏,便往西市门口方向走。 走着走着,眼角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望去,发现是程希。 说来他和程希也算有缘,在鸣鹿山脉并肩作战过,在酆都西市又交过手。 程希应该也是买过东西了,此时在店铺前快速走过,出了西市。 顾闲云不慌不忙坠在后面,距离不远不近。 他本来懒得理会唐煜、程希他们,但是当他们和崔流洋勾连并派人盯梢陈小瑶后,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唐煜他们找点事干,不然天天闲的生事。 程希出了西市,一路沿着横滘街道步行,过了两个坊区,拐入了修真坊。 进入修真坊前,程希似乎是不经意般回头望了眼顾闲云的方向。 顾闲云不闪不避,和他对视,咧嘴一笑。 程希扭头进坊,但忽心生警兆,瞬间横移两米。 他刚刚所在的位置,一枚飞剑一掠而过,顾闲云随后出现。 “你是谁?” 程希戒备的盯着顾闲云,同时施展出幻翼仆从,身边四只暗鸦悬浮,一圈圈黑雾荡漾。 “杀你的人。” 顾闲云口中回答,动作更快。 青玄剑绕行而至,同时他电光步施展,身形拉出道道虚影,围绕程希左右。 程希根本捕捉不到青玄剑的轨迹,只能凭直觉用暗鸦阻挡。 四只暗鸦依次炸裂为黑色薄雾,下一瞬,程希也炸裂为一团圆形黑雾,如一个黑月。 暗影之月,能够虚实转化,躲避致命伤害,有瞬间无敌,但同时对魂气消耗也极大。 为了躲避飞剑的致命一击,只施展这一下暗影之月,程希体内魂气便被消耗一空。 下一瞬,刚刚化为实体躲避到屋墙边的程希被顾闲云一手掐住脖子,狠狠按进了墙体里,接着傀儡之线沿着程希脖子爬上他的脸颊额头,进入识海灵台。 读取程希记忆后,顾闲云松手,程希软绵绵挂在墙体上。 “程希!” 一声惊呼传来,他转头望去,见是唐煜几人。 他们得到程希的讯息,便连忙赶出来,相隔连盏茶时间都不到,就见到程希声息皆无,一时又惊又怒。 顾闲云咧嘴笑了笑,顺手从程希身上取下他的乾坤袋,故意对唐煜几人晃了晃,倒飞而退,在街口一闪拐入小巷子里。 “追!” 唐煜从没受过这种挑衅和羞辱,恨的目眦欲裂,胸口奔狼纹章光芒大放,身上一道狼形光芒一闪而过,他如狼般掠入小巷。 其余几人紧随其后。 进了巷子,视线骤暗,顾闲云回头看了眼,见唐煜几人追了上来,露出得逞的笑意。 拐了几个弯,他挺住身形,不再往巷弄深处去。 万一再碰到一头实力强横的鬼怪,那还不够添乱呢。 唐煜转瞬即至,二话不说,蹂身而上,握拳的指缝间有锋利的爪弹出。 顾闲云站立不动,心神操控青玄剑嗖的绕至唐煜背后,直刺后心。 铛! 有光在唐煜背后亮起,青玄剑如刺金戈,竟被弹射出去。 唐煜双手利爪直插向顾闲云双肩。 顾闲云猛的矮身,从唐煜手臂下滑过,手中雁翎刀突然出现,擦过唐煜的腰肋,在亮起的一片光芒中溅出一蓬血花。 两人交错而过,瞬间拉开十米远。 跟在唐煜身后的几人刚好赶上来,和顾闲云正面对上。 顾闲云余势不歇,身影如离弦之箭,同时施展雪满弓刀。 风雪瞬间肆虐,随着顾闲云接近几人再拉远,那几人的身影在风雪中消失又出现。 再出现已经是几个血人,依着惯性往前踉跄几步,噗通噗通,纷纷倒地不起。 顾闲云定住身形,转身,抬臂,雁翎刀刀尖遥指唐煜,“就剩你了。” 唐煜摸了一把腰肋,一手鲜血,视线落在几个同伴身上,随后转到雁翎刀上,在定在顾闲云面上,“这把刀,我认得。这张脸,我不认得。你到底是谁?” “呵…” 顾闲云轻笑,“我就是你想的那人。” “竟然真的是你!” “嗯,是我。” “你修为怎会如此强横?” “因为我把你们吃喝玩乐的时间都用来修炼了,而且,我比你更有天赋。” 顾闲云云淡风轻,说的话却十分欠揍。 唐煜沉默片刻,道,“你能啥了我,但你也得重伤。你若不怕重伤之后在酆都被人趁火打劫,尽管来。”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顾好眼前吧。” 话出口的同时,顾闲云从乾坤袋里掏出六张符箓,哗的甩出,三名双锤神将和三名托塔神将从天而降。 宝塔升空,金光照耀。 唐煜置身其中,如陷沼泽,同时有一股吸力,想把他从地面拉到空中,吸入塔里。 神将双锤和巨剑呼啸砸向唐煜。 唐煜行动不便,面对攻击,尽力躲避,同时奔狼纹章亮起的光芒犹如实质。 轰隆隆! 光芒尽碎,唐煜七窍流血,整个人晃晃悠悠的跪倒在地。 反震之力下,六名神将也尽皆化为点点碎金,消失不见。 顾闲云看着强弩之末的唐煜跪倒在地,犹然不愿倒下,他面上清清淡淡。,“你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我。” 他伸手一招,青玄剑飞行回来,悬浮在掌心,下一刻,消失不见,直奔唐煜眉心。 铛! 火星四溅。 一把飞剑挡住青玄剑。 之后两柄飞剑交击数百次,声音连绵不绝,巷子里满是骤闪即逝的星火。 忽的黑暗中有一道赤红细线嗖的袭来,顾闲云瞬间横移,同时施展电光斩,雁翎刀瞬间斩下。 在那一瞬间,他看清楚这是一把赤红飞剑。 铛的一声,飞剑坠入地面,随后从另一处钻出地面,拉出一道赤红。 看着这两把飞剑,他想起上次西市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他跃上屋顶,“徐世隐。” 不远处,一道全身罩在黑袍里的人影出现,身前悬浮一盏红色灯笼,七颗铜钱呈北斗七星排列悬浮,悠悠转动。 第176章 世隐 “朋友,过火了。” 徐世隐看了黑暗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伙伴,身影闪了闪,落在唐煜身旁。 他蹲下喂了唐煜一粒丹药,稳住唐煜伤势,然后起身,手指在灯笼边一捏,然后一弹。 嗖嗖嗖。 三把飞剑从灯笼里鱼贯而出,在暗夜里消失不见。 看着灯笼里又飞出三把飞剑,顾闲云面上不显,内心凝重起来,加上刚才的两把,现在已经五把飞剑! 这人竟然能驭使五把飞剑,最重要的是,那个北斗七星笼里不知道该有没有其他飞剑。 五把飞剑无声无息飞在暗夜里,如一击必杀的刺客,只等出手的机会。 这次顾闲云才感到威胁,不过他却不准备奉陪了。 今天唐煜一行只有他还活着,可谓损失惨重,恐怕也没什么精力去跟踪陈小瑶了。 而且就算唐煜伤势恢复后,唐煜估计也会把他视为头号敌人。 不然他为何当他面击杀程希等人,又戏耍一样轻松把他逼入绝境。 吸引仇恨的目的达到就行了,虽然没有击杀唐煜,但也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 “唐煜,有本事,伤好后来找我。” 说完,顾闲云倒飞而退,有飞剑想要拦截,他甩手五张符箓,五名神将护他周围,和飞剑周旋。 “别走!我要杀……” 服食丹药有了些气力的唐煜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 “少说大话,先好好养伤吧。” 徐世隐拍了拍唐煜肩膀,望了眼顾闲云离去的方向,“这人手段不少,而且修为进步神速,比我上次见他,那把飞剑更快更利。他是明帝国那家弟子?” “不知道,我上次见他是和秦卿鹤一起。” 唐煜不愧是狼人体质,受了如此重的上,服食丹药后,竟能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派人好好查一查这人的跟脚,我要对他做到知己知彼,方好报了今日之仇。” 徐世隐召回五把飞剑,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走吧。” 唐煜又狠狠看了顾闲云离去的方向,这才踉跄跟在徐世隐身后离去。 一地同伴尸体,两人谁也没有看一眼。 在伏龙帝国里,活着才有价值。 死去只能与泥土一起腐朽。 顾闲云轻松离去,徐世隐也没有穷追不舍。 今次出门,接连遇到清闲社、伏龙帝国的人,然后小小了解了一番恩怨,得了祝麟、程希的乾坤袋,还有两人的魂术。 他不打算在外面闲逛了,直接回客栈房间,研究祝融诀、幻翼仆从这两门魂术去了。 在研习幻翼仆从的时候,顾闲云发现幻翼仆还有另两式升阶魂术,一是永生之血,一是暗影之月。 永生之血可以吸取别人魂气为己用,能保证魂气永不枯竭。 暗影之月则是保命的魂术,施展后能够虚实转化,有瞬间无敌的状态,但消耗魂气无比巨大,非紧要关头最好不要施展。 有了事情可做,他便很少出门了,一心在房间里修炼祝融诀和幻翼仆从这两种魂术。 偶尔出门,他都能明显的感觉到酆都一天比一天混乱。 鬼怪越来越肆无忌惮,伏龙帝国、明帝国、酆都势力,三方虽然尽力克制,但是下面年青一代摩擦不断,每天都有人受伤。 鬼王、宋星、龙骨舍利依然没有消息。 日子就这样在昼夜不分明中悠然而过,祝融诀、幻翼仆从在顾闲云的不懈努力下也算小有心得。 他也不知道来酆都多久了,只觉得距离第一次走进酆都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酆都,现在也能给他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了,当然,如果不是那么混乱就更好了。 这日,印象中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林至安突然过来找到顾闲云。 “出了什么事?”见林至安脸色沉凝如水,顾闲云问。 “我最近修为晋阶八转,终于勉强推演出鬼王的消息。” 林至安顿了下,又道,“令我没想到的是,鬼王被十二城门侯削弱实力在缓缓上升,似乎有什么一直在给他补充力量。” 顾闲云迟疑,“不会是……龙骨舍利吧?” “很有可能。” 林至安立刻接话,“不管怎样,十二城门侯决定捕杀鬼王,不然以后必定势大难治。鬼王现在位置无法确定,我试着推演了一下宋星的位置,发现他在怀远坊大云经寺,十二城门侯已经赶过去了。” “宋星和龙骨舍利应该在一起,也就是可能和鬼王在一起,十二城门侯很可能也这样想,所以才全部出动。走,我们也去。” 顾闲云和林至安两人立刻赶往大云经寺。 怀远坊大云经寺,面西,三面环坡,一面环水。 暗夜里,三面高坡上的植被树木远远望去,黑黝黝一片,风来,呼啦啦晃动,好似无数困兽挣扎。 两人赶到的时候,大云经寺安静祥和,有僧人和香客进出。 站在长阶前,望着顶端的大云经寺寺门,感受着寺里一片平静,顾闲云扭头道,“你确定宋星在这里,未免太安静了些。” “没错。推演的结果,宋星就是在大云经寺。” 林至安修为到了八转,对推演结果更为自信,她相信自己。“进入看看。” 两人进入寺内,灯火通明,鼻端嗅到淡淡的香味,青烟袅袅。 寺院规模颇大,占地四五百亩,两人也不知宋星具体在何处,只能溜溜达达碰运气。 两人正闲逛的时候,穿过廊坊,一转弯,和一人正好对上。 看着熟悉的黑袍、北斗七星笼,顾闲云道,“徐世隐。” “好巧,顾闲云。” 徐世隐微微抬头,风貌下露出鼻翼以下的容貌,“唐煜满酆都找你找不到,以为你已经走了,没想到倒让我在这里碰到你。” 听到徐世隐叫出自己的名字,顾闲云内心毫无波动,在唐煜认出雁翎刀的时候,他就知道唐煜应该能查到自己的身份。 他笑了笑,“唐煜找我干嘛?找死吗?” 徐世隐没有接话,风貌下的目光似乎看了顾闲云身旁的林至安一眼,“这位女子很面熟,似乎在十二城门侯凌沌身旁见过。” 他呵呵一笑,“听说你在云瑶楼为一女子出头,得罪了崔家,最后还是凌沌出手救了那名女子。是你吧,林至安。” 徐世隐侧身而过,越过顾闲云。 “听说齐曼歌他们也是你朋友,哦,还有云瑶楼的那个陈小瑶。呵呵,你故友新交倒是不少,不过可得照顾好他们,酆都不比外面,这里还是很危险的。” 边说着话,徐世隐边迈步离开,很快消失不见。 第177章 消失的宋星 顾闲云望着徐世隐离去的方向,眸子里有冷光一闪而过。 徐世隐的威胁确实有效,同时也激怒了他。 不过他还是知道当务之急是寻找宋星。 还有就是徐世隐绝不会无缘无故来大云经寺,想到他和林至安来这里的目的,他不免怀疑,徐世隐和他们目的相同。 虽然林至安第一时间得知了宋星的位置,并在告知了凌沌之后就告知了他,但也不排除徐世隐也从别的地方知道了宋星的位置。 正在心念急转时,视线里红芒绽放,他转头看去,只见大云经寺背后的缓坡上火焰滔天,好像整座缓坡都被点燃,热浪席卷,方圆被映照的如同白昼。 火焰中一朵朵红莲绽放、漂浮,在占地五百亩的大云经寺上空漫天飞舞,缓缓而落,每一接触到物体边轰然炸开,声如炸雷。 漫天红莲缓缓而落,首先落在地势高的建筑上,那些经阁、宝殿,屋顶纷纷被红莲炸成齑粉。 红莲落得越多,大云经寺的建筑被炸毁的越多。 红莲落的越低,大云经寺的建筑便被炸毁塌陷一分。 惊呼声、呵斥声接连响起,有人往寺院在奔逃,有人施展魂术升空应战红莲。 十几名僧侣口中念佛号,托钵、持禅杖、挥佛珠升空而上。 应战红莲的魂士们修为低者,一触碰红莲便被红莲炸至重伤,或者被引燃。 修为高些的还能与红莲相持,抵御红莲的下降。 僧侣们也抵御了一些红莲,但仍有数以百计的红莲缓缓而落,红莲朵朵炸裂中,大云经寺轰隆隆塌陷。 眼看大云经寺就要毁于一旦,忽的一切停止不动。 缓缓而落的数百红莲滞于空中。 炸裂的墙体、房屋,崩飞的石块,一切都保持着动态的样子静止。 占地数百亩的大云经寺好像被时间和空间遗忘,静止不动。 随众人一起奔出大云经寺的顾闲云看着静止的一切,数,“凌沌出手了。” 无数静止的红莲忽然被牵引而动,纷纷掠向火光耀眼的缓坡之上。 一人迎风而立,手掌摊开,所有的红莲纷纷飞往他手上凝聚,最后聚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 “凌沌在那里。”林至安指着缓坡上凝聚红莲的人说,然后又一指一袭红衣,“红衣鬼怪!” “红衣鬼怪在这里,宋星又在哪里?” 顾闲云扫视周围,人群逃出大云经寺,聚在周围,围观凌沌与红衣鬼怪的战斗,火光映照出他们脸上的各色神情。 扫视一圈,他毫无收获,数百人三三两两分散站立,有的还隐于阴影中,哪能找到宋星。 正要收回视线,他忽的又转回,发现远处的徐世隐不声不响的坠在一人身后离去。 他心念急转,对林至安道,“你在这里等凌沌,我去看看徐世隐在干什么,不用等我。” 林至安点头。 顾闲云在人群之中穿梭而过,隐入黑暗,悄无声息坠在徐世隐身后,距离极远,只隐隐能看到身影和北斗七星笼的幽光。 不多时,跟着徐世隐,他来到一个湖边,湖水反射远处的灯光,波光潋滟。 岸边树木环绕,黑黝黝一片。 他蹑手蹑脚摸进,隐于草丛之后,从草丛缝隙看去,就见徐世隐与一人相对而立。 他向那人看去,果然是映证了刚刚心里的想法,徐世隐跟踪的这人正是宋星。 宋星依然风度翩翩,丝毫没有被劫持或者狼狈的样子,只听他道,“这位兄台,你跟了这么久,意欲何为?” 徐世隐道,“整个酆都都遍寻不见的宋家少爷被我遇见,我实在是按捺不住我的好奇心,不明白为何你不回宋家,所以跟过来看看。” “现在你已经看过了。” 宋星摆了摆手,“我还有事要办,你走吧。” “有什么事,和鬼王见面吗?” 徐世隐云淡风轻的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我实在是不知道你现在是宋星,还是鬼王。” 宋星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你这人有点意思。” “没办法,我这人天生对魂魄就有兴趣。” 徐世隐清清和和,“你现在魂魄残缺,我仔细看了看,只不过是鬼王极微小的一缕残魂而已。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瞒过宋家的?是夺舍了宋星,还是从他出生就潜伏在识海灵台?” “你的好奇心还真是旺盛。” 宋星负手,“可惜,我不想为你解惑。” 他突然看向顾闲云的方向,“那位朋友,别藏了,出来吧。” 被徐世隐一番话搞得心神震荡的顾闲云听到宋星的话,叹气,也不在隐藏,施施然起身,走到徐世隐身边。 “顾兄,好巧。”徐世隐笑。 “确实好巧。”顾闲云撇嘴。 “是你,你们两位认识?”宋星看到顾闲云面容,轻轻一笑,“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奈何桥也好走些。” 徐世隐、顾闲云相视一眼,懒得说话。 宋星嗤笑,“枯天,这两人交给你了。” 宋星话音落,有一团团灰白发丝如海藻出现在空气里。 灰白发丝越来越多,缠缠绕绕形成杂乱的一团,突然有手脚从发丝间伸出,然后一把撕开,露出一个身披黑色长袍,头戴风貌遮住面容,只漏出满头灰白头发的人来。 又是熟人。 看到灰白发丝的时候,顾闲云就猜到宋星口中的枯天是谁了,最后也果然不出所料,正是他以前遇到过的鬼怪。 宋星对顾闲云、徐世隐拜了拜手,然后身影消失于黑暗中。 顾闲云心有所感,就见到徐世隐手指微动,北斗七星笼里,嗖的飞出一把赤红飞剑。 赤红飞剑在暗夜里拉出一道清晰可见的赤红细线,直刺隐入黑暗里的宋星。 轰。 灰白发丝如深海里的海藻,铺天盖地,直接把飞剑裹住,刚开始还有红光从灰白发丝间透出,但随着灰白发丝越来越多,渐渐红光消失,没有动静。 徐世隐瞅了眼顾闲云。 两人距离很近,他终于看清楚徐世隐的面容,一张平平凡凡的面容,脸色略有苍白。 此时这张苍白的普通脸上是一副该你出手的表情。 顾闲云微微挑眉,瞅了一眼北斗七星笼,“你那灯笼里不还有飞剑吗,怕什么,射他啊。” 第178章 时间磨去了一切 “顾兄,离开的宋星说不定就是去找鬼王,你就想知道鬼王的位置,我可是听说林至安和鬼王有血仇,你身为林至安朋友,怎么也得尽分力吧。” 徐世隐无奈,从北斗七星笼里又放出一柄飞剑,飞剑飞出后被漫天灰白发丝阻拦。 无数发丝被飞剑割断飘飞,但飞剑也慢慢降速,被纠缠的发丝牵扯住。 顾闲云不再袖手,施展袖里飞剑,青玄剑嗖的飘飞出去,搅得飞舞着涌向两人的发丝纷纷断裂。 眼看青玄剑的速度也降下来,要如徐世隐的两把飞剑一样陷入发丝纠缠中,他手在乾坤袋里摸出一沓镇凶诛邪印符箓。 手一甩,三张符箓分别贴向三柄飞剑处。 符箓贴上发丝,发丝瞬间僵直不动。 一瞬间,飞剑处的发丝纷纷炸裂,三把飞剑穿透发丝,直钉发丝后的鬼怪。 鬼怪遇险,发丝更加汹涌,漫天飞舞的发丝聚拢在身前,形成密不透风的灰白墙。 三把飞剑依次撞到发丝上,无数发丝炸裂,但并没有炸穿。 顾闲云把手中镇凶诛邪印全部甩出,嗖嗖嗖声中,符箓如利器掠空贴在发丝之上。 他双手上有火焰凝聚,随后轰的炸燃,整个人在火焰的推动下,快速闪电来到发丝前,两拳一前一后砸在发丝之上。 嘭! 嘭! 一火拳,发丝炸裂。 两火拳,发丝四分五裂,然后余势不歇,直接砸向露出真身的鬼怪。 拳上的焰火拖出尾光,火焰猎猎作响,引燃四散的火焰,也照亮鬼怪的身影。 眨眼之间,来不及反应的鬼怪被火拳一拳砸中,轰然声中,火焰绚烂绽放。 嘭,无数灰白发丝纷扬,鬼怪消失不见。 “死了?” 徐世隐收回飞剑,走近,抬手接住一根鬼怪留下的发丝,干枯卷曲。 “死个屁,跑了。” 顾闲云没好气,“你在旁边看戏啊,怎么不拦着?” “我以为你可以,毕竟场面那么炫目。” “鬼怪负伤逃了,宋星也不见了。白忙活一场。” “怎么说白忙活呢,今夜和顾兄并肩作战,我感觉相当荣幸啊。” 顾闲云斜眼了一眼徐世隐,“懒得跟你臭贫,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 徐世隐似乎余兴未尽,无奈,“好吧,我也该回了。” 待顾闲云离开,徐世隐扫了眼四周,又静静感受了一下,确定周围无人后,他闭目,眉头时皱时舒。 良久,他睁眼,微微一笑,“都说了我对魂魄相当敏感了,你那么特殊的残魂还想逃过我的搜查。宋星,你逃不掉的,你鬼王的魂魄必定是我的。” 走远的顾闲云不知道徐世隐背地里的小动作,进入坊区,他忽的一转,身影投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刚刚经过徐世隐和他三把飞剑的牵扯,还有数十张镇凶诛邪印,他施展祝融诀才有机会重伤了枯天。 重伤枯天的同时,火气已经浸入枯天魂体中,这就好比枯天身上有念玉一般,顾闲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枯天的位置。 不过,枯天是感受不到顾闲云这边的情况。 趁着枯天重伤,顾闲云偷偷跟上去,不管它是去寻宋星亦或是鬼王,只要能够知晓两人的藏身之所,都算有收获。 如果枯天谁都不去寻,那顾闲云就趁它虚要它命了,也算为酆都除一祸害。 循着冥冥之中的玄妙感应,顾闲云在酆都街道、巷弄、坊区间飞掠。 渐渐的越来越靠近内城,内城巍峨的城墙越来越高,直入云霄。 然后他来到一户院落重重,高墙耸立,占地起码六百亩的深宅大院外。 看着眼前的高墙,清晰无误的感应到枯天就在其内,他不念感觉世事真可笑。 能在内城外映魂河旁建筑宅院的皆是酆都的顶尖势力,家中老祖都是当年与十二城门侯一起并肩作战,击杀鬼怪,围捕鬼王,把鬼王镇压在酆都内城的强横人物。 但重伤以后的枯天哪里都不去,却选择去这样一户人家,只能说明他认为这里很安全。 同时也向顾闲云映证了一件事,当年合力击杀鬼怪,拼死封印鬼王的老祖后人,有人在暗中保护鬼怪。 真是天大的讽刺! 他没有跟进去,这样的宅院,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也不是想出就出的来。 他一路随着高墙绕到正门,想要看看是谁家府邸。 当他看到门楣上悬挂的宋府,一瞬间顾闲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深吸口气,努力镇定心神,默默离开。 一路上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但越想越不对。 宋星体内潜藏有鬼王一缕残魂,宋府内没人察觉,不知是故意隐瞒还是真的察觉不到。 现在宋府又暗中保护重伤的枯天,明显和鬼怪有很深的交集。 但是矛盾的一点也是让顾闲云想不通的事是,若宋家真的倾倒与鬼王了,那宋家手中的龙骨舍利为何不悄悄送给鬼王,让鬼王不再受到拘束,反而搞的那么声势浩大。 要说是宋家想洗脱嫌疑,也说得通。 毕竟这样一来,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宋家和鬼王还会有勾结。 但他总感觉有些地方怪怪的,好像哪里没有想到。 一路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什么,他心情复杂,抬眼见街边有一灯火通明的酒楼,顺势走进去,点了一壶酒,几叠下酒菜,临窗而坐,自斟自饮。 顺便等待林至安,他感应到林至安往他这边来了。 望着窗外景物与路过的行人,他心思不属的想着其他事情,直至半壶酒下肚,林至安才来到。 林至安看了眼顾闲云,立刻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的异常,“怎么了?” “大云经寺那边怎么样?”顾闲云不答反问。 “红衣鬼怪舍了红莲嫁衣,隐身跑了。” 顾闲云嗯了一声,顿了一会,把跟踪徐世隐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向林至安说了出来。 林至安起初也难以置信,但他知道顾闲云不会骗她,于是慢慢消化之后,艰难的相信了这个事实。 “酆都最近实在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提升修为。” 顾闲云饮了一杯酒,“牵扯进来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到时候爆发起来,酆都实力低微的魂士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林至安看了顾闲云片刻,数,“凌沌从渊圣遗体中发现一处福地,里面藏了渊圣的魂术、魂器,还有各种天材地宝、丹药、符箓,还有渊圣分身,他打算公开,让酆都魂士进去试炼提成实力。你到时候可以去试一下。” 顾闲云抬头,点头。 “好,到时候我一定去。” 第179章 慎独 青龙坊,明侦寺。 天空中悬浮一枚小小的玉佩,玉佩上有光撒下,笼罩整个明侦寺。 玉佩是渊圣遗物,而光芒笼罩处,则是福地的入口。 此时沐浴在光芒中的明侦寺,正门前,人群鱼贯而入。 多数人等不及从正门进,似乎唯恐先到福地的人把福地里的宝贝给抢走了,在红墙绿瓦处,人群掠空而入,如过江之鲫,如飞蝗入境。 服食了朱敛丹的顾闲云又变了一副面孔,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在人群之中,缓缓从正门进去明侦寺。 穿过长阶,进入寺院,一阵暖暖的光照在身上,浑身舒适,气息平稳,然后感觉视线里有雾升起,周围身边的人越来越模糊,明侦寺渐渐消失在浓雾中。 一片灰白。 环望四周皆是浓雾,安静站了一会儿,浓雾渐渐散去,他发现此时处在一片田野中,左手边远处是一个模糊的城池轮廓,右手边地势渐高,是一片山林。 此情此景,给他一种熟悉之感,好像回到了仙源,有种恍惚的时空错乱。 偶尔,有人突然现身,迷茫一段时间,观察一下环境,匆匆离开。 顾闲云也不知去哪儿,看了看,发现距离山林比较近,所以决定先去山林看看。 一路缓行,不断有人突然现身,进入福地,位置不一,没有规律可言。 有次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把顾闲云吓了一跳,刚进入福地的那人更是吓的不轻,魂术都施展出来了,一下子窜出老远。 山林没有大山的陡峭挺拔,但自有深山老林的一种清幽。 进了山林行了片刻,就见四个人在围捕一头幼年雪翼天龙。 幼年雪翼天龙的雪翼还没有彻底长成,不足以飞天,此时被四人围住,虽然四人最高修为也不过四转境界,但幼年雪翼天龙依然是陷入穷途陌路中。 雪翼天龙奔行极速,可日行千里,是座驾的最好选择,因为太过稀缺,在外面有价无市,却不想在这里遇见。 这头雪翼天龙,顾闲云若是想要,那便是他的囊中之物,这四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没有轻举妄动。 刚进入福地,什么都不了解,别触了霉头。 那四人对他也十分提防,见到他之后,便只围住雪翼天龙,不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顾闲云报之以一笑,绕了个弯,然后离去。 走不多远,就听身后响起厮杀声还有惨呼,他转身,眨了眨眼,身影掠空,来到近处。 只见刚刚还是猎人的四人身首异处,一肤色黝黑的男子喜滋滋的抚摸着雪翼天龙。 男子感应到有人到来,猛的扭头看过来,“小子,看什么看。” 顾闲云面色平静,没有接话,他目光落在那四人尸首上,在那四具尸首上有一股异常的魂气波动流动凝聚,一星光点在尸首上亮起,尸首的魂气没有消散于天地间,而是缓缓凝聚到光点内。 男子也察觉到异样,此时望着四具尸首上的光点,一脸戒备。 在顾闲云与男子两人的目光中,随着魂气凝聚越来越多,光点越来越大,直至魂气耗尽,光点凝聚为一枚龙眼大小的水晶般的珠子,无力的落在尸首上。 “魂灵珠!” 男子惊呼一声,抢上前去,一把抓起珠子,辨认了一下,大喜过望,“福地果然名不虚传,处处是宝物,连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魂灵珠都能见到。” 顾闲云走进,拿起一枚魂灵珠,仔细感应,发现果然如传说中一样,有一种生气勃勃的迹象。 天地间所有魂气驳杂不一,需魂士运转心决,晒出杂质,炼化精纯,方能引入丹田,化为己用。 炼制的丹药也是炼化魂气的一种。 但也有一种只存在传说中的现象,那就是天地间魂气自行汇聚,自动剥离杂质,如人修炼,并且会慢慢滋发出生气,到最后甚至有可能幻化形态,变为有灵之物,魂士们把这种自动汇聚的魂气称为魂灵珠。 魂灵珠是最精纯的魂气,乃是先天一气,对魂士们来说,可谓大补之物,而且不像丹药那样效果会慢慢变弱。 在外面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魂灵珠,一出现就是四个。 福地真的有这么离谱吗! 顾闲云有些怀疑人生了。 男子快速的把三个魂灵珠放入乾坤袋,目光落在顾闲云手中的魂灵珠上,刚要张口说话,眼前一花,脸颊两了下,接着微微刺痛。 他抬手一抹,满手鲜血,他仓皇后退,见到一柄青色飞剑灵动的绕少年而动,一脸惊恐,“六转!剑修!” 顾闲云把魂灵珠在手中来回抛起,“别怕,问你一些事,你杀四人之前,可问清了四人的身份?” 男子见顾闲云没有立即动手,心中稍安,他悄悄后退几步,“问了一人,他们是福地里的魂士,就在那边的慎独城中。” “原住民。” 顾闲云握住魂灵珠,看了眼地上四个原住民的尸首,犹疑的猜测,“难道福地里的人被击杀后,都会产生魂灵珠?” 男子闻言,神情明显大喜,“那还在山林这边找什么,去城里找本地魂士,这次福地一行就赚大了!” 顾闲云抬眼看了男子一眼,微微一笑,把魂灵珠放回乾坤袋,“咱们结伴如何,多个照应。” 男子顾忌的瞅了眼青玄剑。 “放心。我对你的命没什么兴趣,而且这魂灵珠也未必就没有坏处,不一定越多越好。” 顾闲云收回青玄剑,“在没弄清福地具体情况下,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一番言语让男子安心些许,但依然小心翼翼,毕竟六转剑修击杀五转修为的他,手到擒来的事情。 两人互通了姓名,顾闲云报的依然是宋桢,男子则叫胡赫。 两人结伴同行,出了山林,穿过田野,一起往慎独城奔去。 一路上,不时仍有人突然出现,表示外面依然有人陆续进入福地。 小半个时辰,两人进了城池。 城池挺热闹,生意买卖兴隆,街上游人如织。 也有人直接传送到城池内,不过城池内的人们对于突然出现的魂士们见怪不怪。 第180章 火烧长街 “不知道要在这里多少日子,咱们先去找间客栈住下。” 顾闲云领着胡赫随便在街边找了间客栈,轻车熟路的要了两间房。 两人去二楼房间看了看,房间干净整洁,挺满意,又回到一楼大厅,坐在靠窗位置,要了两壶酒,一碟盐水花生。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暗暗观察福地里的世界。 福地慎独城,看着和外面城池一模一样,但正是这种一模一样,却总让顾闲云有种不安的感觉。 渊圣福地,真的那么祥和吗? 天材地宝真的那么容易到手? “陈小瑶,把魂灵珠给我交出来!” “休想!” 几句争吵伴随着魂术的波动,引的顾闲云目光望去。 他眼眸波动,真是巧了,刚进慎独城就碰到两个熟人。 陈小瑶,崔流洋。 陈小瑶脚踩一片芭蕉叶,御空而行,所过之处,瞬间林木花草纵横,宽阔的街道瞬间如热带森林。 崔流洋周身金色古朴字体环绕,一枚火字飞在前端,带出一片火海,热带森林一般的街道瞬间熊熊燃烧。 两边店铺,路上行人纷纷遭殃,纷纷躲避,逃避不及的顿时成了火人。 一时间惊呼、惨叫此起彼伏。 哗! 天降暴雨。 熊熊燃烧的火焰被浇息。 齐曼歌与林珵美一起落到对面屋顶上,林珵美一边施展鱼龙术降下大雨,一边斥道,“你们两人的恩怨,何必殃及无辜之人!” 崔流洋身边金字光芒大盛,“酆都之人的事情,你们少多管闲事!” 火势更盛,赤焰滔天。 顾闲云放下酒杯,幻翼仆从施展出来,街道上空凭空出现一头暗鸦,一栋楼大小,两翼伸展,遮天蔽日。 暗鸦探头张嘴一吸,滔天赤焰化为聚为一束,被它吞入口中。 火焰瞬间被吸食干净,百米长街化为焦炭。 崔流洋见魂术那么容易被破解,忙要收回那枚火字,但火字却不受他的控制,直接飞向空中,被暗鸦吞入口中。 火字被吞,崔流洋面色瞬间一白,闷哼一声。 他身边每个金字都是耗费心神、魂力浸润凝聚起来的,与识海灵台内的魂体紧紧相连,每损一字,魂体都要受到创伤。 而能这么容易就夺走他的金字,只能说明出手之人实力远强于他。 “那位朋友在此,在下酆都崔家崔流洋,请朋友返还金字,崔某必有重谢。” 崔流洋落在满地烟尘的长街上,仰头看着空中硕大的暗鸦。 顾闲云抬手召回暗鸦,暗鸦身体缩小,飞回他手上,消失不见,只留一个金色火字悬浮手心之上,左冲右突却不得逃。 崔流洋目光随暗鸦移动,转到顾闲云身上,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当即还算客气道,“朋友,在下酆都崔流洋,还请归……” “嘭!” 金色火字炸裂点点火星,泯灭在空气里。 顾闲云咧嘴一笑,搓了搓手指,“你说什么?” 金字碎裂,崔流洋识海灵台内的魂体轰然震荡,他闭目蹙眉,硬生生憋住涌到喉头的鲜血,忍受着脑海内的嗡嗡巨鸣,身体微微战栗,良久,才睁开眼。 他睁开眼,目光凶狠。 顾闲云悠悠道,“这里可不是酆都,若是要放狠话,先想想清楚。” 崔流洋怒不可遏,偏偏又知道两人实力悬殊,只能咬牙忍着。 他在酆都,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以至于忍的脸色通红,刚刚憋下去的气血噗的一声喷出来。 陈小瑶拍手大笑,幸灾乐祸。 崔流洋扫了一眼顾闲云、陈小瑶、齐曼歌、林珵美,转身就走,片刻消失不见。 顾闲云瞅了一眼崔流洋消失的方向,不再在意,目光在百米焦炭般的长街上梭巡,狼藉一片的长街上有十几具躲避不及而化为焦炭的尸体,但却都没有魂灵珠凝聚出来。 他眯眼思索,为何原住民有的能凝聚出魂灵珠,有的不能,不同之处在哪里? 难道,在于魂士和普通人的差异。 “哎!刚才多谢你了。” 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顾闲云的思索,他目光转到窗外陈小瑶身上,“举手之劳,我只是不想他烧了这家客栈,我花钱买的酒还没有喝完。” 齐曼歌、林珵美两人见此间事了,看了眼陈小瑶和顾闲云,身影跃起,在屋顶几个闪烁,消失不见。 顾闲云饮了一口酒,看着齐曼歌、林珵美两人离去。 看来伏龙帝国的人和酆都本地的人也不怎么对付,不然也不会不和陈小瑶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 陈小瑶翻窗而入,坐在顾闲云旁边,“还瞅啥啊,人都走了。再说他们都是伏龙帝国的人,一个个自持身份,傲气的厉害,虽然你实力不弱,但也不一定能入人家的眼。” “哦?他们身份很贵重?” 顾闲云拿起一只酒杯,给陈小瑶倒了一杯酒。 陈小瑶端起酒杯,小口小口抿着,“看你倒酒的份上,我就给你透露一点。” 她身子往窗台一靠,一副快闪开,我要放大招的样子,“看到那个持剑女子没,那个是伏龙帝国仙剑阁的弟子,被誉为这代最天才之人,一手青莲剑歌出神入化,并且刚刚还炼化了本命飞剑。至于那个施展魂术的女子嘛,她的家族,还有另外几家是伏龙帝国新兴势力,传闻他们几家合力把一女子推为太子侧妃,现在属于太子一系。” 顾闲云轻笑摇头,饮了一口酒,离家似乎很久了,竟一时想不起娇娇的样子,只记得她唱惊梦时那种惊艳的感觉。 最终,她还是走了被几家安排好的命运,去做了太子侧妃。 记得沈云旗酒醉曾对他说过不想娇娇去做太子侧妃。 那次他才知道,原来一直无法无天、没心没肺的沈云旗,心里也有心事,也藏了一个人。 怪不得,在酆都见沈云旗几次,总感觉有些颓丧之感。 兄弟,下次再见,一定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你想啥呢,听我说话了吗?” 陈小瑶见顾闲云忽然手持酒杯怔怔出神,不满的推了他一下。 顾闲云呵呵一笑,“想不到两人身份这么多牵扯,一时被吓住了。” 陈小瑶撇嘴不信,顾闲云懒得解释。 “你叫什么名字?”陈小瑶问。 “宋桢。”顾闲云眼皮都不眨,平静的说。 第181章 暗中观察 顾闲云随口问,“你有没有同伴,怎么不去找他们?” “一起进来的姐姐也不少,不过都分散了。还没找到她们就先碰到崔流洋这家伙,真倒霉!” 陈小瑶突然起身,“我得走了,哎,对了,你若是碰到一个叫顾闲云的人,告诉他小心崔流洋,因为崔家派了一位七转的魂士进了福地,专门保护崔流洋。” “嗯,好。见到了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他。” “谢了,嘿嘿,江湖再见。” 陈小瑶饮了最后一杯酒,翻窗而走,跃上屋顶,消失在视野里。 “宋少侠,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这崔流洋会不会带人回来报复啊!” 陈小瑶离去,早已憋了许久的胡赫连忙提醒。 “崔流洋现在肯定在找同伴,找到的话,就会回来报复。” 看着胡赫欲言又止的样子,顾闲云掏出银钱,结了账,“走吧。” 两人出了客栈,发现已经有官府的人在组织救援伤着,收敛死者,并且修缮长街。 还有士兵进了客栈询问一些情况,然后出门突然向顾闲云、胡赫两人追来。 顾闲云见势不妙,忙带着胡赫开溜。 “咱们跑什么?我看那士兵也就三四转的修为?”胡赫不解。 “福地具体情况还没了解清楚,别把时间浪费在官府身上。” 顾闲云边走边看。 两人接下来什么事都没干,就在城池里溜达了。 两三个时辰,把城池逛的七七八八。 慎独城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天魂馆,拍卖行,角斗场,各种魂器商铺,几大门派,官府。 外面有的,慎独城也都有。 “魂灵珠咱们已经知道获取的办法,但是福地其他的宝物会在哪儿?” 瞎逛了这么久,什么收获都没有,胡赫显的心浮气躁,但见顾闲云依然悠哉悠哉的样子,也不敢发作。 “没看懂吗?” 顾闲云笑,“慎独城和外面一模一样,那在外面怎么找宝物,在这就怎么找了。城外山林里,拍卖行里,魂器店铺里,说不定那儿就有好东西藏着呢。” “那咱们去哪儿?” “先去角斗场,再去拍卖行。” “去角斗场?” “看看原住民魂术怎么样,还有他们的厮杀。” 顾闲云问清楚了去往角斗场的路,带着胡赫径直前往。 角斗场三层木楼,顾闲云两人进了木楼,发现一楼大厅人还挺多。 有的在观看墙上贴的角斗场次,选手信息,还有赌注的赔率。 有的在下注,有的交钱进入后面的角斗场。 顾闲云两人,交了二两银子,领了两张入场票,通过入场门前侍卫的查看,穿过通道,来到角斗场。 角斗场面积不小,一层层座椅呈环形阶梯往上,最中心是一方圆台。 此时已经开始角斗,场上两人皆是三转修为,一使单刀,一用巨斧,斗的难解难分。 顾闲云两人按照入场票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此时场上两人刚好分出胜负。 用巨斧的魂士不敌,被用单刀魂士一刀毙命。 单刀魂士拿起巨斧魂士死后凝聚的魂灵珠,随裁判下台,而他边走边直接吸取魂灵珠的魂气,修补他的伤势和枯竭的魂气。 顾闲云能明显感觉到原来还虚弱至极的单刀魂士快速的变得气息稳定且强横起来,实力直接大涨,就差一丝就能迈过三转境界的门槛。 在场所有人对这种事情似乎司空见惯,根本没有人在意,押注赢得欢呼雀跃,输的骂骂咧咧,还有的则催促下场角斗快开始。 “魂灵珠果然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胡赫明显也感觉到了单刀魂士的异常,大为振奋。 他看了眼顾闲云,“宋少侠,咱们要不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先把魂灵珠消化,提升提升修为,方才好去争夺更好的宝物。” 胡赫早就不耐烦陪着顾闲云闲逛了,此时被单刀魂士吸取魂灵珠瞬间实力提成给一刺激,彻底坐不住了。 他修为停在五转修为八九年了,如果把乾坤袋里的三枚魂灵珠吸取,最不济也能提升到六转,若是能一下子提升到七转,那更是让人惊喜,这趟福地就没白来啊! 他越想心里越是激动,浑身燥热,一时片刻也待不得了,站起身来,“我先回客栈,宋少侠什么时候回来了,喊我一声就行。” 顾闲云笑着点头,然后目送胡赫急匆匆离去。 他摸了摸乾坤袋里的魂灵珠,也有了吸取的念头,不过没那么迫切,决定先等等。 打定主意后,他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角斗场上,只见两名魂士走上角斗台。 他看到其中一人,轻咦了一声,因为其中一名魂士,竟然是唐煜,而且唐煜气势明显和前些时候不一样,强横太多了,隐隐有冲破六转桎梏晋升七转的迹象。 唐煜参加角斗场的角斗,想到刚刚上场胜者直接吸取败者魂灵珠的行为,他不由得猜测唐煜是为了魂灵珠而来。 “这脸生的少年人是谁啊?连胜五场了!” “不认识,不过我把把压他,倒是赚了不少,哈哈哈。” “他现在赔率不高了。” “那也能赚点。” “我就不信邪,要赢就赢大的。我买的他输!” 听着身边人的议论,顾闲云暗道,唐煜已经胜了五场,至少也得了五颗魂灵珠,怪不得看着像要晋升七转的样子。 唉,现在再想轻松拿捏唐煜估计是不能了。 唐煜对手同为六转修为,战斗开始,两人二话不说,直接硬碰硬的搏斗,血花四溅,众人兴奋嘶喊。 唐煜奔狼纹章光芒大亮,身躯化为狼形态,速度力量大幅增强,快到场上都是它的残影。 不过盏茶时间,对手便被唐煜撞飞,然后一爪头胸。 全场欢呼声中,唐煜捡起对手尸首凝聚出的魂灵珠,傲然而立,扫视全场沸腾的人群,仰天长啸,狼吼孤傲清越。 引的全场人群再次呐喊不止,唐煜转身下场离去。 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顾闲云撇嘴,“装模作样,又欠收拾了。” 说归说,他可不打算去找唐煜的不痛快,毕竟唐煜也是六转巅峰魂士了,实力摆在那里。 他起身离开,出了角斗场,打算去拍卖场转一转。 第182章 囚天阵 出了角斗场,顾闲云穿街过巷往拍卖场走去。 来到一家店铺门前时,就见门前聚集了不少人,探头探脑的朝里观望,店铺里有激烈的争吵声。 忽然门口人群一分,一人从店铺里飞了出来,扑通一声摔到街面上。 那人哎呦呦的爬起来,“你这人,我这流云剑价值万两,你钱不够自然不能卖给你。怎么都说不通,你竟然还要硬抢?” 听这语气,这人就是店铺的掌柜了。 一汉子手持一把长剑,从店铺里走出,“给脸不要脸是吧,把这方小世界搞得和外面一样,但说到底,你们也不过是福地里的玩偶。” 他走近掌柜,蹭的拔出流云剑,架在掌柜肩上,“我要流云剑是避免它继续蒙尘,你再啰里啰嗦,一剑了解你。” “大胆狂徒,目无法纪,当街劫掠,快快伏诛!” 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领头的人抽刀在手,越靠近气势越盛。 “余捕头!”掌柜见到来人,如释重负,几乎喜极而泣。 余捕头来势极快,眨眼间已距持剑之人还有两米的距离。 汉子不敢大意,流云剑挽出道道剑影,难分真假,又如山间云雾,连绵不绝。 余捕头面对流云剑剑势,身法快速走动,手中单刀在云雾般的剑势里拖过,最后猛然斩出。 铛! 一声金戈声。 剑势烟消云散,流云剑飞插在街边店铺的门廊上,汉子腾腾的推后。 余捕头前冲之势不停,瞬间跟上汉子,一掌拍在他胸口。 汉子闷哼一声,七窍流血,委顿倒地。 “抓起来,带走。” 余捕头对身后的众捕快一摆手,吩咐了一句,然后再取下流云剑,在掌柜千恩万谢下还给他,安慰了几句,带人离开。 人群议论纷纷的四散。 “近些日子来了许多外乡人,都是蛮横的厉害。” “那又如何,碰到余捕头,还不是乖乖吃牢饭!” “幸好有余捕头啊。” “哎,这掌柜也是倒霉!” “外乡人简直蛮夷一样,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抢。” 听着人群里的议论,顾闲云若有所思。 外面的人进到福地,本就是为了机遇、宝物而来。 对他们来说,福地是渊圣用来盛放宝物的地方,福地里的原住民只不过是玩偶而已。 所以,他们未免都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俯视福地里的人,好像神在游戏人间,视福地的原住民为蝼蚁。 他们遇到宝物,自然想要据为己有,那难免会发生冲突。 但福地自成世界,有他们的规则、风俗、秩序。 福地外面的人一进来,顿时对福地的世界造成方方面面的冲击。 不久以后,矛盾越来越大,肯定会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两方一场大战估计不能避免。 而对于福地外面的人来说,可能还盼望着两方开战,因为福地里的魂士死后能凝聚出魂灵珠。 以管窥豹,越想越深。 虽想到会发生什么,但他也阻止不了。 这是人心、大势所趋。 心里思索着事情,顾闲云来到拍卖场。 拍卖场有以物换物的小摊位,真正的拍卖在二楼大厅。 他买了入场票,进了二楼大厅,找到位置坐下后,四处打量,发现了两三个熟面孔。 沈云旗,清闲社的邹洺,云瑶楼方碧。 待了一会,顾闲云发现拍卖行里的东西质量出奇的好。 九阴寒冰蛇的魂珠,鳞片,幼兽。 七转青云丹。 囚天阵的残卷。 …… 拍卖的物品着实让人心动。 囚天阵更是让众人争相叫价,虽然只是残卷,但依然有人愿意拍卖。 最后叫到七十五万银两的高价被顾闲云收入囊中。 之后的卖品他便没有再出手,等拍卖会结束,去后台领了囚天阵。 把刻画在羊皮卷上囚天阵放进乾坤袋,他便立即离开。 离开拍卖行不远,顾闲云叹气,停步。 想着赶紧离开,不惹麻烦,但还是没有躲过。 “出来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前后左右的屋檐上都出现了人来。 扫视屋顶,沈云旗、方碧、邹洺,还有其他不认识,不知是原住民还是福地外的人。 这些人落在屋顶的各个方位,堵住顾闲云逃跑的方向。 “各位都是为了囚天阵而来,可这囚天阵只有一卷。” 顾闲云抬手伸进乾坤袋,“我把囚天阵拿出来,你们怎么分?” 说着话,他伸进乾坤袋的手忽的掏出来,一把符箓哗啦撒出来。 双锤神将。 托塔神将。 琵琶神将。 四转、五转、六转,境界不一的三种神将,出现了十几名。 形势陡转。 顾闲云从势单力薄,一下子变成人多势众。 “这是……神将术!” “你是顾闲云?” 邹洺、方碧一见到神将术,神情微动。 沈云旗听了两人的话,忙凝神看向顾闲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从乾坤袋里掏出雁翎刀,顾闲云跃上屋顶,来到沈云旗身边,用雁翎刀挡住沈云旗的雷光突刺,“干嘛呢,老沈。走啦!” “我……” 沈云旗硬生生憋住一句到嘴边的脏话,然后惊喜道,“好家伙,真的是你小子。” 顾闲云、沈云旗两人在屋顶纵跃远去,方碧犹豫了下,没有追击。 邹洺一掌逼退一名神将,紧追不舍。 顾闲云见只有邹洺一人追来,当即停下脚步,感受到邹洺的气势,他笑道,“怪不得敢追上来,越来是修为达到六转了。” 邹洺御剑飞行,“我与顾闲云的私事,不殃及其他人,却有最好也别冒然插手。” “嘿!我还偏偏……” 沈云旗倔脾气上来了,就要动手,顾闲云忙拦住他,“他原来就是我手下败将,也配我们联手。别看他修为六转了,但我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狂妄!” 邹洺怒喝,双手一招,长剑升空,幻化数百把长剑,形成剑流,随后同时攒射顾闲云。 轰! 空气中传来爆裂声,顾闲云体内突然蹿出团团烈焰,啥时间如火神祝融降临世间。 “祝融诀!” 邹洺惊疑不定,因为清闲社主事人祝麟的魂术便是祝融诀,他自然对这一霸道魂术有所了解。 但自从祝麟消失生死不知后,这套魂术也就没人施展过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再次见到,竟会是在清闲社仇敌顾闲云手上施展出来。 顾闲云此时可没心思猜测邹洺再想什么,他浑身浴火,轰然迎向剑阵。 如火流星划过,空气里留下一道气浪,剑阵崩散。 一掌印在邹洺额头。 闪躲不及的邹洺全身巨震,浑身内外被灼烧的干干净。 一招制敌,散去火焰,顾闲云落在邹洺身边。 沈云旗一个纵跃,从另一个屋顶上来到顾闲云身边,“行啊,六转修为了,实力越来越了得了!” 他看着顾闲云陌生的脸,伸手一捏,“你这容颜怎么改变的?是又敷了一张面皮吗?” 顾闲云拍掉沈云旗的手,“服食了朱敛丹,你要不,给你几颗。” “嘿嘿,那感情好。”沈云旗笑嘻嘻道。 两人正在插科打诨,忽然邹洺尸身上凝聚出一颗魂灵珠。 顾闲云正要出口的话戛然而止,望着那枚魂灵珠,心里翻江倒海。 怎么回事? 不是只有福地里的魂士被杀,才能凝聚出魂灵珠吗? 怎么邹洺也凝聚出魂灵珠了! 是自己猜测有误,还是有其他原因! 一时之间,他心中警兆大盛,偏偏一时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第183章 如癫似狂 “怎么了?” 见顾闲云脸色凝重的看着邹洺尸首凝聚出来的魂灵珠,沈云旗不得其解。 “路上说。” 顾闲云把魂灵珠放进乾坤袋,带着沈云旗往客栈奔去。 路上向沈云旗说了魂灵珠的事情和疑虑。 沈云旗了解的还没有顾闲云多,他刚知道福地原住民魂士尸首能够凝聚魂灵珠,听了以后也是一头雾水。 顾闲云、沈云旗两人回到客栈,见胡赫的房间房门紧闭,想必还在吸收魂灵珠的魂气修炼。 两人也没有打扰他,回到一楼大厅,在靠窗位置相对而坐。 一人一壶酒,又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碟酱牛肉,一碟松花蛋。 沈云旗说顾闲云走之后仙源城的人和事。 因南宫白的原因,没人再追究顾老爹他们,锦衣卫全部退走仙源城。 仙源城的几个家族合力把娇娇运作为了太子侧妃,成为了太子的势力,背后也有南宫白的侧面影响,不容人轻视。 县尊升官调走,匡文随他父亲一起走了。 赵九阳如愿进入了边军,听说在边军里屡立战功。 顾闲云也向沈云旗说了他离开仙源城的事情。 深山老林潜行几月。 青塘镇的阴谋诡计。 仙舟上的修行。 酆都里的风波。 两人慢慢叙说各自经历,以酒作料,不知不觉,桌面空了七八个酒壶。 故友重逢,烈酒慰风尘,遥想当年,不禁又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杯盘狼藉,醉卧方休。 月上中天,顾闲云、沈云旗两人悠悠醒转。 顾闲云抬手拍了拍头,昏昏沉沉,“好久没这么肆意了,酒量不行咯。” 沈云旗贱么嘻嘻,“我看你不止酒量不行吧,几年了,身边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 “沈家大少爷,咱们不也彼此彼此。” “咱俩不一样,我是有原因。” “是,咱们不一样,你那是病。相思成灾。” 两人勾肩搭背,晃晃悠悠往二楼走,在楼梯拐弯处,突然感应到一股魂气波动不受控制的爆发。 两人猛然抬头,就见胡赫的房间,轰然一声炸开。 屋顶、墙壁、房门,四散崩飞。 胡赫披头散发掠出,落在一楼大厅,地面被震碎,周边皲裂如蛛网。 “七转。” 顾闲云看着状若疯癫的胡赫,“看来三颗魂灵珠都被吸收了。” 沈云旗皱眉,“看着怎么有点不对啊,好像状态极其不稳定,不像晋升之后的样子。” 胡赫状若疯癫,披头散发,左顾右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二楼,一楼,不少人听到动静出房查看。 胡赫突然掠到一人身边,在那人来不及躲避下,一掌印在那人天灵盖上。 那人一声不吭,软绵绵倒地。 胡赫绕着那人急急踱步,似乎在等待什么,几息之后,他狂叫一声,嗖的蹿到另一人身前,如法炮制。 连着掌毙三人,一无所获,胡赫越发狂躁。 客栈里的人惊的纷纷退避。 胡赫突然冲出大街,长啸不止。 顾闲云和沈云旗相视一眼,皆摸不着头脑。 “跟出去看看!” 两人一起掠出客栈,跃上屋顶。 月光如水如纱,屋顶重重叠叠,如风水皱的波纹,远远铺展。 胡赫披头散发,在屋顶之上纵跃,见人便杀。 屋顶之上,有魂士惊动,出来查看动静。 顾闲云两人快速追上去,只见披头散发的胡赫欣喜若狂,抓起被击杀尸首凝聚出的魂灵珠立即进行吸取。 片刻后,疯癫的胡赫渐渐平复下来。 魂灵珠全部吸取,他垂首不语,发丝披散下来,看不清他的神情,月光下,又添一分清冷。 “胡兄!” 顾闲云唤了一声。 胡赫闻声抬头,见是顾闲云,“宋桢兄弟。” “祝贺胡兄修为大涨,到达七转境界。” 顾闲云先恭贺了一番,然后道,“胡兄可是修炼出了岔子,刚刚……” “没事。” 胡赫神情回复平静,他一改之前在顾闲云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隐隐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倨傲,“宋桢兄弟,你魂灵珠吸收了吗?” “还没来得及。” “哦……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还有其他事,就此别过吧。” 胡赫说完话,不待顾闲云接话,身影一跃百米,几个纵跃,消失在视野里。 “这人什么意思?”沈云旗问。 “可能修为大涨,不乐意和咱们一起瞎混了吧。” 顾闲云收回目光,“也可能是魂灵珠出了问题。” “又是魂灵珠!” “魂灵珠在外面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宝物,在这里却能轻易获得,又能直接提升魂士修为,进到福地的人,现在几乎人人都握有魂灵珠,甚多的都在吸取魂灵珠提成修为。” 顾闲云悠悠道,“如果魂灵珠真的又问题,那对进去福地来寻找宝物和机遇的魂士们来说,不啻于一个灾难。” “顾闲云。” 有人唤顾闲云的名字,引的顾闲云看去,发现是徐世隐。 徐世隐掠到顾闲云身边,“刚刚那人是你朋友,是不是也为了提升修为吸取了魂灵珠?” 沈云旗显然知道徐世隐的身份,敌意显露无疑,“关你屁事。” 顾闲云敏锐的捕捉到徐世隐话语里隐晦的信息,想到再角斗场见到的唐煜,他道,“唐煜也发狂了?” 徐世隐讶然,显然被顾闲云说中了。他道,“不错,唐煜为了提升实力,在角斗场厮杀,吸取了很多魂灵珠,在晋升八转时,也是突然发狂,见人就杀,最后吸取了魂灵珠后状况才好转,但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说。” “魂灵珠里绝对藏有秘密,但他们却都不说,咱们得想办法弄清楚。” 顾闲云从乾坤袋里摸出魂灵珠,透明澄澈的魂灵珠在月光下越发明净,但却让人心底里发寒。 “小二,这人叫徐世隐,可是伏龙帝国国师的弟子?咱们要和他一起。” 沈云旗看了徐世隐一眼,直接询问顾闲云。 “求同存异。” 顾闲云拍了拍沈云旗,“先度过眼前再说。” 三人刚决定一起联手,静谧的月夜下,东方极远处又是一声癫狂的长啸。 三人相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南方也有疯狂的长啸响彻夜空。 顾闲云脸色凝重起来。 魂灵珠的问题,爆发了! 第184章 月红 慎独城。 癫狂如疫,蔓延滋长,骚乱四起,处处刀锋。 夜空洁白如玉的圆月不知何时,被红色浸染,仿佛一个血月,慎独城也如同蒙上了一层血雾。 顾闲云、徐世隐、沈云旗三人一起往唐煜住的地方奔去。 到了这个时候,是一定要弄清楚魂灵珠里藏着的秘密,唐煜不愿说,那用强也得逼他说。 唐煜为了角斗方便,直接在角斗场边于了一间房,三人赶到时,唐煜不在房间,不知去了哪里。 “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陷入癫狂了吧。” 沈云旗仔细看了眼房间里的东西,没看出什么结果。 “不好说,血月一出,陷入癫狂的人愈发多了。” 顾闲云摸了下透过窗户泻进来的血色月光,“血月似乎是一种诱因。” “现在可真应了那句话,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徐世隐把北斗七星笼悬浮空中,“慎独城有几股气势攀升极快,这样下去,慎独城的魂士估计得灭绝,直到只剩下几个最强横的魂士。” 三人想到一夜过后或者不久以后,慎独城成为一个死城,不禁心里沉甸甸,但又无计可施。 嘭! 房间门四分五裂,一女子手持长剑闯进来,长发飞舞,面目狰狞。 她见房间有三人,也不犹豫,手中长剑挥舞,带起道道银光,如长河倒卷,涌向顾闲云三人。 七转! 女子一出手,三人就察觉到女子的修为。 顾闲云双手赤焰升腾,沈云旗周身电蛇缭绕,徐世隐指尖两柄飞剑悬停。 三人一起动手。 赤焰滔天。 银蛇狂舞。 飞剑倏忽。 七转修为的女子猛然僵直,长剑碎裂,咽喉飚血,剑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女子尸首上凝聚出的魂灵珠,三人相视一眼,脸色都凝重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出了房间,跃上屋顶,只见整个慎独城都乱成一团,到处是混战一起的魂士们。 死亡,魂灵珠,修为,鲜血。 “彻底乱了。” 一掌拍死一名扑上屋顶来的魂士,没有理会尸首凝聚出的魂灵珠,顾闲云掌心赤焰猎猎,“先离开这里吧,去深山里。” 沈云旗、徐世隐点头同意,现在三人联手,还能击杀七转修为的魂士。 但随着混乱的继续,总会有人吸取魂灵珠后修为越来越高,到时候八转,九转,三人还怎么是对手呢。 所以,还是先躲避一阵,观望后续的情况。 实在是魂灵珠的事情爆发太快,让人猝不及防,一直处于一种紧张、茫然的状态中,理不清头绪。 血月下,顾闲云三人在屋顶纵跃如飞,遇到癫狂的魂士,齐齐出手,下手丝毫不留情。 至于死去魂士凝聚出的魂灵珠,三人避之不及,看也不看。 片刻,三人来到城墙处,城墙染血,尸首遍布。 越过城墙,三人在田野中穿行,绕过田野里缠斗的魂士们,一起往远处模糊一线的深山奔去。 三人来到深山脚下,听着山林里无数魂兽疯狂的吼叫声,望着血月下,昏昏暗暗,又猩红一片的山林,犹豫着是否要进山林了。 沈云旗说道,“听这些魂兽的叫声,深山老林也不安全。” “魂兽也吸取了魂灵珠?”徐世隐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 顾闲云四处望了望,只觉得福地处处凶险。 铛! 铛! 铛! 三声钟响,如洪钟大吕,响彻整个福地,整个世界在这声音下都静了下来。 一道威严浩渺的声音似从天际而来,“此时起,福地只进不出,通道彻底关闭时,唯有吸取魂灵珠最多者可活着出去。吸取魂灵珠少或者未吸取者,形神俱灭。祝众位好运。” 沈云旗猜测,“这声音……不会是渊圣吧?” “在福地里,除了他,还能有谁能通传天地的能力。” 顾闲云眉头微蹙,“不过应该不是真身,最多只是一个分身。” 徐世隐悠悠道,“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福地,只是渊圣布置的一个死局。逼的所有人去争抢魂灵珠,最后走火入魔,陷入癫狂。” “咱们真的要吸取魂灵珠,然后变得像胡赫、唐煜那样?” 沈云旗眉头皱起,想起胡赫那副癫狂的见人就杀的样子,不禁一阵恶寒。 “不急,福地还不知什么时候关闭呢。” 顾闲云话音未落,福地天空之上一口大钟出现,离地千仞,覆盖百里。 渊圣声音再次出现,“十次钟声,福地关闭。” “嘿!这渊圣是不是偷听咱们说话呢!” 沈云旗仰天掐腰。 “有人!” 徐世隐忽然面对深林,露出戒备姿态。 顾闲云、沈云旗两人同时感觉到一股剧烈的魂气波动从猩红沉暗的山林里冲出。 沈云旗挑了挑眉,眼神战意盎然,眉梢眼角褪去少年气息,但锋芒和无畏显露无疑,“小二,多久没有并肩作战了!” “曾……”的一声金戈之声响起,余音悠悠。 顾闲云拔出了雁翎刀,雁翎刀刀身褪去斑斑锈迹,刀芒流转不定。 他侧身而立,右手持刀,刀尖直指深林。 他衣衫翻飞,发丝轻扬,眼神明亮,精光闪烁,浑身散发出一股混不吝的气势。 风声呼啸,枯叶飞舞,一道人影裹着枯枝败叶冲出。 顾闲云腰眼用力,手臂一挥,电光斩施展出来,雁翎刀带出一道凌厉的刀芒,刀芒划破空气,呼啸着向人影砍去。 刀芒所过之处,地面上的散落的残枝落叶‘哗’的被劈开,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痕迹。 刀芒未到,刀风已经激的来人发丝飞扬了,他眼睛微微眯起,脚下施展身法,迎着刀芒向顾闲云奔去。 他和刀芒转瞬相遇,只见他身体只是微微一个侧身就让过了凌厉的刀芒,和刀芒交错而过。 而他趋势不减,依然快速的向顾闲云奔去。 当顾闲云劈出刀芒后,来人向雷音奔来的时候,顾闲云也身体前倾,手拖雁翎刀快速的迎向来人。 “嗤嗤”的声响中,雁翎刀在地面划出一道痕迹。 望着向自己疾奔而来的来人,顾闲云眼眸中,流满凌厉的神光。 摧山撼岳! 一股一往无前、有形有质的的气势从顾闲云的身上散发出来,直逼向刚刚躲过刀芒的那人,地面上的落叶和尘土被激的一路飞扬。 被顾闲云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有形有质的气势阻的身形微微一滞,那人似乎自己已经从气势上输给了对面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 他立即顿住脚步,弯下身子,左手轰然拍在地面上,右手对着迎面奔来的顾闲云隔空一掌拍了过去。 就在这人顿住身形,一掌拍在地面上的时候,顾闲云忽然感觉到地面下面有一股强大的魂力由上往下向自己袭来。 而那隔空的一掌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这种感觉是他对于危险敏锐的感知。 然而心中的感知刚刚升起,脚下的地面已经轰然四分五裂,轰然声响里,裂缝之中有无数的水柱激烈的从脚下喷涌而出,仿佛火山岩喷薄一般。 湍急的水流锋利无比,顾闲云、沈云旗、徐世隐的衣衫被由上而下喷薄而出的水流划出道道裂缝,割碎的衣角被水流卷入水柱之中,瞬间化为齑粉。 猝不及防之下,顾闲云的脸上被划破了一个小伤口,一丝鲜血贴面流下来。 顾闲云三人脚下的地面被突然冲出地面的水柱冲击的四分五裂,三人也立足不稳,浑身被刀锋一样凌厉的水柱带出数道伤口。 三人各自分开,电光,刀光,飞剑各自施展。 顾闲云双手紧握刀柄,一弯腰,雁翎刀带出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旋,狠狠地刺入他脚下的地面,直没入半个刀身。 当雁翎刀的刀身被雷音刺入面的时候,轰隆一声雷鸣隆隆而过。 只见顾闲云周围十米之内的空间里,无数道粗壮的闪电如同水蛇一般扭动、翻腾,形成了一个圆柱‘轰’的一声轰击在从地面下汹涌喷薄而出的水柱上。 轻雷落万丝! 雷电和水柱刚一接触,那人浑身一震。 轰然声响中,从地面汹涌喷薄而出的水柱瞬间被轰击下去,水浪向周围四溢。 无数道粗壮闪电翻腾扭动形成的直径两米的圆柱悍然轰击在冲天而起的水柱上面,原本冲天而起的水柱被雷电强悍压下,顿时向周围水浪滔天四溢,好像一朵巨大的白莲花。 而这巨大的白莲花的花蕊中是一道绚烂的雷柱,雷柱内电蛇狂舞,银光闪烁,劈啪作响。 雷柱之中隐约可见一个身影单膝跪在地面上,衣衫翻飞,猎猎作响,黑发狂乱的飞舞,即使跪在地面上依然有一种不羁肆意隐隐显露出来。 粗壮如水蛇般扭动不休的雷电持续片刻便消弭于空气中,不见痕迹。 水浪奔涌往来,百米内成为汪洋。 第185章 破庙 嘭!嘭!嘭! 炸裂声不绝于耳,一道又一道水柱冲破地面喷涌出来。 片刻后,这方天地成为汪洋大海。 施展出祝融诀,位于汪洋中的顾闲云周身赤焰缭绕,他收起雁翎刀,双手握拳,焰浪轰然炽烈,瞬间把周围两米内的浪水蒸发为水汽。 双手火焰熊熊,形成巨大的助推力,眨眼间,他在水浪中拉出一道真空,瞬间来到那人面前,火拳一息间连出数十拳。 拳影拉出道道火尾,在那人身上炸裂出火花星点。 这人被顾闲云的近身火拳打的步步后提,两人一起冲出水浪,直入天空。 火拳一拳更比一拳强横,最后一拳轰然把那人轰飞。 沈云旗、徐世隐两人先后冲出水浪。 沈云旗脸色凝重,电光缭绕的双手缓缓用力虚合,里面一个电光球缓缓凝聚,恐怖的波动散发出毁灭的力量。 这一刻,雷至刚至阳的霸道显露无疑。 徐世隐双手虚抱北斗七星笼,灯笼红光忽强忽弱,嗡嗡颤鸣,连绵不绝的利器声中,数百飞剑如洪流流泻在空中。 六转修为的三人,面对着八转修为的来人,齐齐亮出了自身的实力,毫无保留。 剑流如一道大河,卷住那人,无数浪头席卷冲刷。 下一刻,电光球倏忽而至。 那人体表剥离出无数鳞片,和飞剑叮叮当当交击,然后结成护盾,电光球轰击在上,嘭的一声四散,鳞片上电蛇闪烁。 顾闲云整个人化作一团火焰,逆天而上,下方的水浪被巨大的火焰和反震之力下压的向四面八方扩散。 一道从逆天而行的火流星,轰的冲破再次化盾的鳞片,焰浪滔天。 冲破鳞片的顾闲云不顾鳞片在身体上刮出的道道伤口,又是一拳猛击在这人心房处。 “破!” 魂气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他双眼里火焰跳动,皮肤上赤焰猎猎。 所有的赤焰聚集在右手的拳头上,汹涌而出。 咔嚓! 火焰贯穿这人的胸膛,无数赤焰冲刷过这个伤口,在背后绽放出大片大片焰浪,激的这人身体无规则的颤动。 水溢焰消。 那人露出全身残破的鳞片跌落下来。 顾闲云浑身无力的坠落,沈云旗跃起接住他。 徐世隐收回剑流,来到那人尸首边,看着凝聚出的魂灵珠,“这是魂兽金麟鱼幻化成人形了,吸食了魂灵珠,实力大涨,继而癫狂。” 三人都受了损伤,不过施展出最后一击的顾闲云更重一些。 服食了几颗聚魂丹,枯竭的丹田里的涨裂感才算有了一些好转,顾闲云搭在沈云旗肩上,站稳身子,“山林里,也去不得了,只八转修为的金鳞鱼就胖咱们三人应付困难,更别说里面肯定还有比金鳞鱼更加强大的魂兽了。” 沈云旗道,“慎独城去不得,山林也去不得。福地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上次与胡赫一起经过一座小庙,咱们先去那里落脚吧。” 顾闲云想了想,突然想起上次在田野里见过的一座小庙。 沈云旗两人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便在顾闲云的指引下,来到小庙。 小庙也不知供奉的什么神位,因为年久失修,匾额早已不见,墙壁斑斑,里面灰尘、蛛网遍布。 中间神像也倒塌了,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三人简单整理出一块地方,铺垫了些干草,坐下后抓紧时间修炼,尽量让状态回复到最好。 外面刀兵四起,血流满地,小庙内三人偷得暂时的平静。 良久,轻伤的沈云旗、徐世隐调息后,伤势无大碍,只顾闲云盘腿打坐,默默修炼。 沈云旗、徐世隐一是明帝国,一是伏龙帝国,本为死敌,因为顾闲云才勉强一起同行。 此时没有顾闲云做缓冲,两人自然懒得搭理彼此。 沈云旗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干草上,透过庙顶的窟窿望着夜空的绯红,不知在想什么。 徐世隐默默盯着北斗七星笼,观察灯笼外北斗七星的运转。 一时无言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响起脚步声,沈云旗翻身坐起,徐世隐转头,两人同时看向庙门口。 人影来到庙门口微微一怔,显然也没想到,庙里还有人。 但他只顿了一下,便迈步进去小庙。 “崔流洋。”沈云旗看到这人,说道。 崔流洋身后,又进来一人。 徐世隐呵呵一笑,“宋星,你也来了。” 宋星依然丰神俊朗,他望了三人一眼,“外面成修罗地狱了,你们倒是寻得了一个好地方,安安静静,与世无争。” “你们……吸取魂灵珠的魂气没有?”崔流洋突然问。 沈云旗瞅了崔流洋一眼,“魂灵珠能提升实力,当然吸取了。” “什么?你……你也吸取了魂灵珠的魂气!” 崔流洋连忙露出戒备姿态,退到庙宇墙边。 “崔兄带来的侍卫,还有客卿长老全部癫狂,差点杀了他,使他成了惊弓之鸟,见谅。” 宋星叹气,“他们三人若吸取了魂灵珠,红月下还能这么镇定清明吗?崔兄,放松一些。” 崔流洋闻言,这才稍稍放松下来,狠狠瞪了眼故意作弄他的沈云旗,但却依然不愿距离沈云旗太近,找了个远的地方坐下。 铛! 一声钟响,悠扬洪亮,响彻四方。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慢慢等余音消失。 徐世隐待钟声过后,说,“你们也没有吸取魂灵珠,那你们怎么出去?十声钟响过后,福地就要关闭,没有吸取魂灵珠者形神俱灭。” 席地而坐的宋星看着破财的神像,“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十声钟响还没走办法出去,那就吸取魂灵珠,留在这里,留得性命总是不错的。” “你倒是想得开。” 沈云旗重新躺回去,呵呵一笑。 被钟声打断修炼的顾闲云睁眼,见到宋星、崔流洋二人,讶然之色一闪而逝。 不过见二人都正常如初,便知道二人都没有吸取魂灵珠。 他问,“你们谁知道为什么吸取魂灵珠之后就会变得癫狂吗?” 沈云旗摇头。 宋星笑了下,“我恰好知道一些。” 第186章 神像 “福地里的魂灵珠和咱们外间所传的魂灵珠存在着差别。” 宋星道,“外间传说中的魂灵珠被魂士吸取后,在丹田之中可以和自身的魂气相互融合,成为自身魂气的一部分。”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枚魂灵珠,“而这种福地里的魂灵珠,魂士吸取进丹田后,魂气会自行聚合,在丹田里再次形成魂灵珠,就像水银不溶于水,而又自动聚合一样。” “魂灵珠在丹田里再次聚合后,也会成为魂士修为的一部分,但是是有条件的,就是为它得无限制的喂食魂灵珠。魂灵珠其实有简单的灵智,好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只有本能,完全凭本能行事,它的本能就是只知道吞噬,像让它做事,或者使用它,又或者它饿了,就得寻找其他魂灵珠,喂食它。” “如果不寻找其他魂灵珠喂食它会怎么样?”沈云旗问。 “刚出生的小孩子饿了就会哭闹,魂灵珠没有被喂食也会闹,不过闹的厉害些。” 宋星转动手中的魂灵珠,“魂灵珠会在丹田里强行吸取魂士本身的魂气,如果吸食干净后,则会挣扎、冲破丹田,重回天地。” “这就是恶性循环,魂灵珠被喂食的越多,便会越强大,需求也会更多,总会有无法满足的时候。” 顾闲云理解了魂灵珠的秘密,“而这些人如此疯狂,都是因为魂灵珠的胃口越来越大,只能无尽的杀戮,同时也体会到了实力强横的那种感觉,估计到最后,说不准是为了魂灵珠还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欲.望了。” 宋星点头,“只要吸取魂灵珠的魂气,就会被它所控制,红月加速了魂灵珠吞噬的速度,也让魂士们更加的疯狂。” “说到底,怎么都是死,只看怎么个死法了。” 沈云旗盘腿坐起,双手撑在身后,微微晃动身体。 徐世隐一直没说话,他见宋星有意无意总瞟向破损的神像,他便也暗中仔细观察神像,忽然他神情微动。 宋星似有察觉,两人相视一眼,各自无言,心中已各自明了。 顾闲云恰好看到两人的微表情,心中一动,虽然还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但两人绝对在庙里共同发现了什么。 他忽然起身,四处察看。 “这破庙有啥可看的?” 沈云旗扇了扇顾闲云走动带起的尘土,瞅他在那走来走去。 “活动活动。” 顾闲云随口敷衍,然后用手摸摸廊柱,跺跺地板。 徐世隐、宋星见顾闲云站起来在庙里走来走去,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两人目光顿时集中在顾闲云身上。 当顾闲云走到神像前,背着手,左瞅右瞅时,徐世隐、宋星两人更是紧盯着。 顾闲云扭头,咧嘴笑,“欸,你们说,这神像到底是谁?福地里原住民拜的什么神?” 沈云旗起身,走到顾闲云身边,托着下巴瞅,“看着残破的下半身衣裳,怎么像个文士,读书人?不会是孔圣人吧?” 说着话,他就要上手去摸。 宋星、徐世隐连忙起身,“别碰。” “嗯……?” 沈云旗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回头看两人,“咋滴?” 宋星上前,“这神像是渊圣的神像,他的分身栖息之地,你若触碰,便是亵渎。惹的分身震怒,彻底生还无望。” 沈云旗看了看徐世隐,又看了看宋星,恍然,“你俩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宋星、徐世隐默认。 沈云旗气急,顾闲云拦住他,问,“咱们出去的关键在渊圣分身身上?” 崔流洋一听说能出去,也忙围上来,“怎么出去,怎么出去?” 顾闲云几人目光都集中到宋星身上,宋星苦笑了下,说,“我也是从鬼王的记忆里得到的提示,福地里的魂灵珠其实是渊圣把浑身所有修为的魂气散到这个天地所导致,因为本为一体,所以魂灵珠们才有聚合的特性。不过如果能够得到渊圣分身的魂力,则可以把魂灵珠驯服,因为分身有渊圣的烙印。” “咱们几人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渊圣分身的对手。” 沈云旗摊手,“而且渊圣分身能够驯服魂灵珠,那不是可以无限回复实力。” 宋星道,“渊圣分身是魂力凝聚而成,被我们炼化以后,可以驯服、吸收魂灵珠。但它独自是吸收不了魂灵珠的,因为他们一为魂力,一为魂气,两种力量,没有高低主次。” “现在就看怎么制度、炼化渊圣分身了。” 顾闲云盯着破败神像,问宋星,“是不是只要炼化分身的一部分,就可以驯服魂灵珠?” “理论上是这样。” 宋星沉吟道,“不过我觉得还是多多益善。” “那简单了,咱们找渊圣分身吧。” 顾闲云拍了拍手,一副大干一场的样子,“至于能够炼化多少分身,就看各自本事吧。” 崔流洋见真的有办法生还,顿时也振奋了起来,“福地是渊圣创造,它的分身在这里如鱼得水,来无影去无踪的,咱们怎么找?” “嘿嘿,亵渎亵渎。” 顾闲云瞅着面前的神像,不怀好意,“说不定不用我们找分身,它就来找我们了!” “好主意。” “可以试试。”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几人点头同意,但只嘴上说,却都没动。 顾闲云几人各自看了看彼此,都等着别人动手。 九转成圣。 渊圣早已是九转只上的存在,即使只是一分身,同样不可小觑。 谁动了神像,真的被分身认为有亵渎渊圣的行为,自然首当其冲承受怒火和攻击。 这谁敢轻易尝试。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咱们这样好吧。” 顾闲云道,“一起出手,粉碎神像。到时有事一起担着,也别想着置身事外了。” 其余几人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顾闲云几人慢慢伸出手,离神像只一指距离,魂气在掌心聚而不发,“我数三个数,掌心一起吐出魂气。” 几人脸色凝重,慢慢点头。 “一。” 几人深呼吸。 “二。” 几人手掌被魂气包裹。 “三。” 魂气同时激荡,本就破败的神像顿时化为齑粉。 几人同时后退到庙门处,望着纷纷扬扬的灰尘,屏气凝神,戒备警惕。 几息过后,灰尘慢慢落地,庙宇内平安无事。 “会不会搞错……” 崔流洋忍不住转头问宋星,但话未说完,就觉得庙宇内一股气势缓缓降临,压的他说不出话来。 第187章 回到原处 似有风在动,庙宇内灰尘贴地旋飞。 点点光芒凝聚,汇聚成人形,最后显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文士衫,温文尔雅的文士。 文士有些虚幻,看起来不是那么真实,但那股威压却令顾闲云几人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几人,缓缓开口,“你们几个可真是像皮猴一样淘气,得调教调教。” “你是渊圣?”顾闲云问。 渊圣点头,“算是吧。” 虽然答案模棱两可,但顾闲云几人都听明白了。 严格来说,他不算真的渊圣,但在这里,也可以看做渊圣。 顾闲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何要创造出这样一个福地,故意来坑害魂士呢?”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两者本就共存,何来坑害。” 渊圣抬手,轻挥,“既然你先说话了,那就先调教调教你。” 顾闲云瞬间如临大敌,只觉渊圣那一挥,似有滔天海潮当头砸下,又似高山轰然塌下。 在这样通天般的手段前,他只觉得如蝼蚁一般,无可抵挡,当下也不作他想,立即施展暗影之月。 他整个人炸裂为一团圆月般的雾气,虚虚幻幻,飘飘渺渺,如风吹拂,荡荡悠悠飞出了庙宇外。 暗影之月瞬间无敌的强大,让他堪堪躲过了渊圣的随手一击。 但与顾闲云一起站在门口的沈云旗几人多少造了殃。 几人根本躲避不及,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拍在身上,几人纷纷不由自主的像断线风筝一样翻飞出庙宇,扑通通跌落地面。 几人起身,齐齐喷血,相顾骇然,这分身实力完全超乎想象,他们根本不是对手,这还怎么打。 暗影之月虽让顾闲云免去受伤,但魂气也几乎消耗一空,他心思一转,道,“大家往慎独城跑。咱们思维被固化了,一直想着先炼化渊圣分身,再吸收魂灵珠。但面对这么强大的渊圣分身,我们要改变一下策略,先去吸收魂灵珠提升修为,再炼化渊圣分身。” 经顾闲云这一提醒,几人顿时恍然,原来一直顾忌魂灵珠能让人癫狂,但现在有了渊圣分身便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还害怕什么呢! “分头走!” 顾闲云喊了一声,选了一个方向奔往慎独城,魂气奔涌,祝融诀施展出来,赤焰作为助推器,如御风飞行,在田野上像颗火流星一般一掠而过。 其余几人,分开各自奔逃。 沈云旗似电光,徐世隐御剑飞行,宋星御风飞行,崔流洋站在一个金色的箭字之上。 渊圣分身在后,如闲庭信步,但却缩地成寸,百米一步跨过,不时挥手,天空中陨石如雨坠落,或地面突然有石柱升起。 几人既要躲避突如其来的陨石和石柱,又不敢停下,顾闲云几次差点被陨石砸到,搞得心神紧张,又狼狈不堪。 几人里,崔流洋修为五转,属于垫底,渊圣分身片刻便追上了他,吓得他全身金字闪耀,大喊大叫。 渊圣分身到他身后,抬手用食指、中指轻轻敲了敲他的头,好似长辈看到孩子调皮,宠溺敲打一样。 崔流洋如造重击,周身金字崩碎,化为点点碎金,他整个人在惯性下,扑通一声软绵绵向前倒下,滚了好远,彻底不动。 数百米外各个方向的几人回头瞥见,更是骇然,拼命奔逃,唯恐落后。 顾闲云、徐世隐、宋星、沈云旗四人虽都是六转,但论修为,沈云旗略有不如,此时他便落在了最后处。 眼看渊圣分身缩地成寸极速的拉近和沈云旗的距离,顾闲云急的大喊,“渊圣,是我提议打碎你的神像,冤有头债有主,有胆你来找我啊!” 渊圣分身转身,看着田野里化作一点火星的顾闲云,“顽劣。” 他转过方向,追向顾闲云。 顾闲云回头,见渊圣分身真的来追自己,为沈云旗松了口气的同时,聚魂丹大把大把的塞进嘴里,也不管经脉、丹田是否受得了药力蕴含的大量魂气。 同时他把乾坤袋里的所有神将符箓掏出,哗的一下,撒出去。 数百张符箓漫天飞舞,轰隆隆声中,化作一个个神将。 数百个五转、六转的神将围向渊圣分身。 密集如林的宝塔,连绵不绝的琵琶声,呼啸如风的双锤。 渊圣分身依然闲庭信步,指指点点,一个个近身的神将纷纷崩裂。 虽然神将对渊圣分身没有造成伤害,但也牵扯了他一些心神,天上的陨石雨和地面隆起的石柱大大减少,让顾闲云往慎独城奔逃的更加顺畅。 神将渐渐减少,顾闲云离慎独城也越来越近,渊圣分身距离顾闲云也越来越近。 在距离慎独城城墙只有百米时,他傀儡术施展出来,密密麻麻的傀儡之线如游蛇,延伸几百米,先他一步爬过城墙,直接控制住了一个魂士。 就在这一刻,渊圣分身随手弹碎最后一名神将,缩地成寸,瞬间来到顾闲云身后。 顾闲云扭头看了眼温温和和的渊圣分身抬起手指,只觉得一股战栗直从脊椎骨冲向后脑勺,瞬间出了一股冷汗。 移形换影! 他瞬间到了慎独城内,被换到城外的魂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渊圣分身的一指敲的倒地不起。 顾闲云收敛气息,在处处厮杀的慎独城内,连连施展傀儡术的移形换影,百米、千米嗖嗖掠过。 铛! 第二声钟声响起。 时不我待! 顾闲云起了紧迫之感,在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渊圣分身的追击,他立即寻了一出坍塌的房屋,在角落里掏出乾坤袋里的那颗魂灵珠吸取起来。 纯净的魂气源源不断的进去经脉,完完全全的流进丹田,在丹田本身的魂气洋流上凝聚成一枚小小的魂灵珠。 虽然魂灵珠和本身的魂气不融合,但顾闲云明显感觉自身修为在清晰可见的上涨。 这种明显的实力提升的感觉着实让人沉醉其中。 一枚魂灵珠完全吸取,他感觉刚好停止在七转的门槛处,只差一丝,就能踏入七转。 他起身,出了破屋,看了眼厮杀混乱的慎独城,双手掌心处,火焰腾的蹿出,青玄剑嗖的绕他灵动飞行。 第188章 丛生 慎独城内堪称修罗地狱,魂士们有的早已杀红眼,有的陷入实力快速提升带来的快感中,有的疯狂寻找魂灵珠喂食体内的魂灵珠。 过了这么久,快要天明,慎独城内剩余的魂士皆是手染鲜血,且实力提升起来的强者。 顾闲云刚跃上屋顶,一个浑身鲜血、披头散发的女子散发出六转的气势,手持长剑,剑光如虹,嗖的卷来。 轰! 赤焰升腾,顾闲云整个人如祝融降临,烈焰熊熊。 他微微下蹲,然后猛然弹起,脚下房屋整个轰然倒塌,尘土掀起尘浪向外奔涌。 他身影如流星疾驶,在空气里划破一道气浪,一火拳砸碎长虹,侧身让过长剑,一个侧踢,把女子踢的横移数十米。 而他身法极快,如影随形,紧跟女子,双手出拳如雨,在女子身上炸出淡淡璀璨。 两人连续撞穿四栋房屋,最后女子整个身体嵌入墙体内,已经气绝,长剑早已不知坠落到何处。 拿着凝聚出的魂灵珠,顾闲云立即进行吸收,六转的魂灵珠魂气如江河,在体内与本来的魂灵珠融合。 他轻松的跨过七转的门槛,实力快速攀升,等魂灵珠吸收完之后,修为已经稳固下来。 双手握拳,感受着体内的力量,他心中涌出舍我其谁的锋芒,浑身烈焰轰然升腾。 放眼望去,满城厮杀的魂士,皆是魂灵珠。 但他也没有鲁莽,一味的拼杀,傀儡术施展出来,傀儡之线延伸出去百米,厮杀的两败俱伤的魂士比比皆是,根本挡不住傀儡之线的袭击。 如此周而复始,顾闲云快速的获得魂灵珠,吸取魂气,实力开始稳步攀升。 旭日东升,至日上中天。 慎独城的厮杀声越来越小,偶尔那里才会传来轰隆隆一般天塌地陷的声音,掀起蘑菇云一般的尘浪。 人越来越少了,剩下来的修为最少也都已经是八转修为了。 顾闲云杀穿了整个慎独城,东南西北来来回回,此时已经浑身浴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但同时修为也已经达到八转,堪堪要突破到九转了。 他经过角斗场时,忽然整个角斗场有大量的花草树木争相长出,瞬间几百米范围的角斗场成为一个热带雨林一样的老林,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轰! 雨林炸裂,一道气浪在空气中如水纹荡开。 一道人影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后面无数藤蔓如毒蛇狂舞,疯狂缠向那人。 顾闲云一眼就认出这道人影就是陈小瑶,不过此时她脸色苍白如纸,发丝凌乱,衣衫上也是血迹斑斑。 他掠空来到她身后,接住陈小瑶。 陈小瑶条件反射的一个手刀劈向身后,顾闲云忙道,“是我,顾闲云。” 陈小瑶忙转头去看,见是一张陌生面孔,惊喜的神情明显转为失望。 “服食朱敛丹换了张面皮。” 顾闲云笑,“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在云瑶楼咱们可是有些十几万两银子的交情呢!” 陈小瑶闻言又笑了起来,“呸!还是这么不正经,谁和你有这样的交情!” 顾闲云正要再调笑她几句,下方有强大的魂气波动卷来,他连忙把陈小瑶扔出去,推出角斗场上空。 下一刻顾闲云的手腕和脖子骤然被藤蔓勒紧,他心中一惊,然后整个身子就被汹涌而来的藤蔓缠绕卷裹住了,如同一个被蛛网密密麻麻包裹的蚕茧。 藤蔓来的突然,猝不及防之下,他已经被牢牢的禁锢住,哗的拉着他向下方的雨林坠落而去。 ‘嘭!’的闷响响起在空气里,赤焰从他手心倏然钻出,然后顺着双臂蔓延上肩膀,接着瞬间蔓延到全身,他整个人都被烈烈燃烧的赤焰覆盖。 “开!” 顾闲云心底暗暗大喝,浑身火焰猎猎。 而他身体表面的赤焰被魂力激发,也骤然向外膨胀、炸起。 但是令顾闲云震惊的是,如蛛网一般把他缠绕住的藤蔓并没有被赤焰给引燃。 更令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这些藤蔓感受到赤焰后,反而收拢、缠绕的更紧,而且在快速而欢悦吸收赤焰,眨眼间,他身体表面的赤焰已经消失殆尽。 这是以吞噬魂气为生的植物!顾闲云脑海骤然划过一道明悟,知道自己是遇到了噬魂植物。 对付这样的噬魂植物,魂术产生不了任何作用,因为魂术是魂气所激发施展出来的外在攻击形式,本身也是魂气,自然也就被吞噬植物吸收掉了。 所以施展魂术应付吞噬植物会让噬魂植物越来越强大,因为噬魂植物就是靠吞噬魂气为生,然后进化、升阶,而魂術師的魂气则会越来越少,魂气被消耗枯竭后活活勒死。 书上异兽篇有一段简短的介绍噬魂植物的段落,上面说对付噬魂植物的唯一办法就是使用物理攻击,不含一丝魂力的物理攻击,反而是噬魂植物的克星! 脸色开始涨红,呼吸困难的顾闲云再来不及多想,施展出袖里飞剑。 不因魂气为引,只以魂力而动。 南宫白心念一动,青玄剑在空气里拉出一片青色的光幕。 ‘嚓’一声,浓稠的绿色汁液飞溅,无数藤蔓在青玄剑的锋芒下纷纷应声而断,甚至颤抖着发出嘶嘶的痛楚之声。 藤蔓断裂,顾闲云‘嘭’的坠落地面,他来不及抖落身上层层缠绕的藤蔓,便向前一个飞扑,跃离了原地。 在他刚刚跃离原地的瞬间,树上飞下无数的藤蔓,汇聚成洪流,轰的一声,轰击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草皮掀飞,泥土翻涌。 如果不是顾闲云警觉,快速的离开了那个地方的话,现在他被藤蔓洪流轰击后,无力逃跑的他会陷落在无数噬魂植物里,直到魂力枯竭,被活活勒死。 看着无数像蛇一样灵活爬动的藤蔓轰击的威力,他内心暗暗咂舌,这些噬魂植物单一的时候都不是很可怕,但是汇聚到一起之后,却让人感觉难以应付。 他双手在身上拉扯,把仍然缠绕在身上的藤蔓胡乱的扯下来,四处打量。 头顶密叶层层叠叠,身边树木交错。 藤蔓被顾闲云从身上扯下来之后,掉落地面,在地面如同一条条泥鳅一样剧烈的蹦跶,仿佛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角斗场突然生长出来的雨林,定然是魂士施展出来的魂术所致,而且和陈小瑶施展的魂术极像,但这施展魂术之人,好像又在追击陈小瑶。 心中念头急转,顾闲云抽出雁翎刀,周身风雪肆虐。 藤蔓洪流‘刷’的炸开、分散,如同千万条细长小蛇一样昂首游走,并齐齐转向这个方向。 那一刻,顾闲云心里升起的感觉,是被千万条毒蛇同时盯住的可怖场面,惊得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些藤蔓不下于千万条之多,不能施展魂术,只用物理攻击来应付,一个人怎么可能防范应付的了! 而一个疏忽,防范不严,让一条藤蔓缠住,接下来就是数十条,数百条,数千条,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顾闲云可不想被藤蔓包围,陷入苦战,想到这里,他转身即走,身影几个跳跃,远离藤蔓三十米开外了。 感觉和藤蔓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他心下稍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禁骇然色变。 只见身后千万条藤蔓像水流一样漫过地面,如蛇一样争先恐后的拥挤着、游动着向他急速的追来。 这些藤蔓好像没有长度的限制一样,可以无限的延伸。 最令顾闲云惊骇的是,沿途不断的有藤蔓被惊动,然后加入进去。 藤蔓从溪流,变为滔滔大河,最后竟如同汪洋决堤,铺天盖地而来! 藤蔓汪洋泻地,如同山洪暴发,隐隐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紧紧追击。 树木枝条卷动,花草攀扯。 好似进入了一个绝境,所有的植物都活了过来,想要吞噬顾闲云。 第189章 九转 处于雨林中,所有植物都卷向顾闲云,令他一刻不停歇的不断转换方位。 但面对这噬魂植物,魂术又奈何不了它们。 其实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仿佛无穷无尽的植物,而且施展魂术,控制植物的那个魂士。 那个魂士一定也在这片雨林中,只有找到他,才能有希望打破此时的局面。 理清思路后,顾闲云一面施展袖里飞剑,青玄剑斩断一层又一层藤蔓、枝叶、草木,同时识海灵台处,魂力如水涌动,傀儡术施展出来,无数傀儡之线在雨林之中游走。 傀儡之线像蛛网一般,充斥在困住顾闲云的雨林角角落落,雨林的任何动静都逃不了被他感应到。 有生命的树。 盛开的花。 枯败的草。 飘飞的叶。 涌动的藤蔓。 地下纠缠的根茎。 雨林里的一切,通过傀儡之线,清线的反馈到顾闲云这里,如此,他便能抢先一步躲过所有植物的缠绕和攻击,同时也在探查施展魂术的那个魂士到底身在何处。 青玄剑斩开一棵仿佛存活了千百年苍老的古树,顾闲云险而又险的躲过古树从地面下涌出的根茎,身影飞退间,他眸子里有亮光一闪而过。 找到你了! 一棵接近腐朽的老树上,藤蔓缠绕,朵朵巨大的花苞,有的盛开,有的含苞待放。 心念一动,一瞬间,千万条无形有质的傀儡之线绕树而上,攀上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苞,片刻把花苞包成了一个蚕茧,细细的傀儡之线疯狂的沿着缝隙往里钻。 哗! 花苞涨开,带起无数汁液,汁液有剧毒,沾染的地方片刻被腐蚀干净。 一个女子从花苞内飞出,双手一招,在身前有一棵巨树快速成长,试图挡住傀儡之线的缠绕。 重重一踏地面,顾闲云身影如离弦之箭冲向女子,女子显然有所感应,她手一挥,地面下钻出无数树木快速成长为参天古树,化为树墙,拦住顾闲云,同时枝叶如利剑,纷纷刺向他。 青玄剑在前开路,嗖的一掠而过,气浪滚滚,洞穿树墙,顾闲云紧跟其后,瞬的穿过。 青玄剑贴地而行,然后陡然升空,绕向女子喉间,女子双手突然出现两把柳叶刀遮挡住这一击,青玄剑一击之后快如闪电,不同方向,连续攻击百多次。 女子柳叶刀翻飞,身边刀光漫卷,火星溅射。 顾闲云手中出现雁翎刀,施展出雪满弓刀,身边风雪肆虐,凌空一跃,到了女子上空,猛然下斩。 女子忙下落,同时无数枝叶、藤蔓、花朵汹涌而来。 轰! 风雪肆虐横行,范围扩大到整个密林。 顾闲云这一刀终究还是斩出。 大雪蕴风雷。 肆虐了整个雨林的风雪无法伤害到噬魂植物,但密集的风雪,和风雪中轰隆隆的雷电,却可以伤害到那个女子魂士,让她躲无可躲。 轰!轰!轰! 道道惊雷如天罚降落,密集的轰击在女子落下的地方,电光密密麻麻,地面大块大块皲裂、翻飞,气浪向外高高扬起荡漾。 雨林肉眼可见的枯萎,所有植物或是灰飞烟灭,或是退回地下。 等角斗场重见天日的时候,角斗场早已残破的不成样子。 中间的高台不见,地面有一个巨大的深坑。 顾闲云落在深坑边缘,里面碎石下能够看到女子残破的身影,他看了一眼,心情有些低落,但不耽误他随手把凝聚出的魂灵珠抓取到手中放入乾坤袋。 在女子飞出花苞现身时,他就看出了这女子的身份。 方碧,云瑶楼的楼主,陈小瑶也可以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但到了福地后,因为魂灵珠,终究还是扭曲了心智,不然也不会追杀陈小瑶了。 陈小瑶飘飞过来,落在顾闲云身边,望着深坑里的身影,眼眸含泪,“我们一起来的姐妹,只剩我一人了。” “走吧。” 顾闲云拍了拍她的头,拉着她御空而走,“我们找到了抑制魂灵珠的办法。” 心神悲伤的陈小瑶闻言,被转移注意力,“什么办法?” “福地有一道渊圣分身,炼化了它就可以彻底融合魂灵珠。” 顾闲云道,“不过要想炼化渊圣分身,得修为足够高,不然只能白白送命,渊圣分身修为强的可怕,崔流洋已经命丧于他手。” 闻言,陈小瑶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于有仇怨的崔流洋的生死,没有太在意,实在是这这日子,见惯了太多生死,和为了生而发生的各种事情。 心累了,也倦了。 铛! 钟声回荡天地间,顾闲云抬头,那遮天蔽日如同山岳的大钟依然悬挂天空,“这是第六声钟鸣了。” 在他寻找魂灵珠期间,钟鸣响过了三次了。 钟声如同催命符一样,提醒所有存活的魂士,时间不多了。 幸存下来的的魂士全都手染鲜血,此时只想活下去,走出福地,钟声的提醒,让他们早就崩溃的心智更加的疯狂。 只有吸取魂灵珠最多者,才能走出福地。 那么就吸取魂灵珠,那么就淘汰掉其他人! 一声狼吼响起,然后一股强横而冷血的气势席卷,所过之处,如飓风过境,所有都被卷上天,呼啸着扩散。 御空而行的顾闲云忙拉着陈小瑶滚落地面,气浪呼啸而过,令两人身形不稳,气血不畅。 “九转!”陈小瑶惊。 顾闲云点头,沉声道,“唐煜。” 那一声狼吼太过熟悉,他一下就听出是唐煜。 唐煜是最先一批开始主动夺取魂灵珠并吸取而提升修为的魂士,他能够最先晋阶九转,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却在意料之外。 这下子,顾闲云不敢外张扬了,得隐藏一下,否则被唐煜看到,新仇旧怨下,肯定先杀之而后快。 晋升九转的唐煜境界修为都还不稳定,一声声狼吼带起子股股声波和气浪。 最后幻化出原形,一匹白狼高达十几丈,眸子如灯笼,冷血无情,行动间,地面震动,一座座房屋倒塌。 一道与白狼想比渺小的身影忽然御空飞行,那人身前一盏北斗七星笼悬浮。 徐世隐! 遥遥看到那人影,并不看出真切,但那盏北斗七星太过明显,顾闲云一眼认出了那道身影的身份。 徐世隐悬浮升空到白狼的耳边,远远看去,他的身影也大概只有白狼耳朵大小。 整座慎独城,在此刻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远远窥伺着第一个晋升九转的魂士,看着他后续的行为。 毕竟,只有吸食魂灵珠最多的才能走出福地,而此刻晋升九转的唐煜想要击杀任何魂士都很轻松,他的实力根本不是单一魂士能抵挡的,除非魂士们联手。 静待了片刻,白狼仰天长啸。 “渊圣,出来受死!” 第190章 天罚雷劫 听到唐煜的叫嚣,顾闲云知道,徐世隐是把渊圣分身能够驯服魂灵珠的事情告诉唐煜了。 但是他不相信徐世隐是为了唐煜着想,唐煜现在是整个福地第一个晋升九转,同时也是吸取魂灵珠最多的人。 如果,他再炼化成功渊圣分身,其他人坐地待死好了。 风云突变,雷声隆隆,如车轮碾过,如万马奔腾。 道道电蛇在阴云中穿梭,横亘百里。 一道渺小的人影立于天地间,背景是无边的阴云和电蛇。 渊圣声音响彻天地,连连绵不绝的炸雷声都掩盖不了。 “从此刻起,谁为福地吸取魂灵珠最多者,则将接受天雷的鞭挞,直至从福地离开。” 渊圣话音伴随着雷声悠悠荡荡,千万道电蛇汇聚,化为道道电光,从千丈高空落下,光耀天地。 唐煜十几丈高的白狼真身霎时间被无数道电光包裹,道道银蛇,从天而降,咔嚓咔嚓鞭在它身上。 电光密集如雨,只能看到几百米范围内皆是雷电,白狼真身淹没不见,只有一声声狼吼不断响起。 天地之威,人人色变。 顾闲云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渊圣着实可恶。 想出福地,得成为吸取魂灵珠最多者。 而在福地时,身位吸取魂灵珠最多者又得承受天雷的鞭挞。 然而又没有办法,在他人的福地里,只能遵守这个福地里的规则和秩序。 除非,实力高过福地的创造者,才能超脱于外。 足足半个多时辰,狼吼声开始慢慢减弱。 “别看了,找魂灵珠。” 顾闲云扭过头去,但那耀眼的雷光依然在视线里闪烁,根本忽视不了,只好强行装作不见。 陈小瑶回头看了一眼雷雨,咋舌,“你还要吸取魂灵珠吗?天雷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天雷落下,我就囚禁了它。” 顾闲云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望了眼阴沉昏暗电光雷鸣的天空,“我有一卷囚天阵,恼了我,到时候直接把它囚禁了。”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不相信我!呵,到时候看就行了。” 雷声中,顾闲云、陈小瑶两人斗着嘴,在残破的慎独城游走。 顾闲云发现慎独城里的厮杀少了许多。 现在厮杀的魂士修为普遍不高,也就七转或者八转修为,但是八转巅峰,几乎没有。 显然,与九转一线之隔的很多魂士,被唐煜的遭遇和渊圣说出的话吓到了,不敢再接着厮杀,去吸取魂灵珠。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到魂灵珠在体内闹腾起来,被逼无奈的魂士们还是得硬着头皮去争抢魂灵珠。 他想的则是,于是被吓住到时候又被逼无奈争抢,不如现在趁着强者收手之际,他赶紧出手捡漏,把这些七转和刚晋阶八转的魂士们的魂灵珠拿过来。 于是在众多八转巅峰强者慑于天雷的鞭挞,纷纷束手的情况下,顾闲云几乎没有敌手,在慎独城横行无忌。 祝融诀,火烧连城。 青玄剑,取首级于百里之外。 四方云动,摧山撼岳,雪满弓刀,大雪蕴风雷,轻雷落万丝,雁翎刀施展出来,手起刀落人抬走。 幻翼仆从,暗鸦遮天蔽日,密密麻麻。 傀儡术,傀儡之线控制操纵一个个傀儡取木偶。 一套套魂术施展出来,便是一个个魂灵珠到手。 顾闲云体内的魂灵珠愈发强大,修为越来越高深,距离九转险之又险的就剩一丝丝的隔膜。 他能清线的感觉到,好像他稍微用些力,或者再吞食一枚聚魂丹就能晋阶。 陈小瑶在一旁看着施展出层出不穷魂术的顾闲云,感受着他的修为快速的攀升,再看了眼雷光中已经没有声息,但雷电依然没有停止落下的地方。 她问,“你是不是稍微缓一缓,你再这样下去可就要步唐煜后尘了。他现在可是生死不知了。” “唐煜肯定没死。” 顾闲云把掌心的魂灵珠里的魂气全部吸收到丹田内,“如果唐煜死了,现在接受天雷惩罚的就是下一个吸取魂灵珠最多者了。” 话音刚落,天雷突然停止。 宁静了片刻,就见漫天阴云在两人头顶上方汇聚成一个数百米巨大的漩涡,雷电酝酿,电闪雷鸣。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超过唐煜了吗?” 陈小瑶仰头,望着漫天阴云汇聚的百米漩涡,“还是唐煜死了,它开始下一人的天罚。” 顾闲云和陈小瑶对视一眼,眼眸里都有不可置信和慌张。 不是吧,下一个人不会是我吧! 顾闲云心里狂喊,但他也不敢大意,连忙对陈小瑶道,“你快走!” 陈小瑶知道,如果下一个天雷要惩罚的人是顾闲云,她留在顾闲云身边,除了烟消云散,毫无意义。 她也不啰嗦,说了句保重,飞速逃离。 怕万一下一人真的是自己,而殃及陈小瑶,顾闲云与陈小瑶背向而走。 他快速穿行在断壁残垣中,忽然一声惊雷,他抬头去看,就见一道孤雷轰的落下。 远远看去,雷电似很细,但此时从头顶而落,一道就覆盖周身几十米。 魂气疯狂运转,丹田内的魂灵珠魂气源源不断的流泻而出,充斥所有经脉。 祝融诀! 轰! 他方圆百米瞬间化为火海,无数赤焰腾腾蹿升,似要引燃雷电。 轰隆隆! 火焰炸裂,电光耀眼。 顾闲云沐浴在电光之中,幸好还有最后一层赤焰的防护,他只是感觉到一阵酥麻,没有大碍。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见雷声连绵不绝的响起,他的眼前瞬间就只剩下一片耀眼的光。 他索性闭上眼睛,只运转魂气。 赤焰奋力升腾、喷涌,顽强的抵御雷电。 但随着身体的酥麻程度越来越重,他知道抵抗越来越微弱。 最后开始感觉到刺痛,然后痛感逐渐剧烈。 魂气在经脉内流动越来越生涩,经脉好像河床改道,又似泥沙拥堵,渐渐的运转不了魂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一瞬,也可能万年,他只感觉到无限的折磨。 从皮肉,到经脉、肺腑、气血,再到骨缝、骨髓,雷电一点一点深入,好像一切都慢慢磨成粉末,渐渐化为虚无,感应不到。 然而他的识海灵台处虽然也是雷电风暴肆虐,但玄龟散发出一道光芒,稳稳护住玄龟之上的魂体。 魂体与身体似乎分离,旁观着一旁身体遭受的折磨。 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不然身体迟早承受不住而灰飞烟灭。 他的魂体开始运转傀儡术,傀儡之线慢慢探出玄龟的光芒。 傀儡之线刚一探出,魂体便如造重击,轰的崩散。 魂体崩散为魂力,幸好有玄龟散发出的光芒,使一团雾气的魂力不至于消散,在强大的执念下,魂力慢慢凝聚,重新经历从塑神至木胎的过程重聚为魂体。 重聚魂体后,顾闲云稍稍停歇,再次施展傀儡术,傀儡之线悠悠探出,更缓更慢。 傀儡之线刚才好像吸收了一些雷电之力,此时好像有了点抵抗之力,缓缓探出了些许。 正当顾闲云心生欢喜时,他意识再次崩散,头痛欲裂。 第191章 平地惊雷 昏昏沉沉,迷迷茫茫。 崩散,重聚。 再崩散,再重聚。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顾闲云意识完全丧失,只有一星执念不散,惯性一般的重聚魂体,然后施展傀儡术,探出傀儡之线,想要收拢识海内的雷电风暴。 丧失时间、空间、五感、思维,他此时甚至都已不是他,连鬼怪都不如,因为他距离魂飞魄散只有那一星执念。 如果这星执念熬不住而消失,那崩散后的魂体定然烟消云散。 顾闲云也将永留福地,尸骨无存,连魂魄都要消散在天地间。 雷声隆隆,数百米范围内化为一座雷池,雷电牵引,电光如才蛟,疏忽不定。 天上雷电如雨,随着百米范围的阴云漩涡的转动,连绵不绝的隆隆落下,倾泻入地面的雷池之中。 周围所有建筑皆为齑粉,一层层气浪向外翻涌如怒潮,地面微微震动。 一栋三层颤颤巍巍的小楼,倒塌的只剩下墙壁,陈小瑶立在一根梁柱上,望着远处那片白光,“已经四天了,怎么天罚雷劫还在鞭打顾闲云?这几天就没人吸取魂灵珠的数量超过他吗?” “雷劫一直在,说明小二还活着。”旁边有人接话,赫然是沈云旗。 顾闲云和沈云旗间没什么秘密,他向他说了娇娇,他向他说了陈小瑶。 点点滴滴,极其详细。 所以当沈云旗见到陈小瑶时,一眼便认出了,于是也知道了顾闲云正在承受雷劫。 他道,“小二这人,其实骨子里也倔的厉害。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没啥底线,打不过就逃,斗不过就投降,但在死亡面前,他从来没妥协过,他总觉得,这世上还有很多人需要他守护,他不能就这样轻易放手,还有很多风景、美酒等着他去遇见。” 陈小瑶只觉得心疼,“他这样坚持……很累!” 沈云旗慨叹,笑,“世事本就不易。” 他话头一转,“不过也确实奇怪,这几天有好几个八转巅峰的魂士体内魂灵珠又闹腾了,也吸取了很多魂灵珠,甚至还有晋阶九转的魂士,怎么雷劫还在鞭打小二。他到底吸取了多少魂灵珠?” 陈小瑶摇头,她也搞不清楚状况了。 慎独城的厮杀又起,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魂灵珠又开始闹腾了。 本来有八转巅峰或者晋阶九转的魂士还战战兢兢,唯恐吸取魂灵珠过多,导致引来雷劫,但每次小心翼翼的吸取魂灵珠的魂气后,发现虚惊一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吸取一个个魂灵珠而雷劫依然没有降临到自身,渐渐的,魂士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八转巅峰的魂士又开始活跃起来,九转的魂士小心翼翼,只在魂灵珠压制不住时,才会夺取魂灵珠,吸取魂气来安抚。 七转魂士消失殆尽,八转的也慢慢消失,有的死去了,有的修为提升了。 福地里,存活的全是八转巅峰和九转的魂士了,他们由衷的感谢雷池中的那人,如果不是有他顶雷,相信有不少人要么死去魂灵珠下,要么因吸取魂灵珠过多而招致雷劫。 每日,只要看到那方雷池还在那,福地里的魂士都会感到一阵心安。 哦,顶雷的那人,还在。 时间在隆隆雷声中流过,钟声一直如约响起。 随着第九声钟声的响起,这些日子里,福地慢慢形成的古怪的平衡被打破。 雷劫还在那个位置,说明那人仍然是福地里吸取魂灵珠最多者。 十声钟声后,只有吸取魂灵珠最多者才能出去,现在已经九声钟声了。 原本让福地魂士心安的那人,现在有人又盼望着那方雷劫能够移动了,希望那人烟消云散。 但又害怕下一个是自己要承受雷劫。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矛盾重重。 但他们也都没有闲着,如果那人真的死去,怎么才能确保自己是福地吸取魂灵珠最多者,那只有厮杀、争抢了。 福地里的厮杀少了,但声势和破坏更大了。 九转、八转的厮杀,往往伴随着移山倒海的威能,慎独城早已没有城池的样子。 当所有人都在对雷池中的那人感到矛盾的时候,只有陈小瑶、沈云旗在确切的关心着雷池中的顾闲云。 两人密切关注着雷池,整日研究。 “雷池是不是缩小了?” “嗯……有吗?好像有一些。” …… “这雷池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 “那不对劲?” “怎么又的雷从地上往天上走!” “哪儿呢?” “刚刚还有几道,现在没了。” …… “看见没看见没?往天上走的雷!” “什么情况,还真的是。” “这几天往天上去的雷越来越多了?这是怎么了?是要收回去吗?” “你见过又收回去的雷电吗?” …… 终于,不止陈小瑶、沈云旗发现雷池不对劲了,因为逆天而上的惊雷太多了。 平地惊雷,逆天而上,逼的九霄之上的落雷在半空中轰隆隆炸裂。 从天而降的天雷,和逆天而上的平地惊雷爆裂的对轰。 慎独城,魂士们亲眼看到一幕奇特景象。 无数平地惊雷从地面百米范围的雷池中逆天而上,震耳欲聋的轰隆隆对轰、炸裂中,天雷节节败退,平地惊雷一步一步登天,直到进入阴云漩涡中。 无数平地惊雷逆天而上,冲入百米范围的漩涡之中,搅动的电光剧烈闪烁,炸雷一个又一个,激烈而高昂。 轰! 许久,漩涡裂开,阴云退散。 在福地上空足足一月之久的天雷终于消失不见。 地面那方雷池慢慢的缩小,雷电渐渐减弱,最后消失不见。 慎独城的魂士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天雷突然消失了? 为什么会有平地惊雷逆天而上? 天雷消失,那么谁是福地吸取魂灵珠最多者呢? 心中充满疑惑,但不阻碍所有人往雷池那个方向奔来。 他们都想看看,能抗住天罚雷劫一月之久的人到底是谁?现在是生是死? 沈云旗、陈小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两人,他们掠空而过,来到原本雷池所在的地方。 只见原本雷池的地方留下一个范围百米的巨大深坑,坑坑洼洼,不时有电光闪烁,下面不知道有多深,黑黝黝一片。 “顾闲云!” “小二!” 沈云旗、陈小瑶两人焦急的喊着,纵身飞入深坑。 第192章 若只如初见 咔嚓! 轰隆隆! 平地一声惊雷,电光银蛇,从深坑钻出,扶摇直上九万里。 轰! 百米范围的深坑再次被惊雷填满,电光牵引,惊雷如白蛟。 跃入深坑的沈云旗、陈小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置身雷池之中,视线里全是耀眼的电光,疏忽不定的银蛇。 两人大喊快跑,魂气催动如潮,但二人刚冲出深坑便发觉不对。 雷池在肉眼可见的快速扩大。 百米,千米。 一条街道,一座慎独城,整个福地。 眨眼间,整座福地都化为一座雷池,惊雷逆天而上九万里直入云霄,在九天之上翻腾,似在把以前倾泻下来的天雷全部还回去。 福地所有存活下来的魂士一开始都惊骇欲绝,但片刻后发现,即使置身在雷池中,除了电光耀眼,雷声震耳外,其余也没什么了。 雷电,没有伤害他们。 怎么一回事? 疑惑充斥在所有人心间。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我天雷,我还你惊雷,你困我在此让我不得出,那我也要囚了你这九重天。”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彻福地,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依然让福地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众人心中皆惊,这人是谁?如此大的口气? 而且又怎么会有如此修为? 上一个福地里有此修为的人是谁,好像是渊圣。 就在所有人一头雾水,各自惊疑不定之时,忽然一道腾空而起的身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论慎独城里,魂士在什么位置,或在躲藏,或在厮杀,或被魂灵珠折磨的奄奄一息,或在晋阶,此时他们所有的目光都不自禁的望向天空中那道在与雷电一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人影。 整座福地化为雷池,那人的身影在天地间如此渺小,一星一点,但所有的惊雷却如拱卫君王般,就那么托举、环绕着他直上九天。 身影越来越高,最后连一星一点都看不到了。 电光耀眼,雷声隆隆。 福地所有魂士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也不知该做什么了,只能静待后续。 强光骤然剧烈,晃得所有人闭眼,同时只觉得一阵恍惚,再睁眼时,已经出了福地慎独城,身处明侦寺内。 头顶上空是酆都久违的阴沉,没有催命一般的大钟,体内魂灵珠也不再不受控制,而且开始缓缓融入丹田魂气,成为自身的一部分修为。 顾闲云置身于众人之中,随手把玉佩放入乾坤袋里,这可是他用囚天阵获得的,有了这枚玉佩,整座福地都是他的了。 而在他用囚天阵破开福地桎梏后,他便得到了渊圣留下的遗言。 这座福地,还真是渊圣留来给有缘的魂士修炼之用。 临终前,他把自身修为一分为二,全身魂气化为福地的魂气,成为魂灵珠,魂力化为渊圣分身,暂时拥有着福地的控制权。 所有进入福地的魂士的一切感官都是真实的,都和外面一样,所有获得的福源也都是真实的,出去福地之后都会成为自身的一部分。 只有一样是虚假的,便是死亡。 死去的魂士们,只会被强制离开福地到外面,而不是真正的死去。 在福地里的闹腾、逼迫的魂士生死两难的魂灵珠,在出了福地后也会成为自身一部分。 而魂力所化的渊圣分身,想要获取则很难。 魂力会以天雷的方式给予魂士们,只有接受了天罚雷劫后魂士,才能炼化渊圣的魂力。 在天罚雷劫中坚持的时间越久,炼化的魂力便越多。 在福地里,除了唐煜,便是顾闲云经受天罚雷劫淬炼最多、最久,可以说渊圣的魂力几乎被他一人全部炼化。 在他施展傀儡术炼化识海内的天雷后,他的意识便已经恢复。 当他意识恢复后,发现在天雷淬炼的剧烈痛楚下,天地间有魂气在随着雷电一起进去体内被吸收,整个身体像一枚剑胚被反复煅练。 意识恢复后,那种整个躯体被一点一点消磨成齑粉的感觉更加清晰,更让人崩溃。 他只能一边忍住崩溃,一边施展傀儡之线,也开始探出体外继续炼化天雷。 最后全部炼化天雷之后,修为已经晋阶九转。 同时被天罚雷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他自然要出一口恶气,于是便使用了囚天阵,以惊雷为体,直接逆天而上,囚禁了整座福地。 于是本来等到十声钟响,所有魂士都会被强制送出福地的局面,被他直接暴力破掉福地、拥有玉佩,而让众人离开福地的状况结束。 他收敛气息,看起来平平无奇。 虽然他吸收了渊圣大部分的魂气、魂力,几乎相当于一人获得了渊圣的传承,魂气达到九转境界,魂体也已经金身九转。 但他还是觉得小心为上,毕竟十二城门侯肯定在暗中观察,还有那么多强大家族、势力的强者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他扫了一眼周围,明侦寺内,有人呆呆傻傻坐在那里,有人兴奋大叫,有人一头雾水,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失声痛哭,有人心神失守继而崩溃。 福地,的确如渊圣所创造出的一样,为提升魂士修为而存在,但同时这也是一场生死前的问心局。 在生死前,在秩序、规则、道德一切都崩溃后,是否还能做到慎独。 这场问心局,每个人,都是输家。 连顾闲云,也是。 因为他也是肆意杀戮的魂士中的一员。 更令人道心崩溃的是,福地里为了生存而手足相残,姐妹反目,老友互为仇敌,一切阴暗都在里面爆发后,出了福地后,怎么面对。 一切都不一样了。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顾闲云心里暗骂渊圣真是个老变.态。 他穿过形形色色的人,找到沈云旗、陈小瑶。 两人见到他,喜形于色。 “你最后怎么回事?” “那平地惊雷……” 顾闲云眼神制止了两人的询问,处了他们二人,没有人知道在唐煜之后,接受天罚雷劫的人是他。 他道,“离开这里再说。” 明侦寺外也有许多人,许多在福地死去而被强制送出福地的魂士,大部分时间都会流连在周围。 而一些七转之上没有进入福地的魂士们也时时刻刻关注福地走出来的魂士们的情况,探听福地里的进展。 如今,福地无缘无故消失,在让十二城门侯和所有强者震动的同时,也为最后出来的这些魂士们的修为而感到震惊。 数十人,最低修为也只是八转巅峰,距离晋阶九转只差一线之隔。 酆都、明帝国、伏龙帝国的局面和势力,随着这些人的走出福地那一刻,都会面临最大的颠覆。 数十位九转魂士,实在堪称恐怖。 第193章 凌沌的请求 顾闲云、沈云旗两人结伴离开了明侦寺,本来陈小瑶也想跟过来的,但被陈姨唤走了。 唤走她的人正是追杀她而被顾闲云反杀的方碧,原本亲如姐妹的两人,现在也不知该以什么方式相处,只能维持一个不尴不尬的表面和睦。 沈云旗服食了朱敛丹,换了容颜,他看到了林珵美等人,放下心后就决定跟着顾闲云离去了。 远离明侦寺,两人在附近街道找了一家饭馆,点了两壶酒,几盘菜,先是大快朵颐一番,酒足饭饱才开始聊正事。 “你现在什么修为?” 沈云旗没个正形的歪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桌子上,拿着牙签边剔牙,边问顾闲云。 “嘿嘿,反正比你强。” “嗯……” 沈云旗瞅了眼嘚瑟的顾闲云,他现在八转巅峰,比自己还强,那就是九转了,“了解了。你现在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顾闲云便简明扼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沈云旗说清楚了。 听完整件事后,沈云旗咂舌,“圣人手笔这么大,这次经过这事,最后从福地出来魂士修为都是八转、九转啊。而且,都是从七转之下,短短两月间直接晋阶。这才是真正的青云直上啊,估计许多七转魂士都悔死了,不被卡住在福地在,趁势也能修为大涨!” 多了片刻,他道,“各方突然多出这么多修为强横的魂士,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总会有早就不甘屈居人下的势力想重新分配利益吧。” 顾闲云道,“现在应该还不会,虽然经过福地后,大家实力得到提升,但终究没有来得及沉淀,再加上有十二城门侯和众多强者的压制,而且在鬼王的压力下,大家应该会同心共济,解决鬼王的麻烦后,后续才会有纷争。” “接下来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把修为稳固一下再说吧。” 两人商议一番后,便在秀山坊租了一个小院落,安安心心修炼,整理渊圣福地里的一些东西。 玉佩是福地的钥匙,现在在顾闲云手上,还不是想进就进。 沈云旗每日泡在福地里,努力修炼,很多就突破八转到九转间的那一线之隔。 福地里的一切都需要重建,顾闲云身位主人,如同一位创世神,一点一点用修为缝补这片天地,而从中得到的体悟也越来越多,关于天地,关于众生,关于法则…… 囚天阵也因此得以完善。 如此,他不仅修为得到稳固,便连道心也渐渐通明无垢。 这日,顾闲云刚把废墟一片的慎独城又修缮好了一条街道,心神疲惫但又充实的从福地中出来,就从念玉上感应林至安向院子走来。 不一会儿,林至安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凌沌。 看到凌沌和林至安一起过来,顾闲云没来由的有点心虚。 毕竟他连招呼也没打一声,直接就把福地的钥匙玉佩给收为己用了。 现在凌沌过来,倒有点失物的主人上门的感觉。 他把林至安、凌沌让进厅堂坐下,殷勤的倒茶。 凌沌看了眼倒茶的顾闲云,问,“玉佩在你这?” “呃……是。我也不知怎么的,出了福地后,玉佩就自动到我手上了。” “既如此,那你就留着吧。” “啊,哦……好。” “你现在修为什么境界?”凌沌饮了一口茶,又问。 顾闲云知道瞒不住凌沌。 玉佩本就是凌沌找到并打开的,凌沌虽然不能清楚知道福地的情况,但看凌沌上来就直接挑明玉佩在自己身上,说明凌沌还是知道一些大概。 他坐下,笑嘻嘻道,“九转。” “魂体呢?” “金身三转。” 凌沌放下茶杯,笑了笑,“此次福地之行,你的福源最厚。” 他又道,“你能有如此收获,是你的福源,但我厚颜的说,这其中也有我几分帮助。看到这几分间接的帮助的份上,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吗?” 顾闲云怔了怔,第一反应就是凌沌在开玩笑,但看到凌沌认真的样子,他很快就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他想了想,还是开诚布公的说道,“凌沌前辈,按理来说,你要求事情我肯定尽力去办,但我能力也有限,这事若是连您都难办,我恐怕也办不了。” “无妨,这事到时候你视情况而定,能做则做,不能做我也不怪你。” “……什么事?” 凌沌神色复杂,“鬼王一直躲藏在酆都暗处炼化龙骨舍利,至今没有找到,它下一次现身定然是完全炼化龙骨舍利拥有佛陀金身,佛陀金身加上本就在地府幽都孵化的魂体,我们十二城门侯也不敢说能够完全镇压,到时候你若是觉得可以的话,请你出手相助一下。” “前辈说的是这事,好,我答应前辈,若是能帮得上忙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顾闲云松了口气,“前辈是不是太悲观了,鬼王不是被十二城门侯联合酆都各个家族的先祖一起镇压过吗,这次应该也不会出什么纰漏吧,况且现在酆都里明帝国、伏龙帝国的强者,再加上福地里出来的那么多修为暴涨的魂士,不是更有把我些。” 凌沌轻轻倚靠在椅背上,悠悠道,“世道不同了,人也不同了。他们没有经历过百鬼夜行的惨况,表面上虽然也说一致镇压鬼王,但正因为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他们打心底里看轻了鬼王,到时候难免会出什么漏子。” 他望向顾闲云,“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挽救几分局面就挽救几分。事后,不论成与不成,你要进酆都内城的事情,我都答允。” 见凌沌说的认真,顾闲云顿时感觉责任重大,但凌沌开出的条件,又让他不能拒绝。 来酆都多久了,两年,还是三年,又或更久。 在酆都这没有日夜的日子里,他早已经没有时间观念,但他从内没忘记,他来酆都的目的,是为了让师父的魂魄从定魂珠里出来,再入轮回,而不是烟消云散。 现在这叫一直悬挂心头,从未放下的心事和承诺,终于有了解决的苗头。 第194章 包治百病 顾闲云答应了凌沌的请求,在凌沌以答允让他进入酆都内城的条件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他就不会拒绝。 得到顾闲云的肯定答复,凌沌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去了。 林至安留了下来,她看了眼从凌沌走后有些出神的顾闲云,本来要说话的他没有开口,只默默坐在一旁陪着。 顾闲云想起与师父的往事,一时出神,沉湎在回忆之中,回过神来,看到一旁安静坐着的林至安,他道,“我的事有了眉目,你的事也差不多要成了。” 林至安知道顾闲云的意思,嗯了一声。 他的事是送他师父魂魄进酆都内城。 她的事则是镇压、诛杀鬼王,为司马炽报仇。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等酆都的事情了解了,你想去哪儿?” 顾闲云突然好奇,“有没有想过离开酆都?” 林至安怔了片刻,“没想过这个问题,酆都外面……是怎样的?” “酆都外面啊,日夜轮换,四季分明。有青山绿水,有高山大海,有美酒相伴,有万里河山。” “呵,我还从没看过太阳、星星和月亮。此间事了,你要离开酆都吗?” “嗯,离家太久了,我要回去看看,它现在是不是还和我梦中一样。” “真好,你有家可归,我孤身一人,出了酆都,也不知去往何处。” “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带你去我家仙源去看看,等到你熟悉外面的世界,想独自去哪里走走看看,再做打算也不迟。” 林至安静静看了会顾闲云,眼睑垂下,再抬起,轻轻道,“好。” 顿了一下,她道,“我见到了小瑶,她很不开心。福地里方碧的事让她很受打击,你无事的时候,去看看她。” “好。” 一阵空间波动,沈云旗凭空出现。 “这是?”现身就察觉到林至安的存在,沈云旗问。 “林至安,沈云旗。” 顾闲云向两人介绍了彼此,林至安和沈云旗便知道了对方是谁。 在顾闲云的路上,沈云旗是安稳平和的仙源岁月,林至安是波云诡谲的酆都波涛。 知道在顾闲云身上发生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彼此的身份了。 他简单向沈云旗说了下凌沌过来的事情,倒是激起了沈云旗的兴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林至安扭头看了眼意气风发、风风火火的沈云旗,倒是有些好奇顾闲云这么怕麻烦的人,怎么会和他成为至交好友。 按下躁动的沈云旗,顾闲云道,“闲居许久了,咱们出去耍一耍。” “好啊,去哪儿?”沈云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先去找小瑶。” “走着。” …… 棠溪街三巷。 穿过只容一人通过的逼仄窄巷,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宅院门前。 围墙全部是高大树木,灯火映照下郁郁葱葱。 “陈小瑶!” 顾闲云在木门前喊了一声,不一会儿,陈小瑶从房里跑出来,见到顾闲云三人,十分惊喜,“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听说有人心情不开心,所以来看看。” 顾闲云三人随陈小瑶进了院子,他看着院子两边的矮树和修竹,“这小院子挺雅致,在这里怎么也不开心,我刚进来心情就变好了。” 几人上了二楼,视野开阔,屋顶鳞次栉比,昏暗中层层叠叠的延伸。 一条条灯火通明的街道把这些院落房屋分割成一个个坊、区。 二楼房间应该是陈小瑶消遣的地方,几张桌案,有的放满笔墨纸砚,有的放着古筝,有的堆满诗词歌赋的书籍。 顾闲云也不见外,在桌案间随意走动,翻翻看看。 他随手拨动筝弦,发出铮铮之响,“方碧的事情,陈姨怎么说?” “我不想和陈姨说。” “你不想说,又觉得委屈,不知道怎么面对方碧,所以就躲在这巷子的院落里。但你还能一直躲着,再说了,是方碧有负于你,现在怎么搞得好像是你做了对不起方碧的事情?” “哼。不要你管,反正我就不想出去,就爱待在这儿。” “待在这儿画画,呦……把我画的还挺气宇轩昂,不错不错!” 顾闲云翻看画作,忽然扯着一幅画贱么嘻嘻瞅陈小瑶。 画纸上是一个房间,一人横卧矮榻,仰头痛饮,桌面杯盘狼藉,窗外灯火阑珊,流水潺潺,两岸人流如织。 “这是我在云瑶楼的时候吧?” 陈小瑶羞的上前去夺画像,“你这人真是烦,干嘛随便翻我东西,还给我。” 顾闲云拿着画像闪躲,“欸,你干嘛画我,也不说一声,经过我同意了吗?如果真的像画的话,和我说嘛,我免费躺那让你画。” “呸!谁要画你。把画像给我!” “嘿嘿,不给。” 沈云旗、林至安各自坐在一边,事不关己的看两人打闹。 等到陈小瑶气鼓鼓的夺走画像,顾闲云笑道,“带你出去耍耍,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陈小瑶正在气头上,傲娇的一抬下巴,“不去。” “呦,生气了?真生气了?别啊,和你闹着玩呢,这样好吧,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今天你说,你想要什么胭脂水粉,包在我身上。” “……真的?” “千真万确。” “嗯……行吧,看你这么诚恳的份上,也就随你出去耍耍吧。” 看着哄小孩一样的顾闲云,沈云旗摇头失笑,有一种看顾闲云忽悠韩英白的感觉。 四人出了院落,从棠溪街绕到鹤一东路,这边店铺比较多,胭脂水粉,锦罗绸缎的面料衣服,金银首饰,款式和品质也比较高,陈小瑶在云瑶楼的时候,没少随姐姐们一起过来。 顾闲云、沈云旗对这些一窍不通,林至安更是不热衷于此,其实也就陈小瑶一人热情高涨,一个个店铺的逛。 她也不客气,遇到喜欢的立刻收进乾坤袋里,然后对身旁顾闲云一抬下巴示意,付钱。 她可是知道,别看顾闲云穿的普普通通,但乾坤袋里却真的大有乾坤,里面银钱多的数不完。 顾闲云三人正陪陈小瑶逛着,眼看她慢慢高兴起来,忽然就见鹤一东路尽头那边来了一群莺莺燕燕,方碧赫然就在其中。 第195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小瑶。” 方碧远远看到陈小瑶几人,眸子里闪了下,便笑着唤,“福地出来以后一直寻你不见,陈姨说你在清净处稳固境界,我没去打扰你。今天可算让我撞见你了,是修为稳固了吧。” 眼睁睁看着方碧带着四五个姐姐一起过来,陈小瑶躲都躲不过。 她面上清和,态度上却有着疏离,只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晴碧上前揽住陈小瑶,“怎么了,不舒服?” “我没事,晴碧姐。” “没事就好,今天逮到你,你休想逃了。你是最后一批从福地出来的魂士,可得好好和我们说说福地最后的事情,你方碧姐姐还不如你的本事大,半途就被人给击杀了,而且还不知那人身份,唉,真是……” 晴碧的一番话说出来,方碧神色不变,但眼神却不自禁的望向顾闲云,顾闲云咧嘴一笑。 陈小瑶撇了一眼方碧,“福地里的事情太可怕了,我不想再提起了。” 方碧突然问,“你和陈姨说过了吗?” 陈小瑶不看方碧,只淡淡道,“没有。” 方碧目光落在陈小瑶身上良久,轻轻柔柔。 她笑了笑,道,“修为稳固了,就回云瑶楼吧,没了你的云瑶楼,总感觉缺了点什么,陈姨最近也一直念叨你。” “知道了。” “行,姐姐们就不打扰你陪朋友了,我们先走了。” 方碧、晴碧几人袅袅婷婷离去,香风消散。 陈小瑶也没了逛街的兴致。 “不逛了?”顾闲云在旁问。 “累了。” “找个地方歇歇脚。” “嗯。” 几人找了一处酒楼,酒楼中间高台上有说书人在讲说十二城门侯镇压鬼王的故事,绘声绘色,情节起伏,酒楼内的人听的聚精会神。 顾闲云四人没去二楼雅间,在一楼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下,各点了几个菜,要了几壶酒,就这说书人的故事,饭菜似乎真的更加可口了。 “你现在八转修为,比当时的司马炽还要强,怎么还推演不出鬼王的踪迹和位置?” 顾闲云捻起一枚花生仁,双指把仁的红衣搓掉,丢进嘴里,边嚼边扭头去看林至安。 “不知道。我每次使用天衍术推演关于鬼王的时候,总感觉所有事情被迷雾罩住,没有丝毫头绪。” 林至安道,“听凌沌说,极有可能是有人帮鬼王布置了遮掩一切的阵法,或者佩戴了防止追踪的魂器。” “从这方面入手,查不出来吗?”沈云旗问。 林至安摇头。“十二城门侯查过,一无所获。” “宋家宅院里有鬼怪藏着。” 顾闲云把上次追踪枯天直到宋家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云旗、陈小瑶一脸不可置信。 林至安一脸平静,“宋家做的这些事,是十二城门侯默许的,宋星体内藏有鬼王的一缕魂魄,他们也都知道。而且酆都里,不止一人体内潜藏有鬼王的一缕魂魄。” 这下轮到顾闲云、沈云旗、陈小瑶三人一起惊讶。她待三人消化了一下,接着道,“上次赏宝大会,故意让宋星负责,便是为了麻痹鬼王,但谁知道突然出了渊圣遗体,导致宋星带着龙骨舍利逃走了,现在一直寻不见他,天衍术也找不到。” 顾闲云和沈云旗对视一眼,顾闲云道,“福地里,我和云旗见过宋星。” “还是让他进去了。” 林至安叹气,“凌沌故意把渊圣福地公开,其实也有另一种原因,就是吸引那些识海内潜藏有鬼王魂魄的魂士过来提升修为,他们其实并不知自己识海内藏有鬼王魂魄,只有魂魄觉醒才能察觉。而且鬼王选中的魂士,修为都不高,不然待魂魄觉醒时便不容易去的主动权。” 她缓了下道,“这次在进入福地的魂士中,十二城门侯搜捕出了十六人,识海内都暗藏有鬼王的魂魄,他们都是鬼王潜在的躯壳,或者说是下一个未觉醒的鬼王。不过宋星没有搜捕到,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还是让他进了福地。” “怪不得凌沌前辈忧心忡忡,原来鬼王还有如此多的后手。” 顾闲云道,“现在宋星修为不容小觑了,他定然觉醒了,也正是依靠鬼王魂魄的记忆,我们才找到福地里渊圣分身。” 沈云旗抬手做了个刀切菜的动作,“下次再见到了他,让他去地府做他的鬼王。” 顾闲云为他竖起大拇指。 几人莞尔。 台上说书人声音沙哑沧桑,说着往事,仿佛在为今事壮行。 酆都所有魂士,都知道和鬼王必有一战。 顾闲云几人歇息的差不多了,因为他要采购符纸,几人便又结伴去西市。 西市依然人满为患,各个店铺顾客盈门,地摊上货物琳琅满目。 符纸,各种药材,几人见到需要的便收入囊中,沈云旗、林至安、陈小瑶三人也不和顾闲云客气,明显在吃狗大户。 在赏宝楼,顾闲云几人刚好遇到崔流洋与一群人前呼后拥走出来。 原本在顾闲云面前趾高气扬的崔流洋此时见到顾闲云几人,只当做没看到,连脸色都不敢摆了。 虽然他不知道顾闲云几人现在修为到底如何,但他听说陈小瑶的修为已经要到达九转了。 说实话,这次进福地,最亏的人估计就是崔流洋了。 因为有了护卫们吸取魂灵珠的前车之鉴,导致他没有吸取魂灵珠的魂气。 等到知道克制魂灵珠的魂气方法,下一刻便被渊圣分身一指弹死。 从进福地到出福地,修为没有一丝一毫的长进。 听陈小瑶说,随崔流洋一起进福地的护卫和长老们全部被迁怒,更别说还有被魂灵珠逼的要弑主的护卫,通通被废去修为,赶去棚户区了。 现在崔流洋依然五转,而顾闲云几人,修为最低林至安都八转修为了。 “崔少,咱们好歹也共过患难,怎么见到我们连话都不愿意说呢,你这未免有点太小家子气了吧!” 沈云旗笑着对被一群人簇拥着往门口走的崔流洋道。 崔流洋停步转身,他身边环绕的公子哥们也纷纷七嘴八舌的吐槽沈云旗。 崔流洋抬手压下身边人的声音,“不要得意,在福地存活到最后的不止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离去。 第196章 法天象地 酆都日夜不分,整日昏昏沉沉。 顾闲云一直沉浸于炼制丹药和符箓,丹药八转、九转比比皆是,符箓里的神将,实力都是九转修为。 陈小瑶仍然没有回云瑶楼,非要过来和顾闲云一起居住。 因为院子只有两个居室,顾闲云和沈云旗只能挤一挤,为陈小瑶腾出一个房间。 在顾闲云炼制丹药和符箓时,陈小瑶、沈云旗就进入福地内修炼,里面的魂兽体内还是有魂灵珠的,而且连绵山势中不知道藏着什么天材地宝,说不定就被两人偶然得到了呢。 炼制的丹药皆是八转、九转,符纸书写的符箓也都是九转。 还有最后一张符纸,正当顾闲云书写托塔天王李靖神将的时候,突然心有所感,手中笔顿了一下,一张快要九转的符箓霎时间作废。 他没有理会这张符箓,身影一闪,来到屋檐之上,就见远处有一巨大骷髅从地底爬出来,地面成片拱起,房屋连绵不绝的倒塌。 无数魂士逃到空中,悬停空中,张皇失措的望着地底爬出的庞然大物。 “什么东西?” “这是……鬼怪?” “快逃!” 巨大的骷髅一点一点从地底爬出,站立起来足足千丈高,抬头仰望,似乎骷髅头顶已经触碰到酆都天空阴沉的魂魄组成的云。 法天象地! 鬼王完全炼化了龙骨舍利! 一瞬间,顾闲云便猜到了真相,他把沈云旗、陈小瑶从福地里拉出来。 两人本来还奇怪怎么突然被顾闲云叫出来,但看到鬼王的法天象地,两人都不说话了。 其实他们对于鬼王很强的事实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没想到的是鬼王炼化了龙骨舍利后会强横的如此离谱。 法天象地,这可是连古神都极少修炼出的神通,鬼王竟然能够施展出来。 顾闲云三人仰望千丈骷髅时,十二道强横气势冲天而起,十二道金芒从各处飞出,绕着鬼王的法天象地螺旋飞升。 飞剑,符箓,赤焰,寒冰,种种魂术,施加在法天象地之上,轰隆隆中,气浪滚滚。 还有一道金芒轰隆隆化为一道与法天象地几乎比不多大小的猿猴,轰的撞向法天象地。 “这是负天猿吧。” 顾闲云啧啧惊叹,“真没想到,十二城门侯里还有这种怪物,难怪能够震慑酆都千年。” 说着话,傀儡术施展出来,傀儡之线变得无形无质,数亿条傀儡之线密密麻麻的蔓延在所有人看不到地方,清楚的探查着战场。 法天象地忽然背后生出千百支手来,遮天蔽日盖向负天猿。 突然,时间、空间停滞了一瞬,然后负天猿把法天象地撞到在地,地动山摇,烟尘四起,无数屋舍化为齑粉,有的被火引燃,熊熊燃烧起来。 厚度三尺的寒冰瞬间爬满法天象地,把法天象地冰冻成为一个巨大的冰雕。 轰! 冰层破解。 法天象地抱起负天猿一个倒栽葱砸到地面,然后一拳把负天猿山包一样的透露砸进地面。 飞剑袭来,他一把抓住,就像捻住一根小小的刺,嘭的一声折断。 它忽然抖动身体,空气震动,十一道金芒全部被震的倒飞出去。 它起身,一只脚不断的猛踹想要挣扎爬起的负天猿,踹的负天猿连连翻滚,压倒成片成片的屋舍。 “起阵!” 一声冷喝响彻酆都。 然后随着声音落下,一股股强横的气势从酆都不同的地方猛然升起,仿佛一个个节点,连接了一条条街道,每天街道都化为一天喷发金光的天街。 整个酆都化为一座大阵,以千百条街道为符线,一层层,一圈圈,繁复周密。 整日沉暗的酆都,从没有如此明亮过。 法天象地再次施展出千百只手掌,铺天盖地的砸向周身的金色线条。 这些街道化为的金色线条仿佛一道道真实的绳索,禁锢住法天象地的动作,让他行动不便,并且还极其锋锐,一点一点的割进法天象地的躯体内。 法天象地胡乱的拉扯、挣断周身的金线,同时也让躯体有一块块的残缺。 只见他抬手,揪下一团团魂魄组成的阴云吞入口中,然后法天象地随着他的咀嚼,躯体在一点点的生长出来。 酆都上空从风行大陆飘来的数以亿计的魂魄是法天象地的进补良药,但控制形成法阵的一条条街道节点上的魂士们则被法天象地无限的消耗。 眼看法阵就要被法相天地一片一片,一寸一寸的扯破,搞得七零八落,酆都又有无数气势冲天而起,皆是九转的气势,如擎天玉柱根根挺立。 “他们出手了!” “应该是从福地出来晋阶的魂士们。” 顾闲云和沈云旗两人看着毁天灭地一般的战斗,酆都一片一片区域夷为平地。 火焰处处,残垣断壁,气浪阵阵荡漾。 “你什么时候出手?”陈小瑶问。 顾闲云抬手,青玄剑在掌心悬停,“我把所有魂气都凝聚于一剑,所以只在关键时刻出手。” 有了伏龙帝国、明帝国、酆都三方的九转魂士们牵扯,联手攻击,再加上酆都法阵,十二城门侯游走在旁,鬼王的法天象地终于开始出现崩裂的痕迹,连进补头顶天空的魂魄都弥补不了。 法天象地突然张开巨口,狰狞的呐喊,却没有丝毫声音,无数的黑色雾气从它口中飞出,化为道道魂魄,如雪花飘落。 酆都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大雪,纷纷扬扬。 魂魄具有极大的吞噬性,一沾染到魂士身上,立即往识海灵台钻去。 有许多心性不稳的强者纷纷中招,立即变为痴痴呆呆。 顾闲云傀儡之线把所有黑色魂魄挡在周身十米之外,“这些魂魄都是鬼王千万年炼化所得,乃是他的本命,看来鬼王为了不再被镇压也是拼命了。” 他忽的闭目,眉头一皱,似在远处搜寻什么,片刻,他成竹在胸的一笑,“找到你了。” “去!” 他手指微动,一直悬停在掌心的青玄剑瞬间消失无踪。 第197章 废墟 飞剑一闪而逝。 在傀儡之线延伸的千米之外,地底深处,一个全身乌黑的孩童盘腿而坐,满脸狰狞与痛苦。 这孩童正是鬼王炼化龙骨舍利后修炼出的本体,他让法天象地在外肆虐,自己却偷偷躲在地底千米之下。 傀儡之线一直布满战场周围,最后从法天象地处终于找到了一起微妙的波动,顺势钻入地底,终于找到了此时被众人围攻陷入困境的鬼王。 趁此机会,飞剑嗖的从孩童的眉心一掠而过。 面色狰狞的孩童的身躯猛然剧烈震动,仿佛一个被针扎了下的气球,想要爆炸,但被死死抑制住。 傀儡之线如灵蛇游动,瞬间爬满孩童身躯,顺着青玄剑破开的眉心伤口疯狂钻进识海灵台。 轰! 孩童躯体炸开,无数黑色雾气滚滚,以孩童为中心,地底深处方圆千米全部被气浪挤压、炸裂。 如地龙翻身,地面裂开十几丈的深渊,地面挤压出一条条凸起如同山丘,无数房屋掉落进裂开的深渊里。法天象地也轰然炸开。 天崩地裂,山塌河断。 地底鬼王炼化出的本体孩童与地面上法天象地一同崩裂造成的破坏力如同世界末日。 百里范围的整个酆都被一团升腾、不断扩散的巨大黑雾扫荡而过,所过之处一切化为齑粉。 无数魂士消失于无形之中。 在孩童炸裂的那一瞬间顾闲云瞬间把沈云旗、陈小瑶收进福地之中,然后移形换影,瞬间到了三黑所在的院落。 三黑此时早就站起身来,望着滚滚而来吞噬一切的黑雾,对于顾闲云的到来,它理也不理,反倒兴奋的望着黑雾,猛的张嘴一吸,好似龙吸水一般,飞沙走石中,滚滚而来的黑雾化为一道细线源源不断的被三黑吞入腹中。 滚滚而来的黑雾如同弹跳巨浪遇到一座孤岛,撞的倒卷而回,停滞不前,从孤岛两边划过,在后又合拢滚滚向前。 在酆都一切都化为乌有,被黑雾吞噬的时候,三黑所在的小院成为唯一完好的所在。 顾闲云看着四周呼啸而过的黑雾,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把陈小瑶、沈云旗放出来。 两人看到这情景也是吃惊的说不出话。 沈云旗吃惊了一下就恢复正常了,因为在仙源大阵里就经历过一次三黑的吞噬能力,他这时恢复淡定,笑,“三黑,加油!我先进屋压压惊。” 陈小瑶见顾闲云两人安心进屋,她虽有点犹疑,但还是选择相信两人,进了屋,“这魂兽……是天狗?” “呦,有眼光。” 沈云旗一挑眉,“三黑算是天狗后裔,不过一般人没见过还真认不出来,我们也是见多了他的吞噬能力后,结合很多传说后猜出来的。” “天狗收为亲近魂兽可是很有难度,你怎么做到的?”陈小瑶感兴趣的问。 “这故事说来就话长了。” 顾闲云懒懒坐在太师椅上,喝了杯酒,“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雪纷纷扬扬,我走在路上,然后,我捡到了三黑。” 陈小瑶正打算听一场惊心动魄的故事,谁知故事急转直下,“没了?” “没了。就这样,它就一直跟着我了。” 顾闲云指了指院外壮硕如小山包的三黑,“这家伙又懒又好吃,我许多次都想扔了它,要不是念着从小到大的感情,早就让他自生自灭了。” 嘁! 陈小瑶白眼,瞅瞅顾闲云那嘚瑟的样子,懒得接话。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连续十二道爆炸声,十二道无可匹敌的力量拔地而起。 三人瞬的掠出出院外,滚滚黑雾遮掩下,酆都四面八方升起十二道金色光柱,直插九霄之上的阴云之中。 十二道金色光柱之间有金光化为墙壁相互连接,阻住黑雾向酆都外的扩散。 “这是……十二城门侯化成的天柱?”沈云旗吃惊。 “嗯,十二城门侯为了阻止鬼雾扩散,弥漫世间,遗祸百年,以自身修为为柱,矗立酆都外围,把鬼雾全部挡住、封锁在了酆都。” 顾闲云心情突然有些低沉,“虽然击溃了鬼王,但最后还是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次事后,酆都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鬼蜮了,到处都是鬼雾。” 陈小瑶道,“也不知有多少人能幸存下来。” 沈云旗道,“各安天命。” “现在鬼雾就像涨潮和起了风暴的大海,处处危机且蕴含巨大的破坏力,咱们等他平静下来,再出去看看。” 顾闲云看了会,说了句话,进屋休息去了。 沈云旗、陈小瑶两人相互看了下,心中同时道,这人心真大。 两人又看了眼吞噬鬼雾,护卫小院的三黑,默默道,三黑好难。 …… 鬼雾悠悠荡荡,里面不时传来阵阵厉啸,甚至有游魂忽的挣扎出上半身,张牙舞爪。 整个酆都被夷为平地,成为一片废墟,此时数百里全部弥漫鬼雾,使的本就不见天日的酆都更加的阴沉幽暗。 唯有十二道金色光柱,直插云霄,不论在酆都何处,都能清晰可见。 顾闲云从乾坤袋里取出驱魂珠,小小的如龙眼一般,发出的光芒能够覆盖五米范围。 光芒范围内,鬼雾如见阳光,争先恐后自动退避。 驱魂珠是他使用祝融诀的赤焰加上傀儡术的傀儡之线,还有各种吞噬魂兽的魂珠炼制而成,专门可以克制游魂。 沈云旗两人见驱魂珠如此好用,死乞白赖非要要一颗。 顾闲云只好每人给了他们一颗。 三人各有关心的人。 顾闲云要去寻找林至安,沈云旗想找林珵美等人,陈小瑶想看看陈姨有事没有。 最后三人商议了一下,觉得林至安自保能力最弱,而且有念玉原因,最好寻找,所以便先去寻找她。 顾闲云循着念玉上传来的感应,拿着驱魂珠,带着沈云旗二人在废墟之上走过。 所过之处,鬼雾争先恐后躲避,在他们身后又闭合,跃跃欲试又不敢涌上来。 满目疮痍,白骨累累。 鬼雾肆虐而过时,魂士躯体消融,魂魄被吸收进鬼雾之中化为其中游魂的一员。 第198章 周而复始 当顾闲云三人找到林至安的时候,林至安已经在鬼雾中盲目走了许久。 她周身悬浮两尾金鱼,一黑一红,呈太极八卦壮绕着她游转,荡出阵阵空间波动,光芒柔和,但游魂却不得进寸步。 “凌沌回不来了。” 见到顾闲云,林至安的悲伤显露无疑,和凌沌相处日久,虽然凌沌刚开始是为了让她推演鬼王位置,但后来却几乎把她当做女儿一样对待。 本就缺钱亲情的她,对别人的真心更是视若真金。 此时凌沌化为金色光柱,她心里难免悲伤。 她摸着周身环绕的黑红双鱼,“只留下了这个阴阳鱼。” “但他会一直都在这,守护着酆都,也守护者你。” 顾闲云抚了抚林至安头顶,望了眼酆都外围的十二道金色光柱。 安慰了林至安几句,顾闲云带着她,和沈云旗、陈小瑶一起去寻林珵美等人。 几人按着印象中的酆都布局,往林珵美等人落脚的宋家别院摸索而去。 鬼雾之中,除了驱魂珠和阴阳鱼范围内清晰可见,在照不到的位置漆黑如墨,里面有厉啸呼啸,不断有游魂想要挣扎出来。 嗷呜! 一声狼吼响起,悠悠不绝。 “唐煜!” 沈云旗闻声道,“这家伙应该没事?” “他可是有奔雷纹章护体,加上九转的实力,存活下来应该不是问题。” 顾闲云道,“鬼王临死一击使酆都魂士遭到灭顶之灾,但实力强横或者有保命手段的魂士,应该还是可能逃过一劫的。林珵美和陈姨他们都会无事的。” 听了顾闲云的话,沈云旗、陈小瑶心里稍安,但还是想要亲眼看到林珵美、陈姨他们安然无恙才能彻底放心。 风卷云动,忽然好似被什么刺激到,原本平静下来的鬼雾忽然开始微微荡漾,里面游魂的尖叫和呼啸愈发强烈,无数游魂争先恐后的往鬼雾在挣扎,却挣脱不得,只能露出上半身,和狰狞的面目,张牙舞爪。 仿佛深海下风暴来临前的暗潮涌动,一切都在酝酿之中。 顾闲云几人都察觉到不对劲,游魂有的都扎到驱魂珠和阴阳鱼的光芒里,被灼烧的发出滋滋声,化为片片白色灰烬般飘落,也要挣扎出鬼雾。 “小心!” 一片漆黑的鬼雾中,有强大的魂力波动滚滚而来,顾闲云持刀在手,摆出戒备姿态,提醒众人。 沈云旗几人各自备战。 呼! 鬼雾被撕裂开来,从中奔出一道身影,顾闲云侧身,横斩,如电光一般,斩在那道身影上。 嘭! 那道身影横飞出去,周身自带光芒,逼退身边的鬼雾露出真身,是一条白狼。 “唐煜?”顾闲云雁翎刀遥指白狼。 白狼直立起来,变为半人半狼,人的形态,却浑身白色狼毛。 驱魂珠、阴阳鱼、奔雷纹章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大片范围,把鬼雾逼退,露出大片视野。 唐煜也认出顾闲云,顿时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你在躲避什么?” 见唐煜有要发怒算旧账的趋势,顾闲云抢先发问转移注意力。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唐煜不屑。 “酆都被鬼王临终一击,成为名副其实的鬼都,而且因为十二城门侯的原因,现在在里面的魂士谁也出不去,都被遗弃一起和鬼雾困死在这里,现在正是咱们同舟共济的时候啊,你难道想一直困死在下这里吗?” “……” 见唐煜沉默相对,顾闲云无语,“你知道徐世隐在哪里吗?” “……” “行吧,你自生自灭吧,咱们走!” 顾闲云懒得再搭理唐煜,带着沈云旗几人继续在鬼雾中蹚行。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回头,“你干嘛还跟着我们,你九转修为,这天下还有让你害怕的东西?” 坠在顾闲云一行人身后的唐煜神色变换,良久,开口道,“宋星在炼化鬼雾,他现在修为已经是九转修为的第一人,是最接近圣人的魂士。” 沈云旗惊讶,“宋星在炼化鬼雾,刚刚是他追你吗?” 唐煜道,“他已经能够操纵鬼雾中的部分游魂,刚刚便是他操纵游魂追杀我。” “宋星不怕遭到反噬?”陈小瑶不解。 “宋星体内本就有鬼王留下的一缕魂魄,而且已经觉醒。” 顾闲云为陈小瑶解释,“现在他可以说和鬼王同宗同源,这些鬼雾是鬼王千百年来吸收炼化的游魂组成,让他炼化成功的话,不止能够修为大增进而九转成圣,而且比炼化龙骨舍利的鬼王还要强上几分,因为他本来就是躯体和魂体俱在,魂体可以到达真正的金身无漏境。” 他突然扭头问林至安,“宋家把鬼王对宋星所做的一切都告知十二城门侯,换来十二城门侯默许他们和鬼王接触,掌握鬼王的情报,但宋家会不会自始至终都在为宋星铺路,利用十二城门侯和鬼王,最后让宋星成为真正的鬼王。” 顾闲云的猜测令沈云旗、陈小瑶、林至安三人大惊失色,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世家大族,为了让家族延续并且更加强大,可以牺牲很多很多。 “现在怎么办?找到宋星阻止他?”沈云旗道。 顾闲云分析道,“林至安上次说,酆都有很多识海深处潜藏鬼王一缕魂魄的魂士,只不过有的觉醒,有的没觉醒,你们说,如果觉醒的魂士会不会不止宋星一个?宋星能够炼化鬼雾,那么其他觉醒的魂士自然也能够炼化鬼雾,说不定最后他们在为了鬼王遗留的鬼雾和谁能成为鬼王会自相残杀。” “这只是猜测,万一没有呢。”陈小瑶道。 “那只能再比诛杀鬼王了。”顾闲云道。 林至安道,“这就是鬼王次次只能被镇压到酆都内城,而不会被彻底诛杀的原因,因为它即使死去,但临终前遗留下的鬼雾也会被识海内潜藏鬼王一缕魂魄而觉醒的魂士给炼化,最后又会成为新的鬼王,祸乱天下。” 顾闲云叹气,突的摸了下身边的三黑,“你能不能把鬼雾全部吞噬、炼化?” 第199章 人不再少年 三黑咕哝一声,摇了摇头。 凡事都有一个度,三黑吞噬也是如此,他只有把吞噬的鬼雾消化了,才能再次吞噬,不然也会被撑爆。 鬼雾忽然震荡的越来越剧烈,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微波荡漾,那现在又往风浪汹涌的趋势发展。 “鬼雾震动剧烈,说明宋星炼化鬼雾的程度更大了。” 沈云旗把驱魂珠往鬼雾靠近,试图看清楚一些,但却把鬼雾赶的更远。 “你是不是傻,鬼雾害怕驱魂珠。” 顾闲云一把把沈云旗扯回来,“可能是宋星炼化的程度更大,也可能是又有人加入炼化鬼雾了。” “咱们现在在鬼雾里啥也不清楚,总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吧。”陈小瑶道。 顾闲云沉思一下,“我想想。” 傀儡之线可以延伸出去,布满整座酆都,把酆都此时的情况都反馈回来,让他了解的更加清楚。 但是鬼雾里说不定就有强横的游魂,傀儡之线分布的越广,遭受游魂袭击的范围就越大,到时候他不一定能够承受住,比较这可是鬼王千百年炼化的所有底蕴。 排除了傀儡术,他又想到了囚天阵。 福地中,因为天罚雷劫,他把惊雷炼化为了囚天阵的一部分。 而且雷,至刚至阳,专克一切邪魔外祟。 倒是可以试一试把囚天阵施加在鬼雾之上,而在囚天阵之中,他就不会像在鬼雾之中如此受限制,比较那是自己的阵法。 想到此处,他道,“我用囚天阵试一试,看能不能打破现在这种局面。” 他体内魂气运转,双眼之中有雷弧跳跃。w沈云旗几人只觉得一股强横霸道的气势从顾闲云体内传来,令人心悸。 “福地里那个人是你!” 唐煜望着身躯已经被雷光包裹的顾闲云,一脸不可置信。 沈云旗几人都不愿理会这个后知后觉的人,只专注于顾闲云。 轰隆隆! 如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平地一声惊雷。 一顾闲云为中心,雷电鞭打着地面飞速的向外扩张。 雷电如蛟龙入海,在鬼雾之中翻腾不息,搅动的鬼雾天翻地覆。 九转的顾闲云施展出囚天阵起来,威力更胜往昔。 囚天阵很快布满数百里的酆都,把百里酆都全部化为一座雷池。 鬼雾之外有十二城门侯,此时又加上一座雷池。 轰隆隆声中,在数以亿计的雷电跳跃游动,所有的鬼雾都在瑟瑟发抖。 鬼雾之中游魂的嘶吼转为哀嚎、凄厉。 有的游魂直接被雷电击打的灰飞烟灭,有的开始报团,鬼雾受到致命的威胁,开始快速收缩,又要重新凝聚的趋势。 很快鬼雾分裂为一片片,露出大面积的空地和断壁残垣,但收缩后的鬼雾更加的浓郁。 顾闲云突然消失于原地,下一刻便来到了宋星身边。 宋星此时被鬼雾包裹,鬼雾从他口鼻、耳朵、眼睛之中进去他的身体,被他吸收。 “你真的要做鬼王?” 顾闲云皱眉,看着此时诡异的宋星。 宋星笑,“为何不呢。我从小就有他的记忆,我父亲也一直对我说我是下一个鬼王,是天生就该站在人间至高处。” “做了鬼王,你还是你吗?” “我早就不是我了,但我是一个得到重生的我。我是宋星,也是鬼王,我不是谁的附庸和分身,我只是我,只有我才能控制我。” “受人之托,我得阻止你。” “你可以试试。” 宋星玩味一笑,他张开双臂,似在拥抱世界,仿佛受到牵引,酆都所有的鬼雾都汇聚向他,最后形成一个数百米的灰色漩涡。 所有的惊雷抽打向他,都被鬼雾阻挡下来。 片刻,鬼雾消失干净都被宋星吸收,顾闲云也收起囚天阵,残破败旧的酆都显露出来。 沈云旗几人一掠而来。 无数幸存的魂士察觉到这里的动静都快速的赶过来。 吸收的全部鬼雾的宋星,修为在快速的攀升,直奔九转成圣而去。 “阻止他,否则他就是下一个鬼王!” 一声喊,无数遭受到重创,也终于体会到鬼王破坏力的魂士们纷纷施展魂术攻击向宋星。 “来的好!” 宋星怒喝一声,发丝飞扬。 轰的一声,有一道巨大的灰色骷髅出现,把他护在身下,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法天象地! 所有人心内惊呼。 虽然这具法天象地只有数十丈,但能够施展出这个神通,只能说明,宋星已经到达鬼王的修为了。 宋星悬浮而起,站于法天象地肩膀之上,仿佛俯瞰蝼蚁,“徐世隐,出来!” 他睥睨一切,“我知道,你体内也潜藏有鬼王的魂魄且已经觉醒,刚刚我就察觉到了你也在炼化鬼雾。以前你一直寻找我,是不是也想炼化我体内的鬼王魂魄!不过现在你注定徒劳无功了,我才是鬼王!” “我从始至终也没有想过成为鬼王。” 一道声音含着无奈响起,徐世隐一步一步走上天空,他每往上走一步,北斗七星笼里便有一柄飞剑飞出垫在脚下,如同登天阶梯,“你说你没有被鬼王操控,但你现在又是谁?你是鬼王吗?你还是宋星吗?你说你是新的你,其实我看你现在倒更像是一个融合的怪物!” “混账,你找死!” 被戳中心事,宋星恼羞成怒,法天象地千百条手臂铺天盖地攻向徐世隐。 徐世隐轻点胸前悬浮的北斗七星笼,里面流淌出数千把飞剑,化为飞剑长河浩浩汤汤。 嗡! 刺耳的嗡鸣声连绵不绝,让人头晕脑胀,识海炸裂般疼痛。 成为鬼王的宋星一出手,便碾压众人。 无数幸存下来的魂士承受不住而七窍流血。 顾闲云也是头痛欲裂,但幸好玄龟发出光芒护住他的魂体。 然而宋星的魂力攻击无形无质,依旧不依不饶,想要攻破玄龟的防护。 魂体施展出傀儡之线,在玄龟光芒之内又生成一层茧来。 傀儡之线生成的蚕茧一点一点扩大,最后延展到玄龟防护的外围,把玄龟也包裹住。 宋星的魂力攻击瞬间全部落到傀儡之线上,魂体承受了所有的攻击,摇摇欲坠,但却依然努力坐立,施展傀儡术抵抗。 在抵抗之中,识海之中有一条条雷弧升起,连接到蚕茧之上,有源源不断的魂力补充但魂体之中。 是渊圣的魂力,因为没有全部被吸收消化,就潜藏在了识海之内,此时魂体受到攻击,顿时起了护主的潜意识。 识海之内雷弧跳跃,数以千万的雷弧从识海中奔出,游动到蚕茧上。 整个识海一片雷电风暴。 在这对抗之中,雷电快速融入魂体之中,本就金身三转境的魂体渐渐达到金身无漏境。 那一瞬间,识海一片金灿灿,魂体如旭日东升,放出万丈金芒。 识海内,宋星的魂力攻击瞬间全部消融于无形。 顾闲云睁眼,眼眸内有金光一闪而过,他入目处,发现所有魂士们都陷入困境之中。 修为低的早已七窍流血倒地昏迷,修为高些的也在苦苦支撑。 此时宋星的魂力攻击已经近不了顾闲云的身,他从乾坤袋里探出玉佩,打开福地大门,一道巨大的魂力波动扩散出去,魂力荡漾向外,传遍整个酆都,而魂力波动所过之处,顿时所有困境中的魂士全部进入福地之中。 整个酆都,放眼望去,只余两人。 顾闲云。 宋星。 “看不出来,你竟还有如此悲悯众生之心。” 宋星淡淡而笑,成竹在胸的自信,“你的魂体达到金身无漏境,甚好,不如你我联手,再造一个新的风行大陆。” “……” 顾闲云此时感觉十分微妙。 进入福地的万人魂士,一举一动,如在眼前。 是悲是喜,皆在心中。 一时间,他真的体会到了端坐在芸芸众生之上,俯瞰众人的感觉。 世间脉络皆有迹可循,世间无不可察之事。 他的心境逐渐超脱物外,游离天地之间。 一念生,一念灭,一念永恒。 九转的修为忽然松动,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九转成圣。 他睁眼,“你是不是因为有两个魂魄,所以脑子不好使了,说出如此可笑的话。” “你既求死,我就成全你。” 宋星也察觉到顾闲云身上的变化,他脸色慢慢变得凝重,手势在胸前连连变化。 随着手势,酆都天空之上的魂魄阴云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风眼渐渐下坠,注入法天象地之中。 顾闲云望着阴云漩涡,抬手一指,“回去。” 正要注入法天象地的阴云呼的一声飞回天空。 “言出法随,口含天宪!” 宋星终于色变。 顾闲云再次抬手,对法天象地一指,“破。” 法天象地毫无预兆且不可阻挡的轰隆隆倒地,消散于无形。 他再次抬手,指向转身奔逃的宋星,“尔等,再入轮回。” 轰! 奔逃的宋星多少化为无尽的鬼雾,如大江大河一般奔涌入酆都内城再入轮回。 一切化为寂静。 酆都一片废墟,荒无人烟。 他把福地里的魂士全部放出,带着沈云旗、林至安、陈小瑶一闪,进入酆都内城。 酆都内城,魂魄数以亿计,但却有序的进入黄泉池之中,说是池其实范围也有几十里,无数魂魄好似雪花落进池水之中,消失不见。 顾闲云探出镇魂珠,释放出韩云平的魂魄,“师父。” 韩云平的魂魄化为依稀的模样,仔细端详顾闲云,露出欣慰的神色,最后摆了摆手,进入黄泉池之中。 亲眼看着师父进入黄泉池,再入轮回,顾闲云心里既放下一块大石,又感觉空落落。 “小二,外面怎么办?”沈云旗在旁问。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不必强加干预,此间事了。” 顾闲云露出温和的笑,“我有点想家了。” 沈云旗大笑,搂着他的肩膀,“那就回家!” 林至安,陈小瑶在顾闲云身后,面目柔和。